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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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不过去的话他就要扫一整个篮球场这样肯定很累。』流川枫说的句子很长不带标点，口气又那么平淡，他倒是很有兴致的看着那个高度又落下来一点，最后几乎是驯服的弯下了腰。
　　莫名其妙的即视感。
　　也许自己也是这样，总有一个人一件事会戳中自己的软肋，不自觉的让他回过高傲的头，只是为了去印证一个眼神和动作。否则也不会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看着刚刚被自己一次次挫败的男人依然一脸坚毅的说『我不会放弃』。
　　三人就这样僵在体育场上，樱木扭着头不说话死命盯着篮框好像要把它吃掉，最后还是流川枫很不耐烦的朝笑的最欢乐的那个抬了抬下巴，『还不走？』
　　这真是…仙道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事关一个人的时候，流川枫真是一点都不懂得隐藏自己，像普通人开心就会笑，生气了会发怒，但流川枫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频道，要从这张脸上区分出情绪，除了…
　　除了对上樱木花道这个人。
　　『好好…好，这就走…真是，对着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不晓得刚才是谁和谁差点要打起来，真是让前辈伤心……世态炎凉啊。』仙道满脸惆怅的双手抱头做投降状。
　　一个『滚』字卡在流川枫的嘴型上，差点没说出来。
　　最后则是一道黯淡的光打在仙道彰越来越远的背影上，走向了打扫湘北篮球馆的命运之路。


☆、第　16　章

　　虫开始鸣，时间从仙道走后开始重新计算。一开始很慢，仿佛秒钟倒转，滴滴答答，然后擦擦的分针赶上来，前赴后继的弥补上掉落的那段，终于追上又落下，却永远没有重合的一天。
　　樱木偷瞄了几眼流川枫，看他一张面孔绷的好像世界末日，就直接打算扭头走。他想不出要说的话，怕话一说出口两个人又要打，但打架又不是本意。本意被埋藏起来，躲在严密的防守之后，明明终点像篮筐就在那里，高的太明显，反而两个人都在半场犹豫，球被好多事实挡在半空，没有人进攻，也就没有人防守。
　　『喂你。』哦？不是世界末日，只是神奈川毁灭般的声音出声叫道。
　　『干嘛！臭狐狸，要继续打架我奉陪啊。』樱木停住，很不高兴的回头，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放弃。』被叫了绰号的男人纯粹的回了一句。
　　『什么！？』
　　『我叫你放弃。』
　　又来了，这种明明有着别的话要说，却又只能别扭的这样的表达出来。樱木毫不犹疑先是一拳挥过去。『刚才的废话你混蛋再敢说一次！流川枫。』
　　接的近了，他眼里的火热却看的更清楚。那冷面的男人脸上除了执着，几乎丢掉了所有的表情，他左手转右手的护腕，冷淡的口气根本不容置疑，『看清楚大白痴你永远没有机会赶上我。』他避开意料中挥过来的拳头，『所以叫你到这里就放弃。』
　　『流川枫。』樱木的拳头依然架着，『叫你闭嘴听不懂？』
　　他像是终于玩腻了自己的护腕，一步跨过去，双手揪住樱木的背心，几乎咬牙切齿的问道，『听不懂！怎么做？大白痴樱木花道你给我听着，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放弃篮球？！白……白痴！』
　　这句长长的话显得流川枫整个人愈加的不真实，只有结尾断续的话音上扬，掩饰住了什么。为了要看清楚，樱木睁大了眼睛。
　　——流川枫始终叫他白痴。
　　但每一句白痴都有不同含义，像前一句是责怪的意思，接下来是戏虐的意思，跟着后一句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还有笑的意思，担心的意思和……流泪的意思。
　　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期盼被听到，被听懂，这样的男人——樱木最终却是微笑了起来，手耷拉下来顺势架在他肩膀上，『还只有你白痴白痴的不断这样叫我，流川枫。』
　　》　　然后呢？流川对这幅笑容不悦，手还是揪着领子，眉尾却是一挑，姿势挑衅。　
　　『以后我这个天才会不会不习惯呢，哈哈哈……』樱木突然笑起来，毫无芥地的，像说着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
　　流川枫看着那清晰的笑容，依然面无表情的，他的心却缓缓的跌下去，像所有的道路倾斜，推开他们彼此。万丈深渊，两人如履薄冰，均不知前路何方，又该怎么走下去。
　　他只有他的办法。
　　『喂，比一场。』


☆、第　17　章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二次正式对峙。
　　第一次是樱木花道惨败。当时败的一下子找不到出路，蹲在门口被三井和宫城安慰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却也正是这一次，在后来的全国大赛上被流川枫一句『当时我用了全力』重新定义过之后，每每都要被樱木拿来和流川枫抬杠，一度弄的流川枫烦不胜烦，只差没在治疗期间再真刀真枪的比一次。
　　即使是现在，双方的条件是不公平的，流川枫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练习量都是鼎盛时期，而樱木花道虽然身体属于野兽本能，但各种本来就粗劣的技能遭到停顿却根本没有机会完全恢复。1V1的真正意义几乎没有，但两个男人依然一人运球一人阻挡的摆开了架势。
　　不是要赢，只是要证明。要去证明自己所坚守的东西没有错，想守护的东西也没有错。
　　流川枫是强大的。
　　他不会手下留情，也没必要手下留情。半场的空间，双方发挥的余地不大，流川枫先退一步用跳投直接入篮。樱木鼻哼一声，捡了球回来又重新开始，近距离的争抢只看一瞬间的犹豫。流川枫只乘他那一瞬间犹豫，从下方超球得手，驾轻就熟的做出投篮的姿势，也意料中的看到樱木认真的脸从自己面前高高跃起，——假动作，而已。
　　骗他，要先骗过自己。
　　要骗自己下一秒钟就要失去踪迹离开日本，要骗他的确是个白痴没有天分，或者是骗他，骗樱木花道——你再也不能打篮球。
　　『这种事……』樱木花道开口，『我已经看穿了。』声音意外的从半空中落下，落到和他流川枫等同的高度上，倏的一下而已，球被用同样的方法轻轻一挑，往高处走去。
　　那是一个可以灌篮的高度。
　　流川枫的瞳孔收缩，已经预料过好几种不同的突破方法，一并预料到自己都防的住，但竟忽略了对方是樱木花道，是那个始终跳脱在自己已知规则之外的存在。那个男人，那个红发的男人在明明可以灌篮的空中却停了下来，球顺他的手滑下，变成托住那个球，
　　——他竟然只是想要上篮。
　　樱木跳的很高，很久没有这么顽强的需要起跳，身体依然很沉重，关节嘎吱作响，但想要飞起来。这口气争给谁看呢，樱木只是学着看过的姿势，试图想放进这个球入筐。篮筐近在眼前，看得到篮板上细细的木纹和晃动的篮网，还没有人出现在前方，——是，本来不会发
　　生的故事，不会发生的阻碍。
　　『早了一百年。』沉闷的声音如闪电，比人先到。
　　『什么？』明明没有人阻拦的前面突然伸出长长的一道影子，不知是对方跳的太高还是自己已经从最高点开始下落，樱木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落在他眼里的只有墨绿色的运动服外加白色的T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然后缓缓的，缓缓的，『啪』的一声，有人打在自己已经递送出去的篮球上面，球听话的飞了出去，樱木收不住落下的势头却拼命要看那个人的样子，最后他单手擒住篮筐，才看到倒映着自己一头红发的那对黑色的瞳仁，颜色从重叠到淡出，循序渐进的像一个故事。
　　『流川……』他叫他，声音像有时差，迟了好几拍才滑入对方的耳朵。
　　重心偏移，从尾椎有一根神经颤动，痛楚袭来，身体的不协调感越发重，手一送他往后倒去。樱木睁着眼，看街灯和树倾倒，篮框也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篮球落地的砰砰声越来越远，然后是蓝的发紫的夜空，像那个人漆黑的眼睛，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沉重的压在他身上，把他压到地上。
　　球当然没有进，早已经滚落在很远的地方，吱吱呀呀的篮板发出脆弱的声音，樱木索性仰面朝天平躺在体育场的塑胶地上，旁边站着喘息不定却全身防备的流川枫。
　　气氛诡异的不可置信。
　　『刚刚你可以灌篮的。』流川枫漠然的望着远处的球，如果他灌篮的话就栏不住，也许自己就会输。
　　『切。』樱木举起双手，拼命伸向半空，『偶尔也想试一试狐狸你教过的上篮吧。』
　　『你果然…』
　　『背伤的事……直子医生还是告诉你了吧？』樱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自顾自说下去，『但我，我是不会放弃的。手断掉，脚断掉也会继续打篮球，背伤算什么，我不会放弃治疗的，也不会放弃篮球，基础训练再加倍就可以了。我是天才……流川枫，你听好了，这事和你无关，不管你去是要哪里，篮球！我是不会放弃的。』
　　流川枫的心猛得抽了起来，所有的血液从指尖回流到了心脏，被储存在那个小小的空间，…时间如果没有限制，本来可以更从容看着他，看着他恢复，看着他再从头开始。但流川枫自己给自己设下的槛就在那里。
　　『白痴。』他艰涩的再叫一声。
　　流川枫握着的拳头
　　，他修的短短的指甲嵌在手掌里。说起来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的点头才能出发，这本是自己的决定，除去篮球，流川枫什么也不会，他不会说『不』，也不会说『好』，他只会用自己的方法，粗暴而直接的表面想说的话，像『不舍得』，或者『我要走』。
　　残忍而冲动，最短的时间之内，又要樱木花道懂。
　　『所以，』樱木铺开身体，脸朝着天空，声音却是低而向下的，像被吸进沙地里去一样，一个结果被他说的密密的，几乎低不可闻，『去美国吧，流川枫。』
　　这句话流川枫在自己和自己的对峙中幻听过无数遍，但这句话真的被说额出来，清楚的像刷一下最近距离拔出的刀和剑，闪着光，流着血。
　　近。很近。近到终于分不清这一颗篮球究竟是联系了他们，还是阻隔了他们。


☆、第　18　章

　　本来期望炎热的阳光横扫过境，起码热到十月份，这样所有的疯狂和非正常都可以怪怨毒辣的季节，但这个夏天却意外的短暂，短到还没有回过神来，冷空气已经悄然潜入，连日的大雨之后，温度已经回落到甚至比体温更低。
　　日式的庭院里有风，安静的吹动树梢，余夏的威力终于在午后发威，偶过的风依然热气腾腾。缓缓的『哒哒』声从水池边均匀传来，常年不变如同安西教练慈祥的脸色，此刻他静静等着对面的少年开口。而流川枫安静，一双眼睛盯着榻榻米的缝，长久的开不了口。
　　他们这样坐着已经有了半个钟点。
　　皮肤终于渐渐放松，不再粘腻，心跳减缓，眼睛看的更清楚，看到更多，包括未来。
　　踌躇已久，曾经的答案光华灿烂，兴奋到几乎停手也能触摸到梦想的轮廓。上一次自己坐在这里的时候，流川枫记得，他提出自己要去美国打篮球。而这一次，——他终于抬起了眼睛。
　　『老师，我不打算去美国了。』
　　——哒。
　　依然静，有蝉鸣，像刚刚醒觉的动物，开始嘶声力竭的嚷起来，风吹草动，安西的眼睛反白一片，他挪了挪胖胖的身体，把视线落到了庭院里，一只青蛙四处张望的出来寻食，又耐不住最后的一点燥热，迅速的跃回水里。
　　——『请先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吧。』
　　余音回荡，对面还是那个人，却不再是那句话。
　　『我应该要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声音重叠，流川枫盘腿席地而坐，抵着头，眼神伴着身体再一次坠落，他弓□体，手搭在膝盖上，『但是老师，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成为日本第一的高中生。
　　这是悖论，只有流川枫这样的人才能毫无阻碍的说出整句话，换言之，也只有安西教练这样的老师才领受这句话里的分量，终于他扭转身体，回头看着爱徒。
　　『谷泽。』安西教练却没有接他的话题，反而推了一推眼镜，慢慢的开口，『谷泽龙二，他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吧？』
　　流川枫犹豫了一下，很短促的点了下头。
　　『他是我还在大学时期的篮球队学生，是一个很有篮球天分的运动员。』安西拿起面前的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继续道，『他在身体素质和技巧有待琢磨
　　的全盛时期，抛弃了日本的训练，转去美国继续追求篮球生涯，结果……』
　　安西很轻的叹息了一声，『结果并不顺利。』
　　『老师。』
　　『也许被抛弃的是我当时的训练方法也不一定。』安西“呵呵”的笑了一下，『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也想到，这样优秀的运动员，也会有这样一天想要飞往更广阔的篮球天空。流川枫，你的追求并没有错，也不应该轻易放弃。』
　　『但现在我想要留下来。』他很固执的重复了一次。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你这样的决定没有关系吗？流川枫。』他的口气非常缓和，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流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骨骼清晰，指节分明，翻过来看，指尖有着一层薄薄的茧，触觉几乎钝化，神经却敏锐，这副手掌宽大，可以轻而易举的单手持球，可以运球，可以投三分，可以灌篮。
　　——也握过谁的手。
　　他握起了拳，像保护着某种温度和尺寸，手腕那样沉重的抬起过，现在却这样轻柔的放下，他抿紧的唇又一次打开，吐出自己的答案，『那个人要断送的是运动员生命，老师。』
　　再一次静默，房间的声音像被吸走，空气重重的跌落在两人之间的榻榻米上，冰茶中的冰块咔吱作响，然后逐渐融化，稀释了颜色和味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然后很久，安西教练竟然笑了起来，胖胖的身材随着笑声抖动着，『这样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老师？』
　　『流川枫，现在这样的你，应该已经是日本第一的高中生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