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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为妃-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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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那样的话,并非臣子所该言。”林远道,“师傅说你没有畏惧之心,行事只凭一己好恶,顺着你时无妨,倘若有拂逆,便要不择手段的报复——这一点,只看你如何对待顾沅,便知道师傅没有说错。阿素,远的不论,只说顾沅,你当真不觉得是你错了?”
    程素笑了一声:“你自己养了条可人意的小狗儿,她忘了主人,不听话时教训一顿,难道还要听旁人说三道四?”
    林远怔了怔,脸上透出几分不以为然来:“还是那样尖刻,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你们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程素冷笑道,“瑞娘不说,是自己凭本事考上的,顾沅如何进宫,如何出宫,来龙去脉你们只怕比我还清楚些,还不是一样装聋作哑?如今却在我面前假惺惺起来!”
    “我和阿郑确实轻忽大意了,以为顾沅必定与瑞娘一样,要在鸾仪科上博个出身,却不想你与她还有那般渊源,竟一心要陷害折辱她。”林远正色道,“阿素,事不过三,之前的事,只要顾沅不追究,我们便替你遮掩过去,如今你若再胡闹,我和阿郑也顾不得往日情分了!”
    “谁要你们手下留情?”程素依旧冷笑不止,“大齐律你比我还熟些,说我陷害折辱,除了顾沅的话,你们可还有什么证据?顾沅入宫,是许志玄和遂王府的人逼迫所至,顾沅出宫,是太后听了恭王妃的话亲自发落,与我有什么相干?顾沅只因为当初与我的一点私怨,便陷害师长入人以罪,该落个什么罪名,你比我还更清楚些——这样的人,你也要留在鸾仪司里,难道如今鸾仪司已经到了要借着那点枕边风讨好今上的地步?”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远叹了口气,举起酒杯,“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无话可说。”
    程素冷笑一声,与她对视一眼,各自将杯中酒饮尽,结账下楼,却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再不回顾。
    “如何?”
    “还能如何?”林远进宫见了郑鸾,只苦笑道,“还是那样,心如铁石,舌灿莲花,任谁也说她不动。”
    “既然如此,咱们也情至意尽了。”郑鸾肃然道,“顾沅的奏本,我已经看过,刚刚送到奏事处呈给小爷,想来小爷也会是准的。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既然她执迷不悟,咱们就各自看各自的手段罢。”
    她微微一哂,向着眼前垂手侍立的几个徒弟道:“老规矩,大娘,三娘,四娘查档,二娘,五娘,六娘收网,七日之内,我要你们把程素京里京外的所作所为一点不剩的挖出来,任她手段如天,总有些马脚漏在外面,难道我堂堂大齐律法,就会拿一个才高无德的小人没办法么!”
    程素一路向南,却不归家,径直拐入平善坊,与自恭王府里出来寻她的小厮碰了个正着。她只问了几句,便对元礼的举措了然于心,进了花厅便劈头向元礼道:“殿下怎么如此莽撞?”
    “我按先生的吩咐,一举一动都循正理,何处莽撞?”
    “世子今日答应的太过莽撞了。”程素道,“陛下拿恭王来压殿下,可恭王妃还在京里,殿下只说恭王妃心疾气虚,离不得人,身边又只有殿下一人,虽然牵挂恭王,也是左右为难,陛下还会逼迫殿下不成?”
    “先生不曾见当时情势,她已经是逼迫于我了。”元礼微微苦笑,“这样心狠手辣,只为一个佞臣,日后如何,也可以想见了。只是朝廷上下,却都被她瞒得结结实实,还一口一个什么‘陛下圣明’!”
    “如此说来,确实是刻不容缓了。”程素目光闪动,良久才胸有成竹似的微微一笑,“正如殿下所说,如今已经是图穷匕见,今日再不动手,日后便要任人鱼肉,再无翻身的余地——殿下如今,可下定决心了么?”
    “我的决心先生还不知道?”元礼恨恨道,“倘若我恭王府要万劫不复,那人也绝不会好过——只是如今我势单力薄,全无援手,还望先生指点。”
    “不敢说指点。”程素悠然道,“我今日遇到了个老相识,谈了几句,不欢而散。那人是个瑕疵必报的衙门里出来的,只怕此时便已经开始翻我的旧账了,说不定还会牵连殿下——既然我与殿下都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不如就干脆走那一招,鱼死网破之下,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啊。”
    “那一招——”元礼略一犹豫,“先生,如今陛下对我甚是提防——”
    “是暗地里提防。”程素含笑道,“明面上陛下依旧友爱得很啊,何况再怎么提防,总不见得连生母也要提防罢?”

☆、第83章

“是件难开口的事儿;也是件要紧的事儿。”听了郑鸾等人的顾虑;太后也觉得有些棘手;左思右想半天,才下了决心;“哀家这就下旨;让顾沅去报国寺;帮着宗人府料理水陆道场的事儿;那地方有佛祖庇佑,定可逢凶化吉。”
    这倒是个极好的借口。顾沅住在报国寺里;也正可以清清静静地养病调理,就是派几个洋和尚过去,也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不会惹人疑心。而且皇帝先前担心太后对顾沅有成见,打着修订宫律的名号;把许多能讨好太后的差使都挂上顾沅协理的名头;如今太后这样一道旨意下来,也只会让皇帝以为是太后倚重顾沅,总不会明着驳回来。
    然而世事总是出人意料,清和殿里的皇帝似乎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倒是隆福殿的许嬷嬷带回来顾沅抗命的消息,让太后不由得惊疑,寻了个借口将顾沅召进宁寿宫,和郑鸾一起审视顾沅:“皇帝每次在哀家面前提起你,都说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怎么这一回,却听说你不肯从命?”
    顾沅神色里没有一丝贪生怕死的羞愧:“老娘娘恕罪,臣已经向小爷请命,随北王殿下和礼部蔡大人一道出使,老娘娘的差使,臣只能抗命了。”
    因为这两年大案频发,又事涉藩王,内阁这一回挑选巡查各州的人选十分谨慎,多是行事雷厉风行的清廉干员,自各州洋行抄没福寿膏几十万箱,统统干脆利落地就地销毁,并不给他人一点可乘之机,也让洋商们损失惨重,联名向天竺的西洋总督赫利里递了请愿书,恳请西帝国女王向大齐递了国书,希望大齐可以酌情赔偿洋商的损失。
    女王的国书里对福寿膏的害处文过饰非,语气却十分客气,仿佛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图,但天竺的西洋驻军却动作频频,十分可疑。因为情况不明,内阁里对是战是和举棋不定,皇帝索性一面下旨沿海各州暗地里各自戒备,一面备了国书,令北王为正使,礼部侍郎蔡臣为副使,一同出使西洋。
    这一次出使明面上是为了向女王阐明立场,申述福寿膏之害,实际上朝廷上下都心知肚明,要借此一窥西帝国虚实,一行众人都做好了出使数年的准备,也正是为此,虽然向西洋求医这个借口十分理直气壮,郑鸾草拟名单时思虑再三,还是没将顾沅的名字开列上去。如今顾沅却自行要求出使,郑鸾不由得微微苦笑,瞬间明白了皇帝没能反驳太后懿旨的原因:“小爷可是不肯答应?”
    顾沅坦然一笑:“小爷那里,我自会继续劝说,只是出使的名单,还请郑大人帮忙成全。”
    “也不必避那么远。”太后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到梧州就停下来,不必跟着他们出海。要不然一去几年,元嘉这里怎么放得下?就是有什么不妥,好歹是在自家故里,岂不是比那言语不通的地方便宜些?”
    “就是为了小爷着想,臣才要走得远些。”顾沅脸上的微笑淡去,现出些掩不住的惆怅,“不瞒老娘娘,臣这些日子,已经暗地里备下了一些书信,万一臣有什么不测,也可以请人替臣发回来,好歹能支撑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想必小爷也总能看开了。”
    她语气清淡,太后却听得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感慨:“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哀家与你说句实话:我看着元嘉从小到大,除了你,从没见她这么把一个人放在心上!前几日她还与我透了口风,内务府诸般大婚物事都备妥了,只等着寻个合适的借口,便要学□□皇帝立圣文皇后的老例,求我给她行个方便。如今礼部那几个软硬不肯点头的臣子都被她点名派出去了,只要哀家点头,你便是第二个圣文皇后——你老实告诉哀家,可是一定要出使么?”
    皇帝暗地里筹措立后的事,是宫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郑鸾也早自吕凤那里得了许多消息,然而太后的话依然让她暗地里吃了一惊:如此急切的做法,并不太像皇帝之前小心翼翼步步谨慎的作风,难道是因为担心顾沅时日无多,皇帝才下了决心硬来?这样的做法必定不为朝臣们所喜,一场风波在所难免,倘若有人居中推波助澜——郑鸾为未来可预见的轩然大波思索起对策来,几乎漏听了顾沅的答案:“臣自然要出使。”
    太后脸色复杂起来,不知道是为顾沅的拒绝松了一口气,还是为顾沅不顾皇帝心意的举动而恼怒:“元嘉的后位,你不愿意?”
    “臣从未不愿。”顾沅脸颊微红,平静的声音里终于现出一丝颤抖,“小爷的心意,臣一直都知道,臣也,臣也想一直在她身边,只是,只是,臣终究不能让她为了臣,重蹈□□皇帝的旧辙,臣也绝不做圣文皇后,抛下她孤零零的一个。”顾沅深吸了一口气,不顾发烫的脸颊,向着太后深深叩首, “臣这一次出使,不是为了寻找葬身之所,而是为了求一线生机,日后好光明正大地与小爷相守——臣的心意,还望老娘娘成全!”
    顾沅的语气坚决笃定,仿佛日后皇帝与她光明正大相守的前景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太后哑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也好,哀家就成全你——就算是元嘉不答应,哀家也答应你:你去西洋替哀家看看,做出福寿膏那样东西的人,都是些什么模样,什么心肠!”
    北王等人行程在即,鸾仪司当日便开出了顾沅的通关文书,因为是内廷近臣,出关手续异常繁琐,郑七娘亲自引着顾沅朝各处衙门走了一趟,饶是她人头熟络,口齿便利,也足足费了一下午,直到掌灯,才将盖好了大印的通关文书并牙牌节符等物一股脑交到顾沅手上。
    “咱们鸾仪司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不过听师傅说,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先帝登基的头二十年里,想要派个人出京,内阁里作梗不说,御史的折子先就上来把人给埋了!”她一面说,一面与顾沅一起拐过甬道,眼见日精门值房门口崔三顺亲自提着灯笼一溜小跑迎过来,便就手将顾沅手里的匣子又夺了去,“时候不早,我替你带去值房验符记档,跑了这一天,你且好好歇一歇罢!”
    “七姑姑体贴。”崔三顺已经到了近前, “今儿老娘娘赐了书,小爷传了口谕,要顾女史一起赏鉴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悄悄向郑七娘递了个眼色,郑七娘一笑,立时抱着匣子拐进了日精门。眼见只剩下自己和顾沅两人,崔三顺才现出一副愁容来,向着顾沅打躬作揖,“老娘娘遣人送书的时候,小爷原本心情甚好,可后头去给老娘娘问安回来,人就变了模样,说是要静一静,在暖阁里不吃不喝地坐了半天,虽说传了膳,可总共也进了三筷子——魏总管传了御医来,小爷又不肯见,烦请女史快去看一看吧!”
    他见顾沅眉头皱了起来,也不再多说,引着顾沅进了清和殿,茶水房廊下站了个年轻太医,正是这些日子给顾沅请脉的陈端,一头验药一头吩咐几个宫人内侍,抬眼看见顾沅,扭过脸向崔成秀说了几句,崔成秀忙不迭地过来,向着顾沅低眉顺眼地一躬身,“才请了脉,小陈太医说是不妨事,有些虚火,还请女史开解着些。”
    顾沅点了点头,远远朝着陈端一揖,沿着石阶上了月台。崔三顺正想跟过去,崔成秀一皱眉,把他拽进拐角值房,小声呵斥,“昏了头了!什么时候,还往上凑!”
    “顾女史既然肯进殿,必定就不碍事了,”崔三顺抬眼看了一眼顾沅的背影,“她这时辰还没进膳,小爷必定要赐点心的,先送进去,更显得咱们体贴不是?”
    “好小子,肯琢磨差使了!”崔成秀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把,“有出息,往常这么琢磨是不错,可今天和平常不一样,宁可显得笨些,不能聪明错了地方——去吧,今儿晚上我和老魏亲自值班,传话下去,各处都警醒着些!”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扶着值房窗棂向外望,眼看那个身影袅袅婷婷进了殿,崔成秀心底松了一口气,回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是怕了顾沅了。瞧着是个端正文气的小娘子,为人也好说话,怎么做出的却都是捅破天的大事呢?
    够的上清和殿里头伺候的,没一个不是人精,顾沅与皇帝的争执,底下的人都有所觉察,虽说上头两位主子都宽厚,宫里头抗旨的事不是没有,可明目张胆地放着皇帝的拦阻不管,直接向太后请命,简直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外臣这么做都是犯忌讳的事,何况是后宫里头?
    “佛祖爷爷保佑,可安稳些吧!”他嘟囔一声,瞥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钟,苦哈哈地皱着脸开始盘算,皇帝进膳太少,入浴前总要再进一次点心才成,离皇帝入浴还有大半个时辰,只盼着顾沅能把皇帝哄住,不然明天太后问起来,他就没法交代了!
    与他想象的雷霆大怒不同,清和殿里的气氛极平静,皇帝让顾沅起身,赐茶赐座,没事人一样儿和顾沅一起赏鉴那本前朝的笔记,除了脸色略苍白些,连声调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皇帝若无其事地遮掩,顾沅满心的话就说不出口,陪着皇帝谈论了一会儿,才想转个话头,皇帝已经抢先开口:“这是吕凤呈上来的嫁妆单子,你且看看。”
    都说帝后同体,皇帝与皇后日常起居器具,皆与常人不同。故此皇帝娶亲,并不像常人一样由女家陪送嫁妆,而是由内务府操办,既是为了安全稳妥,也是为了不违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皇帝才能不惊动朝臣和顾沅家人,便将大婚的一应事物办得妥妥当当。
    “我只知道你不喜铺张,没让他们准备那么多花样。”皇帝的声音平静得过了分,反而显出紧张来,“我也去钦天监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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