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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x李承恩]听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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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又有南诏大将军凤伽异领兵来接应,更接到消息,剑南节度使王昱也增兵来援,在吐蕃新城设威戎军,并将赤岭分界碑撤毁。吐蕃全线回撤,这场战事就在李承恩尚且还未回神的时候已告终结。 
  至始至终这些都是李倓一人安排,只字未曾与他提过。 
  李承恩任由凤伽异带来的大夫给那人诊脉喂药,心内愤然难平。耳边一阵响动,他一侧头,看见坐在车顶的景三垂下来的两只脚:“李统领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嘛。” 
  “与你有什么相干?” 
  李承恩挑起一边眉毛,斜了一眼李倓的方向,“你见过这样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全军副帅?” 
  “啧啧,我只知道你是个并不听指挥的副帅。”景三悠悠闲闲地晃着脚,“虽然在别人很不开心的时候让他更不开心是不道德的,但我可不能为你坏了规矩……” 
  “你究竟想说什么?” 
  景三嗖地从窗口钻进来,像是一阵风,朝他伸出一只手,平平摊开:“给钱。” 
  “……给钱?” 
  “药钱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一瓶三百金,三瓶就是九百,看在跟你认识的份上,取个吉利点的数,你给我八百八十八金就好。” 
  就在李承恩目瞪口呆,不认识景三似的上下打量他的时候,李倓很适时地轻声咳嗽起来。围着他打转的大夫面露喜色:“王爷快醒了。” 
  景三偏偏头,朝他示意:“你看,药效很显著。” 
  “……” 
  “全天下都知道大天策府是出了名的穷,”隔着白色的面具,景三似乎是笑了一声,“李统领目前拿不出来没关系。记得让王爷付账啊。” 
  “……我不如让他吐出来。” 
  李倓睁开眼的第一个瞬间,就对上了大天策府的统领像是马上就要冲过来卡他脖子的眼神。 
  于是立刻打消了去问他战况如何的念头,转而去看景三:“如何了。” 
  “一切正常,如你所料。” 
  发着高烧的人点点头,又闭上眼睛。忽然颈间一紧,有人抓着领口把他拖起来:“王爷不觉得还欠些交代?” 
  “将军就不能对病人温柔点吗。” 
  他有些无奈地撑起身:“尚有何事?” 
  “为何给我假情报。”李承恩盯着他,目光灼灼,“为何凤伽异能算准时机关闸放水?剑南节度使又是何时出兵?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李倓懒洋洋地反问:“战事已毕,多谈何益?” 
  “是,战事已毕,吐蕃回撤,王爷又得功劳一件,皆大欢喜。”李承恩冷冷一笑,忽然大力掀开车帘,雨后湿润的风蓦地闯进来,“王爷何不回头看?” 
  李倓顺着他所指回望,车后是天策的骑兵。先前初入西南时齐齐整整的三千精锐铁甲,而今多有伤亡,生者不过千余。 
  “我天策将士不惧为国捐躯,但求死得其所。” 
  李倓看着那些长枪策马,战袍染血的将士。默然良久之后,他低声一笑,似乎觉得李承恩方才的话是什么好笑的事。 
  “我以为将军早在决定戎马生涯的时候就明白。”他摇摇头,复又随意躺倒,“这条路本是由白骨筑成。” 
  他一副高烧下昏昏沉沉的模样,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模糊,末尾一句带着些熟悉的无奈:“何况你那么胸无城府,若事事告诉你知晓,指不定还会横生枝节。” 
  李承恩还要辩驳,却发现那人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他,自顾自安眠。 
  他堂堂天策府统领,连圣上都戏称他是天策统领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个,世人皆知他擅长谋略工于心计,唯有李倓,竟把胸无城府四字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脸上贴。 
  算起来,这个评价,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不多不少,恰好距而今已有十年光景。 
  十年前,他是殿前一名金吾卫。 
  这个差事是秦颐岩给他的。金吾卫这个职衔,若是运气好,也许就有朝一日封侯拜将,光宗耀祖,若是运气不好,也就是一辈子吃皇粮,卖卖手底功夫的命,若是再倒霉一些,受点伤领点赏金,也只有自回家另谋生路。 
  唐朝尚武,王孙公子大多弓马娴熟自不必说,就连女子也不逞多让。若是有相熟的王公子弟想要一比高下,除去平日嬉戏的马球,还有一年一度的秋狩可供施展身手。 
  就是在他当上金吾卫的第一年这场秋狩上,他得以遇见李倓。 
  锦衣玉袍的皇孙挂着一张骄傲的脸孔,似乎有意要为难护卫,自顾骑着白色的马驹东游西荡。他看上去并不屑于和同龄的少年们去比拼谁射得的猎物更多,眼神冷冷的,好像草原上离群索居的苍鹰。 
  这种盛大的场面里金吾卫总是忙作一锅粥。既要彻日彻夜巡查警戒,又要满足那些娇生惯养、心高气傲的公子小姐诸多蛮横要求。有要金吾卫去帮着打猎、算在自己名下去向人炫耀的,有第一次来狩猎觉得新奇、四处乱跑看风景的,还有跟情郎闹别扭哭哭闹闹要回京的……相较之下,李承恩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幸运,分给他们照料的这个小皇孙纵然高傲了一点,目中无人了一点,冷淡了一点,至少还不算离谱,只需要远远跟着看着,很是省心省力。 
  不过李承恩天生不是能过上安逸的日子的人。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诸人都在收拾猎物预备回营,李倓也慢慢晃荡着往回赶的时候,不知何处扑来的野狼惊了他的坐骑,马驹一路嘶鸣着奔逃,慌不择路之下,竟然跌落深崖。 
  队长是个怕事的人,并不敢先去呈报,只慌忙令人攀到崖下寻找。 
  众所周知,落崖这种事,从来不会死人。 
  李承恩在找到人的时候,那个浑身擦伤无数的皇孙的警惕地盯着他,并不肯让他靠近。皇室之间勾心斗角无数龌蹉,李倓并不信任他,或者说并不信任陌生人。李承恩无奈地挠了半天的头,解下腰刀扔到他手边:“你拿着这个。” 
  手无寸铁的金吾卫终于被获许靠近。李倓摔伤了脚腕,不能走路,李承恩背着他找到一处水边,给他洗了洗伤口,又点起一堆火,盖上树叶,以浓烟来通告方位。然而青烟刚刚升空,李倓发觉他的意图,几捧水泼过来将火浇灭。 
  “……做什么?” 
  年少气盛,再三被刁难,李承恩也有点怒意。 
  李倓昂起头,瞥了他一眼:“有人要杀我。你是要把他们引来么?” 
  被狩猎者清洗过的草原上忽然跑出一匹孤狼,确实有阴谋的味道在里面。李承恩无奈地顺着他的话问:“你说怎么办。” 
  “你,找个隐蔽的地方,把我藏起来。”李倓用能动的脚踢了踢他,分明年纪比他小,却一副大人做派,“然后去采点药来给我敷上,等能走路再说。听说你以前是卖伤药的?” 
  ……小爷还卖过狗肉呢。李承恩努力不去朝他翻白眼,临走时李倓把方才的腰刀抛还给他:“顺便猎点东西回来。” 
  李承恩没料到他会还,腰刀砸到了脑袋上。他捡起来,悻悻回呛一声:“小王爷不怕在下也要杀你?” 
  那人横他一眼,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呆头呆脑,胸无城府,你这种人,一看就知道不成器。要杀小王,还不够看。” 
  李承恩握紧腰刀,转身时候抹了抹额间不知何时淌出的冷汗。 
  ……之前以为这不过是个锦衣玉食、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果然是瞧低了他。 
  怪不得那个人交代他说,只需紧紧盯住这人动静,不可妄动,最好能让他信任你。此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细细上报,切勿遗漏。 
  皇室之间勾心斗角龌蹉无比,他从当上金吾卫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卷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越写越纠结了……噢蛋总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三番两次受伤的我会炖李局补偿你的!   *日完了稿子神清气爽,更新恢复,请尽情鞭策我!


第 15 章

  (十三)
  “烫。”建宁王简洁地拒绝了呈来的药碗,“而且苦。” 
  有人借口生病把自己当大爷养起来,也当然会有人不买账。李承恩把碗一搁:“爱喝不喝。” 
  “太过分了,我是病人。”李倓懒洋洋地指责。 
  “王爷素来有过人之处,”李承恩反唇相讥,“便在病中,想来也不似常人须得照拂。” 
  “啧,看来那些野史评书都是骗人,”李倓遗憾地摇头,“将军竟然不顺水推舟,来个口对口喂药啊,或者扒了我衣服查看伤势啊,再借机这样那样一番。唉,如此不解风情,真是令我伤心。” 
  “你想多了。”李承恩目不斜视。 
  端药过来的大夫很识趣地离了马车,未敢多耽搁一刻。军中正副主帅多年不和这种小道消息是谁散播的来着?真是不尽不实,看那两位这斗嘴的架势,不是多年相交也出不来这个气氛。 
  不过王爷到底是知道他的湿衣服是李将军给换下来的,还是不知道呢?
  车驾在南诏的营地外停住。天色已暮,大战过后复又赶路,都是兵疲马乏。他们还得回南诏皇城去跟皮逻阁走个过场,虽然皇城距此间不远,李倓却下令全军休整,明日再上路。 
  南诏大将军凤伽异策马行近,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兵营简陋,若王爷不嫌弃,请暂下车,移步主帐歇息。” 
  李倓只顾着一脸深仇大恨地啜着药汁,并不理他。 
  凤伽异又重复一遍,李倓依旧没应声,倒是李承恩捅捅他:“叫你,病人。” 
  李倓把头一偏,若无其事:“主将生病,副帅说话。” 
  他猛然几口灌完药,把碗一丢,翻过身去卧下,一派不闻不问的模样。凤伽异已在车驾外说了第三遍,李承恩也不好再把人晾着,只得下车。 
  “王爷染恙在身,此刻正在休憩。失礼之处,凤将军海涵。” 
  凤伽异微微一笑,倒没什么脾气:“李将军客气。” 
  把天策兵马都安顿好倒是容易,难在安顿神策军已经收归拢来的四万余人。神策军直属于杨国忠高力士,素来和天策水火不容,能乖乖听他的才是怪事。就连李倓,也不过是暂时领兵,凭着一枚将印发号施令,诸人不敢对主将有所动作,对他李承恩,却是明里暗里处处挤兑。 
  李承恩不堪其烦,而南诏将军凤伽异一直是看戏的心态。最后天策统领也干脆翻了脸,莫论职衔,不听号令者当众五十军棍,先后打了聂平仲等次一阶的中军护,才算镇住场面。 
  简单的一次归营休憩也乱上了好长时间。某个抱病在身须得休憩的人却早就坐起,对车外的闹剧不闻不问,有节奏地用靴子踢了踢厚实的车底:“出来。” 
  仿佛一阵风吹开车帘,来无影去无踪的景三游魂一样飘进来,沉着一张,不,半张面具之外的脸:“不高兴。” 
  “谁惹你了?”李倓微微挑眉。 
  “为什么不管藏在那里,总是被你看穿?” 
  “高手的直觉。” 
  “滚。”景三愤怒地朝他扬了扬袖间匕首。 
  车外一阵军棍击打的乱声,景三把帘子挑开一道缝,微微侧目:“咦,你家将军居然发威了。” 
  “是啊,没事不要随便招惹他。”李倓随随便便地瞥了眼车外,“咬人还是很疼的。” 
  “真是一根弦,聂平仲是高力士的义子,不怕以后被穿小鞋?” 
  “一个宦官,岂会被他放在眼里?”李倓笑了一声,“反正,过了今夜,这个义子也要变作死人。你的布置如何,人都到齐了?” 
  “废话。小爷办事,出过篓子?今晚你坐稳躺好就行。”景三不屑地翻白眼,朝他一比手势,“不打白条,价钱照旧。” 
  “我不管钱,”李倓用私印在他手心里摁了个朱红色的记,“去找那只鸟。” 
  景三满意地收回手,长长叹息一声,极度得了便宜卖乖:“那只鸟要是知道你动动手指又付给我这么多,估计骂得十八辈祖宗也要返魂。” 
  李承恩处理好安营这件事,已经敲过了二更。虽然一通军棍下来已经顺平了气,他还是折返回李倓的车上,想要再狠狠嘲讽一番手一摊麻烦丢给他的正主。然而上车看见李倓已然熟睡,唤得几声不理,探了探额头,依旧烧得滚烫,顿时泄去大半火气。 
  “大夫呢?侍卫呢?”他扭头问车外随从,“你家王爷的性命管不管了?” 
  南诏的营地军帐简陋,李倓还是歇在车内,其余随侍的人等却在马车附近的帐子里。大夫倒是也住得近,还未睡下,听见他喊人连忙出来:“李将军?” 
  “上了看看,还在发烧。”李承恩皱眉,“怎么没人在车里照管。” 
  大夫恭恭敬敬地回:“王爷睡着的时候不让人近身。”他瞟了一眼李承恩,“将军……大约是例外。” 
  李承恩一怔。最初认识李倓的时候,他的确是个谨慎的人,睡得也浅,旁人靠近极容易惊动。后来相处日久,这个毛病也渐渐再没对他发作过,他以为是因为从东宫里搬出来的缘故,并不只针对他一人。 
  再想回来,皇家子弟,大多心机极重,即便多有暗卫护身,确实也该有此一防。 
  他微微叹了一声,许多滋味浮上心头,几近于百感交集。好在大夫即刻上前来再诊了脉,倒无人留意到他神色转变。大夫说脉象稳定,大约明日便可退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道理谁都懂。李承恩倒是发自肺腑地希望李倓睡一觉明天就精神百倍,这样就用不着自己去跟南诏王打交道。纵然也在朝中斡旋进退得分寸不错,天策大统领还是打心底不喜欢这种走场面的把酒言欢,想想都觉得头疼。 
  一张冷巾敷上额头,毫不意外地让李倓醒了一瞬。 
  李承恩指着他发狠:“明天烧退了自己去管照你的大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别想扔给我第二回。” 
  “啊?你刚刚说什么?”李倓像模像样地哼了一声,“头晕,没听清。” 
  他翻个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忙了这么久,让我也来过过闲散王爷的日子。” 
  好歹是世家出身的教养,李承恩忍住了问候他祖上的冲动:“要点脸。” 
  李倓好似没听见,往榻里挪了挪,问他:“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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