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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红颜-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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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掉电话,看她一副轻松的样子,事情肯定是成了。我看着她笑,说:“好大的生意。”
她也笑了,说:“调钱出来用嘛,有什么关系?再说老爸要钱做什么?不是修坟就是包二奶。”
也对。
叶兰是穷人家的孩子。母亲病死了,父亲整天抱着酒瓶子不撒手。家徒四壁,叶兰还有两个弟弟,统统饿得脖子像鹅。适逢蛇头到村子里带人,集合起二三十人的队伍要上路。她跑去了,对蛇头说她也想走。蛇头说好呀,先拿一万美金来。
她说没有,脸红红的。
蛇头笑了,仁慈地捏捏她发育得不好的小乳房,打个榧子,说:
“出发。”
一路陪蛇头睡,从上海睡到迪拜,又从迪拜睡到布拉格。
蛇头又回国带人去了,她便在一个同乡开的中餐馆里跑堂。真巧,有一位温州老板在这里请客,看上了小巧玲珑的叶兰。
老板很老,也很有钱。老板专门做鞋的生意,老板在家乡有个鞋厂。国内生意不好做,什么东西也卖不了。再加上温州的名字已经臭了,只要听说是温州的产品,便以为是伪劣东西,白给也不要,而他的鞋也确实质量很差。老板生气了,便把鞋都调到欧洲来。价低,成本价加上运费、关税和一点微利,这样就统治了华人的鞋类市场。谁能在价格上拼得过他?他是自己的工厂!
很自然的,老板把叶兰收了。
老板的事业遍及东欧,他到处跑来跑去,在布拉格的时间并不多。他对叶兰舍得花钱,她只穿巴黎和米兰的衣服,只吃荷兰的摇头丸。
他还从约翰内斯堡给她买回一只大钻戒。
但是老板的鞋业王国突然就垮了。先是由于质量太差,他的鞋在东欧各国遭到了联合封杀。继而捷克海关和税务部门也开始了对他的调查,他涉嫌走私和偷、漏税,数额巨大。
老板只身逃往西班牙,据说现在在一家中餐馆里做二厨。
叶兰并不感到有什么,老板不在了,她更自由了。以前她只能属于一个人,现在她可以属于大家。她混迹于老板以前的朋友中间,愉快的生活。过去有老板的面子,谁也不好意思染指,只能垂涎三尺地看着老板一树梨花压海棠。现在没有了这个顾忌,那么来吧!
她像一个性用品一样被大家使用,甚至有过几次被几个人同时使用的经历。有的是在吃了迷幻药之后,也有的是在清醒之中。她喜欢各式各样的刺激,当然也包括性的刺激。她乐此不疲,勇攀高峰。有什么不好呢?又快乐又能得到大把的钱。她蔑视甚至有些可怜那些在太阳底下辛苦练摊儿的同乡姐妹——死样子,怎么那么笨呢!
沈香妹绝对是她们中间的另类。
四姐妹都很漂亮,但她是花中魁首。明眸皓齿,腰肢婀娜,一颦一笑都洋溢着万种风情。然而她孤僻内向,沉默寡言。她也并不像她们那样痴迷于赌场,下的注儿也不大,纯粹是娱乐。赢了不见有多欣喜,输了也用不着蹙眉叹气。有一次我见她独自在卡西诺的酒吧里喝酒,便也走过去坐下,要了一杯啤酒,想跟她聊聊天儿。正琢磨找什么话头呢,一眼瞥见那三个在赌台上大呼小叫的姐妹,便说:“瞧她们,真快活。”
她轻轻一笑,说:“全是傻逼。”
用一句简短有力又标准的北京土话把你进行谈话的兴致就此打断。
有一次我对她说:“我觉得你在北京和广东生活过很长时间。”
“为什么你觉得?”她微笑着问。
“你的普通话不像她们那样生硬,儿化很准确,还有许多北京土话里才有的词儿。另外,你拿到一副好牌时经常说‘哗’,这是广东人最常用的赞叹语气词。你输了钱有时也会对发牌小姐骂一句‘仆街’!如果说‘哗’去过广东的都可能会讲的话,那‘仆街’则必须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才可能懂。”
她不置可否,但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熟悉的儿化语言和“哗”了。当然,别有风味的广东骂人话也没了踪影。
有一回,在市中心办完事,看看时间还早,便信步走进一个酒吧。眼睛一亮:沈香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角落里,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儿的红酒和一包打开了的日本七星香烟。我很惊讶,因为从来没见过她抽烟。我径直走过去坐在她面前,笑着说:“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还不知道你会抽烟呢。”
她说:“这里安静,一个人坐坐很舒服的。你不知道我的地方还多着呢,知道了吓死你!你信不信?”
我点了啤酒,又替她要了一杯红酒。她说谢谢。我仔细端详着她,她微笑,吸一口烟,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说:“红酒、香烟和你,真是美极了。”
她瞟了我一眼,把一口淡淡的烟喷在我脸上,说:“是不是想泡我呀?小心点,我是一枝红罂粟,别光看见美丽,毒死你!”
我无法和她接近,她永远不会跟你进行推心置腹的谈话,脸上经常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即便偶然热情如火,但也是瞬间就会冷却下来,像一块冰冷的岩浆。
我询问过叶兰,我说你们这位冷美人儿经历一定挺丰富的。她摇摇头,说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也不是青田人,好像是温州人,或者是闻城人,要不就是郦水人。然后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坏笑地问:
“想傍她?”
在国内呆了半年,回到布拉格的当天夜里便去了卡西诺。不是那么想赌,是想见见同胞们,了解一下布拉格的近况。
赌场照样人很多,照样是中国人在撑着台面儿。但是小分队却不见了,一连几天都没有踪影。代替她们的是一些新来的青田小姐,依然用一口谁都听不懂的方言在叽叽喳喳地吵闹说笑。我问她们小分队去哪儿了?她们茫然地摇头。我说出了名字,她们仍摇头,说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人。
我大惑。
终于有一天碰到了那位手气背到死的北京赌客,我急忙问他是否知道小分队的下落?他说他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吴春英听说去了荷兰,做了专业蛇头。罗丽华吸毒上了瘾,穷途潦倒在布加迪斯拉发。叶兰又傍上了一个老板,好像去了匈牙利。
“沈香妹呢?最漂亮的那个?”我问。
“最倒霉的就是她了——被引渡回国了,有人说是杀人案,也有人说是诈骗案,具体不清楚。”
我想起她对我说过的话来——
“你不知道我的地方还多着呢,知道了吓死你!你信不信?”
“小心点,我是一枝红罂粟,别光看见美丽,毒死你!”
发牌小姐也换了新人,依然丰满、高大、漂亮,她用英语问我半年前那位发牌小姐问过的问题,我粗暴地说:
“Shutup!”
第二十九章 邂逅
认真说起来,她才是我在布拉格认识的第一位中国女人。只不过我们仅相识两天也仅见了两次面之后就分别了。三年之后再度相逢,她已经不愿再提起我们最初的相识了。
1993年6月14日,我的日记里记载着这件事。那是我刚到布拉格的第三天,我没有语言,也看不懂地图,每天出来只是买一张电车票,登上不管哪一路有轨电车,随它载我到什么地方。在任何一站都不下车,沿途看景儿。
我的家门口就有电车站,许多路电车都从这里经过。
这天早晨,我看着站牌上写着的车次——9路车我已经从起点到终点六次了,这路电车几乎穿越了整个布拉格:3路车我也往返四次了,这路车经过许多巍峨的教堂和古城堡。只有这11路电车我还没乘过,于是便上了11路电车。
走了大约四站,我忽然看见电车站旁有三个中国人在练摊儿,两男一女。两个男的瘦瘦小小,那女的却亮丽打眼,漂亮不说,个子高高的,腿也长。我正想下车,车已经开了,索性坐到终点又折了回来。
我先走到两位小个子男士的摊位前,问:“是中国人吗?”
两个小个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里也不知叽叽呱呱在讲啥。旁边那女子笑了,说:“他们是越南人。”
我也笑了,说:“我说怎么听不懂呢。”便来到这位漂亮小姐的摊位前。
“先生想买点什么?”
“什么都不买,就看看。我刚来,看什么都新鲜。”我说。
“我也刚来。大哥是北方人吧?”
“对,你是南方人。”
“我是江苏人,大哥看得准。我跟你走吧大哥,帮你洗衣做饭,干什么都行呀,好吗?”她急切地说。
我吃了一惊。
她见我有些疑惑,又说:“大哥,我不是坏女人,你看我像坏女人吗?出国前我是地区歌舞团跳独舞的。”
她那婀娜的身段和颀长的双腿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证实了这一点。
“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问。
“嗨,和老公吵架了,吵得挺厉害,我就跑出来,正好碰上个办人的,就这么来了。”
她所说的‘办人的’,和蛇头有很大的区别。蛇头全部是偷渡,而办人却是合法签证。所谓办人,其实就是卖邀请书。那几年,中国人想出去的海了去了,想打工的、想移民的、想探亲的五花八门,可有一条——没邀请书你办不下来护照,也签不了证。当时专门有一些早一步出去的回国做这类生意,而且明码标价:浙江、福建籍,每张邀请书五千美金;上海、东北籍,四千美金;北京和北方各省的,两千美金。后来干这行的人多了起来,价格也开始往下掉,最低曾掉到四百美金。现在一切都正规化了,“办人的”成了堂而皇之的中介机构。
“那你现在?”我问。
“提不得了。”她悲哀地说:“和十个男人住在一个房子里。那十个男的全是偷渡客,白天黑夜都不能出去,我每天还得给他们做一早一晚两顿饭。这是给老板练摊儿,挣的钱都得交给老板。包吃包住,没工钱。我跟你走吧大哥,我信得过北方人。”
“跟我走也不是办法呀。”我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问。
“回国,去跟老公好好过日子。”我说。
“我是想回国,一出来就后悔了。想回去,回去过好过不好是另一回事——他在外边有女人了,吵嘴打架都是因为这个。可我出来的钱都是借的,如今也快花光了,连机票也买不起呢。所以我想跟大哥走,做饭洗衣服,干啥都行。干上几个月大哥给我张机票钱,我好回家。”她说。
“你还差多少钱?”我问。
“三百美金。”她说。
“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你等着吧。”
电车来了,我跳上车。
第二天早上,我从箱子里取出一千美金。数出三百,装到左边衣袋里,其余的装进右边衣袋里——我准备去换些克郎用。本来想先去换钱,走到电车站,正好11路来了,就上了车。
远远地就看见她在那儿孤独的站着。
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眼睛一亮,笑了,笑得真好看。“大哥,你来了。”她殷切地看着我,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点点头,随手把美金掏出来递给她,“去买机票吧。”
话刚出口,我便意识到掏错了口袋。都怪那双美丽的眼睛,我掏出的是准备兑换克郎的七百美金。
可我能说什么呢?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大哥,你真是个好人。我只要三百就够了,这四百我不要。”她说。
可你不要就不要吧,为什么先要说我是个好人呢?这样我就不好意思接这四百美金了。要知道,我也不富裕呀!
我说:“不管怎么也是出了趟国,多少总得买点礼物回去呀。”刚说完我就在心里骂自己——真是个笨蛋,说得这么有道理她能不办吗?
果然,她说话了:“太谢谢你了大哥,你可真是好人哪!”
再没提钱的事儿。
我苦笑,说:“好啥好,没见我坏的时候呢。”
“不,大哥,你是好人。”她执意说,我也懒得跟她争。“给我留个地址姓名吧,我回去就把钱寄来。”她说。
“留什么地址呀?都漂泊不定的。不用还了,回国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我淡淡的说。
“那哪儿行呀?我叫卢曦,您呢大哥?”
“我叫田力。我走了,我还有事儿。”正好有电车到了,我也不管是哪路,赶紧跳了上去。
车开了很远我才回头,见卢曦还站在那儿,痴痴地望着我。
过了两天又路过那里,她真的不在了。我想,她一定已经回到了国内,说不定正在台上独舞呢。
第三十章 重逢
两年后。
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应邀去参加一个捷克朋友举行的Party。这位朋友叫瓦尼亚,曾经在中国留过学,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因此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便,一边为中国人办事,一边狠赚中国人的钱。几年下来,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变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小富翁。他深知赚钱要靠这些中国人,因此非常喜欢交有实力或者有品味的中国朋友。他经常举办这样的Party,但我是第一次来——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人很多,但主要是捷克人。中国人不多,只是几家大公司的老板和一些自封为作家、画家、书法家的同胞。酒喝了不少,甜点也吃够了,大家正准备跳舞的时候,突然走进来一位身穿黑色低胸晚礼服的漂亮中国女子。瓦尼亚急忙迎上前去,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然后问:“你为什么才来?”
那女子说:“实在对不起,我忘记了时间。”
瓦尼亚说:“没关系,你能来就是我的荣耀。来吧,我把你介绍给大家。”他拉着她的手转过身来,欣喜地向大家高声说:“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我的好朋友,刚从布达佩斯来到布拉格发展的美丽的露西小姐!”
大家有礼貌地鼓掌。
露西小姐对大家含笑行屈膝礼。
音乐响起来了,瓦尼亚非常绅士地邀请露西共舞。她跳得非常好,优雅舒展,就像一只优游的天鹅。
我站在角落里,端着一杯葡萄酒,冷眼看着。
夜深了,Party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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