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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淑英豪传之归自谣-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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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三哭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他咬紧牙关,抽气咻咻地传入众人耳中,却又似嬉笑。站在擂台下前排的人看得清楚,足踝处横截面平整异常,血脉经络清晰可辨。
少年扯过钩镰,布缠双腕。他行至鬼三哭倒下的地方,淡淡地说道:
“……我虽不在江湖闯荡,也不曾听过鬼三哭的名号,但是我认得这柄佩环大金刀……”
鬼三哭虽已倒下,然而刀未离手,他紧紧地攫住刀柄。
“……半年前,小茶村二百六十六口尽数被灭,死者身上均有一阔长刀痕,劲力凶猛,力透骨骼,一刀毙命致死,我没记错吧。”
倏地,尖啸长鸣入耳——第三哭,惊嚎碧落黄泉。
鬼三哭双手执刀,刀身贴地,迎着少年脚下直扫过去;少年全不躲避,跃身而起,足尖刚好落在金刀面上,轻盈若羽,仿若飞燕掌中舞。
“其心不正,倒是污了这绝世的宝刀……”
鬼三哭留恋人间的最后一眼,他看见虎头钩弯头处那折射炽阳的光晕。光晕圈圈慢慢地拉成细线,弯折成弧,弯成那笼上薄纱的月牙儿,那么温柔,呢、那么冰冷……
(四)
上官小姐艳冠武林,莫说是一门痴心地上台比拼,就是亲至现场、一睹芳容亦足慰不少少年侠士。
亟欲上台竞技者甚众,自古英雄美人总是被世人捆在一起藉此让无数在江湖上练历的少侠艳羡不已,英雄的名号是他们奋斗的动力,而美人似乎就是奋斗半生与名声等价交换的回馈。
擂台之上,在闪过了数不清的刀光剑影刀砍剑劈刀来剑往刀追剑赶刀X剑O之后,总算到了最后一轮进阶的比试。
台下一些眼见得江湖客发现,那位一直待在通天阁主身后的长须老者竟跃上擂台,手挽剑诀——
这时便有人嘲笑道:“哟,瞧这是啥么世道啊,老人家好不要脸,莫不是讨孙女来着。”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一阵哄闹。旁人讥诮不过是最初,老者手中三尺青锋短短一炷香时间不知挑下多少江湖成名高手的兵器,眼看着这行将就木的老人稳操胜券进入下一轮筛选。
岂料,自通天阁行伍中走出一年轻男子——他一出现,众人就认得他那招蜂引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仪表,尽管大家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货,然而男子的轻功却还是俊的没话说,跃上擂台时身子还晾在半空中,唰地甩开折扇,扇舞半弧,翩然若仙。
这男子正是数日前被青寮女官追捕的万筹策。
他一站上擂台,众人多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欲一睹万筹策被长须老者打个落花流水的风采。
以老者的功力修为,再上来一千个万筹策也照样应付自如,然而擂台上的景况却绝非各位看官心中所想,只见万筹策抬起右手挥舞折扇,一下一下挥出,一下比一下无力,那招式看上去不仅华而不实兼且空门大开,老者亦是随便挡格几下便被他打落长剑——这句话说得不厚道,应该说,老者手中的长剑是被他自己硬生生的甩出去的。
擂台下咒骂声之热烈,众人情绪之激动,几乎要将这擂台掀翻。此时方有人联想到,通天阁是派老者在前将竞争对手逐个击溃以助万筹策闯关进阶。
进阶后的第一场,万筹策春风满脸地站在擂台上,背负双钩的少年很慢很慢地向他走近,漫不经心地抬眸,内里迸发凛然寒光,
万筹策禁不住其气场的强大,骇得倒退一步,背脊冷不丁渗出薄汗。尽管在气势上自己弱了一大截,但他心中一直坚信:无敌者,无赖也。
他抱拳揖礼:“宛姜大人,别来无恙。”
少年唇勾冷笑,浑身上下迸发内劲,双手一翻,虎头钩迎着朗朗乾坤、钩弧的下弦稍偏,刃口却是对准敌方的□。
万筹策再退一步,鼻尖上直冒冷汗,但无赖的信念支撑着他,因此他站住脚跟,因此他还站在擂台上。
风,是拂过脸颊的风,是钩弦拨弄的风,带着凛然和愤恨倾注在他身上。然,万筹策不怕,此刻他虽然是一个人在奋斗,但他已经彻底化身成一个顶天立地浩气长存的——无赖。
万筹策能躲得过虎头钩的攻势吗?
万筹策躲得过虎头钩的攻势吗?
万筹策躲过虎头钩的攻势吗?
万筹策躲虎头钩的攻势吗?
万筹策躲虎头钩攻势吗?
万筹策躲虎头钩攻吗?
万筹策躲虎头钩吗?
万筹策躲虎钩吗?
万筹策躲钩吗?
万筹策躲吗?
万筹策吗?
他不躲避,他不硬接,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无赖。
无赖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万筹策足底轻点,整个人一直向后弹开,很无赖地一直往后直至越出擂台,他落在最前排的某个围观群众头上,一个借力,跃起五尺高,于半空中按下折扇暗格,折扇内里藏嵌寒针,数枚寒针朝着少年当头落下。少年双钩成圆,勾裹寒针,圈转用力,银光尽数落地。
万筹策已然落在少年身后,就在寒光落地的一刻,他的折扇扫向少年头顶;少年也懒得回头去看,飞起右脚将后面的无赖踹踢出去。
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少年发冠落地,长发披散,泼墨如瀑,衬得肤白胜雪,五官形容虽无甚出色,却依旧掩不去女子特有的妩媚。
擂台下一片惊呼。
万筹策捂着剧痛的胸口,无赖附身的他无畏无惧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兀自嚷嚷:
“宛姜大人,你确实厉害,然而你以女子身份在此竞技,这岂不是挑衅上官家,挑衅在场的武林同道吗?”他喘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再说,即便你赢了擂台,也娶不成上官小姐,这般颠鸾倒凤,在江湖上成何体统。”
宛姜白斜挑秀眉:“你这yin人/妻女买卖江湖情报的贼人竟跟我说体统,”她手握双钩,咬牙切齿:“那日我将你押回衙门,差役却让你逃了出来;今日我便就地废了你,再将你押回府衙——”
话音一落,只见身影晃动、倏地,自上官家席中跃出一
3、离别钩 。。。
人,锦衣长衫鼓风,飞身而至,足尖才刚踩上擂台,却没停留地掌出连环,化解双钩来势:
“宛姜,住手!”
掌劲,身姿仿若风随云动,若然公子风采不减当年。松柏长青之姿,玉树翩然犹逊此三分。
宛姜白收起双钩,弯身揖礼:“伯父。”
上官若然抬手:“万公子是随通天阁主前来的,理应是上官家的客人。”
“伯父……”
“但是,如若此人当真身犯重罪,上官家也是容不得此等恶人,先押下去……”
这句话却是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见有数名仆从嚎哭而来,数人脸上或是惊慌,或是悲痛。
当先一人哭喊着:“老爷,大事不好了,小姐她……”(笔者:嗯,我总觉得无论是武侠言情穿越玄幻,这句台词都是永恒的经典)
上官遂廉迅速离开家席,拉住来人的手:“究竟是……”
仆从悲愤嚎哭:“小姐被、被……就在住屋门楼的匾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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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月以来,自各地府衙传来密讯,今有歹徒逞凶,遇害者皆为少女,死时遭人剥皮、从头到脚蜕离,全身只见血肉骨骼,却是不留半分表皮。
青寮女官暗中调查,各地府衙亦不敢将消息外传,只加派衙役巡逻城镇,叮嘱百姓出门小心。
宛姜白到上官家的招亲擂台,私下虽是上官小姐所托,然而宛姜本就怀有私心、为一会众人,暗中查察。
上官羽的尸身被吊在上官家主屋门楼的匾额中央,金字染血,尸身上下不见表皮,从颅盖开始直至脚底,头皮上的长发被割断、墨发与簪钗衣裙混作一团地散落在地上。
尸身渗血,血滴声声,滴落那少女妆点华美的旧物之上——红颜白骨。
(五)
内心深处有那么一块记忆她漠然视之,不愿触碰。
身子一直地往下沉,湍急的河水灌满口鼻,她应该挣扎的往上面游、然而手脚软绵绵地使不上半点劲儿,窒息的痛苦只是那么一刹那的时间,其实死亡也就是这样,她觉得无所谓……
再次醒来,呼吸和畅,无河水灌进口鼻双耳,她所能感觉的是温暖舒适的氛围。坐在床沿的女孩欢喜的露出笑靥——尽管不是她心里希望看到的那个人,然而眼前这孩子长得实在好看,那绽放的笑脸就更好看了,她甚至发现自己的脸上突然热得发烫。
女孩的喜悦仿佛是因为相逢故友:
“……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都看见了。”
她抿了抿唇,想要说话的却又不敢开口。
“我以前叫五梅,因为背上刺了一树寒梅,花开五朵;你背上的是七个花苞,看来我俩都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想不到现在又碰上了。”
背上的刺青随年岁增长与肌理肤质,而出现变化,总角之年是含苞之梅,豆蔻年华则是寒梅初绽,闻说少女十六、七岁之时,寒梅盛放,是为绚烂夺目;女子已过二十三,或是失却童/身,背上梅花色泽转深,再过数日,便开始出现上衰败之姿。
七梅张了张嘴,想说你早离开里那买卖幼女的地方竟还碰上我,运气还真不怎样。然而看着这女孩的笑脸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这么漂亮的孩子也难怪会被人买走,只有像她这种长得不咋滴,又不会说话哄人高兴的才会卖不出去,最后还因为生病而被人丢进河里。
女孩倒了一碗茶,又不知上哪儿找了一汤匙,小心翼翼给她喂水:
“我现在叫上官羽,今日本是与父亲泛舟赏玩,船家本说给我们捞鱼熬汤,谁知就把你捞上来。”
她又张了张嘴,旋即又被人灌进一口茶。她其实想问:你们吃到鱼没有,还没吃到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口。
女孩放下茶碗,瞠着那双水漾的黑眸,说道:
“你留下来好不好,山庄的房子大得吓人,只有我自己住着,下人们都不跟我玩,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鼓动着喉头,憋了好久才发出声音:“我、留……”
女孩欢喜地捧着茶碗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喊:“爹爹,她答应留下来了……”
七梅躺在床上,郁闷得热泪盈眶:给我留一口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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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姜白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面前搁放的正是上官羽的棺木。
尸身以丝绢包裹,穿戴的衣物皆是上官羽生前所爱。浸血的骨肉尸身不宜久放,才半天时间便招惹蚊虫蚁蝇,灵堂前的人们尽管强自隐忍,却仍旧禁不住的反胃恶心。
此时棺木已然盖棺封钉,明日便是出殡。
她抚过棺上侧面雕镂的花纹——上官羽一向住惯了大房子,死后就困在这小小的匣子里躺着,又没人相陪、不免寂寞。
宛姜白解下放在脚边的布裹双刃,布帛锦纹斜织边缀金丝,扯下系带,赫然是一双盘龙钩——钩似游龙,龙身钩齿,齿利起伏,握手处雕成怒目龙头,龙目以宝珠镶嵌,起伏利齿映照烛火折射寒芒,恰似一圈涟漪波浪,风口浪尖处一斛明珠熠熠,真似一尾蛟龙破浪、弄潮戏珠。
她双手翻转,钩随意动,那一圈波浪汹涌扑来,淹没咽喉;倏地、一黑影疾飞而至,“铛”的一声,碎石破开两半,然此物来势凶猛,蓄劲迸发、竟也硬生生地将钩齿打偏,跪坐于棺木前的宛姜白奋然跳跃而起,双钩护持胸前,足尖微挑,两颗碎石仿若重获生机,迸上半空,碎石将降未降之时,她足尖再踢,碎石直飞而去,恰恰就落在灵堂门槛外玄衣少女的脚边。
上官若然扯过手执兵刃的宛姜白,此时灵前一身白袍的仆从唱到:
“通天阁主到。”
玄衣少女解下掩面纱巾,此人容颜半遮时一双秋瞳流盼婉转,仿若高悬天上的弯月,明丽动人;褪下纱巾,更觉此女眉眼形容愈发精致,一下颦眉,半弧勾唇,似是工匠经过无数的计算确认,挑拣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刻下纹路,纹路伸展成线汇成轮廓,工匠的刻刀流连在最妩媚、诱人的地方,执意地锦上添花,美玉辟瑕。
那纱巾一去,在场众人莫不屏住呼吸,待其款款移步,愈近眼前便愈觉那已往生的上官小姐比之此女竟也要逊色几分。
玄衣少女及其身后一行于灵前行过三拜,少女当先拈香,再拜,香火袅袅竟连她脸上神色也氤氲模糊了起来。她行至上官若然跟前,家属宾客互相还礼,她弯腰、勾唇,足下挪移至宛姜跟前:
“……女官大人于灵前举戈,想来也扰了上官小姐长眠吧。”
宛姜抬眸,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眼中的神采却是一簇将灭未灭的火苗,消散热力,愈趋黯淡;玄衣少女笑意不减,目光只牢牢地攫住对方双眸,对方倦意渐露,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她、少女眼中流露担忧之色,出口话语亦是极尽宽慰之辞:
“今日擂台连战数场,此时守灵亦是太难为人了。女官大人请勿勉强自己,千万保重才好。”
通天阁一行方才踏出门槛,上官遂廉便起身行至宛姜白跟前,低声道:
“那通天阁的虽不曾安过好心,然那人也说得在理……”言下之意,即是要她退下歇息。
“二叔多虑了,小姐恩重,宛姜即便在此跪上七个日夜亦是应当的。”
上官遂廉知她性倔,转念一想,又道:
“那长跪守灵的冗礼想来羽儿亦是不喜,此时山庄之内龙蛇混杂,敌我未明,正是该保存实力。且去稍作歇息,就当是为了羽儿,为了上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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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想去的是什么地方,心里好像有那么一块地方已然崩坍,曾经的那个人就躺在灵堂的木匣子里,她与对方甚至说不上一句话——那个人以前很爱漂亮,衣饰穿着俱是上品,只要她拜访上官家,那人就会换上一袭月牙白的广袖长裙,绾髻斜簪,散下的长发愈发飘逸,眉目流转俱是妩媚。
她想对她说:我以前学成下山,师父赠我钩镰;然而未足三月,师父便撒手人寰,因此双钩取名‘离别’。
她想对她说:你不要赠我任何东西,你永远不要向我道谢,只要是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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