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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之李代桃僵-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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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增披头散发地出了楚营,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可怜那小小的孩童,做了他的替死鬼。他的心血已付诸流水,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的梦想已经先于他这把老骨头,早早入土。夜色逐渐降临了,乌鸦和望帝鸟听了他的号哭,也都很感怀似的唱和,难听的嘎嘎声让四周的老百姓毛骨悚然。
  他找了个小店住下了,他觉得实在疲倦,昏然睡着了。梦里背部开始隐隐作痛,那痛深植心肝,不容忽视。范增痛得j□j着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个长着美髯的儒士,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范增不耐烦道:“我栓了门才睡的,阁下如何不请自来?”
  那人摸着胡须笑了一阵,款款道:“范先生,我知你有经世治国之大才,可惜跟错了主子。不如我给你指条阳光大道,以先生的才学,名垂后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范增叹了口气:“先生不必多说,范增已知天命,如今突发恶疾,也是应有此劫,怕是不能好了。如果熬得过去,不用阁下相请,我自去往那阳光道上。若是熬不过去,便怨不得此生碌碌。”说罢不肯再言,闭目养神。
  儒士起身,摇首笑叹而去。
  范增背上毒疮发作,药石无灵,不几日,卒。一代名士,便死在这荒芜小村的客店里,店家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了,用床破席卷了,将他扔于乱葬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天。


☆、双剑合璧

    却说刘邦求范增而不得,毕竟项羽也失去了这位大智者辅佐,如同少了左膀右臂。而刘汉阵营,虽无亚父,却有张良、韩信、樊哙、萧何一干智勇之士,楚汉之争中,虽项羽兵力更盛,可刘邦渐占优势。
  楚营的士兵想家,长吁短叹,私下议论项王说:“自打小公子夭折,他下令不许再提起关于孩子的半个字,可他和夫人,哪一个能过了这道坎儿?王成天饮酒,意志消沉,夫人呢,舞也不跳了,剑也不练了,只是坐在那菩提树下发呆,下雨了也不知道躲一躲,可惜了那副花容月貌我看再这么下去,就完蛋了!还谈什么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咱能保住小命儿就万幸了!”
  南枝依依侍立在陌芅身边,皱着眉头看她。这个庞大的军营里,她只和她说话,因为她是哑巴。她不需要交谈,只是需要倾诉。
  陌芅笑着,抚摸那长得格外高大的百里香,恍惚道:“南枝,天天真是个奇特的孩子,他说花会开的,它就开了。就像当年,我很怕自己养的花不开,扶苏说,它会开的,它们就花开不败。我很怕学不会跳舞,那个老嬷嬷总是用细细的竹枝抽打我的腿,说我的腿踢得不够高,我哭着问扶苏,我是不是一辈子也学不会跳舞了,我这么笨,他说,不,你是最聪明的,你会是这个世界上,舞姿最明丽的姑娘。现在,他们不在了,这里的花不开了,我也,不再跳舞了”
  南枝神色呆滞地望定她。
  陌芅抚着腮,呵呵地笑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是想问扶苏是谁吗?他是我哥哥,也是我的爱人,还是我的孩子。”神色收敛,凄厉地指着南枝,道:“你这个眼神是在问我,他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问了两遍,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好似在看多舛的命途,忽然失措地大哭起来,只不过她平素说话就小声,有气无力的,所谓大哭也不过是常人的低泣罢了。
  她将宽大的袍袖一挥,再一挥,已然是个清雅舞姿,她将脸埋在那袖子中,哭道:“因为我怕,我怕!越来越怕我不是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就再也不记得他了,再也不认得他了,所有的思念与爱恋付诸东流的逝水”
  南枝忽然开口道:“原来你是秦朝的公主殿下。”说着便跪下了,五体投地地拜了一拜,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陌芅怔怔地抬起脸来,神色是震惊的。她又一次地受到了欺骗。半晌她才问:“南枝,你不是哑巴?”
  仆妇摇了摇头:“我不哑。”
  陌芅迅速地擦了擦眼泪,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冷声问:“是项羽让你来监视我的吗?”
  南枝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的,泪花都出来了方止住,她说:“项羽?他几时有这沟壑?西楚霸王直愣愣的一根肠子,哪里懂得这些计谋!”膝行两步,拉了陌芅的裙裾,低声道:“公主,我是阿房宫的宫女,只听闻过公主的声名,却没见过公主的真人,听得说你因犯了个什么错被流配到边远的关外,奴婢还嗟叹了大半年。谁知奴婢与公主有缘,到底有个服侍你的命”
  陌芅退了半步,将裙裾从她手里拉了出来,眼睛冷冷地看着远方。
  南枝泣道:“也因与公主有这个缘分,这些话奴婢今儿才敢说。西楚霸王有勇无谋,败势已定,未免辜负公主的绝世风姿。现今的汉王刘邦知人善任,有天子气象,况且他自从鸿门宴上见过您一面之后便日思夜想,屡次打探方知您不是什么项庄,而是项羽的妻子虞姬,您不知道,他多么爱慕您呀。如果您肯”
  陌芅折了一根百里香的树枝,新鲜的植物断口处芳香四溢,她的手指被划拉出两个伤口,血珠迸出,她也不理,将树枝哗地指着南枝胸前,笑着淡淡问:“奴才,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帮他?”
  南枝有些惊恐,仿佛那百里香枝条是把利剑,哆嗦道:“公、公主,奴婢帮汉王,一半是出于无奈,因奴婢的丈夫在汉王帐下效忠,奴婢的两个儿子是汉王儿子的侍从,我,我不得不听另一半,另一半是出于崇敬,汉王智慧过人,他深知西楚霸王全靠一个范增,所以只消除去范增,西楚霸王他就完了”
  陌芅“哦”了一声,将树枝朝仆妇的咽喉递进一寸,笑道:“这么说,范增酒食里的断肠毒,是你下的了?”
  南枝呆了一呆,旋即磕头如捣蒜,泣不成声道:“南枝该死,南枝该死!公主,您知道的,我多喜欢小公子,我把他看做自己的孩子,我没想害他,没想害他呀”
  陌芅将树枝收起来,笑道:“你跟我来。”
  南枝犹自不肯相信公主殿下就这么放过自己了,怔怔起身,走了两步才缓过气来,口中道:“只要公主肯去汉王身边,以公主的姿色和尊贵的身份,奴婢敢担保,以后您一定是正宫娘娘”她忽然住口,有些骇然,陌芅竟将她带去了项羽饮酒的营帐。
  南枝退了几步,终究被陌芅示意侍卫拦下了。
  项羽见她带着仆从来了,苦涩的心绪起了些微波澜。今日她的脸上竟然带着些笑容,很高兴似的。初嫁给他的那年她曾说,她要他的命,等他死的时候,她才会笑给他看。后来,他给了她一个孩子,她抱着天天,时常有了些笑容。但后来,孩子又没了她就再没开怀过。他的虞姬,有多久没笑过了?多久没和他说过话了?多久没理他了?今日,与寻常有什么不同么?
  项羽迎了上去,两人对望着,他的眼眶有些红了,有些酸胀,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有了泪意,他叫了一声:“虞姬”
  陌芅狎昵道:“夫君,你喝酒呢,也让我喝一蛊。”
  项羽听说,便亲自去倒,倒在杯中,递至她唇边。陌芅也不接,就着他手里喝了一口,又问:“我想练剑,你陪我练。”
  项羽道:“好。”将自身佩剑取下递给她,又让侍卫拔剑。陌芅止道:“一把尽够了,如今我忘了怎么舞,你手把手地教我。”
  西楚霸王一愣。终于还是把自己的大手裹上她的小手,半抱着的姿势委实太过亲密,这久违的亲近让他有些脸红耳热,稳了稳神,深吸口气,问:“你想舞哪一路?”
  陌芅在他怀中,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你觉得杀人最厉害的那路。”
  南枝嘭地跪下了,哭喊道:“夫人饶命,霸王饶命!夫人饶命,霸王饶命!”
  项羽奇道:“这就怪了,我们又不杀你,只是舞个剑作耍,你哭什么?”
  陌芅跟着正色道:“正是了,你慌什么,我们只是舞个剑而已,你在一旁仔细看着吧。”话未落音,已经挥出右手,项羽只得跟住,握了她的手教她斜刺,挺刺,横拉,竖劈,英气逼人的一路右手剑,因顾忌着她,多了些阴柔。
  那剑锋刷刷略过南枝的面颊几次,都不曾伤着了她。项羽有些奇怪,这虞姬平日只和这个哑巴娘打交道,今日怎么尽吓她等一等,刚才,那哑巴娘好像说话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手被虞姬一带,两人合力就将一柄剑直直刺入了哑巴娘的胸腔,坚定推进,终于贯穿,只剩得一个剑柄在外。
  满帐的人都目瞪口呆。最意外的仿佛是南枝,她难以置信地垂头看着剑柄,艰难道:“公”主字尚未出口,直挺挺地往前扑倒,喋血满地。
  项羽怔怔道:“虞姬,你这是她这是”
  陌芅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挣了挣被他紧握着的右手,也抽了出来,淡淡道:“她装哑巴,是刘邦派过来的奸细。”
  项羽望着她离去的曼妙背影,呆了半天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报了杀子之仇。


☆、霸王别姬

    杀了南枝不多久,那边韩信便摆下了十面埋伏,和项羽玩过家家。项羽整个孩提时代在他叔父的指引下,全用来梦想他的豪情壮志了,对于这类躲猫猫、捉迷藏、突围、反被动为主动的游戏都不在行。他只是个豪气干云的勇夫。他只是喜欢厮杀,打仗,天下大乱。他不爱驾驭天下,不爱权谋,也不喜欢玩儿游戏。
  陌芅随着西楚霸王在垓下,默默无言看着项羽一日比一日消沉。他如今败了,她该满意吗?无论如何,虽然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并非出于本意地付出了惨重的血的代价,走了这样迂回的道路,终于看到他败了,他的豪情随着整坛整坛的酒水吞下了肚,他的骄傲全成了昨日黄花,他的自负随着他瑟缩在中军的大帐里。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便又如何?
  她躺在大床上,眼角渐渐渗出泪来。哭泣这种事情,一旦开始,根本就停不下来。一定要哭得泪干喉堵,肝肠寸断为止。
  项羽进房来了,身上的酒气没有往日浓重,今日他比较清醒。因为清醒,所以也就更加痛苦。他坐在床沿,看着属于自己的绝美的女人,时光赋予她成长,她再也不是新婚夜初见的那个惊惶少女,而是风韵天成的成j□j人了,可她只有更美,更美,美这种东西,在她这里仿佛是可以储存的,所以竟与日俱增了。
  他哀叹一声,大手抚上她微微泛红的眼皮,喃喃自语道:“为何就连梦中,你都不能停止哭泣呢?终究,是项羽无能,委屈了自己的女人。”起身踱了两步,泪流满面吟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陌芅一阵心酸,再也忍受不住,翻身爬起来哭道:“项王!”
  项羽走过来,携了她的手,将她抱在怀中。
  她扶着他的手,借力站起,立在床沿上看着他的眼睛道:“项王,我不是虞姬。”
  项羽笑了:“我知道。”
  陌芅怔怔的:“你知道?”
  项羽的笑意更深些:“虞姬的堂兄在我营中做事,你来了之后,见了他半点反应也无,我还以为你是气他不该将你许配给我的缘故,可是后来有一天,他深夜拜见了我,说你不是他的堂妹虞姬,你被掉包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要我小心。又过了些时日,我收到一封书简,是一个叫梅琴的人写的,他说:舍妹顽劣,艳慕上将军英名,李代桃僵为人作嫁,现上将军的未婚妻虞姬在梅某的府上少住,梅某愿将虞姬送往将军营,换回梅某的妹妹,将她还给她的夫婿”
  陌芅扶着他的肩膀,急切道:“他是这么说的?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你是怎么答复他的?”
  项羽做出沉思的样子,半晌道:“我记得我是这么回复他的:本将军很喜欢你梅某的这位舍妹,你若是敢来换人,本将军就将你”
  陌芅慌忙抬手掩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了:“他是个好人。”
  项羽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问道:“你有本名吗?你肯定不是姓梅。敢和项羽叫嚣着换人的,绝对不是为了自家妹子。”
  深夜的寒露下来了,鬼风吟哦中,有些凄迷的楚歌飘过来,飘过来,重重击在西楚霸王的心上,脸上。陌芅扶着他坐下,微笑道:“项王,我叫嬴陌芅。”
  项羽呢喃了两遍:“嬴陌芅,嬴陌芅”猛然抬头道:“你是!”
  她点点头,呼吸急促起来,急着把来龙去脉和阴错阳差告诉给他:“是的,我是,我是嬴政的小女儿,暴秦的公主。我本来是来刺杀于你,所以那天我根本不是因为害怕才”
  项羽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截住了她的下文,总结道:“原来,项羽娶了一位公主。那么,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你后来,有没有一点点爱上我呢?”他明白了,他真的全明白了,明白了她的落落寡欢,她积年累月的冷淡,她常常没来由的脾气,明白新婚夜的那朵白花意义何在,明白了她为何三年穿白,不施脂粉,不配簪环,那是她的国孝。
  陌芅哑了,她回答不了,她说不出口。于是她泪意潺潺地笑道:“项王,我想跳舞。”
  “哦?要不要传人来给你伴奏?”他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意态是真诚的。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起身下地,开始摧腰折袖地舞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惊叹,那铺天盖地的旋转就来了,急速地转换着灵巧的姿势,两只脚尖几乎不曾点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周而复始,岁岁年年。如果一定要有一个通俗的比喻,那就是千百只粉蝶在生命的尽头齐齐起舞,将一生的光华与璀璨都在这支舞里诉尽,令人目眩神迷。
  舞罢,她瘫在他的怀中。面颊红了,呼吸乱了。
  项羽问:“这支舞,我从未见你跳过。”
  陌芅笑起来:“当然了我的项王,这支舞,名叫《陌上流苏》,你的乐人是不可能会演奏的,因为它的曲谱伴随着阿房宫你那一把大火燃成灰烬,长眠地下,已成绝响。这舞步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表演。我曾经和我的哥哥说,这支舞,我只跳给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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