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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大师2-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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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爷,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祖爷一听是二坝头,长吁一口气,把门打开。
“祖爷,你看谁来了!”二坝头兴奋地说。
“祖爷!”二坝头身后的一个黑影推开二坝头,扑通跪倒在地,连哭带说,“我可找到你了!”
祖爷听出来了,是大坝头,伸手将他搀起,两人紧紧相拥,祖爷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一句话也说不出。
祖爷真的变脆弱了,在那段兄弟失散、前途无望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为兄弟们祈祷,夜里他经常做噩梦,不停地惊醒,又沉沉睡去。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让黄法蓉去附近的寺庙里请了一尊观音像,日日供奉,以寄哀思。
黄法蓉和二坝头明白,这是祖爷生平最大的低谷,祖爷也是人,是人就会害怕,就有恐惧。英雄如同一张纸,可以泼墨挥毫构建无限绚丽与磅礴,但也会瞬间被戳破,飞屑满天,风吹飘零。祖爷走到了低谷,就像历史上无数英雄,得意时“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一旦走了背运,英雄也会气短,霸王也会失声。
原来那天祖爷辞别曾敬武后,与二坝头、黄法蓉、小六子化了化装,又潜回了上海市郊区。这是祖爷一贯的手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登岛布局,将日本特务机构摧毁是祖爷的一盘大棋。在伪满洲国,祖爷先答应西田美子与日本人合作,而后又处心积虑地搞易学论辩会将所有“会道门”的汉奸集中在一起,其间联合梅玄子、裴景龙、曾敬武等人在舟山群岛布局,又指派黄法蓉千里赴滇求来蛇蛊,这才有了舟山群岛观潮、海水倒灌、万蛇入侵之惨状。
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破局,局破祖爷就会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中华易学界第一大汉奸”的骂名将永远无法洗脱,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被冤枉!都说历史是公正的,但公正需要时间,祖爷不想等上一百年、一千年!祖爷赌了!就像历史上无数的阿宝,关键时刻敢把一切都赌上,成了,“威加海内兮归故乡”;败了,“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老天有眼,成就了祖爷。但祖爷也败了,堂口一下子没了。一同登岛的坝头们不知生死何处,堂口那帮小脚也都在头一天晚上遣散了。对于这次没有理由的“跳场”,小脚们都很疑惑,但大师爸的命令不敢不听,各自拿了银子隐匿起来,没有号令,谁也不敢出来折腾。
登岛前,有的坝头问:“万一大家跑散了怎么办?”这其实是间接地问将来上岸后的会合、藏身地点。
祖爷没有告诉他们具体的地址,而是直接发令在岛上的河头会合,能到的就到了,不能到的,也就听天由命了。祖爷之所以不透露曾敬武的绍兴藏匿地,还是怕一旦有人落入敌手,经不住严刑拷打,透露了消息,大家就全玩完了。
越缜密的计划越残酷。现在祖爷安全了,可兄弟们呢?祖爷夜夜睡不着,白天就派二坝头和黄法蓉乔装打扮去市内寻找失散的兄弟。经过几天的找寻,总算和大坝头接上头了。
祖爷眯着眼慢慢听着大坝头讲述脱险的经过。
那天毒蛇涌入“日中易学友好交流院”后,现场一片大乱。大坝头拔腿就跑,他个子虽不太高,但够壮,一身腱子肉,跑起来就刹不住车,七八个碰到他的人都被他撞飞了。这家伙一路狂奔,第一个到达河流尽头的会合地,可跑到那里就泄气了,他跑得太快了,以至于前来接应的船还没到。
大坝头急得哇哇大叫:“娘额逼!娘额逼!”
此时一艘小船远远地驶来,大坝头张着双臂冲进水里,哧溜就爬上了船。刚想吩咐划船的人快划,马上想到祖爷还没有到,急得又是一通乱叫!
隐隐约约中,岸上又有几个人冲了过来,是梅玄子、盖霞还有三坝头、五坝头等人。
“快!快!快上来!”大坝头扯着嗓子大喊。此刻一声刺耳的尖啸划破长空,大坝头耳朵特灵:“是炮弹!娘额逼!”先不管是不是朝这个方向打过来的,他一头扎进水里跑了。
砰的一声,炮弹炸响了,船被炸烂了,一块弹片闪电般打入了梅玄子的喉咙,梅玄子当场毙命。
等大坝头再浮出水面时,岸上早已火光冲天。貌似日本士兵的武装人员也赶来了,打打杀杀的,乱作一团。大坝头心一狠,“拉倒吧!不等了!”抱着一块被炸断的船底木,游向大海。
大坝头对自己的体力颇为自信,他自幼生活在江边,水性颇好。他一连游了两个时辰,终于游累了,浮在漆黑的水面上,又冷又饿,看看苍茫的大海,连连哀叹:“我他妈的今天要喂鱼了!”
绝望之间,昏暗的海面上突然泛起一丝渔火,似有渔民出海打鱼。大坝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渔火游去。
大坝头得救了。一对夫妇正在出海,捞上来奄奄一息的大坝头。大坝头在船舱里恢复元气后,喝了人家整整一锅面汤,吃了七条大梭鱼。那对夫妇都看傻了:这是个饿死鬼托生的啊!
吃完后,大坝头从湿湿的口袋里掏出一沓法币,递给了那对夫妇。那时国民党政府刚推行法币,还很值钱,一百元法币就能买两头大牛。那对夫妇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不敢接。大坝头怒道:“拿着!老子的命不值这点儿钱吗!”
大坝头上岸后,找不到祖爷和众兄弟,只好化装后每日在街头晃荡,等待召唤。
“祖传秘方,专治跌打损伤,豆儿芽儿出,老空老宽无……”那天,二坝头正装作野郎中召集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兄弟。
大坝头对这个野郎中观察许久了,但二坝头的易容术太厉害了,用的是针刺之法,五官都挪位了,大坝头怕他是日本人假扮的,故而观察了几天才敢上前搭茬。
“你个骗子!”大坝头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二坝头。
二坝头吓得小腹间一阵热浪翻滚,差点尿了,回头一看:“你……”大坝头也化了装,满脸抹的都是锅底灰,他本来就一脸疙瘩肉,现在整张脸就像一坨风干的大便,二坝头竟一时间没认出。
两人对视片刻,“是你啊!”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祖爷听完,哈哈大笑。随即又收敛了笑容:“我们的那些兄弟在哪里啊?”
夜里,祖爷依旧睡不着,一直到四更天,才勉强睡去……
蒙眬间,祖爷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想睁开眼看,却睁不开,好不容易睁开了,又觉得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此时屋门咯吱一声开了,祖爷大惊:自己将屋门反插了,怎么会开了?
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走了进来,祖爷拼命睁开眼睛,突然一下子清晰了,是九爷(王亚樵)!
“九爷!”祖爷起身,走过去。
王亚樵默默地看了祖爷一眼,似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九爷……”
王亚樵没说话,转身走了。
“九爷!九爷!”祖爷快步追了过去,屋外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九爷!九爷!”祖爷大喊。
一阵挣扎,祖爷醒了过来,一摸头上都是汗:“哦……做梦。”隔壁的黄法蓉听到祖爷的喊声赶忙跑过来,“怎么了,祖爷?”
祖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没事……没事……这几日曾教头那边没传过来什么消息吧?”
“没啊。”黄法蓉拿起暖壶为祖爷倒了一杯水,“祖爷,你……”
“没事,没事,你退下吧。”
三天后,震惊中外的消息出现了:一代枭雄王亚樵在广西梧州被国民党特务头子戴笠刺杀!
消息见于报端,祖爷浑身发抖,指间的报纸瞬间滑落,这种悲痛只在自己家人遇害时有过,他甚至站都站不稳了。黄法蓉几次咳嗽提示,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兄弟们面前严重失态了,随即眼泪迸射而出,“九爷!”一声哀号,祖爷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坝头、二坝头、小六子心灵所感,全都扑通跪倒簇拥在祖爷周围,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曾敬武就赶来了,身缠腰丝,头系白缎。祖爷和他相见,兄弟相拥,抱头痛哭,哭到最后,眼泪哭干了,哭出的都是血水。
夜里,祖爷和曾敬武秉烛夜谈。曾敬武这才把王亚樵最近的动向告诉祖爷。
原来王亚樵这些年早就被国民党当局列为头号暗杀目标,尤其是他多次策划刺蒋、刺宋、刺汪的活动,更是让蒋介石寝食难安。去年王亚樵刺杀汪精卫成功后,国民党特务在戴笠的带领下更是疯狂地追查他的踪迹。
王亚樵举步维艰,他逐渐意识到单靠暗杀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再厉害的独行侠最终也会变成落水狗,没有像样的组织领导,终究死路一条。权衡当时中国各派势力,王亚樵决定投奔中国共产党,只有这个组织是真正为劳苦大众着想的,也只有这个组织可以救中国。
可天妒英才,正在中共欲吸收王亚樵入党之际,戴笠设下美人局,将王亚樵乱枪打死,死后还将其面皮割下,残忍至极、令人咋舌。
王亚樵死后,毛泽东无尽哀惋。英雄惜英雄,毛泽东对王亚樵的评价是:“杀敌无罪,抗日有功。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这是中共最高领导人对一代枭雄的终极评价。
“祖爷,和我一起加入中国共产党吧!”曾敬武说。
祖爷一愣,入党?共产党?这个问题从没考虑过。
曾敬武见祖爷不说话,接着说:“这是九爷生前的愿望,他走了,兄弟们都会谨遵遗愿。这些年我也看透了,单凭个人的打打杀杀是没用的,毛泽东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有加入组织,大家的力量才能变得强大,有了队伍,才能干大事!”
祖爷还是不说话。
曾敬武一愣,随即说:“祖爷不想弃暗投明吗?”
祖爷长吁一口气:“曾教头,不是我不想弃暗投明,我们情况不一样啊。你和九爷是民族英雄,我算什么,我只是个江湖骗子,你们杀的都是坏人、恶人、日本人,我们呢,我们骗的是老百姓,那些富人,有的并不坏,我们也骗了……”
曾敬武微微点头:“祖爷,瑕不掩瑜,祖爷捣毁日本特务机构,借机弄死那么多‘会道门’头头也是大义之举啊!毛委员说了,‘政治观念没有错误,忠实,有牺牲精神,能积极工作,没有发洋财的观念,不吃鸦片,不赌博,就可以入党!’实在不行,我先入党,然后我给祖爷写推荐信。”
祖爷苦笑一声:“我从凡间来做相,凡间一切皆过往,雷打火烧不走风,生生死死相门中。我是一堂之主,手下这么多兄弟,我如果加入共产党他们怎么办?我若不管,他们必将祸害人间,我要硬逼着他们入党,那边也不知道接不接收,况且四大堂口,几百年传承,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事啊……”
曾敬武无奈地摇摇头:“怎么你们‘江相派’的人都一个样子!那个徐怀近(第一部中和祖爷共做美人局的大师爸)也这样说!几百年传承怎么了?封建社会几千年了,辛亥革命一声炮响,还不是照样被摧毁?这是一个革命的时代!革旧布新,祖爷三思啊!”
祖爷依旧不说话。
曾敬武见祖爷心意已决,只好叹息作罢:“祖爷,我要去陕北了,今后……今后……恐再难见面,正甲同盟成绝响,人间再无‘斧头帮’,祖爷珍重,珍重,珍重!”
“我要报仇!报仇!祖爷,我要报仇!”门外又传来小六子声嘶力竭的呐喊。
曾敬武的眼泪又来了:“祖爷,小六子……就托付给你了,这小子拧得很,祖爷好生照看……”
曾敬武走了。祖爷扇了小六子两个嘴巴子才稳住他的情绪,后来又冒险与徐怀近、花月容去南京做了一场生离死别的美人局……
这期间,大坝头、二坝头、黄法蓉易容后,整日在上海街头吆喝聚合失散的兄弟。
几个月后,隐匿在各个角落的小脚们凑齐了,这就是“江相派”!这就是组织力!师爸一声令,山摇地又动!散如飞絮随风飘,落地就生根;聚如百鸟争朝凤,须臾可聚齐!
还没出现的是三坝头、四坝头、五坝头。这都是“木子莲”的骨干啊,祖爷寝食难安,这三个家伙是死了,还是被日本人捉去了?
夜里,祖爷把黄法蓉宣来:“法蓉,后悔了吗?”
黄法蓉苦笑一声:“不后悔。”
祖爷一声长叹:“也许祖爷错了,不该将你和自沾……现如今,自沾下落不明……”
黄法蓉低着头,默默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一阵寒风袭来,窗子被吹开,黄法蓉拿起长衫为祖爷披上。
“今天什么日子了?”祖爷问。
黄法蓉掐指一算:“刚好立冬。”
祖爷点点头:“在你山东老家,立冬这天会吃什么?”
“饺子。”
“嗯,”祖爷又点点头,“饺子,交子也,传令兄弟们,今晚子时吃饺子。”
“啊?”黄法蓉一乐。
“怎么了?”祖爷问。
“这么多人,谁包啊?”黄法蓉笑着说。
“一起动手!”
兄弟们都被震了,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杀人放火、刨坟掘墓的主儿,你让他们包饺子,这比登天都难。但大师爸传令了,就必须得听!
几十号人热热闹闹地凑在八仙桌旁,有的揉面,有的剁馅儿,热热闹闹地包起来。祖爷看了一眼,差点笑出来,这饺子包得令人费解,有的站着、有的躺着,大的像驴耳朵,小的像羊粪蛋,千奇百怪。端详了一会儿,祖爷惊讶地发现,这里面包得最好的不是作为女阿宝的黄法蓉,而是一向杀猪屠狗的大坝头,因为他曾在一个屠户手下干活儿,整日削肉剁馅儿、和面擀皮,久而久之,就练就了这番好手艺。
看着大坝头老茧横生的双手包出乖巧玲珑的饺子,祖爷突然感到一阵心痛:做一个平常人多好啊,生活,生活,这才是生活啊!
几百个饺子煮了四五锅才煮完。第一锅煮熟时,黄法蓉建议祖爷先吃,怕凉了不好吃。祖爷执意不吃,他要等饺子全都煮熟了,和兄弟们一同吃。
后来,祖爷又让二坝头抬出了几坛绍兴老酒。兄弟们边吃边喝,一时竟忘了失落和窘迫。
黄法蓉终于看出了祖爷的心机,祖爷这是在凝聚士气,冬夜虽寒,却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自梅玄子造势,到大败日本特务,几经生死,颠沛流离,队伍都快折腾散了。有祖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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