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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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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那个男生跟我是一道被抬上救护车的,听护士们说是没救了。我从阳台上跳了下来,他跟着就跑五楼去了,然后从五楼的平台跳下来的。还是头朝下,唉……”严晓娉说着,又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是挺讨厌王婉的,也就是不想跟她待在一起,所以才去阳台洗衣服的。现在想想,如果我没有去阳台洗衣服,或许,她男朋友在敲门的时候就会看到我,就会想:宿舍里还有别人,得找个更好的机会。回去一冷静,哦,这事就放下了。王婉不会死,他也不用自杀。唉,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这么想?”胖妞她们刚走,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另外的病床也是空的,阿Bei摸摸了严晓娉的脑袋瓜,怜爱地把她搂在怀里:“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杀了王婉,跟着就自杀了。这不是去谈心的,这就是去同归于尽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冷静。他要是先看到你,没准就顺手先杀了你。”
“或许你是对的。”严晓娉低垂着脑袋,闷闷地说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还让我赶上了?”“对了,你还没有见过王婉吧,也没有见过她男朋友?”
阿Bei摇了摇头。
“女的漂亮,男的帅气,两个人从初中就好上了,多般配的一对啊。真的,如果不是王婉总给我们摆学姐的谱,动不动给我们甩脸色的话,嗯,我想我也会喜欢上她的。真的漂亮,算是校花吧。还有她男朋友,平常看着就挺阳光的感觉,怎么就,唉。”
“所以啊,人不可貌相。”
“你也是这样吗?”
“什么?”
“人不可貌相。表面上看着挺冷的,但心里不是。”
阿Bei笑了笑,没有说话。
“阿Bei ,”晓娉小声的叫着:“你今天晚上能不走吗?”
“嗯。”
“和我睡一个被窝?”
“傻瓜,你都伤了,我不能挤着你。”
“就皮外伤!”严晓娉委屈地说着:“我想让你抱抱我。”
“现在就抱着啊!”
“不是的,我想让你抱着睡。”
“傻瓜,就算是我不挤着你,护士也不让的。”
阿Bei跟医院租了一张折叠床,支在窗台和晓娉的病床之间,又租了一床被褥。一个模糊的黑影从门上的小窗口略过,应该是查房的护士。护士走了一段,又折回来,推开门,往里瞄了一眼,确认阿Bei没有睡在闲置的空病床上。
被子又冷又硬,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是刚从死去的病人身上扯下的一般。睡不着,翻了一个身,听折叠床嘎吱嘎吱地响着。
“阿Bei ?”
严晓娉窃窃的叫着,声音很轻,很弱。而在此之前,阿Bei还以为她早就睡了。
“睡不着吗?”
“嗯,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王婉和他男朋友。好像王婉最后的话不是跟她男朋友说的,是跟我说的。是的,她最后是看着我说的,她一定是怪我没有救她。她跟我喊救命,不是喊,是说,说:救我,救我……”严晓娉依旧是小声地说着,喋喋不休地说着,像是着了魔一般,像是陷入了幻境:“你知道她最后的表情吗?就像这种,嘴巴张着,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死不瞑目吗?她一定是在怪我没有救她。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救她?没有救她,没有救她,就是不洗衣服也好啊。我不洗衣服,我跟她一样待在宿舍里面,对,我是待在宿舍里面的,我是说,我是说,我是说待在房间里面,不是在阳台上。这样,邱俊就能看见我,他就不会杀王婉,他也不用自杀。你知道他跳下的感觉嘛?他砸在地上,那个草地就噔一下,我的心也噔了一下……”
阿Bei掀了被子,从床上跳起,又紧紧地搂住严晓娉:“听着,这不关你的事,真的不关你的事。”
十年前,夏蓓也曾抱着脑袋一再地回忆那个血淋淋的甩不掉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看到的是张春晓?我看到张春晓把王萌萌从上面推下来?我看到的是张春晓?我看到张春晓把王萌萌从上面推下来?我看到的是张春晓……”
而那个时候的夏果也曾紧紧地搂住夏蓓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她:“就这样,不要想了,就这样,不要想了。”
严晓娉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又牢牢的圈住阿Bei:“不要离开我阿Bei 。”
“嗯,不离开!”
“上床来好吗?”
“好!”
“搂着我?”
“嗯,搂着。”
严晓娉拉过阿Bei的胳膊,又深深地把脑袋埋进阿Bei的怀里。阿Bei低头,看着她如月色般朦胧的脸庞,又忍不住亲了一口额头。
“我爱你”她小声的说着,似乎是在回应阿Bei刚刚的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13岁
那一年夏蓓 13岁,开始叛逆,开始偏执,开始少言寡语,年幼时的美好童真随着父母的离异早已消失殆尽。和陈新平的矛盾日深,连同和母亲的矛盾。他们说往东,夏蓓偏往西;他们说坐下,夏蓓偏站起。某一天,坐后排的一个男生扯了夏蓓的马尾辫,而夏蓓则抡起椅子劈头盖脸地砸下。这已经不是男生第一次拉扯她的头发,三四次,十来次,或许上百次都不止。他给出的解释仅仅是两个字“好玩”。而这,已经让夏蓓厌烦至极。
就这样,陈新平被班主任和男生家长抖抖索索地骂了半天。这应该是他最失败的时刻。好歹一个吆五喝六的大老板,这会儿就只能点头哈腰地给两个小市民赔礼道歉。看他狼狈不堪,夏蓓的心里是说不上的欢喜。连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呵呵地笑着。
黄淑萍甩手给了夏蓓一巴掌。这一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脸颊滚烫,像被火烧了一般,整个脑袋也是蒙蒙的。果然,有其女必有其母。
这一巴掌也打蒙了班主任和男生家长,就“哎,哎”地叫着。连陈新平也一把把夏蓓拽在怀里,捂着她的脸颊大声呵斥着:“你打孩子干嘛!”
夏蓓把陈新平推开,面无表情、大步地走出办公室。再后面的一天,她从家里偷了五百块钱,搭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回东北老家。至少在那个铸造厂家属院,爸爸在,夏果也在。
爸爸还是铸造厂的技术骨干,夏果已经从一个叛逆少年彻底变成了一个问题青年。考不上高中,托爸爸的关系在车间里找了份轻松而枯燥的工作,呆不住,跟着一帮游手好闲的兄弟在大街上混日子。
他是个不长进的混混,但这跟夏蓓无关。在夏蓓眼里,夏果永远是那个最疼夏蓓,最值得夏蓓信赖的哥哥。同样疼夏蓓和为夏蓓所信赖的还有爸爸。
尽管离开了六七年,但那种熟悉的感觉还在。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三居室,依旧是被漆成暗红的旧柜子,依旧是被磨了皮的折叠板凳。那老式的收音机还在,收音机上叠了不少磁带,还丢着一个银色的随身听。
小时候跟哥哥睡一张床,或许是怕哥哥长大了,怕妹妹长大了,爸爸找了些砖头,自个儿砌了一堵墙,把原本他们住的大房间割成了两间,还都是带窗的。自己又准备着搬去小房间里睡。墙砌好了,门也装好了,又找来了一蛇皮袋的生石灰。可惜,石灰还来不及上墙,半个月不见人的母亲就向法院提出了离婚诉讼。她甚至没有回过家,甚至没有找爸爸商量过。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开,离不离,她都走定了。
那被隔出的新房间夏蓓还来不及住,甚至来不及看上一眼,陈新平就连哄带骗地把她从小学校里拐出。也就在那一刻,夏蓓对陈新平就只剩下了恨意。
到的时候家里没人,房门钥匙还照小时候的那样被藏在窗台的一个角落里。隔壁家的董阿姨最早看见夏蓓:“哎你谁啊?怎么随便进人房门?你是?你是夏蓓?哎呦,蓓蓓你回来了,那个,那个,胖子,快去叫你夏叔叔。”董阿姨兴奋地说着,而夏蓓却是木楞地看着她,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钥匙。
最先跑回家的是夏果。他跑得气喘吁吁,到门口了,却又抖了抖衣服,卖起关子来:“哎你丫比的谁啊?怎么进我家来了?”
夏爱群也急冲冲地赶来,临来还顺道去菜市场买了条鱼,买了两斤甜瓜。啤酒鱼和甜瓜都是夏蓓的最爱,即便“被拐”了六七年,爸爸也从不曾忘记。
爸爸:“来了咋不给我打个电话?你还这么小,一女孩家家的跑这么大老远,唉,还真是有你的。咋就不提前打个电话呢?你妈虽然不让我们见你,好歹还留着家里电话。”
“能不提那个女人嘛?”夏果不耐烦地说着,把切好的甜瓜瓤递到妹妹手上:“那个女人要是知道蓓蓓来找我们,蓓蓓还能出来。开玩笑!”
哥哥记恨着母亲,夏蓓也一样。
那隔出的小卧室还在,爸爸憨笑着:“本来是想给夏果改成书房的,就这小子不长进。留着吧,就想着哪天你回家的时候也能住上。还真回来了。”
爸爸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给夏蓓梳头,哥哥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架着她,让她摘到高处的柿子。听饭桌上的爸爸训着话,让哥哥踏实一点,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听饭桌上的哥哥不耐烦地顶嘴:“知道啦,知道啦,烦不烦啊,蓓蓓难得回来,还这么唧唧歪歪。”就这感觉,跟小时候的一模一样,这就够了。
黄淑萍打来电话,问夏爱群是不是蓓蓓在这?
夏爱群唯唯诺诺,夏果抢了电话:“黄淑萍是吧?在,你女儿就在我这,咋个?送回去,凭什么啊?你说啥,你说妈?我去,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字?别跟我废话!蓓蓓就在这,这是蓓蓓的家,她想在她就在,她不想在,这嘎达还就是她家。哦,你要过来啊,你来啊你来啊,你顺便看看你儿子这会儿啥德行,啊呸,你没儿子,你这辈子都没儿子。艾玛,算求,你最好别过来,省得你后悔一辈子!”
夏蓓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黄淑萍是什么样的反应,而电话这头的夏果在最后一刻砸了电话。大吸了一口气,抓了包烟,转身进了厕所。电话一旁的爸爸抹了抹泪,沉默着走开。
那才有的温馨在刹那间烟消云散。气氛凝重,所有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过了半个小时,哥哥才从厕所里出来。夏蓓看着他,他面露迟疑:“看什么看,拉屎!”
这一天睡得很早,早早地躺下,却也只是躺下。窗外的天还亮着,灰白灰白的感觉。草丛里蛐蛐刺啦刺啦地叫着,声音很响,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啪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又啪啪的两声。
窗户和房间一样被隔成两半,夏果从那一头探出脑袋:“□□的,别砸啦!”楼下有棵柿子树,树底下站着三四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很快,便听见夏果那头开门关门的声音。
蛐蛐又开始高歌,刺啦刺啦个不停。
夏蓓的记忆中曾有这样的一幕:哥哥抓了一只蛐蛐,想逗她玩,特意翻出一截鱼线拴在蛐蛐的大腿上。蛐蛐带着鱼线往前蹦,一跳一跳的。可眨眼间的功夫,鱼线那头的绳结就只剩下了一条大腿。哪会儿不知道其中的道理,指着那截断腿哇哇大哭着,非说哥哥是大坏蛋,是哥哥把蛐蛐给掰碎了。
想到这,突然来了兴致。又从厨房里翻了一个空罐罐。
那只蛐蛐还在叫着,听声音,应该就在窗户外的柿子树下。哥哥已经出门,有微弱昏黄的灯光从爸爸的卧室门缝里透出。夏蓓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又一溜烟地跑到柿子树底下。蛐蛐闻着人的动静,瞬间失声。东翻翻,西翻翻,小心地提起砖头,又小心地扒开杂草,摸摸索索,却是毫无头绪。
听隐隐约约,又有蛐蛐在院子那头叫着。寻着声音走,那一只或者无数只蛐蛐也就跟《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小兔子一样,一步一步,诱使夏蓓走向某一个特定的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裸死的女孩
眼前是一片废弃的铸造车间,好像是五岁那年,铸造厂扩建,钢架搭好了,水泥砌好了,设备也在运来的火车上。就在那个时候,老厂长的儿子携款潜逃。逮不着儿子逮老子,老厂长锒铛入狱。铸造厂是国有的,换一个厂长继续经营。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一拨领导人,也就再没人理会新厂房的后续工程。
新厂房成了烂尾楼,四周长满了一人高的茼蒿草,月色微寒,晚风萧瑟,这零零落落的断壁残垣也显得分外落寞孤寂。却也是这种落寞孤寂的感觉,莫名地吸引着夏蓓。偌大的车间一眼见到底,空空荡荡,过道里堆着些砖头,还有废弃的脚架。墙上的石灰开始脱落,墙体斑驳,被破了墨汁、油漆之类的东西。应该还有人在墙根撒尿,黄黄的一大滩。墙上被图图写写,诸如:XXX是个大屁股,XX喜欢XXX之类的。都是小孩们的“闲言碎语”。小孩?那个时候的夏蓓还不是只有13岁?
扶着墙,沿着没有扶手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墙上沟沟壑壑,像是被钥匙划过一道,一道又是一道。
二楼也空着,靠墙隔出1/4的楼层。应该是做办公室用的,隔出了几个小房间,过道外就是铸造车间,也来不及做扶手。从上往下,看得见楼下车间里的一草一木。
楼梯口直通天台,甚至没有做任何的防水设置。仰头就可以看见矩形的夜空,还有夜空中皎白的圆月。从未见过这么圆的月亮,很美,很大,便连陨石坑都清晰可见。爬上天台,夏蓓枕着胳膊仰头躺在地上。
记得五六岁的夏天,家里热得睡不着。爸爸总会带着夏蓓上天台乘凉。铺一床凉席,凉席四角点上蚊香,爸爸就坐在一旁,用蒲扇扇着风,驱赶那些惹人的蚊子。就这样一直扇着,扇到小女儿彻底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回家。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上一阵,隐隐约约地,似乎真有一阵清风拂煦着。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浑圆的明月还在天上悬着,似乎小了一点,却又更亮了。
“啊,啊……”有奇怪的叫声从楼下传来,说不上的感觉,像是痛苦的伸吟,却又像是有一双软绵绵的手在挠着夏蓓的后背,挠得人直痒痒。
夏蓓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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