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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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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疲惫地勉强睁了下眼,低声道:“不必。他们不敢。”说罢就朝着晏栖桐倒了下去。
晏栖桐手忙脚乱地接住桑梓,惊出一身冷汗,唯恐她像那晚一样人事不醒。好在桑梓的呼吸十分平缓,脸上的温度摸上去也如常,是又睡着了而已。
费力地把桑梓拖到床上,她刚要离开,旧事就又重演了——桑梓正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裳,而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她也会有依赖性。
纵使情景不同,但也算是前车之鉴,晏栖桐不敢拂开她的手,于是很费力地吹着不远处的烛火,等吹熄之后,只觉眼前发晕,都吹出缺氧状态了。
与桑梓肩并着肩躺在床上,晏栖桐想,如果要说在这里的唯一好处,大概便是清新的空气了。事实上小一点城市的空气都还不错,一样有蓝天白云,所以也算不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桑梓睡了一个好觉。
一个许久不得的好觉。她总是很冷,很容易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跋涉,然后掉进了深幽的冰谷,采撷了一朵独自绽放的雪莲花。
这一回终于没有梦到往事,也没有梦到异像,而只是平平常常地睡了一觉,又睡到了天光大亮。
“你醒了?”晏栖桐正在桌前临字,转头看见桑梓坐在床上伸着懒腰。今日她的脸色不错,两颊泛起些微的红润,唇色也有光彩些,像是彻底从那晚的损伤中恢复过来。
“嗯。”桑梓懒懒地应了声,下床走到她身边。
晏栖桐真的不会写字了。临得字歪歪扭扭,从笔划到构架无不散乱,所有痕迹里都看得出来不是伪装。桑梓一直对这一点很奇怪,更好奇于她可以临多久又能临出什么心得来,关于记忆,或者别的。所以桑梓对她重新学写字,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也不指点,只随她去。
今日也是一般,桑梓只看了两眼,便走开了两步去整理自己的散发。
晏栖桐有些气馁。她原以为昨晚好歹做了一张床的室友,又是她拉扯着自己不放,那应该要表现一些善意才对,比如看看她的字。她已经写出一段时间了,总觉得自己没错,又好像哪一个字都是错的。
“你昨夜……”晏栖桐咬咬牙,问道。
桑梓转头看她欲言又止的,便追问道:“我昨夜怎么了?”
你昨夜为什么突然又拉着我不放,睡到半夜都快爬到我身上了。虽然你很瘦像一张纸一样,但是我还是很辛苦。每次把你从身上推下去,你都立即会靠过来,有时候鼻子都嗅到我的颈边了,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晏栖桐想这么说,但是随即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些话自己想想都很暧昧,而事实上不过就是桑梓好像还是很怕冷总是想偎着她而已。可是白日里的桑梓绝称不上是个热情的人,许是长期独居,所以性情寡淡。但是……
不知为何,晏栖桐竟然有种发现了桑梓的某个小秘密的微妙感觉。如果以此做为交换条件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教自己练字或者学些别的技能。
可是晏栖桐垂首想了半天再抬头时却发现,桑梓早就已经出去了。
☆、第十二章
桑梓整理好了长发,又抚了抚睡皱了的衣裳才出门去的。
这本是她的地盘,她想如何便如何,哪怕穿着皱巴巴的衣裳出去见人。何况那些人在她眼里根本什么也不是。
晏栖桐见桑梓走了,忙放下笔追了出去,出门前还不忘把面蒙好。但她出去后就愣了愣。只见那三个男人立在一排,手里端水盆的端水盆,拿面巾的拿面巾,桑梓就像书中晚起的千金小姐一样,伸手便掬水洗脸,转眼就有面巾递了上来。
两者都非常的从容淡定,简直就像阶级是天生的一样。晏栖桐想到这顿了顿,然后在心底笑了一下,这里的阶级本来就是天生的吧。
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辨别那几匹毛巾里这匹正好就是桑梓的。
那个金家的老者老马站在卧房门边,等桑梓洗脸漱口事毕才弯腰道:“我家少爷醒了,想见一见您。”
“我饿了。桑梓懒懒地道,眼也没抬。
“我们采了点野菇,做了点汤,味道还过得去。”老马立即道,见桑梓没有动,又道,“我们已经吃过了,来的路上吃了不少这种野菇子。”
桑梓回头招了一下手,晏栖桐便跟了上去。
她们去后厨用膳,那些人都没有跟过来。浓汤一直在锅里热着,味道确实鲜美。
“要不要干脆留住他们来做饭?”晏栖桐吃得舌头都要吞掉了,不免异想天开。这种野菇她们吃过,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好的手艺,只能过得去罢了。没想到往日里嚼如菜根的细菇子也能有这般美味。
“行,病你治。”桑梓一碗见底,叹了口气:“可惜了。”
晏栖桐不知道她是可惜了再吃不到这样好的东西,还是可惜那个年轻的男子她真的没法救他。
可这两者其实是一个意思吧。
晏栖桐留下来收拾残局,桑梓起身去了卧房。
那年轻男子正躺在木板床上闭目养神,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衣,脸色虽然还苍白着,但已经没有那么重的死灰之气了。想来是桑梓那两颗药丸的功劳,也正因为此,那老马看着桑梓的眼神里都是克制着的狂热,态度也极其的毕恭毕敬。
男子听见动静,睁了眼,见是桑梓,便抬手让老马过来扶他起来,然后就那么坐着朝桑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开口道:
“小生金云柯,多谢桑梓小姐昨日救命之恩。”
桑梓落座于旁,摇了摇头:“我没有救你。”
金云柯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是桑梓小姐的寝处吧,小生实在不宜留宿这里,昨夜实属无奈,还请小姐见谅。”
桑梓这回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老马在金云柯身后略急,轻轻咳了一下,低声道:“少爷,叫桑梓大夫。”
金云柯笑了笑:“小生最近真是见过不少大夫,不是白眉银须,起码也老气横秋,从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大夫。能救命的未必就是大夫,小生以为,大夫也不是非救命不可。”
迅速洗了碗急于想知道房里动静的晏栖桐刚悄悄进门就听到了这段“小生论大夫”,不由多瞧了他两眼。昨天他一直是垂悬在生命边缘,所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会儿见他不卑不亢,语态温和,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度。
“金……云柯,对吧?”桑梓慢声道,“你对你的病,有何看法?”
金云柯扬了扬眉:“桑梓大夫果然与众不同,竟没有旁的问过小生同样的问题。”他缓了口气,好在房里的人都十分有耐心的等他,“病若有源,自然可拔根而起,可是小生这病也不知是何时何地染上的。小生本是一名书生,整日也就是家宅与学堂之间行走,除此,不外乎与三两好友在外谈经论道,出入场所也不杂乱。何况小生从不单独出行,可所有同行之人中只有小生得了这怪病,整日里腹如火烧,难寝难食,最近更是开始吐血了。”
他说到这继续歇了歇,接着又道:“小生生自殷实家族,懂过几分世道,也有三两好友,此生从未做恶,更没有亏心之事,总之无愁无苦倒觉无憾了。”他抬眼看到门边那个昨天喂他吃药的蒙面丫鬟直愣得看着他,便微微展了展眉眼,很有几分看开了的云淡风清,“小生倒不需要同情,只是可怜父母只小生一个独儿,不忍叫他们遭受中年丧子的苦楚,这才咬着牙四处求医。”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桑梓轻抚着自己的指节,“你应该多留在他们身边以尽孝道。万一你没有找到我就客死他乡,他们岂不是更加痛苦?”
“桑梓大夫您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老马立刻就变了脸,又跪下恳求道,“您一定能救少爷的,只是救不救而已,您说到底要怎么样您才改口?无论如何我家老爷都会答应您的。”
金云柯似是说得太多累极了,便闭了目仍坐着。他明明有些摇晃,但却还是挺直了身子没有倒下去。晏栖桐看得有些不忍,想来他是被桑梓的话打击到了。
“为医者,有何忌讳可言。”桑梓淡道,“我早已把话说明,你们下山去吧。”
老马急得不行,拼命磕头,倒是金云柯仍闭着目,回忆着道:“小生记得皇宫里的太医院处处都是药香,与桑梓小姐这里一样。”
见他提到太医院,桑梓终于抬头看着他。
“给小生看病的太医姓曹,据说是桑梓小姐的师傅?”
桑梓盯着他,并不露出什么颜色:“师傅可好?”
金云柯回视她,悠悠道:“曹太医说天底下能救小生的只有桑梓小姐你,可惜你去处不明,他很担心。”他笑,“本不知他担心什么,不过小生看昨天桑梓小姐的气色也不佳,就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了。许是自己病着,开了天眼似的,觉着桑梓小姐的身体也病着,就有几分思虑了。”他的声音渐而微冷,“莫不是桑梓小姐恨不得天下人都病着,好一起死了算了?”
晏栖桐听到这不禁咂舌。这金家人怎么都这副嘴脸,开始是好言相劝,行不通就马上翻脸。不知他们这有没有川剧变脸的绝活……她转头便去看桑梓,只见她有几分疲惫,身子也伸不直了,曲肘搁在桌面上以掌抵头。
“天底下能救你的人是我,天底下能救我的人自然也是有的。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救我,我却是一定不会亲自救你的。”桑梓想了想,“不过念在你将师傅的话带到的份上,我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
金云柯屏息片刻,才颤声道:“请讲。”
“你体内好似一把三味真火,燃而不绝,等把你的心肝脾肺肾的气血都耗光了,你也就枯竭而死了。你既读书,总该看过几页医书。五行里,水能克火,你只要找到那汪泉水就足够了。”
“那泉水何处可寻?”一旁的老马跳了起来急问。
“你家可有冰窖?寻极阴之时出生的处子搁于冰窖中,待她冻僵弥留之际割腕放血。那时的血,虽极难滴出,但每一滴都是你的灵丹妙药。”
桑梓说的平淡,但平地里好似刮起了寒风,屋里的几人都愣僵住了。
老马只静默了一瞬,便坚定地应道:“只要能救少爷,不管什么方法,我们都会去做的。”
晏栖桐一开始是没有听懂的,她在脑子里重新组合了一下桑梓的话,方知过味来,顿时就十分不适,不由地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人是口吐莲花,桑梓却是唇刀齿剑,那轻飘飘的话里真是血腥无比,简直不能教她相信这也算是救人的法子。
“救不救是你们的事,那血喝到你不再吐血为止,一次便是一条人命。”桑梓轻轻地推上这句话,说罢只见那金云柯的脸色又更煞白了几分。
“这样……小生……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金云柯呐呐地说道。他翻身下床,推开了来搀扶他的老马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门走去。
路过晏栖桐时,金云柯差点撞上她,晏栖桐见他一脸的落魄,便侧身扶了他一把。金云柯抬抬眼,身前这蒙面丫鬟也不知为何蒙面,但她却长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杏眼,可谓一双明眸,尤其这双眼里皆是不忍,想必是个善良的美人。在他眼里,天下女子皆是用来宠爱的,绝不是放在冷冰冰的冰窖里,任其冷冰冰的死——何论取其鲜血……
金云柯想,还不如不知道这条路的好。他拂开了晏栖桐的手,轻声道:“多谢,恕小生唐突了。”说罢便扶门而去。
老马提心瞧着,回头见桑梓依旧眉眼严肃,并不像是在说谎敷衍,只得跺了跺脚追出门去。
那金云柯不知道要去哪,老马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就这么小的地方,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桌上还有老马倒给桑梓喝的茶。桑梓揭盖缓缓喝着,问晏栖桐:“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我?”
晏栖桐收回自己的视线,鼓起腮梆子,把鼻端游离的像鲜血一样腥腻的气味吹散掉。她垂眸看着蒙面布巾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桑梓道,“这世间多的是奇病和奇药,简直不能以常理而论。否则就没有偏方一说了。”
“可是那也太残忍了……”晏栖桐小声道。
“残忍?”桑梓放下茶盅,转头看她,不禁冷笑,“你也配说残忍?”
晏栖桐瞬间僵住,瞪起眼看她,不明白桑梓眼里的不屑是何意。
“若不是宝桥她们救出了晏流光,她们母女俩迟早不是会死在你们母女俩手上?自家人都如此下手,倒替旁人不值了?”
面巾下晏栖桐死咬着嘴唇没有开口。她倒是很想申辩那不是自己,但也知道现在怎么解释也没用,此刻桑梓好似故意要这么对她,整个人都有倒刺一般,轻易碰不得。
罢,这不是她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的生与死,与她又有何干!
☆、第十三章
其实与桑梓接触这么久,桑梓还没有用这么严苛的语气说过晏栖桐,只是不知是何事,让她突然脸色这么不善。但晏栖桐又想,她讥讽的是这具躯壳,又不是真正的她。
不过在外人眼里这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所以晏栖桐最终也没有开口,只坦荡泰然的自处。而恰好这时门被推开,金云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他一步一步地走回桑梓面前,直盯着她,颤声问:“除了你说的,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为了你的病,上山的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十个人吗?”桑梓反问。
“那不一样,”金云柯眼中一直在挣扎,又复道,“那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那是你的事。”桑梓抚了抚眉间,已经不胜烦扰,越发冷漠道,“我再说一遍,明日你们便下山去吧。”
金云柯咬了咬牙,道:“小生实在不宜再住在小姐房中,这就命人搬了木板床出去。”
“请便。”桑梓挥了挥手,站了起来:“那样的药丸我再配与你十颗,每两日一颗,二十天内你们必须回宏京去,中间若少吃一颗……”桑梓停了一瞬,笑了笑,“再好的血也救不了你了。”
金云柯顿时看向桑梓的目光变得更为复杂,他原本就始终皱着眉头,闻言锁得更紧了,最后只得倾了倾身,转身出去。
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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