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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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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地老鼠
廖叔给人的印象就是老实、木讷,一般很少和人说话聊天,但只要和我在一起,话就会多一些。
此外廖叔有个习惯,每次去人家吃饭,他都自备碗筷,他说自己的手经常触摸病人身体,所以不干净,省的讨人嫌。
后来我家里盖房子,白天没地儿待,廖叔在家就会招呼我去他那里,而从他破了我家的截运风水局后名气响亮许多,所以比原来忙碌不少,我小孩心,好奇心重,没事儿便跟着廖叔四里八乡的跑,跟着后面蹭热闹。
没过多久我便亲身经历了一场诡异状况。
但那次生意并非廖叔接的,而是马婶接的。
在廖叔“蛰伏”期间,马婶就是我们村子里唯一的巫婆,周围四邻谁家有点怪事都找她办,但这一次马婶却遇到了“坎儿”。
邻村一个七十八岁的老头死亡,他子女买回寿衣后右脚的元宝鞋无论如何都穿不上身,请马婶去“问了神、退了鬼”也没用,明明大出脚一圈的鞋就是上不了脚。
马婶知道凭自己能力是搞不定了,于是让廖叔“助一臂之力”。
我反正也没事儿,求着廖叔带我一同前往,他仔细想想道:“死人的地方阴气重,你还是别去了。”
“廖叔你就带着我吧,在家也没事儿,我跟你后面学点本领嘛。”仗着廖叔喜欢我,我跟着他后面没皮没脸的央求。
他本来不善言辞,憋了半天只能笑笑道:“那你去了可不能乱说话,一定要听我话成吗?”
我心里乐开了花道:“成。”
随后我两便去了邻村,在灵堂里见到了亡故的老人。
他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整个脑袋比一个成人拳头大不了多少,尖尖下巴上有一撇长长的八字胡,面相和老鼠精有点连像。
老人穿着一身蓝色缎面的寿服,左脚好端端的穿着元宝鞋,右脚则只穿了一只云袜。
师父绕着灵床前后转了一圈,又拿起元宝鞋和脚比了比。
鞋子确实比脚大了一圈,可无论如何就是穿不上,只听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有些不耐烦的在灵堂外对马婶道:“早知道请东浦村的王道士就好了,你们到底行不行?老人还等着入坟地呢?”
马婶陪着笑脸道:“大姐别急,应该差不多了。”说罢进了屋子问师父道:“廖师傅,你看这事儿到底怎么办?”
廖叔没说话,朝灵堂外看了一眼悄声道:“马婶,这件事咱们只能干瞪眼。”说罢悄悄脱下老人右脚的袜子,只见脚趾上已经长出一截黑色的长指甲,指甲又尖又锋利。
“这、这是要闹……”不等马婶话说出口,廖叔赶紧示意她禁声道:“这件事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不光是尸变那么简单。”说罢他将妇人请进屋里道:“大姐,我看老爷子的身后事最好是火化。”说罢他取出三炷香点燃后插在老人身体正前方的位置。
右边香的燃烧速度明显快过其余两根,廖叔道:“你看见没有,老爷子这是……”
没等他话说完,妇女凶巴巴的打断他道:“你们这些人就知道装神弄鬼的骗人钱,你让我们用火烧自己老头子,这不就是让我们做不孝后人吗?十里八乡的知道这件事情,我们一家人以后还有脸在这待吗?没本事你就直说,别在那儿出馊点子。”
她话音未落师父便将灵堂木门关闭,女人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退了半步道:“你们、你们想干啥?我可警告你两,我家人……”
“大姐别误会,我就是想让你明白老爷子必须火化的原因。”说罢师父挖了些泥巴,将门上所有透光处全部封住,没了光线灵堂顿时变的阴森起来,甚至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廖叔从包里取出一根粗如人臂的白蜡道:“这是一根牛油蜡烛,我现在要点亮它,不过这根蜡烛点燃后可能会有奇怪的现象发生,我只希望三位无论如何不要发出响动,可以嘛?”
我和马婶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女人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双手环抱看着房梁。
廖叔将蜡烛插在屋子北角,点亮后又吹灭其余烛火,莹莹一点亮光只能照亮屋角一隅,偌大灵堂其余位置包括老人尸体全部沉入黑暗中。
廖叔将我们带入屋角光亮处,挡在我们身前,起初没啥动静,但随着“吱吱”两声耗子叫,只见老头那瘦如干尸一般的小脑袋悄无声息的突破黑暗出现在幽暗的烛火中。
我当时就下的浑身僵木了,那女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气,用手紧紧堵住自己嘴巴才没发出声音。
只见老头那小小的脑袋眼睛瞪得滴溜滚圆,从左到右的缓慢移动着,似乎在搜寻什么,每次当他干涸呆滞的眼睛从我脸上扫过,都会让我浑身皮肤阵阵抽紧。
就这样足足过了很长时间,那张可怕的脸才从烛火中退了出去,接着黑暗里传来喀拉拉一阵轻响。
廖叔赶紧打开木板门,阳光透入屋子里的阴气顿时消弭一空,温度也提高不少。
只见老头尸体一动不动的躺在木板上,廖叔走到他脚后对妇女道:“大姐你看看袜底。”
只见白色的云袜上沾染了不少灰尘,显然刚才早已死亡的老头下了地。
“这、这、你……”妇女已经说不出话来。
廖叔道:“我冒昧的问一句,老爷子生前是做啥工作的?”
“是村里的负责人。”亲属回答的比较含糊。
“老人平时的经济状况好吗?比如说有没有什么珠宝古玩之类的东西?”
“我爹穷的叮当山响,哪来这些东西,不瞒你说,他看病办丧事的钱都是我们子女五个凑的,除了一件破草屋子,他啥也没留给我们。大师傅,你问这个是啥意思?”女人口气缓和了不少。
廖叔皱着眉头想了很久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方便打搅了,情况你也见到,如何处理你们家人商议着办,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即便今天你不火化,过不了多久还是要火化的,但真到那份上可能就要伤人了,这也不是你们子女所想的。”说罢带着我就走。
马婶跟了上来道:“廖师傅,到底咋回事,你得和我说一声。”
廖叔憨憨一笑道:“您也看到,老爷子这是明显要尸变了,若是非得埋下土,甭说当地,就连我们村子都有大麻烦。”
“可是你问他们家经济状况又是啥意思?”
廖叔张口似乎要说,但想了想转而道:“算了,这是人家的隐私,我就不乱说了。”
然而没等我们走多远,老人的大儿子便追上了我们,他冲廖叔连连道谢,紫红色的面庞却隐约透露着一丝不安,廖叔道:“解决的办法我是说了,信不信在你不在我。”
“我来找大先生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是想知道您问俺爹工作啥的有没有说法?”
“说法当然有,但你未必信,所以不如不说。”
中年人几步绕到师父面前道:“大先生请留步,俺爹生前做的事情俺妹她不知道,但是俺小时听爹说过,他十五岁就跟部队出去打过鬼子,俺爹是有战功的人,按理说一个老革命不应该遭这报应。”
廖叔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中年人急的鼻尖都冒汗了道:“大先生,你一定得告诉俺,老爷子到底是咋回事?”
“你家老爷子是个地老鼠。”师父此言一出,顿时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4、发财头
“啥?俺爹是耗子?”中年人失声问道。
“你别误会,地老鼠可不是耗子,这是盗术里的一门功夫,修炼地老鼠的人左右脚任选其一,练成便称为法身,有了法身穿屋跃顶犹如平地,土里刨坑眨眼十米,你家老爷子修炼的就是这门功夫,而他的右脚便是法身。”
“至于说为何会尸变,我猜可能是当年在地下来去次数太多,抗日年间,地下埋有大量死尸,老爷子这手地里出入的功夫难免遇到尸体,可能是尸毒积郁其身,造成的结果。”
中年人就像听天书一般张大嘴惊讶了很久才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为啥俺们弟兄姐妹没人知道?”
廖叔道:“这也是老爷子了不起的地方,盗术顾名思义就是偷盗的方术,一旦练成若是用于图财常人无法抵挡,老爷子当年修炼是为了战时所需,如今天下安定,这门功夫自然无需再用了,他何必再对后世之人提起,万一家族里有人心生歹念,因此而做了违法的事,他反而是害了后人。”
听廖叔这样一分析,即便我尚且不太懂人事,也觉得十分在理,中年人自是体会了父亲的一番苦心,他双目含泪点了点头道:“谢谢大先生。”
师父也是点点头道:“大哥,老爷子英雄一世,临了还是让他走的体面,何必再经历劫数呢,夫妻合葬,骨灰、衣冠都可以代替肉身,他心在你娘身上才是最重要的。”中年人深深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马婶对廖叔自然是心服口服,连夸廖叔手段高明,廖叔很客气的谦虚了几句。
和马婶分开我笑道:“廖叔,你说马婶是不是个骗子?”
廖叔脸立刻就沉下来道:“串子,咱们做人万不可在背后说人坏话,还有就是切莫小看或得罪修术之人,这会让你后患无穷的。”
我当时只有九岁,哪懂这个道理,左耳朵听右耳多出,根本没往心里去,眨眼就把这个叮嘱给忘了,以至于后来闯了大祸,差点害得自己没命。
对于“地老鼠”这门功夫我是非常好奇的,便问道:“廖叔,你会地老鼠吗?”廖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又过了几天我在廖叔家看书,他屋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人书,皮装线书、羊皮纸书等等,我那时也不认识几个字,主要就看书上稀奇古怪的画,翻到其中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打开后第一页便是一个道士再给人剃头。
这幅画立刻便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并非是因为我身有慧根,而是因为画中道士剃头的对象是个赤面獠牙,头上长角的魔鬼。
我“十分好奇”,作为一个降妖除魔的道士,怎么好端端的给一个恶鬼剃起头来?正自满心幻想,廖叔推门入物,见我手上拿着的书本,他露出浅笑道:“有点好奇?”
岂止“有点”,简直是“好奇爆了”,我指着恶鬼道:“廖叔,还有捉鬼道士给鬼剃头的?”
“这个只是鬼形之人,说的是人心有鬼,而非本人是鬼。”
廖叔这句话以我当时的“修为”根本无法理解道:“那你给鬼剃过头没有?”
“我是人,怎会给鬼剃头?”廖叔笑道。
问完这句话不久,他家里便来了一个大胖子,这胖子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满面油光,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的面相,不过胖子倒是非常客气,他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随后道:“来请师傅给我修个发财头。”
只见廖叔剃头前先给一尊神像上了香,这才开始摆弄胖子的头发,而他理头发也不像别的剃头师傅,顺势而为,而是东一下、西一下的乱来,片刻之后便将胖子脑袋摆弄的犹如狗啃一般,胖子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新发型”。
收起剪子后,廖叔又抽出一把剃刀,将胖子脑袋刮的干干净净。
我看在眼里心里好奇,既然如此何不上来就剃光头发?但胖子却不这么想,他恭恭敬敬道了谢,给了廖叔厚厚一沓钱才转身离开。
等他人离开后,廖叔一抖沾满碎头发的白布道:“串子,叔给你变个魔术好不?”
“好呀。”我赶紧放下书,两眼盯着廖叔双手。
只见他展开白布,吹了口气道:“出来吧。”在我的注视下,白布逐渐鼓起,之后胖子肥硕的脑袋居然由下而上“升出”白布之上,依旧是笑眯眯的对着我。
我当时真以为这是“神奇的魔术”,高兴的连连拍手叫好。
廖叔也是满脸堆笑,开始再度修剪头发,只见胖子头发越来越少,但地下的落发却没有增加一根。
再度剃成光头后,他随手一抄白布,胖子的脑袋便消失不见了,我羡慕不已道:“廖叔,你教我这个魔术。”
廖叔则呵呵笑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高中毕业了,我再教你这个魔术好吗?”
然而我注定是没法等到高中毕业了,因为我十五岁时初中毕业后没考上高中,七门功课在一起我一共考了215分,即便是在县中学也是倒数五名的名次,于是我“光荣毕业”。
当时我家里早就换了地儿,在廖叔家旁边盖了新房,两家人做了邻居,关系好的如一家人。
自从搬家后家里运道确实好了不少,老爸先是养鸡养猪赚到了钱,之后又开始捣腾山货,当时村子所在的灵泉市进驻了两家大超市,老爸稀里糊涂和人去谈合作,结果新店开业生意好的一塌糊涂,老爸的山货生意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赚了钱。
我知道私底下廖叔给老爸剃了几次“发财头”。
我也曾要求廖叔给我剃个发财头,他道:“串子,我要给你剃这个头,就是害你一辈子。”
我却不以为然道:“怎么会?老爸现在不挺好嘛?”
“那是因为水到渠成,求财求运首先是求,劫财劫运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你想想刘华婶他们家。”
刘华婶家的截运风水局被廖叔破了后一年内那个男人就因为受贿被抓,家道瞬间败落,刘华婶也跑到城里和孩子同住,根本不敢在村子里露面。
后来我去灵泉市的一家制衣厂打工,很快便沾染了赌瘾,半年的时间不但输光了所有积蓄,还倒欠了三万多的外账。
之后这帮人便通过工厂外的社会青年追债,差点打了我,被逼无奈我只能回家找父母要钱。
那可是两千年初的三万块,家里人都慌了神,除了把我一顿臭骂,也开始四处筹钱替我还债,晚上廖叔知道了这件事道:“大哥,串子是被骗了,这笔钱不能给对方。”
我则反驳道:“廖叔你不知道我的牌技,在厂里斗地主,诈金花我是一霸,真是遇到高手了,否则我……”
话没说我老爸一巴掌抽在我脸上道:“还吹牛呢,以后再赌钱我把你手剁了。”
我捂着脸也不敢说话了,廖叔道:“小孩玩心是有的,改了就好,但是这钱你们不能给,否则就是助纣为虐。”
“那怎么办?那是一帮社会上的小痞子。”父亲道。
廖叔道:“你们别管了,我来处理这件事吧,串子,这些人啥时找你要账。”
“明天上午。”
“好,老爷子明天你们几位出去转转,我和串子把这笔赌账了了。”廖叔淡淡的道。
5、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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