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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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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破破旧旧的老屋子被翻新,外墙内设全体改换。她懵懵懂懂进门,立刻被两个红衣服中年女人拖走,换上红彤彤描金线的龙凤褂裙,长发盘起来带一朵碗口大头花,脸上涂涂抹抹三层粉,眉细眼浓,加多一张血盆大口,活脱脱女鬼索魂。
推她去客厅,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响,再而是男人们的哄笑声,二十几个人个个都眼盲,不然“阿嫂好靓,D哥有福”这类话怎么能说的出口。
在坐有温广海、大太、二太、温晴温敏,顶个浓妆的三太、脸臭的温妍,还有她已出嫁的大姐三姐,小心翼翼扯出讨好的笑,说:“阿玉,你有福,以后要好好的”
大太二太还要装出不舍模样,低头抹泪,言不由心,“好好一个女,眼看就出嫁,我好舍不得。”
二太说:“要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三太忍了许久才冒出一句,“以后要懂事。”
他就站在客厅中央,黑色修身西装掐出腰线,胸前别一支新郎红花,风度翩翩,官仔骨骨。笑呵呵望住她,也只望她而已。
反观她自己,同他站一起,对比强烈。
人家结婚拜天拜地拜父母,这位大佬领她拜关二爷。
一人三炷香,高高举过头顶,关二爷神像在前,他携一众弟兄,义字当前。结婚大喜,善男信女虔诚下跪。
奉上香,他看着她起誓,“今日你与我,拜天为父,地为母,日为兄,月为嫂。你我夫妻二人,各人同心,心传忠义。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既题名于金榜,必尽忠于我家。既成夫妻,终生肝胆相照。忠心义气,发财到尾。倘有奸心反骨,有始无终者,神昭其上,鬼阚其旁。三刀六眼,五雷轰顶。报应分明,人神共鉴。”
温玉未回过神来,难得有傻呆呆模样,木得可爱。
陆显继续说:“今日起,你父母即是吾父母,你兄弟姐妹即是吾兄弟姐妹,子侄即是吾子侄,吾家财都是你家财,如果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以为背誓,五雷诛灭。”
在座黑西装古惑仔起哄,“阿嫂,D哥万贯家财,千万不要放过他。”
持香三叩头,谢过关二爷鉴证。
阿婆拿根针,刺破她食指,要与他滴血结盟。
白头发老头喊一声,“礼成!”
汕尾仔第一个跑来敬酒,“阿嫂,我跟你最久,我这一杯你一定要喝。”
陆显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要喝去酒店喝,她不会喝酒。”
“哇,大D哥,要不要这样小气?”
汕尾仔到她身边,“万一阿嫂愿意饮我这杯酒呢?”
“先送你回去,不必应付他们。”陆显懒得同他们多说,轻轻松松将穿龙凤褂裙的老古董温玉打横抱起,穿过嬉闹人群,走向他的黑色宾士车。
一路傻笑,他抱她坐在膝头,细细欣赏她的女鬼妆,笑出了眼纹,“你以后不用担心我出去乱搞,我对你不住,要三刀六眼,五雷诛灭。要搞也只搞你一个。”
温玉乖顺地倚在他怀中,轻轻拨弄他那朵土得掉渣的胸花。
“怎么挑在今天,好突然”细微的叹息,藏在轻声细语中。
“今天除夕,好记咯。免得以后结婚纪念不记得,你要赶我出家门。”
“我哪里敢?”
“世上只有你敢。”
抬起她下颌,左右看了看,无处下口,“怎么涂这么美白,像刷墙漆算了,回去洗干净等我。”
温玉撇嘴,“你自己搞出来的事情,还敢嫌弃我。还有,我家人怎么都回来?你买回这栋楼?”
“我养你,当然也要养你全家。”
“唉”
他不满,“大喜的日子叹什么气。”
温玉捏着衣领呐呐说:“我这个样子,真的好丑”
“是啊,是猪扒,不过我最中意吃猪扒。”
送她到别墅,他还要去应付酒宴,并不停留。
温玉洗过澡,卸完妆,想一想决定穿回衣架上金光闪闪富贵古老的龙凤褂裙,自己编了头发,坐在灯下等一个晚归的人。
未想却等到骤然想起的电话铃,她接起来,电话那端是久未出现的邓明宪,冷冰冰男声似机械,半点感情也没有,告知她,“秦子山早被烧成灰——”
“邓Sir开玩笑,骗无知少女?”
邓说:“我有内部线人,亲眼看见汕尾仔一把火烧掉他,骨头打散扔进垃圾填埋场,你猜现在还找不找得到残骸?”
温玉皱眉,迟疑,“我要怎么相信你?”
邓说:“温小姐没有上过赌桌?一把牌,不到最后,谁知道赢家是庄还是闲?他近期有大宗交易,我需要线报。事成,警方可以为你提供证人保护。温小姐,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门外,脚步声跄跄踉踉不规则,一听就是酒鬼上门。
“你放心。”她急忙挂断。
“温玉——温玉——”又是从进门起,开始喊她,见面傻呵呵望着她笑,扑过来,“老婆我就喜欢看你穿褂裙”
酒气熏人,温玉推他一把,没想到推倒他,连带倒去一片桌椅花瓶,他索性赖在地毯上不起来,“结婚第一天你就虐待我母夜叉,河东狮!”
温玉想要拖他起来,但无奈他醉后变成一块千斤顶,重得惊人,推推拉拉一阵,他依旧纹丝不动,死皮赖脸横躺在地。
她放话威胁,“你再不起来,今晚就去说书房。”
“不行!”他立马坐起,“嘿嘿——洞房花烛,我怎么能说书房?今晚还要玩新的。”
温玉拧他,“去洗澡,满身酒味”
他一面冲凉一面唱歌,夜晚行路人听见要当他鬼嚎。
一件浴袍也不穿,光着身体从浴室里出来,设想新姿势,亢奋似打过兴奋剂。而床上,温玉仍穿着老式褂裙,未盖被,已安然深睡。
她大约是累极,等不到他上床。床头灯的光晕散开,轻抚她的脸,羽扇似的睫毛投下短短的影,小小的唇像一朵沾着晨露的花。
他的心异常柔软,竟不忍打扰她的好睡眠,只轻轻在她眉心留下轻巧而短促的吻,隔着礼服环抱她。
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说呢,写陆显他妈在街头哭那一段心里很难受。
似乎至亲至爱之人才最难原谅。
有时候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开不了口,因此错过,因此误解,因此很多年不联系,其实很想很想,很想亲口听他说,你好不好?
虽然道理都明白,但是看不开。
陆显是,我也是。
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
o(︶︿︶)o唉
我把我自己都剖开给你们看了。
68人赃俱获
横行全程的大D哥日理万机,找不出空余同新婚妻子飞去大洋彼岸旅行;只好坐小火车滴滴嘟嘟扮游客绕上太平山顶;两百尺的山上看日落;陆先生敢夸口,这是天下第一浪漫。
“温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
温玉偏过头,躲开他再一次凑上来的嘴唇,不耐道:“我看我更应该拖你去旧货市场;三百块出清,折抵家用。”
“有没有搞错!”套着灰色西装配着同色小马甲的“上流人士”陆显立刻大声反驳;“我这么靓仔才卖三百块?你有没有脑?”
“那你说值多少?”温玉靠着围栏笑盈盈望住他;漆黑的眼瞳沁满了今晨露珠;水汪汪柔软了一颗心;将他的视野向前推,除开纸醉金迷人生路,引他去看雨后云开朦胧不语的都市,天空尽头星星点点闪耀的霓虹,山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跑的小学生,围栏外一朵挣扎着开放的无名花,还有还有——还有她柔软卷曲的长发以及她的水红色旗袍勾勒一段曼妙旖旎风光。
他目眩神迷,他沉醉不离,无奈总有铃声嘀嘀嘀划破安宁。新买那只黑色手机像一只手榴弹横挂在腰间,是不是叫嚣,他接过来总是“行行行,知道了”,比首富李生更有气魄。
这一次他骂一句顶你个肺,说不过三句话就要走,外套罩在温玉肩上,脸上亦不见愧疚,摆摆手召来汕尾仔,留一句,“你送阿嫂回去。”转身已走入人海中。未给温玉一分钟嘱咐他小心谨慎。
斜阳还未落尽,汕尾仔问:“阿嫂,走不走?”
或走或留,她都没得选。昨夜陆显与顾少在书房密谈,何时何地与何人交货,她都听得清清楚楚。生命际遇不肯给她逃避机会。
一首歌的时间,她送走今夜最后一道光。
戚美珍的美媛夜总会,清场之后过分冷清。新义连故去的大佬天雄站在不停转动的宇宙球灯下,一张紧绷的脸换了一种又一种颜色,演出地下导演荒诞无稽画面。
光明与黑暗一生纠缠相伴,你只看到恒指不断攀升的数据,却无视日落之后地下城的血腥屠杀。
更或许人性本恶,连上帝都放弃。成就这一片恶欲的自留地,贪婪的释放点。
天雄一百七十公分高,一百七十磅重,长宽相等的正方形,抬脚踩中地上的戚美珍,枪口指向从推门而入的陆显,身后四位“好兄弟”一齐举枪,对准目标。
他嘴角横肉抽动,卡通片坏蛋似的笑,“大D哥几多情,三请四请不肯来,我同阿嫂谈心立刻出现,放心,我们都是文明人,不奸女人。”说话间再踢一脚戚美珍,依然是皮笑肉不笑,“你讲是不是啊?阿嫂?”
大门紧锁,大平与阿光同时拔枪,昏暗大厅剑拔弩张。
“叮——”声响清脆,是陆显用指甲盖拨开打火机盖,蔚蓝色火焰一瞬间上窜,点燃此夜每一个人紧绷脆弱的神经。
而他也不过牵一牵嘴角,勾出个无所谓的笑。
戚美珍的心便被扔进冰窟,身体由绝望占据,想要开口喊一声“阿显”,却只剩下空空的呜咽与指甲划过地面的刺耳声音。
天雄的枪转向她,同陆显说:“D哥不给我们留活路,我只好自己求生。要求不多,三百万美金外加一条船,顺利到马来,阿嫂——我完完整整给你送回来。”
“嘁——”是他,一声轻笑。
天雄被惹怒,“不应?立刻打死她。”
陆显拍手,“好好好,你杀她,我付你五十块辛苦费。”
“陆显——”撕破伪装的是戚美珍一声惨痛呼喊,似尖利指甲抓破面颊,血淋淋地痛。
天雄咬牙,“三百万美金不够买你老婆?”
陆显摊手,“三百万港币都够我玩选美皇后啦,换她?神经病,她又老又干,早不值钱。你喜欢?我一分不收,白送给你。”
“陆显,你这个人渣!不得好死!”她声嘶力竭,她精疲力尽,她已绝望到底。屋顶灯球闪红光,渲染她扭曲狰狞面孔,写着她的不甘、不愿、求而不得,一帧诡秘画面,书尽旧香港爱恨情仇,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如此。
陆显道:“喂,你第一天认识我?才知道我是人渣?”
“你激我?”天雄扣动扳机,朝戚美珍小腿开一枪,血滋滋往外涌,一瞬间染红她的丝袜与高跟鞋。“再多给你三分钟,时间一到,我朝她后脑开枪。”
陆显满脸的无所谓,“不用等这么久,你放完子弹,我解决你。砰——”手指摆出开枪姿势,表演过隔空放枪,进而神经质一样大笑,笑得周遭各人汗毛倒竖,“我送你去见你哥哥咯,天雄哥。”
“陆显——”戚美珍喊,“你不怕鹏翔把磁碟交出去让你坐牢坐到死吗?”
陆显蹲下*身,怜悯地看着她,“你记住,没人可以威胁我。他不行,你也不行。鹏翔已经找到,现在估计早就去同秦四爷会面。想告我,等他再投一次胎也没机会。”
“阿显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这样对你?你记不记得你同我结婚时讲过什么?你现在不过按时‘付账’而已。美珍,你同我,在这世上都不过拼运气,你没那种命,只能低头认输。”
“好,好”她笑,双眼充血,似厉鬼投生,怨恨与伤怀随青筋爬满脸,她即刻已死,伴随她的痴念与爱情,“陆显,我看你能走运到几时。”
陆显说:“你不该把我想得太好。”
天雄似乎已被逼上绝路,仍固执,大声咆哮,“我不信!你、你两个一定是做戏给我看!”话音落,枪声响,一颗子弹从后脑穿透,留额前一只黑漆漆血洞,其余人甚至未来得及转身向后,已吃中子弹倒地。
顾少与富平从阴影中走出,大陆产92式手枪稳稳托在虎口。
陆显手里玩着金色打火机,缓缓走向死去的天雄与瘫软的戚美珍,唇角挂一抹残忍的笑,低声说:“同我玩这一套,不问清是谁地盘?找死。”
或者对天雄,或者对戚美珍,他的话语冰冷,半点感情也无。
没有错,整个紅港都已属于他,谁敢闹事,都是自找死路。
他在这条荆棘之路上似乎已经刀枪不入,无人可敌。
可叹命运翻云覆雨手,“笃信”与“自以为”都是催命符。
他转身,戚美珍对着眼前渐行渐远背影喊出最后一声,“阿显”从起到落,颓然,已无余力。
陆显说:“我给你三百万美金,回乡还是继续在这里,都随你。”
“我替你说完,三百万买你脱身,从此你我之间再没有瓜葛,是不是?”
他不够慈悲,没能给她既定答案。
但一切昭然若揭,又何必答案来画蛇添足。
到门口,天空又下起雨,没完没了。
顾少撑起伞,雨声中夹杂着“嘀嘀嘀——”单调音乐,陆显接起无名来电,对方嬉皮笑脸,“大佬,还记不记得我,我阿强呀”
他依旧是一贯的四个字,“有话快说。”
“喂,大佬,想不想我?”
挂上电话,陆显面部表情走进雨里。顾少撑着伞,边走边问,“明天你其实没必要亲自去”
陆显固执,“鬼佬难搞,我亲自去。”
元宵夜,全城归家。唯独O记点齐人马全员出动。
同样未眠的还有陆显,凌晨三点,五号码头,货船驳岸。鬼佬满头红发,跳下船叽叽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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