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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情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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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他一个回首。但赤司更明白黑子本性有多倔强,他的决定是谁都无法动摇半分的。
黑子的目光越过他底下的头颅,茫然地看着墙上蚊虫留下的污点。
“就这样吧,赤司君。”
然后他猛地抽回双手,在赤司阻止不及的目光下,将那些维持生命的输液管,一根一根拔除掉。因为动作太过用力,薄薄的皮肉和青蓝的血管都被针头挑了起来,那一定很疼,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大约将死之人,是不在乎这点疼痛的。在这个能清醒咬断血管的少年面前,也没什么疼痛是不能忍受的。
——一直都是你说了算,这一次终于轮到我先放手。
赤司怔怔地站起来,退开一步,冷汗从后颈沿着脊线一路流下去,紧紧握住拳头。他知道自己一旦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他可以从一无所有到杀死花宫,自然也可以从一败涂地到挽回黑子。
这时候的黑子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但他还是用一种轻轻的,机械的声音说道:“你放弃一切来迁就我,我并没有什么可以许给你,只除了一样东西——等我一下,哲也。”
然后他冷静地打铃喊人来抢救。绿间急匆匆把人往手术室里推的时候,只记得赤司像个幽灵一样从身边飘了过去。
他是往国王的宫殿去的。
这世上总有些人被上帝选中,比绝大部分人聪明也比绝大部分人努力,他们的灵气像风一样无拘无束,一往无前。他们生来有权洒然挥霍才华与时间,无论踏足哪个领域都能瞬间发出令人自惭形秽的光芒。
对赤司而言,除却才能,还被慷慨地赋予了一个光耀百年的姓氏。背负着贵族的特权和宿命,他从来都在棋局开始前就将胜利握在掌心,不是自负,只是习惯。
但上帝很公平,旅途中总有些东西会逐渐将风束缚住。他们变得忧心忡忡,滞涩不前,最后彻底被自己的执念牵绊住,困在小小一隅。
先是仇恨,让他从此对变强以外任何的闲情逸致再无兴致。
他曾是整个王国最高明的棋手,最优秀的骑师,最风雅的绅士,下笔能书满纸烟华。可如今他已经忘记如何握笔,用这双握惯了左轮的手。
再是风月,这种无论谁都不能自制的事情。
见到蓝发少年的瞬刹,他能清晰地听见一声沉重的叩击,那是命运加诸在他身上的又一道枷锁闭合的声音。那声音如同无奈而甘美的叹息,至今仍在他耳边回响徘徊,至死方休。从此除了那个人,异色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可能。
那是第一眼就无法放手的人,可自己介入他生命的第一天就害死了他的母亲。
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我会让你再次喜欢上我。
即便失败摆在眼前,我也不识败北为何物。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让哲也强硬了一次,感觉爽爽的,但总觉得跟开坑初衷不一样了………
☆、第二十九章
假如你爱至成伤,你会发现,伤已殆尽,唯有更多的爱。
*
林荫夹道,石砖喷泉,赤司上一次走过这条路,还是初任军校校长前的宫廷舞会。短短七年,丹陛朱殿里住着的主人已经换过两轮。他一路上所接受的目光比那时更为热烈而恭谨,彼时不过是世家中的新起之秀,如今却已经是力挽狂澜的中兴之臣了,要说炙手可热国之所恃也毫不为过。
只有一人看他是真正热忱崇敬的——樱井良一路迎出来,亲自将他引进国王的办公室。当年被赤司任命为皇家护卫队队长的青年中尉,即使是暗无天日的囚禁岁月里,仍然恪尽本职守护在主人左右。在爆炸中,他甚至不惜牺牲一条腿,护着王子逃出升天。严厉苛刻如赤司,也由衷感佩地拍着他的肩:“樱井,你并没有违背我那时的命令。”
“是,长官!”樱井激动得脸色绯红,仿佛他这么多年的坚持,都只是为了这位长官的一句赞许。
赤司颔首:“你如今是国王身边最得力的人了,把头抬得高些吧。”
樱井睁圆了他牧羊犬般大而浅棕的眼睛,那里面写着皇家军校的训言——军令如山,未敢忘也。
至于办公桌后的国王,神色就微妙得很了。
“陛下。”赤司单膝跪下,充满气度翩翩的贵族美,多年不用的宫廷礼仪,依旧纹丝不错。
降旗光树,历经磨难终于坐稳宝座的年轻帝王,有些不安地挪着屁股,尽量摆出泰然之态,点头受了他这一礼。
总算还像个国王的样子,能大方受礼,没有因为自己将他扶上王位就媚态百出。赤司心中暗暗称许,顺势站了起来。
“我…朕的意思,当年的事很委屈了公爵一族,也是朕力所不及。”他顿了顿,高贵威严的语气说得很不自然,“不如择日授勋,仍然将公爵之位给你袭下去,兼任首相之职,国会上下,是没有人不服气的。”
赤司玩味地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还很生嫩。虽是君臣之别,这样的静静对视下,翻反倒是自己更像雄狮而对方是只吉娃娃。半晌,他才淡淡开口。
“多谢陛下厚爱,但赤司家所蒙的恩宠荣耀,就到此为止吧。”
此言一出,降旗露出一副顿感不安的神色,仿佛没有赤司的辅助便难当大任,紧握的双手却难以察觉地一送,如释重负。
这一次小王子能从囚徒一跃而成国王之尊,大王子被赶下台去,头功算给谁不言而喻。看在众人眼里,赤司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而新主孱弱平凡,沦为辅政大臣手中的傀儡也不足为奇,毕竟是野心与能力兼备的那位赤司征十郎啊。
流言甚嚣尘上,降旗会有所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在残酷的政治斗争骨肉相残中挣扎了十来年,早就学会以懦怯软弱作保护色,掩盖慧黠的本性。他想了想,挽留道:“可是这里事务堆积千头万绪,没有你在一旁,真是…哥哥的王朝风雨飘摇,不能长久,就是因为没有赤司氏这样忠诚而强大的氏族实力从旁□□呐。”
“在权力的世界里,你的姓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棋子一旦离开棋盘,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自会有下一颗棋子立刻来补上的,陛下不必把我看得太重。”赤司的目光在樱井身上轻轻一转,微笑,“再说,陛下已经有了自己的'赤司氏',不是么?”
樱井听得大惊,他敬重赤司是一回事,那个人的权力欲和控制欲有多强,他也是一清二楚,很难想象赤司会主动放弃大好前程。
“我我我我怎么能行呢?赤司君你太看重我了…从前的你,绝对不会这样说吧?”
“是的,因为我遇上一个很要紧的人,他教会我比权力和利益更重要的意义。”赤司想起某人,眸光蓦地柔软下来,“将来陛下也会遇见吧。你看,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他们才不管你身处哪个棋局,他们只消念出你的名字,心口就觉得暖得要烧起来。我已经负过一次,不能再负一次了。”
……
……
眼前是一片柔和而明亮的白光,即使双眼紧闭,也能感受到那份环绕周身的温暖。
就像是整个人浸在透明的温水中,连指尖都能感受到缓缓流动的触感。
惬意得…再也不想醒来。
但似乎有一股更炽热的力量,是水流中的一尾鱼,挟卷着很多的温柔和一点点强势,从额头到脖颈,不容置疑地一路蜿蜒而下。因为温度逐渐滚烫,而变得像是一场侵犯。
无助地摆动着头颅,却没办法推开对方越来越过分的举动,直到长长的鱼尾卷住了最脆弱的地方,来回地侍弄着。
是因为鱼鳞上通常会裹着一层黏液吗?滑腻腻的逗弄,唤醒沉睡了很久很久的身体。昏昏沉沉的欢愉,不由自主地跟着滑动的节奏轻轻挺动,跟随本能想要索取更多。
——嘘…你不要动,都交给我。病人要像小孩子一样听话。
伴随着低沉沙哑的声音,水流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制住了他胡乱抓取的双手,压得人不能动弹,鱼尾的动作却未曾停下。被全数掌握,就连节奏都被对方掌控着,这种甜蜜又恶心的感觉,是…那个人吗?
鱼尾挟卷吞吐的节奏,鼓点一样越来越急促高昂,但却非常的轻柔温暖,温柔得让人快要哭出来了。
等一下,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会这么温柔么?
那明明是个非常自我中心,从来不考虑他人的糟糕家伙啊……
眼前的白光变得愈发刺眼,半刻的停顿后,猛地爆开缤纷的烟花。
黑子大汗淋漓地从诡异的梦境里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发誓再也不要吃鱼。
“并不是梦哦。”
一转头,却看见赤司站在床前,正非常温和地注视着他。
“嘴上说着到此为止,却无法拒绝我给予的一切…哲也,还真是个爱赌气的孩子呢。”
黑子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屈辱的愤恨,鼻头都是酸酸的。他曲起膝盖把脸埋在其中,闷闷地说:“并不是赌气…赤司君,这不是□□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知道,只是确认哲也的身体还想活下去而已。绿间说你虽然挺过了手术,人却没有任何求生意愿了,所以迟迟醒不过来…拿自己的性命来惩罚我,还说不是赌气?”
真的是…赌气吗?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背负着自己的性命,一辈子在负疚和后悔中度过。如果能看见这个自负一世的人,为自己痛苦低头的模样,大概死也甘愿吧。这样的想法,不是赌气…是什么呢?
赤司看着他动摇的神色,深呼吸,“哲也,我放弃授勋了。”
黑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别犯傻了赤司君,你这才是赌气吧!你筹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
“过去的五年,十年里,我一直都幻想着把匕首狠狠刺进花宫的身体。但那一刻来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难得袒露内心,赤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复仇也好,权力也好,其实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只是在给自己残缺不全的人生,寻找一个支撑下去的借口而已。但哲也,你是对我而言,更加重要的,活下去的理由啊。”
黑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自己以命相殉,他却亲手折下翅膀血淋淋地呈上来!感情中所谓博弈,不过是看谁为谁牺牲得更多。名利前途,换回情人的一个拥抱,这或许是以政客思维看待人生的赤司,所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这辈子做过的决定,绝不后悔。”赤司把他从被堆里拉起来,捧着那张病后虚弱的脸,非常坦诚流畅地说:“从前我一直不明白,最对不起哲也的地方,不是害死你的母亲,不是无视你的心意,也不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让黛取代你。哲也,我最大的错误,是不该打碎你原本平静安稳的人生轨迹,把你彻底带入扭曲的世界,却无法给你想要的生活。”
说到这里,他的额头抵上黑子的,一双蔷薇色的眼眸温柔得几乎沁出水来。明明白白的道歉,没有任何卑躬屈膝的感觉,滤除了掩饰和心计,反而令人无法拒绝。
“哲也肯用命来救我,跟你相比,除了放弃爵位,我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证明我这点心思。倘若这样还是无法打动哲也,我也没有办法了。”一字一句,贴着对方的嘴唇说出,困扰的神色中藏着微妙的狡黠,眼里露出点点笑意的星芒,“当然,我也不认为,哲也能真正拒绝我就是了。”
——“我或许贪心,但绝不吝惜真心。”
……啊啊,输掉了。
所有的坚持和决绝,淡漠和疏离,微弱的挣扎,片刻的动摇,好不容易建起的心防,都在这样的目光和言语下溃不成军。
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自己从来都是…没有办法。
“征十郎…好狡猾。”黑子挫败地闭上眼,一言不发,忽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背,冰凉的泪水从眼角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赤司的手臂猛地收紧,带着强烈到令人战栗的占有欲,他知道他赌赢了。
但在情人耳畔说出的话语依旧非常温柔:“哲也,你曾问我,复仇成功之后,想要怎样的生活……我现在回答你。”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它还是很甜哒
☆、最终章
人生就是这样,它既不像你想的那样好,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坏。
*
“…没错,我希望修出一条铺满碎石的大道,从前滩一直延伸到门前。对,要白色的石英石,不能有杂色,弄得细巧一点…你说路宽?大概…”赤司倚在墙上,缩起肩膀夹着听筒,两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阵,“就要六英尺这么宽。两旁要种上高大笔直的梧桐树和凤凰花,看起来又庄重又阔气的样子…对、对,从外面望不见我们家的房子,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最好再——哲也,你醒了?”
他身后的黑子顶着一头刚睡醒的乱发,狠狠按掉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征十郎,你又来了。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什么碎石路啊梧桐树啊统统不要,一间乡下房子而已,弄得这么隆重,会把邻居都吓跑的。”
赤司想起那些围在黑子身边十分碍眼的五彩家伙们,很是不悦:“邻居什么都是贱民,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说着,就把人揽过来紧紧拥在怀里,伸手把他的脑袋揉来揉去,抚平翘起的呆毛。
黑子靠着他的胸膛,静静叹了口气:“这里毕竟是我住的地方啊。征十郎不在的时候,需要和邻居们交往,否则会觉得很寂寞的。”
赤司拨弄着他流水样顺滑的发梢,心想这人的心性要是也像头发这么柔顺就好了,话到嘴边却是妥协,“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喂,是装潢部的先生吧?我这边断线了呢。抱歉,刚刚说的布置全部不要,请换成一圈矮矮的竹篱,多矮?要能看得见一条拉布拉多的背…谢谢,麻烦了哦。”
刚挂断电话,黑子就被赤司拉着一起跌进了蓬松的沙发。整个人被环抱着硬是坐在他腿上,背后靠着温暖的胸膛,黑子想要询问,一回头就被吻住了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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