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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歌姬-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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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开开门呀,夫人,夫人”
  一大堆惶急的女声,交叠着在那门的外面,便是惶急,也是清脆动听。然而,传到我的耳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堆声音,鼓噪着。
  “好!好!杀得好,杀得好!”
  便是将耳朵再怎样堵上,也堵不住这堆声音,我搬起屋子里,一切能够搬动的东西,往那门上砸,声嘶力竭。
  “滚!你们都给我滚!谁要是敢再多讲一句,我灭了她九族,灭了她九族!”
  许是我的威胁生了效,或者别的其他什么原因,门外的声音,终于渐渐地小了,我终于得到了安静。
  安静到冷清,像死后的冷清,我又在这冷清里瑟瑟发抖,坐在那角落里,尽可能地蜷曲成一团,蜷曲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脚,我似乎又看到了那脚上,小小的黑黑的圆圆的,死人的眼珠。
  随即用力地甩,用力地甩,怎么甩也甩不掉,我该怎么办?我甩不掉它,我甩不掉它!
  急促的叩门声,“子服,子服”
  走开,走开!我不要听到这个名字,我不要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叫这个名字的人,告诉汉宣帝,怎样扳倒霍光,怎样给其富贵夺其实权,怎样编造最好借口覆灭霍氏一族。
  “等到时机成熟,陛下便可一击即中,届时将霍光的罪行公诸于世,便是把霍氏一族满门抄斩,天下也再没有谁敢说陛下半个不字。”
  满门抄斩,我如何能够轻易便讲出这四个字,这个四个字里包含了多少条人命,多少鲜血,多少人头!包括,包括被我踩得稀巴烂的那颗。
  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我没了命地抠着嗓子,想把那恶心吐出来,就算把五脏六腑一并吐出来也不要紧,反正那些东西都已经开始腐烂了,我的整个人都开始腐烂了,所以那血腥气才会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砰!门,被撞了开来,有一个人,冲到屋子里,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子服,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死亡之气笼罩着的,阴寒的身体,突然地,触到了一丝暖意,是从他的温热的掌心传来。接着,我嗅到了比那暖意的更温暖的,像春天草地一般清新干净的味道,熟悉的味道。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会三更。

 



  我一直以为我很坚强,就算五岁被父母遗弃,就算十几岁就要自己一个人挣学费养活自己,就算第一次做推销连续三个月卖不出一件产品,这些都没什么了不起(炫)(书)(网),我挨得住,我挨过去了。
  我不停地争,不停地争,跟人争,跟命争,跟天争,我以为我已经练就得无坚不摧、百毒不侵了。
  然而,老天却用它完美的安排,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人争不过命,人争不过天!越是坚强的人,坚强到了强弩之末,就越是不堪一击。
  击垮我的,不是根植在脑子里,像毒瘤一样在不断扩大的,那些血腥、残暴、疯狂,没了身体的脑袋,没了脑袋的身体,蹦出来的黑的眼珠,那所有的所有,都没能让我崩溃。
  让我崩溃的,是这样一句温柔地关切地忧虑地问。
  “子服,你到底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何事?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洛,我是洛呀。”
  “洛?”
  努力地睁大眼睛,我真的看到了,除了那满眼惨痛的血红以外,我又看到了,那一直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沉睡着的,桃花一般柔的眉眼,春阳一般灿的眸光,那是这人世间所有美好中最美最好的所在。我,感觉到了那美好。
  “洛,洛!”
  仿佛时光轮回,我回到了幼年,懵懵懂懂,尚未尽知人事,我的父母领着我上省城,他们说,要给我买好吃的,带我上游乐场去玩好玩的,可是,他们却让我站在了路边,一个人久久地站在了路边,看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当时,我多么希望,有一人,走过来,温柔地关切地忧虑地问我:“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虽然等了好多年好多年,可总算是等到了,我依然如幼时那般泪流满面,我依然如幼时那般脆弱无助,经过了那么些年,原来我从来没有改变。
  “洛,好多血,有好多血,到处都是血,我很怕,洛,我的手上是不是沾了好多血?”
  我可怜兮兮把手伸出来,伸到司马洛面前,被他毫不犹豫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很干很稳,被这样的手掌包裹着,就好像渐渐被美好包围着一样。
  汪洋血海悄然退去,露出的土地,一如初生般纯净。
  “子服,没有血,你的手,是干干净净的,怎么会有血呢?”
  可我,还能如初生般纯净吗?唯有紧紧拥住那美好,紧紧抓住他的疼惜,只有在这美好和疼惜的包围下,我才能回归纯净。
  贴着司马洛的胸口,将我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抱里,这样,那些怨毒那些凶残就再也没有办法能够靠近我。
  “洛,霍家死了好多人,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要死那么多人,洛,我不想害死他们,我没想到会害死那么多人。”
  “你去了刑场?”司马洛愣了愣,继而带着些许懊恼,“子服,你不该去刑场,陛下怎么能让你去那种地方?”
  不该去刑场?那我该去哪里?
  蓦然地,一枝冷箭射进了这美好安宁当中,那是汉宣帝的声音。
  “朕差点忘了告诉子服,朕已在朝上封洛为太原郡守,太皇太后与朕打算在长乐宫中设宴,为洛践行,那一天恰巧便是霍家行刑之日。子服,是要去天牢?还是,随朕往长乐宫?”
  是啊,今天,我本来不该去天牢,我应该去长乐宫,我应该去为司马洛践行。可我不想和他践行,我不想和他诀别,我不想,所以我选择去天牢。
  很可笑,不是吗?好像,我不去给他送行,他就永远不会离开。
  “洛已无颜留在长安,请陛下准洛辞官,永离京都。”
  我也在追求永远,他也在许诺永远,然而,他的永远却是破灭我的永远。直到这一刻,才真切地体会到了破灭。
  破灭后的我,躺在这个矢志远离的男人的怀里,这算什么?老天送给我的,虚伪的同情?还是绝妙的讽刺?
  恨!那心如刀割的剧痛,那自我麻痹的辛苦,统统转化作了恨。
  如果,不能牵手一辈子,那我宁可一个人站在路边,哪怕哭到老,哭到死。如果,他给我的慰藉只能如此短暂,那我宁可一辈子浸在这血腥阴森里,哪怕腐烂朽坏,不得善终。
  直起身子,使劲地推他,用我仅剩的一点骄傲,强弩之末的骄傲,推着他,向外,“你不是在长乐宫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你走啊,你去太原做你的郡守啊,你不是要永离长安吗?你走啊,走了永远别回来!”
  但是我推不动他,他的双臂用力地搂住我,我每推他一下,他就多加一分力气,所以,我越推,他就搂得越紧。
  也有剧痛,也有辛苦,在他的咽喉处哽塞着,却哽塞不住那澎湃的情感。
  “子服,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叫我如何走得安心?子服,我一心要你幸福安乐,可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跟着,有人说,不是我在说。
  “倘若你不能安心,倘若你认为朕给不了她幸福安乐,你大可背弃朕,带着她逃出皇宫,前提如果你们逃得掉的话。”
  汉宣帝立于门边,冷冷地,冷冷地开口,那一刹那,我似乎重温了一遍,初至刑场时那钢刀林立、囚衣遍地,等待死亡的压抑。
  今天会三更。第二更十一点上传

 



  我很想看清楚宣帝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究竟愤怒到了什么程度,在目睹我和司马洛如此缠绵相拥之后。
  然而,眼前却是昏花一片,是含着泪水的缘故吗?可我听得清楚他的声音,没有愤怒,却胜似愤怒,阵阵地头皮发麻。
  方寸大乱,也许我不应当急着解释,“陛下,司马大人,他,他只是”
  “住嘴!”汉宣帝陡失平静,厉喝,却在厉喝以后再次平静,“朕,没有问你,朕,问的是他。”
  他?极其陌生极其漠然的称呼,宣帝从未对司马洛如此陌生漠然过,而且,在这陌生漠然下面隐藏着,一种狠绝,正如他用的那个词,背弃,遭到背弃后的狠绝。
  我知道不能再说话了,连半个字都不能,尽管头晕脑涨,但残留的一点清醒告诫我,要是我继续维护司马洛,那么对宣帝而言,只会是火上浇油,而对于司马洛,那将是雪上加霜。
  我只能寄希望于司马洛,他可以用一种比较委婉比较巧妙的方式,让宣帝明白,他只是在担心我,担心我一时受了刺激着了疯魔。
  对,就是这样,其实这本来就是个误会,司马洛有能力将它变成误会,他应该转移宣帝的注意力,让宣帝来心疼我,只要他一心疼我,他就会心软{炫…书…网},心软{炫…书…网}的他,还能去怪罪谁?
  可是司马洛,该死的司马洛,他居然该死地沉默着,一副被逮个正着、束手待毙的模样。
  “司马洛,朕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许久,司马洛才道:“臣,无话可说。”
  恨得直想跺脚,比先前他弃我远离还要恨上三分,他当真以为宣帝不会杀他吗?
  宣帝似乎扯出了一抹笑,极淡,却刺眼。“哦?无话可说?那就不妨来说说,将你曾经对朕发下的誓言,再当着她的面,说上一次。”
  如果说,宣帝的笑刺到了我的眼,那么他的话便刺到了司马洛的心,抽搐扭曲,在那桃花般绝美的容颜。
  宣帝却不肯罢休,“怎么?你这么快③üww。сōm就忘了么?”
  “臣的誓言,臣不敢忘记。当日,臣在陛下面前发誓,临华一事后,若是再对廉,廉婕妤有丝毫非份之想,司马洛甘领,剜心剖骨之刑。”
  剜心剖骨?剜心剖骨!有什么震碎了我的耳膜,两耳嗡嗡作响。
  宣帝的反应,却在暗示我,这还不是重点所在。“只是如此么?还有呢?”
  司马洛的双拳抵在膝上,那抽搐扭曲越发显得绝望,却任凭如何绝望,也不肯再吐露半句。
  我想那大概是极其严重的誓言,可是,有什么会比剜心剖骨更严重的呢?
  宣帝转向我,又是一笑,露齿一笑。我忽然联想到了月亮,我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和明月联系起来,温凉如月,清冷如月,凄迷如月。
  但此时的宣帝,却是真正的月,月球,坑坑洼洼满是凹洞的表面,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引力,失衡之后的死寂。死寂了他的人,也别想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廉子服,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另外一半?”
  “陛下!”司马洛忽然激动起来,他想阻止宣帝,奈何宣帝置若罔闻。
  “廉子服,你听好了,司马洛他指天盟誓,如若他有朝一日背誓弃信,你,廉子服,将应誓而亡,生经众叛亲离之苦,死当飞灰烟灭之劫。”
  司马洛承受不住地闭上了眼,可这几个字打倒不了我,反而翻滚出了无边的愤慨,即使怨恨他,我也从不曾觉得汉宣帝的脸,像今天这般丑陋,丑陋到丑恶。
  我指着他,管不了什么上下尊卑,我指着他,恨不能戳进他的脊梁骨。
  “你!你为什么要逼他起这样的誓?你一边对我深情款款,一边逼他起这样的毒誓,一个人怎能如此可怕?”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下午来上传

 



  在汉朝,没有一个女子敢指着男子的脸唾弃他,更何况那男子还是九五之尊。
  汉宣帝身周,那死寂在动荡,连着地面,连着整个屋子,连着常宁殿,连着天与地都一起动荡,月碎的力量,直可将天地人间飞灰烟灭。
  我不在乎飞灰烟灭,我宁愿飞灰烟灭!这就是爱吗?这就是口口声声真心真情倾尽所有的爱吗?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汉宣帝善于洞悉人心、谋算人心。他了解司马洛,了解他真正弱点所在,只有拿我来起誓,才能完全地制住司马洛,令他永生永世都不敢背叛誓言。
  可是,他怎么能用这些谋算来对付洛?他不是一直地视洛为生死之交吗?他如何忍心让洛剜心剖骨?他又如何忍心让我众叛亲离、飞灰烟灭?他不是一直地强调,我是他的心头至爱吗?便是我从未爱过他,我也不能忍心如此,他是如何忍得下这份心?
  他说他的心也是肉做的,肉做的柔软的心,怎能如此狰狞可怖?
  我眼中的唾弃与鄙夷,加重了那动荡的剧烈,宣帝便在这剧烈里,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本是个文秀的人,但他此刻的面容神情,却是与那文秀相对立的极端。
  那双狭长的眸子,盛满的是火山爆发中那咕嘟咕嘟沸了的岩浆,滚滚而出,直欲将他前面的我,穿了心化了骨。
  我并不害怕,不管他是打算剥了我的皮或者拆了我的骨,我都不会恐惧,因为我的心里也有一股不亚似于他的愤怒来与他抗衡。可他不该在那极端里又显露出极度的受伤,仿佛随便他怎样处置我,都是天经地义的,他只不过是把我加诸于他身上的,原样奉还。
  “你,说朕,在逼他,你说朕,可怕?”
  仍是禁不住地微微心怯,我以为他会立刻扑上来,掐死我,拧断我的脖子。可在这之前,一个人极快地插到了我和汉宣帝的中间,把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司马洛,站在我的前面,他绷紧了全身,像那蓄势待发的猎豹,保护领地的雄狮,下意识地伸出左臂,拦在了我的胸前,拦住了宣帝的步子。
  宣帝硬要往前,把司马洛朝旁边逼去,司马洛退后,却始终护住了我。
  宣帝摇摇晃晃地停住脚,抬起头,望着司马洛,他不如司马洛高大,身形也相应文弱,在气势上他比不过司马洛,但他自有他的方法,战胜洛的气势。
  “司马洛,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与朕为敌么?”
  狠而锐利的喝斥,令司马洛为之一震,他的侧脸那痛苦的扭曲在延续,敛去不自觉的敌意,却依然没有闪身让开。
  他在做着两全其美的努力,“陛下明鉴,子服不过一时迷失了心智,她并非存心诋毁陛下”
  司马洛的努力,却只是捅了马蜂窝的弄巧成拙。
  “司马洛,你闭嘴!”宣帝嘶哑着嗓子,因太过用力,而破了音。随即暗沉,暗沉得仿佛是从那胸腔深处传来,伴随着某种断裂的声音。
  “今时今日,司马洛,你还有何资格,再唤她子服?你还有何资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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