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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_权瑜)复十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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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子敬赶到荆州,那刘景升的病却好了,又当如何?”
“吴侯与荆州牧交好,前往探病有何不妥?”
“若是那老头此刻已经断了气呢?”
“肃只求星夜兼程,赶在曹操抵达之前。”
将手中茶匙放下,敛去了眼中的嬉闹之意,孙权起身对着鲁肃躬身施礼:“如此,孤便拜托子敬先生!”
鲁肃起身还礼,语调温和而坚定:“肃定不辱命。”
携起他手送他出门,眼看着侍从撑着油纸伞一路将鲁肃送出侯府,雨幕遮住了视线,只这哗哗的雨声,似乎越发猛烈了。
搭起手遮在眼前看苍茫天空,却只是无尽的漆黑,孙权转身进屋,看着那飘摇不定的烛火,思绪飘远。
雨夜赶路真的不是什么好经历,尤其是在骑着瘦马赶着跛驴的情况下,吕蒙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蓑衣斗笠在雨水里浸了太久已经开始往里衣渗水,他自己如此,那前边的周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往那瘦骨嶙峋的马屁股上拍了一记,吃力的赶上周瑜,混着雨声含糊的叫了声二掌柜。
雨太大,吕蒙怀疑周瑜没听见,正踟蹰着要不要再来一声,那二掌柜实在是太不顺口,准备再酝酿酝酿时,瞥见周瑜微微翘了嘴角,那斗笠压得太低于是只瞧见尖削的下巴和抿得很好看的薄唇,那人甩了甩马鞭,颇轻松的指着远处亮着微光的建筑道:“我们先去那瞧瞧吧。”
先前未离开鄱阳时吕蒙一边兴奋的到处搜罗老马跛驴,奈何军中补给充足好说歹说从个茶商手里买了匹驴子,顺便包了那驮茶砖,他牵着那驴子闷头往前走,然后问周瑜何必自己亲自去荆州。
彼时周瑜正试骑那匹瘦马,马蹄掀起的草皮撒了一路,一双眼笑得如春水梨花,他说早晚是自家的地盘当然还是亲自去看看心里踏实。
那人说着便又扬鞭催马,围着吕蒙一人一驴转圈子,突然勒马停在他身侧,微微倾下腰身道,别叫我都督,是二掌柜。
吕蒙被他眼里含泪的笑意闪得恍惚,突然手中缰绳一紧那驴一声悲鸣,得,恰巧驴蹄子跌进坑洞里彻底成了头跛驴。
两匹马被周瑜催促着轮番消耗体力,到现在来到荆州边界时,□的两匹马浑身湿冷的越发疲癞,混着这瓢泼大雨,着实像极了忙于生计的落魄茶商。
终于走进了那亮灯的地方,却是个官道旁的面馆,半掩着门,门口大棚底下土灶还隐隐亮着火星,灶上铁锅未撤,飘着羊肉香,看招牌,像是个南迁的北方面馆。
吕蒙把马和驴子栓到棚底下,甩甩蓑衣便去拍门,门里人听见动静,许是想不到这雨夜还能有客人,慌不迭的把二人迎进来,热茶毛巾奉上才开口问道二位要点什么?
周瑜幼时随祖父在洛阳住过几年,那人一开口便听明白了几分,要了两碗汤面一盘热羊肉,然后随意问了句掌柜是豫州人?
那掌柜正忙着往灶里添柴扯面,也就闷闷的应了声是,周瑜看他掀锅下面的手法,微眯了眼把视线投在了门外的官道上,风雨依旧。
少顷汤面上桌,吕蒙拨拉一下桌上的油泼辣子,瞧着周瑜颇有兴趣的闻了闻然后往面碗里搁,也就跟着放了点,几口面汤羊肉下肚,才终于有些热乎劲,这时那掌柜凑上前问雨太大要不要把马牵去后院。
周瑜正捧着那海碗暖手,氤氲的雾气里抬起头弯出个笑意:“那有劳了。”
眼看他出门牵马,周瑜也不在意自顾的喝汤,雨声却是越来越大了。
二人急于赶路,这会儿才终于暖过味来,吃掉盘里最后一块羊肉,忽然听到外头嘈杂的蹄声马嘶,隐隐带着喝骂,然后那门被碰的一声推开,一行军士装扮的人鱼贯走进来,为首的一个进门便喊着上面上肉,呼啦啦坐下了,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周瑜吕蒙。
稍文弱的那人似乎被他们腰间的环首刀吓到,瑟缩这微微挪了下位子,另一个健壮些的正靠近他做安抚状,眼里却也是带着惧意。
左右饭食还未上来,那军士便走近了一屁股坐在周瑜对面:“二位生意人?”
“是。”声音颤得像是雨水敲打的树叶。
“怎不见货物?”
“茶砖怕潮,掌柜移去后院了。”
“哦。”扫一眼周瑜拿筷子的手,突然起身去了后院,雨声太大听不见声响,过了会那人再回来,冷冰冰的脸上似乎轻松不少,对着周瑜歉意的笑笑,便回去自己饭桌。
那群人吃得很快,匆忙上路时吕蒙正跟掌柜要了草料去喂马,再出来时一行人走得干干净净。
掌柜正在收拾碗筷,动作娴熟,吕蒙凑近周瑜:“要住下么?”
“不了,继续赶路。”
于是不再多话,各自上马前行,却不想周瑜突然在一条岔路上转了方向,疑惑着看他,周瑜也不多话,他说回家。
方才的荆州军虽未戴孝,却个个衣襟衽左,那刘表,怕是已经死了。
四十四
肆肆
鲁肃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或者说是刘表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终于在封锁消息这件事上做得不那么窝囊,星夜兼程的从柴桑奔往荆州,结果探病变成了奔丧,行至夏口时听闻曹操南下荆州,等至南郡,刘琮束手降曹,刘备兵败新野,被追赶着一路南逃,刘琦驻守江夏回家奔丧却被拒之城外,周瑜带着吕蒙在荆州边界溜达一圈后遇见了左衽的荆州兵,于是两人两骑拖拉着一头跛驴,颠颠的便往柴桑赶,进入江东地界时碰上个冤大头卖了那驴子和茶砖换了两匹快马,然后策马扬鞭直向柴桑奔去。
此刻鲁肃得知刘备欲南渡,便在当阳长坂坡与刘备相会,谈及江东强固,愿与刘豫州联手拒曹,备甚欢悦。彼时诸葛亮与刘备相随而至,兵荒马乱之中一派淡然自若,背后黄沙滚滚人喊马嘶,见到鲁肃还不忘挥了挥手上羽毛扇子拂去那拂不净的黄沙枯草,略一欠身道:“南阳诸葛亮见过子敬先生。”
带着刘备驻扎夏口然后领着诸葛亮去柴桑见孙权的鲁肃有时会想,兄弟什么的真的是个很奇妙的存在,比如诸葛瑾的君子如玉,恭谦有礼,诸葛亮无疑也是君子,却不似自家兄长那般,他很年轻,跟自己的主公一样年轻,只不过孙权的年轻很隐忍,而诸葛亮却年轻的很恣意,后来鲁肃便感慨,果然造化弄人,若是当年的破虏讨逆将军还在,孙权是不是也会像眼前这人一样,年轻恣意而张扬,只因在风风浪浪面前他们的背后总会有个人可以拍着他的肩背说,莫怕,无妨。
他带诸葛亮去面见吴主,正逢曹操的战书也送到了孙权手上,数以千计的战表沿江而下,周瑜随手捡了一份甩甩上头水珠,交与吕蒙道:“子明,念给我听吧。”
吕蒙一边感慨识字太痛苦一边拆开那竹筒抽出战表,扫了一眼,一字一句:
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八十万水军,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念完了,抬头看周瑜,那人正摸着马鬃若有所思,滚滚江水东流而逝,眼睛里的明亮的火光被流转的泪光闪得愈发炫目,吕蒙瞧着他,半晌,才见那人翻身上马,马鞭梢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腿侧:“走吧。”
身后吕蒙已经策马跟上,嘚嘚的蹄声中周瑜反复想起那战表上的张狂话语,紧了紧手中缰绳,默默念句仲谋莫慌……
“……今治八十万水军,方与将军会猎于吴。”张昭捧着那册竹简念完最后一句,朝堂之上已是一片哗然,仿若林中惊鸟,张皇悲鸣漫地残羽。
张昭已经合上了那册竹简,瞧一眼吵成一团的诸人,又看一眼端坐朝堂的孙权,斟酌片刻,方才出列道:“臣以为……”
堂下瞬间安静,数十双眼睛看着他,孙权微微眯了下眼,示意他继续。
“曹公豺虎,然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据之,事更不顺。战,则江东生灵涂炭,降,方可保境安民。”
他不急不缓慢慢道来,一字一句拆开了合起来全都冠冕堂皇,一干文臣早已随声附和,压低了嗓音的万全之策听得孙权脑袋嗡嗡作响,扫一眼下首的鲁肃,却见他面容肃穆不发一言,当下猛然起身道一句孤且更衣,诸卿稍候。
他方一离身,身后朝堂依然沸腾,烦躁的转入廊下,然后听到熟悉的脚步,中规中矩的急促,转身,精准的握住了来人的手腕:“子敬想跟孤说什么?”
“主公。”顺了一口气,瞧着孙权因为焦躁而皱起的眉头,突然很想去伸手抚平,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反手覆上了孙权的手背,“方才子布一干人等所言,主公万不可认同。”
“子敬何出此言?”
“若我鲁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且依我名位,还能在曹操手下做个小官,乘牛车带吏卒,交游士林,以后升迁也能做个州郡长官。”顿了一顿,看着孙权接着道,“可是主公若要降操,结果又会如何?”
他面带忧色,孙权却看着他笑了,浅色眼眸在阳光下剔透而晶莹:“此诸人持议,甚失孤望;而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
持了他手两两相望:“此天以卿赐我也!”
鲁肃看着他,早已褪去稚气的俊朗面孔笑得有些孩子气,听闻他无意降操,心中忧虑早已消去大半,于是便也笑:“如此,主公应即刻召公瑾回来共商抗曹大计。”
“不用孤费事,公瑾这会儿多半已经在回柴桑的路上了。”
他说的笃定,眉宇间掩不住的骄傲让鲁肃暗叹自己方才的白担心,遂转了话头:“刘豫州派来的使者,主公准备何时相见?”
“自是越快越好!”
是夜,孙权安抚了一干人等终于收拾出一个独处的空间,然后便在自家府上的偏厢看到了好整以暇侯在那里的诸葛亮。
不得不说第一印象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明明从长相到性格到为人处世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孙权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想起了周瑜,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手掌笼在袖中,抬头看一眼在门缝中阖上的星空,默默念叨了一声公瑾,而后转身言笑晏晏:“这位便是孔明先生?”
天寒地冻,于是手中羽扇只堪堪摇动了几许火花,木炭细微的炸裂声衬得一室温暖,他起身施礼:“在下诸葛亮,见过孙将军。”
案上茶香袅袅,孙权径自坐下了,挽袖斟茶:“先生远道至此,不知刘豫州有何见教。”
二人年岁相仿,孙权上唇留髭而孔明下巴蓄须,虽都宽袍广袖的相对而坐,却无端英气不少的孙权笑盈盈的看着诸葛亮,微微眯起的浅眸映了烛光,晶亮。
“今海内大乱,曹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将军量力而处之。”
举杯饮茶,看着对面那人:“何谓量力?”
“将军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
“若如君所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
那茶水似有些烫口,诸葛亮放下茶碗,忽然对孙权露出个笑容:“吾主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仰慕,如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
他那笑容太耀眼,飞扬的神采让孙权突然觉得那人很欠揍,喝下一口茶,撇了撇杯中茶叶:“孤自不会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
“那将军你事急而不断,又是为何?”看看孙权,忽然笑得狡黠,“将军是在等人?”
稳稳放下茶碗,一样的微笑:“孤是在等人,只那百里之外,不也一样有人在等先生平安归去么?”
起身至窗前看那浩瀚星空,缓缓道:“最迟后日,先生便等孤的消息吧。”
四十五
肆伍
周瑜踏进柴桑城的那一刻起便觉得,事情也许并没那么糟,至少比自己预计的要好上很多,城中看起来很安静,掩在夜幕中沉沉的睡着,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也全都好整以暇的似乎在夜半练习吊嗓子,不管内心如何,至少表面还是镇静,那便已经足够了,骑在马上的周瑜不可抑制的又想起侯府的孙权,然后在催马回府的路上,悄悄的念出了一个太久不敢提及的名字,只觉喉头干涩眼角微酸,抬头看,繁星漫天。
进城时已是深夜,虽吩咐了守城军士莫要惊扰了别人,不过照这架势,怕是不消多久,该来的不该来,都要找上门了。
牵马回棚时居然瞧见了被自己带去鄱阳的白马,与孙策留下的赤红马一道,乌溜溜的眸子瞅着自己,嘴边还挂着半跟没咽下去的草料,温驯的刨刨蹄子给自己打招呼,不用多想便猜出是孙权着人从军中送回家中的,笑盈盈的拍了拍马脖子,便带着吕蒙去客厅。
文臣一拨武将一拨,个个忧心忡忡慷慨陈词,端坐席上云淡风轻的说声给各位上茶,他便只是听,最后才缓缓说了句等明日面见吴侯,瑜方能得知如何决议。
等送走众人,再端起面前的小米粥时,那碗已经凉透了,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也不着人再热热,就那么凉着喝了,才唤了人过来去吴侯府上一趟,说夜深露重周瑜不便打扰,一切事宜等明日奏对时说吧。
回身时瞧见还坐在下首未离去的吕蒙,不知何时已经把准备的小米粥悄没声的喝完了,正抬眼看他,便道:“子明也回家休息吧。”
吕蒙起身却不离去,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确定的语气:“都督?”
征讨江夏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黄祖伏诛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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