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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涩纪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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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不再有小曼姐姐和人通电话时清脆的笑声,饭桌上也不再是四双碗筷。
小曼姐姐的所有东西,都被我翻了个遍。
穿上那条红色的蕾丝裙子,站在镜子前,举着毛绒玩具转着圈,看见镜子中自己那头如同花雨般散开飘动的长发,我乐得笑。
渐渐地,我的生活中溜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十五岁的我喜欢为自己梳理法式盘辫,将一头长发收拢细细编织,盘到头上,露出脖颈;喜欢穿着红色的布鞋,用以搭配小曼姐姐的蕾丝长裙——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竟然能够撑起那裙子来了,腰腹刚好,裙摆覆盖的范围也从膝盖之下退到了膝盖之上,这样的变化令我感到开心。
大人们都说,我出落得越发好看了,甚至比我妈妈还要漂亮,就像是误入凡间的九天仙女。
甚至,有一个职业为画家的叔叔还给我画了张像。
画中的我坐在房间的床上,穿着宽松的红色睡袍,抱着玩偶,一头中分的发丝如同潋滟的水波,垂落在雪白的床单上,肤若粉色芙蓉,眼若红艳桃花,眉梢上扬,嘴角轻翘。
叔叔画完后,满意地笑着,看看画,又看看我,说:“婉婉啊婉婉,你这眼神啊,我可真是爱惨了,你看看你自己的眼睛,锐利中却又像夹带了烟雨,清澈中又似饱含了尘烟,真是种美得无可救药的不洁啊,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然而,我只是笑,笑着将玩偶丢到一边,跳下床,伸出手放到他面前,说:“叔叔,说好了的,我给你做模特,你就给我糖吃,现在我做完模特了,可你的糖呢?”
最终,叔叔一边笑着望着我,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递给我。
十五岁的我还开始习惯有人牵着我的手走在校园中闻花看草,沐浴日光,也开始习惯有人在我面前噼里啪啦地说一大堆话,末端总会加上一句俏皮的“对不对”。
这个让我习惯了许多陌生事情的人,就是和我升上了同一所初中的张灵筠。
她很喜欢笑,而且笑的时候喜欢轻咬下唇,并忙不迭地地又伸出双手,捂住嘴巴,只露出那双月牙儿似的黑白分明的双眼。
而且她很容易笑,下跳棋赢了会笑,挑竹签赢了会笑,跳绳打破记录会笑,玩拍手游戏时会笑,写完作业时会笑,画完画时会笑,唱歌时会笑…一如既往,嘴巴躲在双手后,眉眼弯弯。
她还很能干。
会烤出形状各异的小饼干,会捏出雪白漂亮的饭团,然后放在自己做的纸盒中,贴上拉花送给我;会在运动会时将铅球掷得老远,在老师赞赏地点头时像小鹿一样跑过来一把搂住我;还会在我生日时写长长的信给我,里面写道我是她唯一的好朋友…
此外,她还几乎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她是独生子女,妈妈在木棉小学担任三年级的班主任,性格很严厉,而且对动物毛过敏,所以家里不养宠物。
我还知道她喜欢收集写完了的笔芯,喜欢买各种味道的橡皮,喜欢读小说,喜欢看青蛙军曹等等。
所以,我以为,我对她无所不知。因为她说过,于她而言,我是那个‘唯一’的存在。
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是那样的。
张灵筠比我小两个月,她的生日是在4月21日。
为了给她准备礼物,我在前一天晚上就折腾了很久。
翻出小曼姐姐留下的随身听,我买了一卷无声磁带回家,反反复复录了好几次的《生日快乐》那首歌,又折了许许多多的彩色五角星,然后将它们一并装入大玻璃罐里,准备送她。
这一定是最独一无二的礼物了,在去我们约定碰面的公园途中,我开心地想着。我想,我们又要度过形影不离的一天了,我要在送礼物的时候悄悄亲她一下,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渴望幸福
这一天,万里长空如同幽潭碧水,湛蓝如洗。闲云如烟,淡淡点缀着天空,多美啊,就像我身上的蓝色百褶裙。
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罐子,一边哼着小曲儿,我终于来到了我们约定见面的那个小公园。
进入公园,右转,想也不想地,我便往那棵大槐树小跑过去,想要快些将手中的礼物递给她,想要快些看见她脸色甜甜的笑,还想要知道如果我吻她一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羞红了脸颊?
然而,当我走到那棵大槐树底下时,却疑惑了。
抱着手中的玻璃罐子,我微微歪着头,望着树下木质长椅下的两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下斑驳的辉芒,刺得我不禁眯起了双眼。
刚满十五岁的张灵筠,身子已经开始发育,穿着嫩黄色的紧身T恤和蓝色的卷边短裤,细长笔直的腿下穿着白色的帆布鞋,披着一头及肩长发,留着齐眉的刘海,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是亭亭玉立。
而她的旁边,赫然站着一个男生。
他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和白色球鞋,骨骼挺拔清秀,有着一头细绒绒的黑色短发,俊朗的五官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眼睛,看起来秀气且又文质彬彬。
他高出我一个头,我仰起脸望着他的时候,他推了推眼镜,并露出了一个微笑。
“婉婉,我给你介绍一下!”张灵筠的脸上仍然有种甜甜的笑,她向我小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便要拽到那个男生的面前。
“他是我男朋友,陈云峰。”张灵筠一边用纤细的胳膊揽着我,开心地告诉我。
而后她又回过身去拉住陈云峰的手,向他介绍我说:“云峰,这就是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的顾婉,我最好的朋友,你看,我说的没错,她长得很漂亮吧?比画儿里的人还要好看!你之前还不相信!”
陈云峰点点头,随后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宠溺地说:“好啦,我相信你,相信你!”
说完,张灵筠便将头靠在陈云峰的肩上笑了,她挽着我手臂的手变得时紧时松的,身子也离我时近时远的,只因为在同那个叫做陈云峰的人扭在一起。
我低头看了看她扣紧我臂膀的纤纤细指,终于,我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了开去。
觉察到我的动作后,张灵筠转过头来,一脸慌乱诧异地望着我,用眼神向我询问出‘你怎么了’的讯息。
然而,我只是仰着头,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
“就在半个月前…怎么了?”张灵筠望着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向旁边走出几步,又点足转身顿住,静静地望着他们。
张灵筠的手指与陈云峰扣在一起,越扣越紧,她的嘴唇也越抿越紧。
最终,她说:“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瞒你呢?只是,我一直想的都是在我生日这天才让你们两个见面认识啊。”
然而,我只觉得头皮神经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麻痹了,对于张灵筠这样的说法,我一点都理解不了,也一点都不想听,我只觉得,她背叛了我,因为她说过她最喜欢我,却没有说过那个她最喜欢的我会被替换成陈云峰。
而且,替换了之后,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在她心里,我的位置已经出现了变化。
“我恨你!”将手中的玻璃罐子狠狠地掷到地上,望着五角星从破碎的玻璃中跳跃而出,我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踏上去,将昨日录好的那卷带子踩得粉碎。
“婉婉…”张灵筠在看见那卷磁带变得粉碎之后,终于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下子变得红红的,噙满了泪。
提着裙子,再一次踩中那卷录音带,望着那对热恋中的男女,我回转过身,向着公园外边走去。
随着中午的临近,气温逐渐往上攀高,太阳照射得我手心都沁出了汗珠。
她背叛了我。
我的心里,只有这句话在来回地晃荡,就像是在脑部中枢生了根,发了一芽,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开始狂乱地生长,我的步子快而坚定,双手却握成了紧紧的拳头,向着家里走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遇见的都是这样的人。
我的家人是这样,我的朋友也是这样。
我还记得那件事,那件在我九岁夏天时候发生的事。
那天的天气很好,我早上醒来下床打开窗户的时候,还见着了清风追逐鸟雀的美丽画卷,院子里头的树木安静地伫立着,只是挥舞着叶子向我问好。
可是,在我扭开门把手走出去的时候,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却刺破空气,从我直射而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见‘嗖’地一声,一缕凉风自我耳边呼啸过去,待我睁开眼转过头时,那匕首已然□了我头旁的墙壁上,握柄在空气中一晃一晃地,雪亮锋利的刃上,映出了我惊慌失措的眼。
而我的对面,楼梯的转角处,那两个与我朝夕相处,不甚熟悉的大人正扭打在一块儿。
妈妈的额头上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如同蛛网自那儿漫开,将乌黑的发丝黏在了雪白的脸颊上,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柄匕首,手腕用力地扭动着,试图挣开爸爸的束缚,而爸爸则往一个角落挪动着脚步,随后站定,腾出一只手来,从墙角握起一根铁棍,抡圆了胳膊,毫不客气地便铲开空气,重重击到了妈妈的头上!
瞬间,妈妈不再动作,只是退后几步,突然向后倒地,如同石头般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睁着眼睛张着嘴巴,陷入死寂。
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就连尘埃都未来得及落定。
我张大嘴巴,手扶着栏杆,站在那儿,全然不知该怎么办,只是腿脚很软。
爸爸吐出一口血沫,捏着那根铁棍,狰狞地转过身,向我走来。
“婉婉,别害怕,过来,到爸爸怀里来。”鲜血不住地从他头上涌出,淹没了他的左眼,而他却还扯着嘴角在笑。
我惊恐地想要往后退,发现身后只有墙壁,于是我便转身跑回了自己卧室,反锁上门。
爸爸与我,只有一门之隔。
我害怕极了,在门后缩成一团,不敢动弹。
我听见爸爸在贴着门和我说话。
他说:“婉婉,爸爸的好闺女,你快点出来啊,爸爸给你买了棒棒糖,你不是最喜欢棒棒糖了吗?乖,你出来,爸爸就给你…”
似乎是穷尽一切地,他在门后不停地说话,不停地想要引我出去。
可是,门外的惨状使得我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更别提开门出去了。
“婉婉——婉婉,我是你大伯,你爸疯了,不要管他,快,快到窗子这儿来!”
就在我痛苦地抱着头时,我听见了大伯的声音。
与此同时,门上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爸爸开始用铁棍砸门了!
我一惊,便慌不迭地地跑到了窗户前,搬来凳子踩上去,坐到窗沿上。
大伯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窗下。
“快,婉婉,顺着楼梯下来!”也许是因为大伯生得太威严,看着他的面容,便让人觉得心安,信得过,于是,我点点头,没有迟疑,便顺着他搭好的楼梯一点点爬了下去。
然而,就在我走完最后一级,正准备落地的时候,头顶上空传来了玻璃碎灭的声音,于此同时,一具强健的身躯如同沉石,自高空坠落,摔到了我的脚边。
这时,一双大手在纷乱中伸出,将我一把拉入了一个温暖结实却有些陌生的怀中。
“婉婉,不要看!”大伯扳过我的脸,不让我回头。
不一会儿,警车鸣着笛驶入了这个院子,有人走过来,同大伯交谈。
找到一丝空隙,我缓缓回头,望向地上那具尸体 。
那是爸爸,他的脸颊贴着地面,眼睛同妈妈一样,睁得大大的,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随时都可能从血泊中跳起来,扭动骨折粉碎的胳膊和腿,将手中的铁棍重重地向我脑袋挥来。
想到这儿,我浑身一个冷颤,回过身,用力地一头撞到大伯怀中,不敢再想。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爸爸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患上了精神病,而妈妈又在计划与人私奔,所以,爸爸犯了病,便决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说起来,我的爸爸妈妈,似乎没有一个是幸福的。
想到这些陈年往事,玩弄着色彩斑斓的指甲,而后,我不禁顿住了脚,回转身望向去公园的那条路。
热辣的阳光将地面照射得明晃晃的,就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割得眼睛生疼。
所以,我不要做不幸福的人,我要幸福,而眼下,我肯定了,张灵筠是我的幸福,因为她还让我感受到了疼。
妈妈背叛了爸爸,爸爸杀了妈妈;张灵筠背叛了我,我要杀她么?不,杀了她,我不会幸福。
而我,希望得到的,是幸福。
☆、男女搭配?
再一次见到张灵筠,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周日的午后。
我刚刚吹干头发,还没来得及编辫子时,房间里响起了敲门声。
“婉婉,张灵筠来看你了!”伯母将房门一把拉开,伸进头来,双手在习惯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便走开了,只留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在门口。
面对镜子,执起梳子缓缓地梳着头,而后放下梳子,将发丝分成一缕缕地,夹在指间编织。
青黄色的窗帘里头灌满了阳光,于是显得格外轻透。
偶有微风拂过,拨来园中花香,靠窗的书桌上,那些色彩斑斓的手链上折射着七彩奇异的光,让人有种恍然坠入梦境的感受。
我的发,已经长得超过了腰际,黑而浓密,编织起来总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空气里面,一切都是安静的,包括刚刚掩上门的张灵筠。
“婉婉。”在我编完第二个辫子,还没来得及盘到头上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气息急促地拉着我的手,蹲□来,仰起脸望着我。
那个爱笑的她,如今愁眉紧锁,原本神色澄澈的眼此时却浮肿不堪,她将双手都搭在我的腿上,轻轻的,却稳稳的,没有昨日那般的若即若离,因为旁边没有陈云峰,所以她专注于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泣,因为,该哭泣的人不是我么?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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