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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社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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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样的言语,又见着他眼中都快剜出刀剑来了一般,恨不得一刀一刀将自己给凌迟,石将离扬起眉梢,笑得如同花儿一般灿烂:“这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才像是真正的傅景玉呀,朕的凤君——”她半真半假地笑弯了眼角,叠在他的身上,指尖隔着他的单衣,从他性感的锁骨开始,延续到胸膛之上,挠挠画画的,像是不经意,又似乎是带点刻意。“不过,凤君这些日子倒是将事情想得很是通透明白了,模仿起朕倾慕的沈知寒来,言行举止,神行皆具,堪称惟妙惟肖,朕倒也颇觉欣慰”
  “欣慰?”沈知寒嗤笑一声,在心里鄙夷着她那不正常的病态。
  她说她倾慕沈知寒,可是,倾慕一个人,哪里会病态到收藏他的“尸首”?
  又或者说,不一定是病态,也有可能是心机或者谋算!
  只是,她究竟想从沈知寒的身上得到什么?
  不管这个满心算计的女子自称对沈知寒是如何了不得的珍视,如何没由来的倾慕,他都自然不会天真到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如今,虽然还不知道她有何算计,但,他不会刻意地隐瞒什么,也绝不会主动向她解释什么。
  这一潭浑水,他绝没有搅合的必要,他,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思及至此,他轻撇唇角,扯出一抹寒到骨子里去的笑,像是一种森冷而无情嘲讽:“你之前不是对这个赝品视若敝履么,如今,怎么突然就欣慰了?”
  “朕当然想要独一无二的真品,不过,方才——”这番言语的针对无疑是极强的,她的眼眸黯了黯,似乎是有些微说不出口的沮丧,可是却极快地便就敛了那瞬间的低落,手指七分刻意地爬上他的薄唇,细细地摩挲着,眨巴着眼,含笑挑逗着:“朕本以为凤君素来直率,不擅掩饰,可方才见凤君做起戏来,面不改色,与朕配合默契,将朕维护得滴水不漏,让朕不得不刮目相看,转而心生爱慕之情”
  “爱慕之情”沈知寒的薄唇被她抚触得轻痒难耐,终是忍不住,一把抓住她那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进,逼视着她的眼眸:“今日,你是故意试探我的罢?”
  照理,宋泓弛深夜觐见,为的就是要将她的某些计谋给坐实了。那么,她之前所谓出宫的言行举止,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究竟有没有出过宫,这事,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回来得这么及时,怎么也不可能不让人生疑!
  “凤君,你也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彼此瞳眸相映时,石将离清晰地看见他的眼中幽幽地浮着自己笑意可掬的样貌。她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略微顿了顿,像是无限的感慨,有意无意地影射着一些什么,笑意虽然渐渐加深,可眸中光色潋滟,勾出一个极淡的阴影:“难道在你心里,你自觉你那么不值得朕信任么?”
  “信任?”对于这两个字,沈知寒嗤之以鼻,虽然明知就傅景玉的曾经的举止而言,“信任”于石将离,实在不过是无稽之谈,可是,他却是知晓她心性的。轻轻甩开她的手腕,他眉宇之间只有冷然:“扪心自问,你信任过谁?”
  “那倒是。”对于如此反驳得近乎质问的言语,石将离竟然不气不恼。她不再刻意做些撩拨他的举动,而是静静地从他身上挪到床榻的一角,拾掇起方才脱下的兜衣亵裤,慢慢地穿上。末了,她穿戴完毕,很坦然地站在床榻前,澄澈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一层光晕,面皮上仍旧带着笑意,像是无奈的自嘲:“扪心自问,朕横竖也不过只有一条命做抵押,够胆量信任谁?”
  “信任与否,与胆量和性命无关。”沈知寒掉转了脸,不再看她,可是侧过头去,却看到了床榻后头那开着一道缝的密室,心里不免揣度,也不知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在里头。越看那密室,他越觉得石将离心怀不轨,甚至那道黝黑的缝隙,也像是随时可能张开的野兽的血盆大口,令人心生畏惧。思及至此,他黑亮的眸子,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淡淡地只一句话:“你心机似海,毫无诚意,值得谁以信任回报你?”
  石将离静静地看着床榻上的沈知寒,在他未曾发现的角度,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比熊熊的烈火灼烧得还要热,似乎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不得不说,她如今有种颇为奇怪的感觉,眼前这傅景玉,越发的像沈知寒,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仿佛从骨血里透出来的那般,一寸一寸地搅扰着她的冷静。
  如此的情景,多像当年她与沈知寒相见的最后一面呵!
  那时,她也是这般,站在墨兰冢他的寝房里,凝望着坐在床榻上的他,极度不舍地与他告别,询问他想要得到什么报酬——
  只是,她那时却不知道,她当初身中剧毒,生关死劫之时被相王宋泓弛给送到墨兰冢去,沈知寒是并不肯医治她的。尔后,是宋泓弛以沈重霜的尸首作为交换,沈知寒才勉强同意救她一命。
  所以,与她的羞怯不舍全然不同,对于这个仇人之女,沈知寒虽然年少,可却冷得如同冰山,径自扔给了他一个装满了各种小药瓶的袋子,尔后便只管翻阅手里的医理典籍,连正眼也不瞧她。
  虽然他每每逼她喝药之时不假辞令,偶尔还会大逆不道地恶言相向,可是,他到底是对救命恩人,于他,她自然也是心存感激与倾慕的。“沈知寒,你对朕有救命之恩,朕命你同朕一道回宫,就任太医院院使之职,御赐金牌,号令天下医者,你看可好?”拾起了那装着药瓶的袋子,她问得小心翼翼。
  那时,本以为他对她在意,可许久许久之后,她才知道,他当时给了她几乎能解天下百毒的各类灵药,只因,他不想再见到她了。
  “我无意号令谁。”他只管低头看书,低沉的嗓音平稳而漠然,甚至带点凉薄的意味,道出了几个毫无感情的字眼:“你便是将帝位让与我,我也无甚兴趣!”
  他依旧是与平素一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她却是被惊了一惊,免不了娇叱了一声:“你,大胆!”
  身为女帝,自幼,她便懂得何谓“唯吾独尊”,沈知寒的这等言语,足可以将他治以死罪,祸及满门!可是,叱毕之后,他却是无动于衷,似乎对什么罪责毫不在乎,只管看他的书,竟像是懒得看她一眼。那一瞬,她那素来被娇惯着的小性子也免不了好奇起来:“为何不愿只要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样样依你”
  她说的有些踌躇,一字一字皆是谨慎,陪尽小心。素来,都是他人众星拱月一般对她有求必应,几时,她竟然会如此在意这个少年的所思所想
  可是,谁叫所有人束手无策之时,偏偏只有他有能耐救她的命?
  他在她心里,早已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样样依我?”听了她这样的言语,他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终于抬起眼来瞥她,继而哈哈大笑。那笑,带着她当初品不出的苦涩与无奈,所以,后来每每回忆,她便更感觉心疼难当。
  犹记得,那时,他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住,有些疲惫地合上眼,浓密的睫静静下垂,任凭月色的光晕投落下两道寂寥的阴影,生生遮住了眼:“我此生只有两个愿望——岁至花甲,远走高飞!”
  岁至花甲。
  远走高飞。
  她暗暗记下了这两个愿望。
  毕竟,于常人而言,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愿望,只是,她那时却不知道他有那恼人的家族宿疾,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也不知道他的膝盖骨是他娘亲亲手挖去的,而他,曾经立下过毒誓,永不离开那囚笼一般的墨兰冢。
  当宋泓弛来接她回京之时,她向宋泓弛提起有意要带沈知寒一起回京,宋泓弛一反平素对她的百依百顺,只是径自沉默,许久之后才回应,只推脱让她先回京,一切等她亲政之后再说不迟。
  再后来,于她那九五之尊自认万事皆要随其意愿的狷狂而言,宿命有着不按牌理出牌的疯癫,对一切后果全然不管不顾,所以,待得她年满十五亲政之日,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顺遂心愿,偏生那般巧,墨兰冢被付之一炬,成了千岛湖湖心一团燃烧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巨大火焰!她知悉消息亲自赶到徽州之时,却是只见到那湖里漂浮的许多焦黑残缺的物品,甚至还有已经开放的墨兰的残花浮在水面上,那医神沈家世世代代居住的优雅水榭,从此消失无踪!
  永远忘不了看到那一幕时的感受,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痛断肝肠,几年之后,她想,当初母皇亲手在泥泞里挖出心爱男子的尸首时,恐怕就是那样的心情罢。
  生不如死!
  她变态地看着床榻上的“傅景玉”,分不清自己是在回忆里还是在现实中,心口一窒,目光微微一凛,有那么一刻,她的脸上面无表情,但随即,笑容又一丝一丝地浮回靥上,自然平静得犹如宛转的风。“诚意这种东西,从来就不值一文。”她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径自转过身,看样子是打算要往寝殿外走。
  “你究竟几时放了那刺客?”听得她悉悉索索离去的脚步声,沈知寒才转过头来,第一眼竟是看到她极怪异的行走姿势。
  “朕今日心情不太好。”她顿了顿脚步,似是有些漫不经心,眸中却似有一簇极明亮的火光,无名的暗流静静划过心底,荡起阵阵涟漪:“凤君莫要着急,天牢之中好饭好菜,亏待不了那刺客的,待得朕心情好的日子,自会放了他。”
  寝殿之外等着的,除了捧墨,自然不用做第二人想。
  然而,捧墨看到她那怪异的行走姿势,浓眉瞬间就蹙起了:“陛下,你是骑马赶回来的?”
  石将离轻轻一笑,算是默认。
  是的,她出了宫原本是打算坐马车,可想了一想,她却是让空马车先行一步,自己转而骑马——
  也幸好是骑马,否则,她说不定赶不回来!
  腿根处的那些伤,本就因着天气而愈合得很慢,再加上骑马时与马鞍摩擦,如今,也不知成什么样了。
  而石将离腿根处的那些伤,捧墨自然是知道的,此刻免不了摇了摇头,伸手去扶她坐下:“属下记得,沈知寒给你的那些药里,有助益伤口愈合生肌的药膏,不如抹上一些,明早应该就不会痛了”
  石将离坐下之后,双腿有些不雅地张开,可见那些伤的确是疼得有些狠。而方才,她之所以整个人瘫在“傅景玉”的身上,也正是因为那伤口的疼痛。“能不抹就不抹罢。”对于这样的建议,她并不采纳,只是垂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一旦挥霍殆尽,哪里还能再有?”
  那扶住她手臂的手指微微紧了一紧,石将离抬起头,却见那比她岁数略小的少年,如今身高已是比她高出了不少。他表情严肃,黯沉的眸子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属下以为,早些用尽了才好,可以免了陛下对他的依赖之心。”
  “依赖么?”自然听得出捧墨话中的“他”指代的是何人,石将离只觉得胸口蓦得一抽,仿佛被一枚无形的针连根刺入,在血肉里磨蚀着,那样牵痛。好一会儿之后,“捧墨,是不是连你也觉得,他已经不会再有机会醒过来了?”
  捧墨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眉头轻皱,复又展开,却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轻道:“陛下既然强求了这么许久,总也得要得了个结果,才会死心。”
  会死心么?
  石将离扪心自问,却是在那自己心知肚明的答案中迷失。
  知道“沈知寒”这个名字素来就是她心中不能碰触的一道伤,捧墨识时务地转了话题:“陛下有没有觉得,这个傅景玉与以往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压低了声音,眼角瞥了瞥寝殿,眸光中有着疑惑与不解。
  关于这个问题之中的疑点,石将离早就发觉了,可是,此刻她却并不附和,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只是反问:“何以见得?”
  素来与她有默契,从她脸上的笑,捧墨看出了些端倪,知道她要么是有所顾忌,要么是还不确定,便微微皱起眉,答了四个字:“智者见智。”
  可是,这四个字,却不知怎么的,让石将离想起了“傅景玉”方才那“淫者见淫”的后半句话,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捧墨,你说起话来,可真是越来越有凤君的神采了!”她伸手勾下他的颈项,挑起一边柳眉,半眯着眼满意地笑了笑,嫣红得得唇抿得极漂亮,似乎已是从方才那沮丧地情绪中走了出来:“朕一直在思忖,让你在朕身边做侍卫,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了?”
  “陛下——”对于她这样暗示性的言语和举动,捧墨心念一动,微微启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可下一瞬,她却是恶劣地在他的下巴上没正经地拧了一把,如那市井间的痞子流氓一般,更衬得那双斜挑的凤眼益发妩媚了:“既然凤君不肯为朕暖床,不如就劳烦你——”
  知道她毫无诚意,不过是在没正经地调笑,拿他寻开心,捧墨气结,蹙起眉甚为不满,就连声音也忍不住扬高了些:“陛下!”他咬牙切齿,不禁想起她前一晚逼他自渎的举动,又羞又气,满是懊恼:“总有一天,我也会忍不住掐死你的!”
  “瞧这张小嘴,说出的话还真是惹人疼!”她笑得好不迷人,清澄的眸子里,藏着几分笑意、几分狡诈,还有几分兴致盎然,见他脸上难得出现羞愤地表情,忍不住伸手又轻佻地捏了一记他的下巴,这才低低轻笑:“走吧,时辰不早了,同朕一道出宫去。”
  捧墨有些诧异,有些狐疑,可随即便就会意了她的心思:“陛下今夜还打算去右相的府邸?”
  石将离微微颔首,眼角瞥向寝殿,低低地示意:“把他也一并带上!”
  是的,今夜,她不仅要前往韩歆也的府邸,还要将傅景玉也一并带去,此时此刻,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是绝对没必要冒这个险的,可是,她却偏不按照拍理出牌。
  且不说如今这个时候出宫是最安全的,而且,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去韩歆也的府邸之时,她去了,才有机会看到一些平素里决计看不到的事。
  正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她不过一条命做抵押,实在不敢信任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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