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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瑜_权瑜)复十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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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很安静,于是衬得连带帐中也只剩了孙权自己的呼吸声,他估摸着此刻双方多半刚刚碰头交战,胜负如何孙权并无多少担心,那是一股几近病态的信任,至少在对阵作战方面,从未怀疑过,他只担心他何时能回来,还有回来以后,又该如何。
一旁五弦琴身上镶嵌的玛瑙腾虎前爪托着一轮如血红日,黑色的虎身与那血胆形成鲜明的对比,浮光流动中能清晰的看见血胆正中雕刻的‘瑜’字,多年前孙策着人刻了送给周瑜的,知晓的人并不多,孙权却是其中之一,他看着那个霸气的老虎,伸手摸了摸它的牙齿,似是感慨埋怨的低低叹了声,兄长啊。。。。。。
然后便是无言,指尖下的玉石已经带上自己的温度,所有的尖锐的张力都藏在那层温润的表层下,一如斯人。
指尖慢慢滑到琴弦上,拨出一个音节后又覆上琴弦收了声音,空留一个清朗的商调在帐中一圈一圈回响直到消失不见。
孙权闭了眼不出声,然后在最后的余音里慢慢张开眼睛,起身去拿案上周瑜摆放的卷轴竹简,兵书地图样样皆有,最底下一层居然是半卷黄历,扫了一眼,然后被各色的标记晃花眼,也不晓得周瑜怎么划分出那些三角圈圈四方形所指的含义,在被画上红圈的自己生辰那天注目了良久,才翘了嘴角把黄历收起,去看正中摆着的沙盘。
可能遭遇的种种状况都被孙权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是理不清头绪,长江上的水文他远不及周瑜熟悉,幼时读了兵法策略似乎在读完就重新还给了周瑜,凡事都懂些,偏又凡事都不甚了解,所幸孙权向来对这事不太在意,打仗不擅长,总有自己更擅长也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想到这,孙权又对自己方才魔障似地登船闹别扭万分不能理解,理解不能,于是转了一圈,才找出句关心则乱自我开脱,顺便帮着周瑜开脱。
他想说我只是担心你,可是说不出口,他说不出,周瑜也一样,压在心底的心照不宣,说不上什么情绪的随手又抽出案上的书信,大多是各级将领报于周瑜的军力部署和对作战方法上的请求疑问等等,有的还未审阅,有的已经批注,端正的小篆笔锋透着股锐利果敢,那是周瑜原本的笔迹,夹在各色字体中,低调的张扬着。
孙权一册一册挨着翻阅,看周瑜回复的批语有的庄重有的俏皮时不时的来句插诨打科,颇有些看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意思,正式的官话和平日里的白话用的得心应手,倒也怪不得周瑜在军中素来亲和却又不失威信,他瞧着瞧着心底便涌过一阵自豪,那人再怎么优秀,也还是他孙氏的。
周瑜擅于模仿他人笔迹,孙权幼时曾缠着他教自己,却在照着周瑜的法子写秃了好几只狼毫也无甚成效,反而把一阕乐府临摹的分不出谁是谁,被孙策捏着那竹简嘲笑说权儿你自成一派独具一格为兄甚感欣慰,他便撇着嘴看他,然后被孙策携在胳膊底下一路扑腾着去找周瑜,再再后来,模仿字迹什么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此刻孙权擎着那册比狗刨好不了不多的信件,默默哀叹也不知道哪个倒霉催的字被周瑜看上了,看了会,又觉得太过惨不忍睹,痛苦的阖上准备去翻下一卷,却忽然觉得门口一暗,警觉的抬头,然后看见正挑帘进门的陆议,见着自己便施了个礼道凌统求见。
凌统急匆匆的从前线赶回来,初一交战周瑜兵锋所指锐不可当,直属左都督的吕蒙甘宁早就一路冲杀奔去了最前线,他自己跟着程普随后,又被黄盖后来居上抢了先,好容易寻到敌军阵势的破绽准备带队冲杀,却被周瑜一道口谕遣回了水寨接孙权跟进,准备北上换个地方驻军。
凌统瞧着前方杀成一片的江面,有些不甘的后撤,随即想到周瑜素来缜密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言,点了十数艘艨艟跟着自己回营,护送孙权跟周瑜接应。
孙权一边听凌统汇报前方战报,一边着人收拾家什拔营,等跟着凌统去了那人先前定下的地点驻扎,瞧着来往的军士忙忙碌碌的搭建营帐,又往茫茫江面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周瑜带军杀去了哪里,一旁凌统心中了然,便道:“左都督说天黑之前定与主公汇合,在此之前请主公务必坐镇我军稳我军心激我士气。”
他说的冠冕堂皇,孙权一阵气结,这理由实在敷衍的有够可以,稳定军心激励士气,能打的都在前线,谁知道他这个主公会在后方搭帐篷?
然则腹诽归腹诽,却没多少反对,想透彻了反而没那么多纠结,于是四处溜达着看军士布置营寨,最后停在中军大帐前问:“这是你们都督的大帐?”
“是为主公您准备的。”
“哦,那你们都督的呢?”
身边小军士随手一指远方,“喏,就是那处。”
孙权便看着那处帐篷皱眉,一脸严肃的道:“行军之人无需如此铺张,孤的营帐与你家都督和在一处便可,省下的大帐给军士们用吧。”
那军士听完瞬间失语,然后迅速的回神的在孙权看过来之前躬身领命小跑着去了。
未完待续
五十二
伍贰
孙权瞧着那军士小跑着远去,自己立在帐前有些无趣,远处江岸上各色战舰已经陆续靠岸登陆,自己的‘飞云’停靠在码头一角,绣着祥云兽纹的巨大帅旗迎风招展,他看了会儿,那边周瑜的物品已经被人搬送进自己的帐中,东西不多,却都是些必需品,孙权站在那插不上手,便抬手挥退了跟在身边的亲随,自己去了‘飞云’楼船上的爵室。
凭栏远眺,茫茫江面风浪翻滚着拍打在船上,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被蒙上层薄雾,橘红的蕴开了轮廓,倒似水天相接般,分不清天地尽头。
周瑜说天黑之前回营,眼看太阳快要沉入江河孙权也没瞧见周瑜带出的船队此刻身在何方,隐隐的有些焦躁,笼在袖中的手被江风吹得冰冷,却没有回去爵室取暖的意思,固执的站在外面的廊檐下,瞧着远处落日和无尽苍茫的大江沉默不语。
战事到了此时似乎已经不能用激烈来形容,铺天盖地的战船艨艟在午后已经乱了阵仗,周瑜立在‘鹰翔’爵室中看外头厮杀成一团的江面,说不准谁撞上了谁的战舰,谁砍断了谁的缆绳,刘表经营荆州数十载,攒下的战船军士几乎全被曹操投入了此次强攻之中,吕蒙率先冲破曹军第一道战线时对方似乎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又迅速改变了阵法,而后再次冲破,再次重组,周而复始似乎永无穷尽。
两边都杀红了眼,在周瑜做好下一步的部署时才突然发现居然没有可以抽调的将领去接应孙权拔营,好容易逮住了后续前来支援的程普各部,才令凌统回营,想想不久前两人的争吵,那股子说不上的忿恨委屈在周瑜心底转了一圈,然后在挥舞的令旗中化成了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戾气,生生影响了周遭将领军士玩命似地冲进了曹军战阵,杀得天昏地暗。
天际和江面都赤红一片时荆州水师终于疲态尽显,蔡瑁张允跟周瑜打了多年的交道,大大小小战役无数,此番新投了曹操虽然竭尽全力,奈何原本技不如人加上来得要命的瘟疫,虽仗着人多,终究还是没能占了多少便宜,放眼阵中渐渐败退的自家军士,不得不承认强登南岸无望,鸣金收兵,临了居然还不忘毁了带不走的战船,且战且退的一路回去了江北。
周瑜有些惋惜的看着渐渐沉入水中的荆州战船,眼看曹军已经撤兵,也没下令再追,而是传了命令照计划班师回营,自己也终于猛然送了口气,坐回爵室中时才意识到那寒风已经侵入骨髓,血液流动似乎都带了冰碴碰撞,手脚都没了知觉的坐在火盆边,良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仗,终于有了盼头了。
其实回营之后周瑜并不是故意不去看孙权,他急匆匆的下船急匆匆的召集将领议事,然后一堆部署里略显茫然的回过神,这才急匆匆的挥手着人告知吴侯,军中事务紧急还请吴侯前来一叙。
自然他说的没有这般委婉,那传令的小兵在说出那番话时也有些戚戚然,好在孙权并没什么不悦,随手敲了敲带来的物资账簿,脸上居然还能显出一份轻松惬意,他说后勤供给孤已经部署完备,这中军大帐也是下午孤准备好了,你家都督缺什么少什么需要什么,尽管让他带着将领来这儿,孤身边东西太多,就不两头跑了。
那传令兵在听完孙权说的话时已经快要哭出来,天晓得这俩人突然折腾个什么劲,然则腹诽归腹诽,这年头估计任谁都没勇气当真说出声来,于是深深施个礼,又是一路火烧火燎的跑回周瑜那里复命去了。
陆议坐在下首瞧着嘴角勾着笑意的孙权,一时也是默然,拿着物资当筹码什么的,亏他好意思想得出来。不过不得不说,不论孙权是拿着物资当筹码还是拿着他孙权本人当筹码,对周瑜来讲都好用的狠,至少在此刻,陆议嘴里的说辞还没想好,周瑜已经带着人从江边临时起的帅案边一路呼呼啦啦的走进了中军大帐,战靴铠甲佩剑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然后在瞧见座首的孙权时恭恭敬敬的单膝下跪施礼,连带着一众将领,哗啦啦跪下一片丝毫不拖泥带水。
刚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周瑜在陆议眼中显得有些生冷,孙权却是见惯了,随意的笑着摆手说诸将不必多礼令人都坐了,这才站起身颇为恳切的道此一战各位居功甚伟,孤再次先行谢过,等大破曹军之日,孤再为众位摆酒庆功!
于是众人便谢,笑晏晏的暖了气氛才问周瑜道:“公瑾找孤,还有何事?”
那账簿还捏在孙权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周瑜顿时气结,万般措辞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是没能忍住想要发火的冲动,那人却在他张嘴说话之前,起身来到他身边,一手执起他手,另一手把账簿摆在他掌心:“我东吴可以调用的军士钱粮战船刀具俱在于此,卿可自度。”
孙权的手很暖,近在咫尺的浅色眸子在瞧向周瑜时带了化不开的温情,偏偏说出的话正直纯良夹着为人主上的威严信任,留在血液里的冰碴似乎被那人暖化,流入心脏然后送达四肢百骸,周瑜闪了闪眼睛,不动声色的接了那账簿,微微低了头道:“谢主公!”
手中一空,孙权也不在意,顺势负手而立环视众人,“诸位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然后在一众告退声中,自己率先走出了营帐。
他知周瑜必然在自己走后还会有所部署,本来打仗的事情他所知不多,部署商议也多半插不上话,也就不多纠结抬步往休息的帐中走,一路嘴角挂着的笑意终于在挑帘瞧见帐内两张隔了八丈远的床榻时垮了下来,此时夜幕深沉,帐内布置的颇为精巧,想想此刻若要是令人和榻估计等那人回来也多半不肯,于是也就作罢,简单洗漱了翻身上榻,朦朦的睡意中等周瑜回来。
帐外巡营的脚步声极其规律的响在耳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孙权才终于听到门外周瑜压低了嗓音的说话声,向来那人没想到自己会和他同用一个打仗,门口的声音似乎有些迟疑,最终却还是挑帘进来了,孙权闭了眼,单凭声音判断周瑜刻意放轻的脚步,然后是卸下甲胄佩剑的声响,片刻之后那人出门,许是帐外洗漱了,再接着便是宽衣的簌簌声,他微微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里只看见周瑜月白的中衣在眼前一闪,便整个缩进了被褥里,似乎有些惧冷的把被子又裹了裹。
孙权在起身爬去他榻上搂周瑜一起睡和自己老老实实数绵羊自己睡之间反复权衡,最后在袭来的困意里渐渐模糊了意识,随着那人绵长的呼吸,也一并睡着了。
五十三
伍叁
孙权醒得很晚,不知是因为白日里江上吹了风还是因为夜里思索数羊还是爬床太耗神,总之是在他从纷乱的梦境中回到现实时,帐外明亮的阳光撒了一床,紧接着便是要了命的头痛。
痛,头痛欲裂,而且不单单是头痛,四肢百骸都酸痛的好像不属于自己,单手摁着额头去看周瑜的床榻,毫无意外的早已经空了,被褥整整齐齐的摆在那,若不是睡前知晓那人进帐,孙权真要怀疑周瑜昨夜到底是否回来过。
外头的阳光让帐内一片灿然,于是坐起身来的孙权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不正常,从孙策带着他东渡之日起孙权就再也没有睡过懒觉,有些懊恼的起身穿衣,偏偏又觉得哪里都不舒服,离开温暖的被窝突然而至的凉气让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帐外的侍从听到动静进来给他端来热水擦脸洗漱,孙权才勉强止住了几乎要把腰骨弄折的喷嚏连连。
用热湿巾敷了好一会儿脑门孙权才终于清明了许多,红着鼻头眼底含泪的走出打仗,瞬间被明晃晃的日头搞得恍若隔世,只是一夜的功夫,新扎的营寨已经透出了股井然有序的煞气,远处有士兵操演的杀伐声,微微眯了眼环顾四周,没寻到周瑜的影子,便淡淡的问了句:“左都督人呢?”
“都督去巡营,临走时吩咐不要惊扰了主公休息。”
孙权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也不再多问自顾沿着小路去找周瑜,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带着点冬日的冷冽,除了酸痒的鼻头和昏沉的脑袋,一切都很美好。
在军中找到周瑜其实很容易,唯一有点让孙权惊讶的却是那个站在周瑜身边的刘备,诸葛亮站在俩人稍远的位置凝视江面,周瑜只给孙权留了个背影,大致只能瞧出他正稍稍侧了身与刘备说着些什么,繁复的领口下只能看到那人半边尖削的下巴和一侧微微勾起的嘴角,吕蒙站在三人不远处,一手搭在腰侧长刀上,并未凑近搭话。刘备还是那个一脸温和的样子,淡淡然的笑容莫名让人生出几分亲和之意。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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