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远-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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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算睡一会儿？”朗宁躺在枪管上，双手枕在脑后，歪过脑袋问。
“嗯，没必要。”阿瑟含糊地应了。
朗宁也不多说，看着月影从枪　械库的窗棱中透进来落到地上缓慢地移动，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走到午夜。

准时集合，派发装备，整理枪　械，战前动员，登机出发，一切都在静谧的空气里如同穿行的冷风，被流畅而果决的执行着，他们早已适应并习以为常。
吴哲把刚写好的一张纸叠好装进信封里扔给袁朗，左手还拽着右手的寒区战术手套，袁朗接了凑到吴哲耳边问：“这次怎么写得那么快？”
“小生以前写很久？”吴哲扬起眉毛，很惊讶的样子。
袁朗认真地说：“字斟句酌。”
“万事开头难，”吴哲咧开嘴露出八颗小白牙，然后一脸神秘地朝袁朗勾勾食指，袁朗扫了一眼队员们都在低着头沙沙地写，他斜坐了朝吴哲歪歪脑袋，吴哲压得极低的声音就这么钻耳朵里，“这次里面包括写给爱人的情书，但小生保证回头念给他听。”
“咳……”袁朗略微不自在地坐正，其他队员的信封陆续交到他手上，袁朗暗中踹了吴哲一脚，小混蛋逮着机会就尖牙上抹蜂蜜，钢丝绳上整杂耍，活脱脱一欠收拾的模样。
吴哲笑着耸肩，摆弄怀里的电子装备。其实吴哲心里有些许不着实地的飘，这只种抓不住把握的虚浮让吴哲只能靠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梳理几个小时内收集战地情报和一次又一次地检查装备来填补充实。

大陆西部，北纬37°~41°，东经78°~88°的那一片被维吾尔语称为进得去出不来的区域，闭着眼睛都能想象那里的黄沙漫天枯竭白骨。上级情报显示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民丰以北两百公里隐匿了一处恐怖分子的兵工厂，其周边存在疑似军火囤积点，任务要求彻底拔除毒牙并查明爆炸物的来源及去向。
塔克拉玛干沙漠，吴哲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不知不觉握紧了拳。手背被人有节奏地拍了三下，吴哲扭过头去，掉进袁朗沉黑幽亮的眸子里。吴哲怔住，直到手背的力度消失袁朗又合上眼假寐，他才轻轻吐了口气，他记得袁朗曾经与他说，你惟一的毛病就是略显轻浮。仍旧是沉不住气么？吴哲抿了抿嘴角，心绪渐渐缓下来，终归是磨砺尚缺呵。

凌晨三点，米…17把老A们扔在距离目标地点十公里的地方。袁朗竖起拇指向上示意直升机可以离开之后一回头就看见兄弟们一个两个抖得像甩毛的猎犬，米…17螺旋桨搅起的沙子撒了他们一身，要不是有先见之明用臂弯护住口鼻，那沙子都能从呼吸道腔卷进肺里。

“靠，都赶上沙浴了。”薛刚小声嘀咕着，使劲把腿从沙子里拔出来，个子矮同样的深度，吴哲跳下来沙子埋到小腿肚，薛刚差不多没到了膝盖。
吴哲一边呸着嘴里的沙子一边伸手搭了薛刚一把说：“等完成任务小生帮你脱光了整个儿埋沙子里那才叫沙浴。”
“真是糟蹋老子的枪。”齐桓皱着眉拨弄着手里的枪直肉疼。
C3磨着牙面一转身又吐了口沙，他望着远处浓黑夜色里林立沙漠之上的戈壁残垣低声说：“嘿，顺道游览古城遗址真是美事一桩么。”
许三多说：“我看了地图，尼雅河流域真的很多古城，尼雅，精绝，掄　弥……”
成才心疼着手里02狙还不忘敲了许三多一爆栗：“三儿，你的理想其实是考古吧？”

袁朗耳机里众人的声音虽然都被压得很低甚至小于沙砾窸窣的音量，但半夜的沙漠里死寂无声，细微的声音都能穿出极远，他只轻刮了几下示警频道里就已经立时静默。袁朗的目光锐得割人，他打着手语说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全体负重迎接375的太阳！

吴哲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确认降落坐标和目标坐标，袁朗朝齐桓和石丽海比了个手势两人就窜上了旁边的沙丘，其余人员自行按照预编的小组环形警戒。很快，袁朗根据吴哲提供的坐标点以及齐桓和石丽海的红　外观测矫正了前进的方向，

从两座沙丘的凹地前行三公里便进入了枯涸的尼雅河床，蜿蜒的龟裂块消失在沙海的尽头，老A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沿着河岸向南走，偶尔经过枯死的沙漠植物，枝末轻轻一刮便脆断，西南方向隐约出现成片的雅丹群，一打眼仿佛沙漠幽灵的城堡。

行军过程静谧艰难，直线前进，一个小时后老A们的身影鬼魅一般滑进了目标所隐蔽的雅丹群，这是一块边角且人迹罕至的区域，GPS显示的地图点只是一片沙漠的标识，等待吴哲矫正坐标点的时间里，C3还打着手语调侃许三多让他仔细瞅瞅这儿是尼雅还是精绝或者是掄　弥。许三多飞快地回答都不是，这里偏离传说中的地点很远很远。于是C3嘴角勾着眼睛亮闪闪地说没准是一考古史上伟大的发现。手语还没打完，头顶的钢盔就被人重重地往下压，C3拿眼瞪齐桓，齐桓比划着说就你猫崽子鬼想法多，不就一堆破土坝几根烂柱子。

C3听着齐桓的描述满头黑线，心想考古学家听您这么说会哭的，他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形已经急速地移动出去，因为耳麦里传来袁朗有节奏的叩击，A组抵近EN4801区域侦查，B组两翼协助，C组掩护，完毕。

前行五百米，一座藏于雅丹群中的残破古城在夜色里影影绰绰地显露出来，只依稀能辨坍塌的城墙，风蚀零碎的柱子，这座不知名的古城所依傍的雅丹群里许多高大的土墩上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吴哲抱着人体　红　外　定位仪猫在一处残垣背后眉头紧锁，袁朗打着手语问怎么样？吴哲回他说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还需要靠近一百米。袁朗说要不然我去，吴哲剐他一眼说不是谁去的问题，现在是数据分析的问题。袁朗被噎住，吴哲冲他勾嘴角笑。袁朗曲起手指往吴哲钢盔上一弹，老子不管你从人体红　外　定位仪无人活动迹象的显示上捣腾出什么数据分析，给老子把人揪出来，快！
袁朗沿着破城墙一路向西避闪延行警戒，吴哲抱着仪器如影随形地跟进，同组的薛刚与宋子勋则向东绕去。

朗宁在袁朗的突击步里磕到脑袋，它龇牙咧嘴地爬出来看见阿瑟趴在吴哲的枪上抿着嘴笑。
袁朗停得很突然，他们前后在这座实则不大的古城里绕行了将近五十分钟，中途不停使用摩尔斯代码与同组的宋子勋和其他小组的队友联系，他们几乎搜遍古城的主要区域，除了在沙地里发现断续的车辙和浅薄的脚印之外仍旧是没有人体活动的红　外迹象。此时吴哲忽然停下，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袁朗在墙角发现他们刚留下的暗号，这地方先前他们已经标识侦查过。
怎么？袁朗问。
吴哲指着仪器的屏幕，一片空茫，袁朗盯到眼酸，才看见少瞬即逝的微弱一闪。
那个是入口，人数预计三到四个，初步猜测这里只是一处军火囤积仓库。吴哲打着手语快速地说。

准备偷袭，B组跟上汇合，C组压前全面掩护，A3A4继续侦查，完毕。袁朗下完命令之后原地警戒等待B组的人员补充。吴哲则把仪器塞进背包，尔后利落地抬手执枪，他盯着那片藏着非法囤积的军火库比划着说，小生很想呼叫空中打击，精确制导穿透地表直接收拾它。
手动引导啊？袁朗回头，神情揶揄目光闪烁，很近，吴哲看得见他的唇语，缓慢而清晰，他甚至脑子里能直接回响起袁朗那一贯沙磁拖沓的语调。
吴哲梗着脖子说当然，视线避开，耳朵尖却不争气地腾起异样的热度。
那是不可能的，袁朗微笑着舔了舔牙尖说，准备行动。

B组的石丽海带着许三多几个人摸过来之后袁朗简单交代了情况便示意开始行动。事实证明吴哲的猜测完全正确，古城古老的地窖被挖掘扩建加厚，里面囤积了至少五十箱的土造雷，凌乱堆放着的是几箱炸弹。守卫四人，分布两侧两洞室，其中一个打盹的明哨，三个睡得和死猪一样的看守，全被无声地一枪洞穿眉心。吴哲转眼从通风口望出去，外面似乎起了风，沙尘被扬起然后一卷而过，仿佛只是死神路过此地，不经意地挥镰收割。

随后宋子勋和薛刚发现了同样的军火囤积点两个，分布在更深地带的古城边缘，最后一个军火囤积点规模比较大，稍微费了点功夫，那儿的明哨引爆了一枚土造雷炸塌了一间洞室后被一枪毙命，除了宋子勋被熏了一脸黑之外其余队员毫发无损。石丽海还恶作剧地抓一把沙子往小宋脸上抹着说沙子能去灰，宋子勋忍着顶了半天可惜薄面皮抗不过粗沙砾，于是终于英勇地跳起来比划着说你丫把小爷的脸当百年黑锅底清洁了是吧？逗得一干清点现场的人使劲地憋笑。

吴哲眉眼弯着却警戒不松，他拐进另一边的那间侧室，下意识的寻找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原本上级提供的兵工厂资料就不甚详细，精确到小面积区域已属不易，更何况深藏于这片雅丹群之中，任务难度比以往更大。要不是有同是技术兵的宋子勋共同合作，怕是拖到明日午时，都未必能把潜在的这三个军火囤积点扫干净。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仍旧没有找到匪徒真正的老巢，他们此次任务的重点——兵工厂。幸运的是，这时候吴哲在那张由枯红柳钉成的桌子抽屉里搜到了一张粗糙的线路图。

最初的数据显示，这片雅丹群大约方圆两百平方公里，鳞次栉比的地貌疏密程度不一，中间有一片沙地贯穿而过，宽度大约两公里，现在这座不知名的古城在雅丹群的东边腹地，也就是说，兵工厂极有可能隐匿在雅丹群的西边。
吴哲把掌上电脑里的地图放大十倍，对比着刚搜到的线路图，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袁朗提着枪晃了进来问：“这是什么？”
“我想我也许能找到那个兵工厂了。”吴哲嘴里叼着寒区战术手套含糊地应着，有些发红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移动，袁朗伸手想帮他拿手套的时候吴哲还合着门牙不肯松口。
“很好。”袁朗挑起眉毛说，“我帮你拿手套。”
“哦。”吴哲松开牙，手上动作带着小小的兴奋，快得目不暇接。
袁朗的眼神被吴哲专注的神情留住半秒，然后落到了电脑屏幕和那张皱巴巴的纸上。直到吴哲标识了一条更为清晰的路线后大大吐了口气，他带着些许明亮的小邀功的神态看向袁朗，袁朗轻笑着甩起吴哲寒区战术手套敲他的头盔，然后把它们扔到他怀里说：“戴上，出发。”
“是！”吴哲用戴好手套的手扶正被袁朗敲歪的头盔，心想烂人明明很满意还不肯多说一个字，烂人。

外室的仓库里，土造雷和枪　支弹药等已经在齐桓的指挥下初步清点完毕，众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着调整休息，其间包括齐桓和成才研究着一支崭新的美制11。43毫米M1A3冲锋枪，C3拆着一枚土造手雷咬牙切齿地说这么干也不怕炸死他们自己，宋子勋则蹲在地上对已扫清武器囤积点做精确标识记录，薛刚和许三多相互补充着弹药基数，石丽海逮着间隙小盹，袁朗和吴哲走出来的时候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已经准备就绪，他们从共同的战场共同的残酷里一起走出来，默契早已融入骨血。
“前往WS3591，兵工厂在那里，匪徒随时有可能往仓库运送军火，一旦遭遇立刻全歼。”袁朗条理清晰地下达指令，“以小组为单位，纵队前进，完毕。”

凌晨五点半，沙漠里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萧杀逼人，静风，好似无水的空气本身便凝成了冰。天幕沉黑，偏至天际的微弱月光把黄沙镀成不真实的灰白，军靴摩擦沙砾的声响窸窣蔓延，蜿蜒在嶙峋多变的雅丹群间。

过于静谧，所以当一连串驼铃声穿越森黑的雅丹群传到老A们的耳边时分外的明晰。“驼队，预计骆驼十五匹，人数十八。”齐桓从沙面上跃起。
“A组B组两翼，C组收口，完毕。”袁朗打着手势，分别指示了据设埋伏的方向后领着A组消失在巨大的土墩背后。

这是一场打得有些意外艰难的伏击。

枪声一响老A们就知道遇到了老手，对方闪避和选取掩体的动作都显示了他们曾经接受正规严格的美式军事训练。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受伤和受惊吓的骆驼使得原本成行行进的驼队乱成一团，而驼队背负了大量的土造雷和枪　支弹药，一旦击中走火便是大规模的爆炸，爆炸的威力足以炸塌周边所有的巨大土墩。

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射，对方是专业的雇佣兵，至少一半是退役的特种兵，交火变成对技术与智慧的考验。袁朗瞄准其中一个移动的目标，那人却忽然变换了奔跑的速度和方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滚进五米开外的泥柱背后，“嘁，”袁朗一枪擦着那人的小腿肚打过去，“耗子！”
袁朗右臂的沙丘被随后而至的子弹炸起一阵沙雾，耳塞里断续传来队友的报告。
“确认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一名。完毕。”成才瞄着准镜，捕捉新的目标，对手不是吃素的，这让狙击手的血液腾起猎捕的星火。
“确认击毙目标一名。完毕。”齐桓的声音一贯的冷静。
“他　妈　的，土造雷他还真的扔！”C2刚骂完，一声巨响就在C组前方爆开。
“不扔你当他们造来做艺术品啊？！”C3从沙雨硝烟里举枪放倒了扔手雷的匪徒，呸出满口的沙子。
“艺术品不会爆炸，完毕。”许三多放了一枪，还不忘纠正C3。
“距离兵工厂十公里，这种程度的交火应该还不至于打草惊蛇。”吴哲咬着牙扔出一枚手榴弹，“确认对方失去战斗能力一名。完毕。”

“狙击手掩护，收口！”袁朗借着沙丘和土墩的掩护快速移动。
对方折损大半，抵抗却没有丝毫减弱，收口的速度缓慢而激烈。枪声火光里一抹悄然滑动的黑影闪过吴哲的眼角，有人趁乱潜逃，方向西南，试图返回兵工厂通风报信。与之距离最近的吴哲翻身跃起，矫捷而隐匿的身影追击而去。

“A1，漏网之鱼，西南……”袁朗的双向交流器里响起吴哲的声音，却转瞬消失在电波不稳的嗞嗞声里。

“吴哲！”袁朗心里暗叫不好，身形却被一连串的子弹压制在沙丘背后动弹不得。袁朗只听得耳麦里一阵静默，又再次响起其余队友陆续报告战况的声音。
抓空，侧身，抬枪，射击，子弹带着灼烫的愤怒呼啸着。伏击圈里的反抗枪声越来越弱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