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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淑英豪传之归自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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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瞳王公主大破苍涵关,尹州军气势如虹率先杀入京城,与中原诸藩达成默契,旋即称帝。
  
  俞王、平沙王认栽不提。
  
  据说逼宫当夜,孙琮只身一人于慈德殿前持剑面对尹州虎狼之师,待太后于内自绝之后,挥剑殉主。
  
  那时的京城,硝烟暂定,暗潮汹涌。
  
  陆幺曾得了个机会离开京城,却还是留下了。刚巧那时已成为女亲王的瞳王公主自称杀孽过重,请旨出家,需要找一些宫人陪过去,陆幺糊里糊涂名列其中。
  
  过去后,有人问陆幺:你想当个什么样的差?
  
  陆幺想了想:实在差事,不用扯谎的哪一种。
  
  于是她还是被安排去当了仵作。清明那天领了身行头,便算正式上岗了。
  
  在这里当仵作,确实不需要扯谎,就是有些忙,好在陆幺本就是此中高手,倒也能应付自如。等女亲王登基那会儿,陆幺在江湖上居然已有了些名头。
  
  那年,青寮新进一批少年人,个个都颇有来头,白幕府的少当家、荷则家的大小姐、大司空的女学生。。。一时间气象万千热闹非凡。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晃眼的功夫,当年御前随侍的小女孩变成了她的顶头上司。
  
  青寮侦字科的待遇无疑是最好的,跟着荷则朔这样上司,被逼着好吃好穿不算,总会有些额外的好处——听说陆幺名号“碧玉刀”,便从自家库中取上好翡翠打成一柄短刀送她,自觉成就一段佳话,满心舒畅。
  
  所谓碧玉刀,不过如此。陆幺心底还是有些可惜——自己早先那把用的最顺手的,到底没能再找回来。
  
  还是陆老姑婆的那句话——人还是贫贱些活才好。人一富贵就会犯闲,闲着没事自问些“浮生谓何”的酸话,言不由衷,自寻烦恼。
  
  这是在御都九年,多亏死字科在江南做砸了任务——据说对方又不知怎么惹到近天元,现场一塌糊涂,谁是谁实在难以分辨——这才请动碧玉刀出山,陆幺也就得空一览这莺飞草千里香屏。
  
  至宁州郊外小镇,随便找了家食肆,依旧点了刀削面和腐皮盒子。
  
  闲等时,一眼看见对面居然是间脂粉铺子。
  
  正心悸稀罕,刀削面和腐皮盒子已被送到跟前,送面的女子绾发撸袖大咧咧坐在对面长凳上,笑意盈盈隔桌递过来一双筷子。
  
  南斜街,北斜街,至此朝夕得相见。
  
  ——碧玉刀·完——
  
  




2

2、霸王枪 。。。 
 
 
  霸王枪 BY 九谌歌
  ………………………………………………………………………
  
  “老板,”男人浊声浊气地低吼,面皮腌臜让人恶瞧第二眼,从前襟摸出一个起了毛球的花布银袋,砸在茶壶边,“棺材最快多久?”
  “薄皮匣子一时辰就成。”
  “那不行,”他声音很粗,蛮横不耐,“最少得是柏木的,手上活快点,我赶路。”
  带着棺材赶的是黄泉路吧您。
  我默默拖过来那只银袋,打开看一眼,默默地原丢回桌子,“那啥,壮士,不够……”
  他挑眉狠瞪,叉着腰那只手往桌上拍了拍:“差多少?”
  “一两。”
  “一两罢了,欠着,往后我遣人来还,”他阴鹫地盯住我,不容置喙,“给你两个时辰。”
  
  我垂眼讷讷道声行,暗叹财运不济不说竟反走了霉字,唉。收银子招呼:“爷慢等,那啥,茶水可以白喝不要钱的……”
  “废话少说,活做快!”
  
  您不如把我那破桌子拍散架算了。
  
  我回后院拖出废旧柏木板子,攥起斧头,心底问候了一声他大爷。
  
  没想,一盏茶后异动忽起,前边传来咣当一道巨响,伴着把尖又细的嗓门长长“啊”了一声,惶恐满点。
  
  我嘴角微抽;不嘞个是吧,这种场子也有人砸?!
  
  咬牙提气,握紧斧头冲回去,防身打底,最好能护住招牌。没想门帘撩开,不自禁也啊地惊叫了一声——本就促促五尺地,那个男人死趴在地上,脑门显是磕翻了凳子导致见血,眼暴睁,姿态狰狞,整个身体好不雅观地扭曲着,腿直蹬到门外,后颈贯插着一杆枪,虎头錾金,粗重霸道。
  
  咦咦,这总不至于是江湖手卷上常于高手械斗时出场的霸王枪吧……有说,拼死争如不抵挡,奈何看取霸王枪。据闻,当今天下此枪只一杆,是某位王爷的东西。但眼下这人——
  
  目光上移,一只手倒握枪杆,衬着堇紫袖子,手指莹白纤长葱根似的;再上移,九秋菊似的清素面孔,姣美而冷淡,那人穿喉的血水溅在她裙角,她却犹似捏一柄罗扇般捏着枪杆,冷眼静看。
  
  我僵在原地:该不是个地府判官吧?
  
  “你是谁?”她问出本该我问的句子,好端端三秋之节,冬风料峭斜拂过耳边,冷得我一哆嗦,“我自然是是是店老板。”
  她漠然打量,“女人?”
  ……您见不得女人开棺材店?!
  我指上血肉飞溅的地板,不觉抖索:“你这是你这是……”
  “无须你管。”冰冷得气人。
  我鼓足勇气,瞪过去,“不须管?——这是杀了人吧!这虽离皇帝远,但还是有王法的!”
  “棺材店不是么,”她乜一眼挂在门口的招牌,古井不波,“我是来买棺材。”
  “棺材店是没错!但是你,你——”我将斧头收回身后,吞口唾沫,不懈地瞪她,“……你要哪种棺材来着?我这祖传手艺,价贵。”
  “薄皮匣子一副,装他,”枪从死人后颈抽出来,牵骨连筋带肉屑。她垂眸觑一眼,这才打身后拉出一个女孩子,手掌按在孩子顶瓜皮上掣搦其挣扎,淡淡的:“再一副梨花木影子木棺材,照她的身量做。”
  梨花木什么的也太有钱了!我心下赞叹一声,跟那正抽噎的女孩视线一撞,猛地反应过来:“……等等,照她做?”
  “不错。”
  小孩子哭得脸颊嫣红,好容易缓过劲来,一扭身子对着她又捶又打,听狠劲是愤恨透了:“在你心里是不是,是不是人命真的贱如蝼蚁?!”
  她看都不看,拽住孩子衣领扯回身后,“闭嘴。”
  
  刚才那声尖叫铁定是这女孩的了,八九岁的模样,恼火愤懑倔强委屈一齐洇上巴掌大的脸,咬紧牙吞掉一声声哽咽,屈实让人心酸。
  
  我以前从没为做不做一件生意发愁过。
  
  都说卖踊的盼人受刖,卖棺材的盼人死翘,可眼睁睁看着地上死人被拖至角落,那柄长枪,上头斑斑血迹两三下在死人衣上拭净,再度斜挟到女人肘间,枪头亮晃晃,映出一泓残阳如血——
  
  我不禁哀叹一声,痛悔起自己的见财眼开。
  
  但这些毕竟是两天前的事了,官府至今没算账到我头上,让我愈加肯定这女判官是官家人,现在天下乱着呢,谁杀了谁是对是错都不好说。
  
  前日清晨她们来领棺材,那具沉沉的影子木小棺材摆上店前供验货,霸王枪只扫它一眼,对一边孩子淡道:“躺进去试试。”
  
  我一愣,女孩已气得满面通红:“喻鸢你,你究竟是人不是?!”
  
  “你可以低头看看,我是人,有影子,”她伸指在女孩背心轻轻一顶,“去。”
  
  女孩到底没进棺材,手扒在上头咬唇郁闷时被我拦下,毕竟活人躺棺材有违阴阳,对我的店不吉利。
  一手将孩子往身前揽了揽,瞪向那冷漠之人:“说了是这小姑娘的身量,绝不会有差。”
  
  女判官看了我半刻,轻点头:“有劳。”
  
  旋身步上雨后的五花石街道,长枪布裹,斜在背上,再加拖一具名贵棺材,路上惹得不少人瞄她一眼飞快跑走。
  
  女孩原地气恼半晌,才小跑着追上去。
  
  那前一夜她们在隔壁用饭,我靠在柜边,听那女孩不住低吼“喻鸢,你混账!”或是带了哭腔的“我就不吃,你干嘛不饿死我!你今天就饿死我!”
  我咬着手里烧饼,无聊蘸酒在桌上划出俩字,这煞白脸女判官的大名,不自觉写出的却是“冤狱”,看一眼不大对劲,还有点惊心,抹掉干笑……
  
  再瞄去,见她正垂眼掰开一只烧饼,将卤牛肉妥帖夹进去,双手挤扁,搁进女孩碗里:“单一天不够饿死。”
  女孩登时止了哭闹,看了下那烧饼,抹眼抽搭:“……我要就粥吃。”
  霸王枪撂下筷子,抬头目光环扫,顿在我脸上。
  
  我心里十分想哭:“呵呵,那个,女侠若不嫌弃我就帮你们煮碗粥去,是要小米粥玉米粥还是皮蛋瘦肉粥呐……”
  
  半晌沉默,对视到我差点窒息死,才听她答:“白米粥加糖。”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腔调。
  
  我长长吐口气,心情却变得有些微妙……这判官性子当真古怪,不动时坐那也算静若处子,看着人的眼神却与看烧饼无甚不同,桀骜冷淡却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看完琢磨会儿,不满足,再看几眼,琢磨会儿……这种做法不好的是,一旦被发觉就很难下台面,譬如此刻:
  “姑娘管好自己眼睛。”那杆枪随话微妙地动了一下。
  
  “……”我把烧饼往桌面一拍,回头大吼:“周小子赶紧给女侠做碗白米粥多加糖来!!”
  
  回头,女判官还那么面无表情盯着我,我摸摸脸咳了声,“突然想起这儿不是自家,我还是回去给你们做棺材去吧……哦对,薄皮匣子好了,另个明早收货。”
  
  她便是那两字:“有劳。”
  
  前天她们一离开隔壁周小子就蹿出来,把他那汗巾往肩上一甩,贼笑:“女人打架使这东西,我爹没说错吧,乾坤要掉个个咯。”
  遥看那一大一小背影,我右拳一捶左掌,非常肉疼可惜:哎哎,忘求她射只雁下来吃了……
  
  被一枪封喉的凄惨男人躺进乱坟岗一具薄皮匣子里,其时喻鸢女侠丢他进去后,探手扯走了他腰里一个璜佩。
  我狐疑地窥量那东西,但听女判官幽幽道:“姑娘是管不住这双眼的么?”
  仰头望天——实则心里有了点儿底:男人是平沙王府人士,玉上重镂空雕,无差。
  那刻霸王枪忽翻握了我手腕,搭指摸脉,不等我挣开便好没兴致地收手,“普通人?”
  我怒,紧咬腮帮以免切齿:“嗯哼……普通是普通了点,又非甘于平庸,出身不好罢了。再说我虽比不得女侠谪仙姿容,在冯皋可也算有名的棺材西施……!”
  “我略通风水,此间铺子所在带煞,早迁别处为好,”她推上棺材盖,澹然对上我双目,“那西施花名也不如改了,比方宜木美人,状竹风花月貌才好解祟,否则实在太过晦气倒霉,且——”顿了一顿,“未免有些讨打……”
  
  几天过后,我险些以为她当时眉尾略挑的那神情是个错觉。
  
  这一大一小名姓来路通通不明,这么匆匆离开,想也知道不会再来冯皋第二回了。
  
  冯皋向来是破地方中的破地方——临南紧贴着冠州,镇小,还三面环着雪山,夏日也没烈阳,天高云阔群青色,偶尔有雁越过山头,叫声凄哑讨嫌。我平日爱看些志怪小说江湖手卷,总盼着啥时候有个能挽弓如满月的侠义人物,途径冯皋,给我射两只大雁下来尝尝鲜。
  
  这里是僻地少人烟,可打从瞳王入关,众王爷将军们该造反的造反,该护驾的护驾,该暗杀的暗杀,该被杀的被杀。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可又哪是真正消停?隔壁周老头好事,茶楼里听多了说书人瞎侃,回来多嘴:嘿,这乾坤是要掉个个儿了,你们猜猜,猜猜,京城出啥乱子了?
  
  当时徂暑,过路冯皋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几番,我跟周老头他儿子正风生水起地商讨将冯皋开发为避暑胜地的计划,计划是这样,城道隔三丈设一个摊,凡入城须缴茶水过路费,我则带游客走上三十里路到近处体验壮美雪山风情,大可提供骑牦牛画像留念等等服务,并推荐住宿,总之来钱得很。我都已做打算把自家棺材店卖了买牦牛,代步喝奶骑乘前途怎么看也比棺材板子好。
  
  周老头在边上念叨得人烦,我着急跟他儿子谈正事,随口敷衍:“能有什么乱子,有人有志想做皇帝,有人对工薪不满意,不满意的人跟着有志的人杀到京城抢皇位呗。”
  
  他嘿嘿:“按丫头你说啥叫有志呀?”
  
  我托腮打呵欠:“有志就如我,好手艺不惮破棺材,天天做财源广进的春秋老梦。”
  
  “呔,你这算什么!”
  
  “你拿我跟谁比呀——哎,不是真有哪个王反了吧?又要开打?”
  
  周老头一拍大腿,口沫喷出丈远:“还能是假?可不止开打了!——闻说出家内女亲王跟新上不合,要…要做女皇帝。嗬,丫头你说这女子好端端日子不过,青天化日昭昭然的,连什么六亲之内同气连枝都不顾念了?那些人,呔,不好听了说是作孽,好听了说……”
  
  我闷闷斜一眼自家几尺地,欲哭无泪:“……气性忒足!”
  
  无论什么年代,兄弟姊妹龃龉相恶都不是鲜见的,更别提什么骨血天亲,无论男女,打小养成的骄矜气性,说容不下谁就容不下谁,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大都没几个是真挣着劲要彪炳千古……嗯,起码各家秘史上说的都差不离这意思。
  
  周老头看吓得我懵在那儿,心满意足地回茶馆去了。
  
  就是那一天后不久,措不及防仲秋日,一杆霸王枪横杀进我厅堂,带来血光之灾的家伙还竟正正经经指点起我那风水。——听后来她说,那会儿心一闲劲一泄,随心划拉了个阵图,念念一通竟全是否卦,才忍不住指教,熟料我不识好歹,活该倒霉。
  
  哎哎?带凶的话谁爱听?倘我真遭了秧,非得“当年有个丧门星一语成谶啊啊”的哭丧一通不行!
  她淡淡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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