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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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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桑梓缓缓起身。天变冷了,人便也僵了,心也仿佛要跳动得迟缓些。她虽不知道朱半仙那叹息的后半句是什么,可本能的,却抗拒去听。至于为什么,她一时不愿去想,是懒得想,也是没有这个气力去想。
当夜,晏栖桐果然等桑梓入睡后悄悄披衣出门。朱半仙的房中灯光未灭,似乎正在等着她,听到她敲门,也立即拉开了房门。
晏栖桐见他一点也不奇怪,便紧了紧披风,迈步进去。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说,不过还是让我先说。”朱半仙抢先道。
晏栖桐将已经张开的口闭上,点了点头。
“我离开宏京牵扯到太多因素,虽因你而起,但到底也不是因你。想必,那也是迟早有一天的事,我先退开些,也没有坏处。”朱半仙道,“你不必问我为何离开宏京,问了我也不会说。”
晏栖桐郁闷地看着他,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晏栖桐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声音却是一个比一个轻。
朱半仙便正坐正经道:“我虽算不出你的来龙去脉,却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晏栖桐,你的家也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上一次若不是我抢了你回来,你要不被别人掳走魂魄,要不,兴许就回去了。”
只那第一句话就够了。晏栖桐挺直的腰背瞬间松懈了下去,一时之间,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终于有人能看透些自己,悲的是看透的也不过是表面而已。虽然已经决定要去找那块“我冥之心”,但碰到了机会,晏栖桐当然还是想问问:“半仙,你说,我还能不能回去。”
朱半仙摸着洗得水滑的胡须,没有说话,久久才开口,却是异常的严肃:“所谓算命,也算是迷心之术,叫你下意识里逃不开所批的字。其实命是天定,可还有人为这一说,又何必强求某一个结果。你若能回,自能回,若回不去,也是有回不去的理由。”
说了半天,这朱半仙只是给她打了一套漂亮的太极,听到最后,竟是捡不出一句实话来。晏栖桐有些失望,咬了咬下唇,起身想要回房。
“姑娘,”朱半仙突然叫住她,“人有远近,情有亲疏,你应当问清自己的心,当下谁究竟离你近与你亲,若是舍近而求远,只怕你两头都要落空了。”
晏栖桐讶异地看着他,这话耳熟,她与桑梓论过。若不是知道其为人,她险些以为这些都是桑梓教他的。可这些话实在是含量够大,她总要去想想究竟是什么意思:“多谢半仙指点。”她微微曲膝行礼,走出门去。
朱半仙看着那扇门合起,嘴里啧啧有声。他看过多少红线绳头,算过多少曲折姻缘,倒少见这般的情形,教他不好说,不好说。
晏栖桐举了烛火回房,吹灭了后上床睡觉,桑梓还在身边呼吸轻浅,她却越来越有失眠的症状。晏栖桐侧过身,瞪着杏眼凭空想着里床那人的睡容,只这样想,便也要嫉妒起来。不知道桑梓做了什么梦没有,梦里仍是一地白雪,还是阳春三月。
其实朱半仙的话里的意思,实在是明显。与她近者,与她亲者,莫过于这个女人了,刚想到这,怀里突然滚进一副冰冷的身躯,晏栖桐习惯地抱住,轻轻抚摸着她瘦弱的背脊。既拥紧了她,想必这女人的梦里,就该已是阴春三月,至温至暖了吧……
第二日,桑梓留给了朱半仙足够的金银珠宝,朱半仙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他没有通关文牒,自知过不了镇山关,便与她们告别。临走前倒是起了些乱子。原来他昨日在小山上给人算命,算得一家人中的一位小孩有性命之忧,那家人死活不信,对他破口大骂,便在那时桑梓听出了他的声音,让齐中尉把他请了过来。
那家人回家后,半夜里小孩果然发起高烧,一直到天明都昏迷不醒,这才想起昨日那破落道士来。他家人满街寻找,终于看到了朱半仙,便拖着他不许走,只让他负责。朱半仙哪里理会这些,只是指了指桑梓道,有大夫在此你不求,留着我也只有为他超度的份了,说罢离去。
桑梓听了半天知道了事由,倒没说二话,坐了小轿前去看病,再加上雪尚未融化,她们一直呆到冬至过后,才准备起程通往镇山关。
冬至一过,便进入了数九寒天,真正的寒冷这才算降临了。
☆、第七一章
镇山城不但是个景色秀丽之地;亦是个边境贸易集齐之地;平日里两国商人来往密切,现在已入严冬,相对要清静一些。
便是这样,镇山城里也是轻易能购齐所需之物,这回全由齐中尉和晏栖桐买好,临到终于要离开前;齐中尉的笑声也少些;纵使是个大老粗,也有离愁。
齐中尉纵马领路;将马车带到了边戍关口。镇山关原是两山对峙,其口可守;所以在这里建关。面西是宏国的便叫镇山关,穿过关口,行于两山之间;出东口,便是彦国的地界,其山便是向阳关。
交上通关文牒,守边将士也不敢怠慢。这文牒并非普通百姓所有,当然例行检查也还是要的。文牒中以桑梓之名,她虽早不在太医院任职,可皇帝那里赐的金牌未收,以此身份过境,也无不可。在等待过关之时,桑梓与晏栖桐下了马车,与齐中尉道别。
“快些回去,莫叫你家将军担心。”桑梓温和道。
齐中尉点了点头,脸色一直略有阴沉。他是来护送的,可这一路倒没出什么差池。问题是到了彦国之后会不会遇上什么事,他若不在身边,陈大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行。说到底,他甚至都有强闯之心了。
晏栖桐却是看见他眉间的坚毅之色,悠悠道:“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
齐中尉怒视她,却见她展颜一笑,又道:“我知道你担心,但送君千里还终有一别呢。”
晏栖桐这一笑自是嫣然无方,齐中尉叹了口气,整衣裳朝桑梓抱拳道:“桑梓大夫,我只能送到这里,往后……还请多多保重。”
桑梓上前朝他盈盈一拜:“这一路得了你诸多照顾,桑梓感激不尽。往后也再别提什么救命之恩,会叫我受之有愧。”
齐中尉张张口还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而该与陈大交待的他都交待了,眼看着三人都似是要先目送自己,齐中尉便不再多话,翻身上马。马在原地踏了两圈,齐中尉勒住缰绳将她几人一一看过,终一抱拳,扬鞭离去。
桑梓站在那看着齐中尉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惆怅起来。久别重逢的朱半仙匆匆相遇离去;一路相伴的齐中尉也走了,等到了云吊磐陈大也会回宏,而晏栖桐,又将在什么时候离开她……
晏栖桐见她伫立在那良久,上前替她拢了拢氅衣:“走吧。”
桑梓捉住搁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晏栖桐的手,入冬后温暖依旧,她微微侧身看着晏栖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垂下眉眼,只随着晏栖桐将她带回马车上。
坐在马车里,若不开窗,自然不知身外世界。从镇山关到向阳关,只不过片刻之间。陈大照例送上通关文牒,彦国守关士兵仔细检查后放行,她们便正式进入了彦国。
而镇山关的大雪刚刚融化,向阳关这头却是未落一片,天气比前者较暖一些。到了彦国,路程要慢慢摸索,也无非是多多打探。向阳关下也有小城一座,他去问了,此去前往下一个城池,却是要足足两天时间。
陈大在城门口停下马车,敲窗询问,桑梓想了想道不在此处停留,往前走就是,入夜到哪算哪里,偶尔一夜也妨。
话虽如此,陈大也还是小心行事。他看到路上有几队人马,或是拖家带口,或有驴骡背驮商物,便赶上去询问。原来临近年关不足一月,这都是赶回老家过年去的。跟着这些人,在入夜之时,陈大便也停下了马车。
原来向阳关离下一个城相距两天,一年四季多有在此地过夜休息的人,所以常年下来,路边开出了空地,甚至还有茶水摊和劈好的柴堆出卖。
陈大松了一口气,这总比真正的野外好些。他到茶水摊那里买了两碗暖茶,送到马车里。随后又忙着引了火,烧起了一堆柴。
而晏栖桐则忙着往桑梓的身上加衣裳,她在镇山关采买的都是皮祆,既防风又御寒。马车里虽然四面无风,但坐在里面难免越坐越冷,到底还是先要到火边舒服些。她先是抱了床毯子下去铺在柴堆边,又把桑梓接下来。受小山亭上的启发,她也买好了一连四扇屏风,只围着桑梓摆了大半圈,既挡风又聚热。
旁边休息的人看着这辆马车是忙忙碌碌,车里先是跳下来一位绝色美女,但居然也只是做丫鬟使用,后又下来个瘦小女子,只因头兜氅帽,看不真切面容,但却应是主人家,被引到火边,只管烤火取暖。
等将身上烤暖之后,还是要回车里睡觉的,晏栖桐取来汤婆子让陈大去茶水摊买热水,先丢进车中小榻里暖被,等确定呆会儿桑梓回来会睡得舒服之后,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下来陪桑梓。
“坐这边些。”桑梓拉了她往自己身边靠。
晏栖桐呵着气挨着她坐下,抬眼看了看四周:“好像这几个月还是第一次在野外露宿,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吧?”
桑梓笑道:“这么冷的天,哪有什么野兽,纵使有,你忘了大虫都骑过,怕什么。”
这么一说,晏栖桐心中还真得了一些安慰,略少了一点忐忑。
陈大在一旁听得出奇,但这一路他也是听得多问得少,当下也只顾着如何让大火烧得更猛些。小姐一个劲地只为桑梓大夫忙乎,一坐下来更容易受冷,可不能冻着她。
茶水摊处除了热水,刚煮出一锅牛肉,那香味简直就远飘十里,引得歇脚的人们一拥而上。茶水摊摊主笑吟吟地分割着牛肉,他最喜欢这个时候的生意了,虽然环境是冷了点,可卖起来那是非常的快,并且价格也高,多卖得几天,这个年便可以过得更好了。
有牛肉怎么可以没有酒呢,陈大挤上去买了足够分量的牛肉,又抱了一坛子酒回来,兴冲冲地道:“有这两样,今晚不怕了。”
晏栖桐和桑梓夜里倘可以在马车里休息,陈大却是要守在外头的。晏栖桐便先替他倒了一大碗,道:“陈叔,一路上辛苦你了,我敬你。”
陈大愣了愣,立即十分高兴起来。能得小姐这句话,受点冻算什么,他当下接过大碗一饮而尽,眼中微潮道:“小姐只需知道,小人这片心意,不足老爷夫人分毫,还望小姐日后记得要回宏国……”说到这他顿觉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叹了口气,给自己又倒了一碗酒。
晏栖桐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便也只好默默然。有些话尚不能对桑梓保证,又怎么能对他许诺什么呢。
桑梓在一旁用一把小刀切开了牛肉,缓缓送进唇中慢慢咀嚼。牛肉味甘性平,补气功效等同黄芪,尤其在冬季,更是补益佳品。除此以外,越是嚼的缓慢,那肉香便越是浓郁,对她入冬后胃口不振倒有些刺激。她正吃得满足,转头却见晏栖桐和陈大两人正举碗只顾喝酒,虽然晏栖桐醉酒后颇为招人,但若她两个都醉了,自己却是照顾不来的。她伸手抢下了晏栖桐的碗,把那剩下的半碗倒入口中,黄汤美酒下肚,立即暖了三分,这果然也是冬季必备之物,说罢她也喝了起来。
陈大说错话,又多喝了两碗酒,自知不可再错,便只吃牛肉只烧火,等夜深了,就请两位上车歇息。
这时大道旁基本已经安静下来了。没有马车的人也是在地上铺得厚厚的,再连头带脑地蒙盖住。这似是惯例,倒不需担心有贼匪之流。其实是因为这里还算在边境,周边的贼匪早就被守边的官兵练手抹杀了个干净,想找都找不出来。这大冬天的,只要别被冻死就行,旁的危险倒没什么。
桑梓她们的马车里仍是酒香四溢,桑梓脱了鞋钻进晏栖桐拢好的被笼里,汤婆子还是热的,但因着满身酒燥,一时是不会觉得冷的。
晏栖桐又喝得昏昏沉沉,跪坐在榻边,头只低垂着,在车厢上的罩灯下显露出一段玉般的颈。
桑梓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着那里:“来,你也来。”
那小榻睡一个人长度都差一些,还得蜷缩些脚,两个人如何得下。晏栖桐深知自己已是半醉,万一像上回那样再说些胡话可怎么是好,便摇了摇头,从一旁抽出一床厚被裹在身上,背靠着榻,道:“你睡吧……我就这般……也行。”
桑梓伏在榻上闭了闭眼,头只嗡嗡作响,依然睡不着,便睁了眼眸,伸手压住些被子,看到晏栖桐仰面将头搁在小榻上。她悄悄凑近了些,努力睁大些眼,想要看个分明仔细。车中烛火昏黄,映照着晏栖桐的脸色很是安宁,那睫毛却是微微颤着,便是也没有睡着。可她并没有惊扰晏栖桐,她只是再凑近些,几乎都要把投在那脸上的光线给遮掩了去。换这样一个角度看她,桑梓依然觉得这张面孔美得惊人。那鼻梁直挺,红唇饱满,她真真天生是个凤生相,如今却委屈得要坐在车厢地板上,连睡都睡得不自在。
桑梓全然忘了所谓寒意是何物,她掀了被子,移靠过来,轻轻将晏栖桐的头枕在了自己腿上,免得榻沿硌得慌,又伸了手,缓缓地替她按摩着头部。她知道晏栖桐正难受着,尽管不露痕迹,但正极力隐忍。
隐隐知道桑梓在做什么,那目光,即使闭着眼,好像也会透进来。不知为何,晏栖桐不敢睁眼,车厢内外静如永恒的宇宙,她便在这宇宙的旋涡中心昏眩着,手脚不知何处。从头顶到耳后、从额间到太阳穴,桑梓的手照顾得无处不在,越发轻柔,也让她觉得越发缱绻。晏栖桐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了眼,便又望进凝视她的那双清眸里,彼此都毫无睡意,却又偏偏是醉的,连视线都胶着了,无法分离。
桑梓的手停在了那里,她微微有些迷惑,腿上的女子,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似要将她的分厘都镌刻收藏,这般执意地凝固,竟让她微微有些紧张,手也轻轻颤着,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揉下去。
晏栖桐终于抬起了手,她现在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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