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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名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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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压根不保暖,哪怕填得再满再紧实,寻常人家只要不是太穷还是能穿得起棉衣的,大凡穿柳絮芯子的都极为贫苦,马知文一愣,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还是知道马家不会落魄到连棉衣都穿不起的地步。“金月她”她怎么会给她婆婆穿这样的衣服?!
曲氏看马知文变了脸色,忙劝阻道:“这衣服是我自己缝的,她不知道。”
“那也不能不管你呀!”马知文满眼责备,一偏头看见立在门口的李金月,她一身绸缎做的红衣罩衫,打扮得精致秀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这让马知文有些奇怪。
李金月见他回来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冲他点了点头,问:“你这一回来,什么时候再走?”
听到这样的话,马知文心中不悦,但书生的涵养让他不好发作出来,只道:“明年春科考,之前再不会离家了。”
“这么久!”李金月忍不住埋怨出声,他再待上三四个月,自己的肚子肯定又大又圆,他肯定会看出来的,这可怎么是好?她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听我娘家来信说,我嫂嫂要生产了,我想回去看看,顺便住上几天。”
“快要过年了,诸多不便,你就不要再回家长住了。”
李金月不满地嘀咕道:“我嫁过来的这大半年,才回家过几趟?有什么不可的?”
其实回娘家这事本无可厚非,容易给外人造成家庭不和睦的表象,因为妇人回家长住,通常是被打发回去反省的,若是丈夫不去接,就没有资格再回婆家来。马知文向曲氏投去询问的目光,曲氏连忙点头答应,反过来十分和气地劝她儿子:“回娘家就回吧,照顾嫂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多住几个月也无妨。”
“她走了,谁留在家里伺候娘?”
“我身体康健,还用不着她伺候呢,呵呵。”曲氏强作笑颜,心想把这个祸害精送走,自己总算可以清净几天了,再也不用看她眼色,受她揶揄羞辱。从前的时候不许媳妇回家,确实是想要留着伺候自己的,并且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儿媳,现在她可不敢自讨苦吃。
“那好,就依娘的意思。”
马知文答应了,这让曲氏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听他讲这几个月的见闻。
当晚,李金月收拾细软,把能带在身上的值钱东西全部归拢到了一起打包带走,让这一对母子喝西北风去吧,至于李家她暂时不想回去,因为不想听家人对她诸多指责,那么只好去投奔赵珺。
第二日一早,李金月雇了一顶轿子去了赵家,她到的时候,赵珺正在对着一本《中庸》唉声叹气,见她一来马上搁下书本,浪笑着迎上去。
开始赵珺还是很高兴的,一听她说明来意之后顿时变脸,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吵了起来,赵珺不慎时候让她摔了一跤,接着他看到李金月的下|身流出许多血,心想大事不妙,却又不敢声张,怕祖父父亲的家法责罚,只取了几条整洁的手巾给她擦拭鲜血。李金月痛得大声哀嚎,最终昏死过去,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寻了郎中抢救她。
最后,李金月因为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
赵珺吓得魂不守舍,听家奴提议将尸体抛到李金月回娘家的路上去,然后装病闭门,谁也不见。
李金月的尸体很快被找到的,她的家人痛惜不已,纷纷责怪马知文虐待妻子,要他退回嫁妆,这李员外也是个极度吝啬的人,女儿没了,还要这官女婿干什么?可是由于李金月在婆家大手大脚,把嫁妆花了个七七八八,马家实在无法弥补亏空。
无奈之下,马知文去了裙香楼,求焉容借钱给她。
53前夫借钱
十一月的天气日益见冷;这日里下了极大一场雪;别院里新移栽过来的梅树也开了花,粉粉嫩嫩的,只艳不妖。焉容着一身牡丹纹棉衣裙,外头罩一件织锦皮毛斗篷在别院里走动,手拿一条青花瓷片刮梅花瓣上的积雪,刮下一些便点到瓷碗里去。
锦儿跟在她身后抱着一只不算大的瓷瓶,看着她小心翼翼凑到梅花枝头的动作;玉面对花娇,梅花不自傲,雪里这一簇红妆;人与梅皆在,清雅里透着明媚,素净却不失雍容。
从一清早便出来采这梅梢上的雪,总算凑够了一小碗,焉容含笑把碗里的一团雪倒进瓷瓶里,温和道:“放在地上不就得了,非得捧着,不冻手吗?”
“不啊,您给我擦的那个玫瑰膏可真是好用,今年连冻疮也不长了。”玫瑰性温,最宜冬季护肤养生,还能调节女子宫寒之症,可真是好东西。
“这冻疮要是治不好,极易反复发作,可得注意些,回头再用温水泡泡。”焉容将锦儿手里的瓷瓶夺过来放在地上,又叮嘱几句:“要不回屋里待着吧。”
锦儿摇头笑笑:“我不冷。”
焉容拿她无奈,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轻呼出一口热气,道:“不采雪了,回屋吧。”说着便弯着身子准备将那瓷瓶提起,恰在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锦儿一听连忙过去开门。
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呢?焉容蹙眉想了想,待锦儿一开门便望了过去,只见一只雪人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外,身上白花花一片,眉毛鼻翼上都攒满了雪渣,她霎时一惊,忙走过去看那人是谁。
待走近了,听对方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焉容!”又见他抬着袖子将脸擦了一遍,焉容这才看清楚来者是谁。“是你?”她忙退后一步,也没有打算叫他进门,转过身对锦儿道:“你回屋去抽一条手巾过来。”
锦儿一走远,焉容就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事儿?”其实昨晚这雪下得并不算大,但马知文连夜冒着风雪过来,想来是为了极其重要的事情了。
他原本见到焉容还是满怀欣喜的,可是听她的语气却觉出几分冷意,便低下头,极不好意思地说:“焉容,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借钱?!她的脸色更差了几分,他不是娶了李员外的女儿么,妻子娘家财大气粗的,怎么还要他出来借钱?而且还是跟前妻借?焉容可是一向好性子,不乱发脾气,便耐心地问:“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
“金月她死了。”马知文说到这,心头一片阴郁,他也很遗憾,毕竟夫妻一场。
焉容大惊失色:“怎么死了?”那女人看着挺年轻挺有活力的,怎么这么突然就死了呢?
“唉”他看了焉容几眼,摇摇头,就算李金月生前再怎么不好,他还是决定不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这也算是对死者的尊重。“她回娘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死了。”
这可真是极少见的死法,焉容责怪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前些日子也不曾下过雪,按理也不至于跌倒。”
“她要回娘家,且不许我送她,只和两个丫鬟一起,结果遭遇不测,两个丫鬟也不见了。”他有些心虚,很后悔当初要是执意送她回去,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这是他们的家事,焉容懒得操心,她对李金月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挺任性骄纵的一个人,且容易受人挑拨,她不过是叹息人生无常罢了,便干巴巴地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马知文一听这话,更是哀从中来,一声长长的喟叹落下,道:“李家的人要我把她出嫁时的嫁妆还回去,可惜钱都被金月败坏光了,她回娘家的那日,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搜罗一空,我们实在是无力偿还。”
话这才说到了重点上,焉容蹙了眉,问:“还差多少钱?”
“近两千两,还要给她出殡下葬,焉容”他自知自己没用,焉容身为风月女子,赚来的钱都是卖身辛苦所得,可是裙香楼是销金窟,她接客一晚上,就能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入囊中了。
两千两这是她的大半积蓄呢,虽说如今有萧可铮养着,且接待那些文人宾客也有不少进项,可她并不愿意始终靠着男人,万一萧爷一个靠不住,她还是得靠她自己。“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你有没有跟邻里或者走得近的亲戚借一借?”她曾为马家媳妇,对于马家从前的境况还是知道的,亲戚不算太穷,大多都有地有铺子,且林家出钱为马家建新宅的时候也捡了好地段,街坊邻里也都算富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性子,贪图小便宜,容易得罪人,所以都不愿意借钱给我们,或者借几十两,还是太少了。”马知文被钱愁得双眉紧皱,不知是天冷还是紧张,他下意识地咬住唇,道:“等我考中状元就好了,能把钱还清,还能给你赎身”
“呵呵。”焉容本来听着他前面的话还对他对了几分同情,有这样的母亲真是他的不幸,除了教育折磨媳妇,什么处事通达的手段都没有。可是当她听到他后面那几句大言不惭的话以后,心里顿时起了嘲讽,凉凉道:“一过年春闱也快要举行,你能中状元就是福泽深厚了,想要给我赎身,怕是当一辈子官都拿不出这些钱吧。”当然,做贪官还是有希望的。
马知文无言以对,弱弱地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问:“两千两,你能不能借给我?”
焉容看他十分可怜,也无心奚落他,可是马家对她做过的一切,马家欠她那么多,她就是分文不借也说得过去,可若是不借,是要把对方逼上绝路么?
她往院子里望了望试图换个角度思索问题,一眼便瞧见角落里的锦儿,她微微一怔,理了理袖子走过,将锦儿拿来的手巾接过递给马知文,此时的他身上的雪已经开始脱落,冰冷的雪水浸染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衣领,看起来狼狈不堪,像是落水狗。
锦儿在她身后轻轻拽她的衣服,她回过头看,低头看锦儿眼含焦急,摆着大大的口型,是在说“不要”。焉容点点头,一望院中一片苍凉,早晨刚刚扫过雪的院子又被覆盖上了一层银白,雪上有一排小小的脚印。
她回过身对马知文道:“随我进屋来,打个借条吧。”
“这”他眼里有浓浓的不可置信,无法接受焉容会说这么严肃不近情面的话,但想想两千两银子太多,她许是十分谨慎呢,只好道:“好吧,我写一个。”
一行三人进了屋,温暖顿时包围过来,焉容将斗篷解下搭在屏风上,转身将手捂在茶壶上暖了暖手,取过两只杯子倒上茶,马知文心存感激,接过茶来轻轻吹气。
焉容深望他一眼,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然后他看她又翻过来一个茶杯倒上茶水,搁在桌旁凉着,那叫锦儿的小丫头寻了纸笔过来放在桌上,自然而然地捧起茶杯吹起气来。
原来她拿他连客都不是,更别提什么夫妻情谊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是真的抬举自己了。
他是头一回打借条,还不知道怎么写,向焉容递去询问的目光,焉容微哂:“把借款人、出借人写清楚,具体金额多少,再写何时还清,一式两份,都要签章再盖手印。”其实印章和手印有一个就行,可是焉容为防出错,还是认为两者皆有更好。
马知文的脸又白了几分,赶紧写完两份借条给焉容过目,她看那字迹,匆匆略过一眼,笔画不稳可见力不从心,每写几个字便见一次干墨,可见运笔犹豫心思沉重。不管怎么说,借条规范,她便签了字按了手印。
他看她那般仔细检查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痛惜不已,两个人之间毫无亲昵竟似陌生人一般,八月份见过她一面,那时她对他还没有这么冷漠,还会对他说几句鼓励安慰的话,可是时隔三月连基本的情面也没有,她已经完全死心了,或者说,八月份的时候已经死心了,只是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而已。
焉容将那借条分给他一份,另一份交给锦儿,嘱咐她妥善保管,随后她起身转到屏风后面,对着半人高的八仙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将散落的一缕碎发别上去,又往唇上抹了一指尖的粉红胭脂,系上一条绣有兰花的面纱,这才回到原地,对马知文道:“走吧,我手里头没有现成的银票,得现去取。”
“嗯,好。”马知文回过神,当先出了屋,瑟瑟寒风扑面而来。
焉容领着锦儿,在门口雇了辆马车,道:“去芜兴街的玉珑堂。”说完两人钻进马车里,放下厚棉制的车帘,马知文面带窘迫地看了看,只好坐在马车外头,手里刚刚握住车夫递过来的一道绳子,就听马发出“啾”的一声,呼呼朝前跑去。
这一路,风雪更加剧烈。
作者有话要说:容容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毒舌还是交给萧爷吧,喵~
54借就借吧
三人去玉珑堂时,萧可铮正在玉珑堂后院指使着一帮下人抬东西;他一身鸦青大氅站在雪地里头;负手而立;面容淡淡;身旁小五正拿着笔在纸上飞速记着什么;想来是在清点货物。
外头传来嘚嘚的马蹄声,萧可铮往外头望一眼;看那车外头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粗人;另一个长得细瘦;弓着身子把手揣在袖子里,似是冷得很。随后他便收回目光;继续盯着小五写东西。
锦儿当先下轿;在马前挑着帘子,叮嘱着:“小姐你慢点。”
“嗯。”焉容只短短往外看了一眼,看他立在雪地里,修长的身姿,挺立的背脊,肃肃景里风姿尽显。
萧可铮一听这声音便回过头,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撑着车身缓缓下车,面上的素色纱布随风飘动,露出白净的下颌,以及那小小一点粉红的唇,似白雪地里落下的一朵腊梅。
倒是没料到她会过来,他赶紧快步迎上去,挡在马知文的前面接了焉容,将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倒叫马知文涨红了脸,慌忙往后退了一步。
落地时焉容往四周一环,见院子里摆满了货物,便从他怀里挣开,仰着头问:“爷您今个忙不忙?”
“倒也不忙,昨日有人把程侍郎送遥贵妃的送子观音给磕坏了,今个得再寻一块合适的料子补上。”时间太紧又要雕刻好,无奈之下那师傅只好求萧可铮帮忙,也为了玉珑堂的名声,萧可铮只得应下。
焉容略一思索,瞥一眼有些紧张的马知文,道:“那不磨蹭了,爷能不能帮我提两千两银子?”
“嗯?何事要用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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