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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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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至在夜里,一听电话铃响他们便在床上簌簌发抖,谁也不敢去接。
    老吴的心情从此恶劣起来。鸵鸟政策破产了,他必须面对道德和家庭。一个50岁的男人,一个50岁的中国男人,精神上的负重是难以想象的。
    他迷上了威士忌,经常大醉如泥地回来。
    他迷上了卡西诺,经常一文不名地回来。
    喝醉了酒回来,佩瑶为他端来热茶,他却粗暴地打翻在地,瞪着被酒精烧得红红的眼珠子问:“你是谁?滚开!别烦我!”
    输光了钱回来,佩瑶不免埋怨几句。他竟暴跳如雷,“钱是老子挣的,老子想干啥就干啥,不用你管!”
    辛佩瑶吃惊了,那个温文儒雅、体贴入微的吴叔叔哪儿去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愈来愈频繁。
    佩瑶伤心了。她理解老吴有许多排解不开的烦恼,但这种排解方式严重损害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形象。当初佩瑶之所以爱上老吴,除了孤独、寂寞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被老吴的成熟男子气概吸引。而现在,这种使她迷恋的气概不复存在。至于说到烦恼,佩瑶自认并不比他少。至少她永远不能回国了,她注定要在异国漂泊——她无法抱着和老吴生的女儿回家,她的行差踏错给父母带来了巨大的羞辱,她也不能面对善良的、优雅的方老师,在她面前她感到自己是一个贼。
    每逢老吴喝醉酒或输光钱回来找茬儿时,她就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哭泣。哭累了,她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竟发现镜子里面的女人是那样妩媚动人。由于心情不好,她已经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了。她仔细看着,眉毛弯向鬓角,光滑的额头没有一丝皱纹,眼睛又大又黑,鼻梁高高的,只是嘴巴有些大,可如今也是时尚。
    再往下看,胸脯鼓鼓的。
    她解开睡衣,也许是没有哺乳的原因,两只雪白的乳房骄傲的挺着,小小的粉嫩的乳头,周围是一片圆圆的粉红粉嫩的乳晕。
    难道就陪这不知珍惜的老醉鬼和老赌棍一生?
    她的心突然被刺痛了。
    妈妈的信接二连三地来了,劝她冷静下来,及早和老吴分手。
    当老吴又从卡西诺一文不名地回来时,佩瑶把妈妈的来信全部拿给他看,然后轻声说:“咱们分手吧。”
    老吴慌了,扑通一声跪在佩瑶面前,说我再也不赌了,再也不喝酒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四岁的纳纳惊恐地看着爸爸妈妈。
    佩瑶心软了,她扶起老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她想:大家都不容易,只要老吴还能像以前那样,就一块儿走到底吧。
    好日子没几天。
    老吴又输光了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老吴又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回来了。
    吵闹、哭泣都无济于事。
    佩瑶一横心,不辞而别,只身来到布拉格。
    在奥地利干了几年,手里也有了些积蓄。她希望与过去告别,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她在布拉格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并在离地铁站很近的地方租下了一个商店,专门经营中国纺织品。她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妈妈哭了,说孩子你做得对。快点给我寄邀请书来,妈妈要过去帮你。
    妈妈来了。
    她知道老吴也来了布拉格,是来找她的。她给奥地利的朋友打电话,询问纳纳的情况。朋友告诉她,老吴一见她走了,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后来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她去布拉格了,立马辞工,带着纳纳就奔布拉格去了。最可怜的是纳纳,佩瑶走了以后她就没笑过,忧郁极了。寸步不离老吴,生怕爸爸也没了。
    佩瑶拿着电话泪珠不断。
    妈妈鼓励她:“孩子,坚强些,每个人心里都有伤痛。别看现在乌云密布,走过去就是一个晴朗的天!”
    当佩瑶在荷兰吧里对我讲述这一切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吴带着纳纳就住在离她们的家不到200米的地方。他每天早出晚归,到处寻找佩瑶,身心俱已疲惫至极。
    
     
   
第二十四章 剪不断,理还乱


    黄文玉搬走了,留下佩瑶母女陪着女房东。
    她搬到老申那里去了,老申在布拉格的城乡结合部租了一套很便宜的公寓,三室一厅。他一个人住着不单冷清寂寞,而且还得独自负担房租,因此便力邀黄文玉一起住。黄文玉算算账,房租分担,比现在能省不少呢。再说,老申再差也是个爷儿们,跟他在一起,怎么着也比整天守着一帮女光棍强。
    欣然前往。
    这时,她已经开始了练摊儿生涯。由于她有点语言,人也勤快,上货上得准,生意相当不错。一个月下来,千把美金的纯利总是有的。
    黄文渝还在为陈妮娜当牛做马。披星戴月,毫无怨言。
    他觉得值。
    有陈妮娜夜里在床上相伴,他早已心花怒放。过度的奔波劳碌使他精神懈怠,体力渐觉不支,肝区也总是隐隐作痛。但他仍强撑着,东一头西一头地开车跑。这时陈妮娜已经不再跟他同去了,装车卸车,支摊儿收摊儿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儿。每天早晨都来不及吃饭,通常都是凌晨三四点钟出发。外地城市的零售市场一般都距布拉格一二百公里左右,赶到后支摊子卸货,都弄好天也大亮。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三三两两的顾客已经来了。一直忙到中午,抽空儿买个棍子面包加一杯咖啡就算是午饭了。晚上回来早已是疲惫不堪,面对陈妮娜烧好的一桌菜也毫无胃口。随便吃几口菜,喝两杯老酒便上床睡觉,床上还少不了一番大汗淋漓的辛苦劳作。有时黄文渝实在没兴致,但陈妮娜闲了一天精力充沛得很,非要不可,黄文渝只好强打精神挥戈上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陈妮娜这个女人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贪婪,有了又年轻、又听话、又能吃苦的黄文渝,她已经不要老申了,但她听说黄文玉搬到了老申那里住,仍旧嫉妒的死去活来,一股无名火烧得五脏六腑难受。她以为黄文玉一定要和老申睡在一起了,于是便隔三岔五大安排乱七八糟的人去住,明摆着要挤黄文玉走,黄文玉心里也明白。其实,黄文玉此时并没有与老申苟合。而且不用她挤,黄文玉自己就要走了。老申住的是公寓楼,黄文玉要练摊儿,晚上停车不方便。天天卸货装货,谁受得了?便又托人找了一个带院子的小HOUSE,两层,房东老两口住楼上,她住楼下。虽然也是一间小房子,但有单独的卫生间和厨房。关键是每天晚上收摊儿回来能把车开进院子,不用卸货。
    黄文玉出来好几年了,从来没回去过。黄文渝倒是年年回一次,可都是跟黄文玉要钱买机票。黄文玉不仅给哥哥买机票,还每次都托哥哥给妈妈捎点美金做家用。黄文玉只有妈妈了,爸爸是个军人,在黄文玉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她还有两个姐姐,男孩儿就黄文渝一个,从小娇惯得厉害。后来黄文玉才知道,妈妈从来没收到过她捎回来的美金。黄文玉生气了,便去问哥哥。哥哥回答得很干脆:“我用掉了。”黄文玉说你怎么可以,那是给妈妈的钱。哥哥笑了,说:“怎么不可以?反正交给妈妈她也是要给我用的。”
    黄文玉无话可说。
    要说这黄文渝本来在上海混得也不错,1990年已经在南京路开了一家相当规模的影楼。上海人那几年也不知怎么啦,集体拎不清,都往国外跑。什么澳大利亚、日本,闹得现在澳大利亚使馆见上海人就拒签,东京居民区到处不租给上海人房子住。一时间好像不出国就丢人似的,黄文渝不想丢人,低价卖了影楼,求蛇头把自己贩到了布拉格。
    去年回国,他感到肝区疼得厉害,而且天天拉稀,泄痢停快吃了一公斤了,根本止不住。心里疑惑,便去医院看大夫。当时就留院了,肝癌,一个星期后做了手术。
    “累的。生生累出来的病。”黄文玉对我说,悲戚中夹着仇恨。
    辛佩瑶的生意出奇地好,妈妈帮她看店,还雇了两个捷克姑娘。她每天开车去各个批发市场找货,天天都有新货卖。
    有一天下午她开车回来,巷口堵着一辆正在搬家的大货车,她不耐烦等,便从下一个巷口拐进。
    她的前边有一辆福特车,她的心顿时抽紧——极为熟悉的奥地利汽车牌照映入了眼帘。
    福特车在一座HOUSE前停下,头上缠着纱布的老吴走下车来。半年不见,他更瘦了,身子也有些伛偻。他背朝着佩瑶,手里拎着一袋子蔬菜。
    佩瑶把车缓缓地开过去,停下,却没有熄火。老吴转过身来,一脸疲惫之色,头上的绷带有些脏了,还能依稀看到曾经渗出的血迹。
    四目对视良久。
    她按动电钮,车窗玻璃缓缓落下。老吴走上前来,满眼都是浑浊的泪花。
    “怎么搞的?”她静静地问。
    “天天到处找你,心不在焉,前天追了尾。这不,刚从修理厂取回车。”他也尽量平静地说。
    “你住哪儿?”
    “这儿。”他指指身后,“纳纳也在。”
    佩瑶忽然泪如雨下。她后悔了,她觉得真不该扔下老吴和纳纳。
    她熄了火,走进了老吴和纳纳的小屋。
    纳纳见了妈妈,脸上是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她扑到佩瑶怀里,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问:“妈妈,你再不会不要纳纳了吧?”
    佩瑶告诉我,这句话后来纳纳曾多次惊疑地问过她。她流泪了,——这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呀!
    佩瑶紧紧抱着纳纳,心都碎了。
    老吴受伤了,还带着孩子,饮食起居都不方便,佩瑶想都没想就决定搬过来住。她匆匆回家,收拾好自己的洗漱用具,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赶到店里和妈妈说清原委。
    妈妈急得跳脚,说:“那是个火坑呀孩子,躲还来不及呢,你怎么非要往里跳呢!”
    佩瑶哭了,说:“该跳就跳吧,这大概是命中注定的。他找我好几个月了,前天还受了伤。”
    “我去见他,”妈妈火了,“我问问他还有没有起码的道德?”
    “现在先别去,妈妈我求你了。”佩瑶说,“我会让他来见你的,明天就来。如果说没有道德,不是他,是我,是你女儿呀!这事儿不能怪他,他够苦的了!”
    “做孽呀!”妈妈仰天长叹。
    她去了。
    第二天,她带着老吴和纳纳来见妈妈。纳纳乖巧地叫声“姥姥”,便坐在那儿不说也不动,像个泥塑。老吴早把脸臊得通红,垂着头说:“都是我这个混蛋,千万别难为孩子了。”
    便再不吭一声。
    妈妈开始流泪,又从抽泣转为嚎啕大哭。
    妈妈除了接受现实,还有什么办法呢?她不愿见老吴,又心疼女儿太操劳,便把纳纳接了过来。她对我说最初一点也不喜欢这孩子,看见她就想起这一大堆烦心事儿。可这孩子是个小精豆儿,乖巧极了。特别会察言观色,从来不要这要那,也不花钱。有时给她买点零食,她都会问上好几遍:
    “姥姥,真的是给我买的吗?”
    “姥姥,我真的可以吃吗?”
    这话听得让人落泪。纳纳虽然还不到五岁,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生活在许多不测之中。她谨小慎微,不苟言笑,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大难临头。
    漂泊生活使她迅速成熟。
    经常,佩瑶要去德国或奥地利办事。每当她在家收拾行装,纳纳都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然后突然问:
    “妈妈你还会回来吗?”
    “妈妈会不会不要纳纳了?”
    每逢这时,佩瑶都心如刀绞,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噙着眼泪一字一句地告诉纳纳:“妈妈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不要妈妈的妈妈和妈妈的女儿,你就放心吧。”
    纳纳笑了。
    佩瑶却泪流满面。
    温馨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老吴又开始在布拉格的各个卡西诺征战杀伐,烽烟四起。在维也纳的无聊故事又开始在布拉格重演,而且愈演愈烈。
    佩瑶向妈妈哭诉,妈妈沉思良久,对女儿说:“跟他要钱,把他在奥地利的存款都要过来,以你的名义存在布拉格银行。否则他迟早输成穷光蛋,到头来还得让你养活他。而且,这样还能试试他是不是心里还有你。”
    佩瑶含泪去了。
    老吴拒绝了她的要求。
    佩瑶又一次硬起了心肠。
    在生意交往中,她认识了一个福建大货主。这是一个农民,没上过一天学。赶上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在家里开办了乡镇企业,其实就是家庭作坊,制鞋。没想到几年下来竟愈滚愈大,眼见着成了气候,腰缠亿万,旗下有十几个各式工厂。适逢国内治理整顿,内需不振,市场疲软,便来东欧闯天下。在匈牙利、波兰、斯洛伐克都有分公司,由他的小老婆分别掌管他的发妻在家乡守着祖宗庐墓,他纳了几个女同乡做小老婆。这老板早就垂涎佩瑶不同凡响的气质和美貌,这些都是他那些女农民不能比的。也曾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对佩瑶说快不要一个人受苦了,过来帮我干吧,我把她们都遣散了。佩瑶斜他一眼,说:“哪儿像个老板呢,骨头没有四两沉。”
    福建老板哈哈大笑,挨骂赛过吃了蜜。
    要想摆脱老吴,只有离开捷克。
    去哪儿呢?而且去哪儿都得有钱,有生意做。开创一个局面,花费大了去啦。她腰里不硬,底气不足。
    她想起了这位福建老板。
    一个电话打过去,约好在一个酒吧见面。佩瑶化了淡妆,涂了口红,在镜子里看看,忽然一阵心酸。
    老板准时赶到,西服革履,还带了一束花。佩瑶接过来,说谢谢。心想这哪儿是农民的做派呢?微微一笑,把自己目前的困窘娓娓道出。
    老板眼睛一瞪,“这还不容易?我找人杀了他!”
    “胡说什么?”佩瑶生气了。
    “那怎么办?”
    “我想离开捷克。”
    “去哪儿?”
    “不知道。”
    老板想了想,说:“我倒有个主意,你去南斯拉夫好不好?那边兵连祸结,国际制裁好些年了,商品奇缺。我正想去开辟市场呢,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
    佩瑶高兴了,“我去。”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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