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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的逃妻-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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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浚∷遥
司马宣这一喝,已经带着十足的暴戾之气,一时间,大殿之中的群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再无半分声息。
“我历劫而归的妇人,我叩求鬼神相佑的子嗣,竟然因妇人之妒而再遭劫难。大子已失,妇人虽生犹死,此罪此恨,不诛此妇,难平其心。群臣可有说乎?本王处置不当乎?”
在司马宣的喝问声中,原本还有些不满的群臣,再次将身子往下伏了伏。
到了这种时候,宗公主不能杀也被司马宣杀了,群臣还能说什么呢?
而且,钟无双是白丽国公主之事,一径在群臣间抛出,立时让众人生出原来如此之感。
白骊国虽是小国,但终究是与先王有过盟约的国家。
先不论白骊国的势力如何,就钟无双的身份而言,已经不是来路不明的卑贱之妇了。
她不仅不是来路不明的卑贱之妇,她还是司马宣明正言顺的结发之妻。如此说来,司马宣因为她,因为那失去的大子,便是杀了宗公主央齐,于情于理,他的行为都是可以被世人理解并接受的。
一片沉默中,终于,具公说话了。
他越众而出,跪伏殿中,朗声请奏道:“白骊国公主钟离,原本便与我皇有婚约在先,既然公主无恙,我皇当择黄道吉日,与公主重修百年之好。夫人央齐,虽为天子公主,然,因其善妒,害我北国大子性命,绝我王室子嗣,其罪当诛。虽已伏法,但其所作所为,当以国书上呈宗王,公布天下,以正天下妒妇之心。”
具公既已发话,众臣纷纷出列附和。一时间,原本司马宣的个人行为,立时便成了北国上下的共同决定。
到了这种时候,司马宣自然会借驴下坡,顺势令道:“如此便依具公之言,将央齐所作所为,以国书上表宗天子,同时宣告天下。”
在群臣的应诺声中,司马宣一挥广袖,寺人尖声叫道:“退朝!”
群臣如潮水一般向外退去,转瞬,若大的宫殿中,便只有司马宣与钟无双,及一干随侍。
自央齐被杀之后,一直便处于震惊中的钟无双,此时面色仍是惨白如纸。
在知道央齐便是那幕后间接扼杀自己孩子的人时,钟无双曾想过,便是拼着一死,也要与这个妇人同归于尽。
她没想到司马宣会抢在她的前面下手。
她满腔的愤恨,原本应当随着央齐这个妇人的倒下而消失的。
可是,在亲眼见到这个妇人倒下时,在亲耳听了这妇人绝命之时,痛恨,苦涩,疯狂地说“你赢了”时,钟无双的心头,却被铺天盖地的空虚,及那无边无际的悲凉所淹没。
自己赢了么?
自入这异世以来,自己时时为前程生计忧心,时时为摆脱加储在身上的种种棝桎而逃离,然而,自己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孩子没了,边城回不去了
钟无双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自己留恋的。
央齐不会知道,身为这时世的妇人,没有赢家!
如果自己不能离开这皇宫,今日倒下的虽是央齐,日后,也许便是自己。
如果自己注定要在这皇宫虚度残生,如果自己没那么容易稀里糊涂地死去,那么,现在才是战争的开始。
不过这么一会,钟无双心里已经经历了四季之悲。
她便那么孤孤单单地,僵硬地站在那里。
司马宣的喝问声,具公的应对声,群臣的附和声,一声声敲打着她残留的神智。然而,她却越听,心里便越是无力,越是疲惫
钟无双怔怔地望着殿门,怔怔地望着那远去的人潮。突然,她轻缓地,漠然地叫道:“司马宣。”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连名带姓地叫他。
司马宣一怔,随即却温柔应道:“嗯。”“自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你其实有很多机会再次取我性命的,为什么你不再杀我?”
钟无双没有抬头,但她的声音,却幽幽传来
司马宣一惊,他原本扶着钟无双的手臂便是一松。
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曾经想要狙杀于她!
司马宣低着头,他怔怔地望着怀里的钟无双,一时间,心里翻涌着各种念头,数种说词。
最终,他却喟然长叹一声,低低地说道:“是!我曾经是想过要狙杀于你。如果不是钟媚那妇人,抢在我派出的剑士之
前下了手,早在你婚嫁当日,你便丧命于我的剑士手中无异了。”
只是一转眼,司马宣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和从容,一如平日。
未想到他会坦然承认此事,钟无双倒是愕然了。
钟无双轻轻地自他的怀里挣开,缓缓抬眸朝司马宣望来,嘴唇微张,声音沙哑含糊,“你为何想要杀我?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呀!”
她这时的声音有点恍惚,眼神也有点空洞,似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明明司马宣就在她身边,明明他就拥着她,她却寂寞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司马宣望着钟无双,心中大痛。
他缓缓将钟无双带入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搂紧她,喃喃解释道:“当今世上,群雄迭起,而宗王室无力,已无一统天下诸侯之霸气。我司马宣自执政以来,便誓要取代宗天子,带领我北国子民,谱写千秋霸业,留万世之名。其时,我徒有雄心万丈,却不知世上情为何物。在我看来,要成千秋功业,自当有所舍得。无双与我,虽然早有婚约,但白骊国国小财弱,于我称霸一事上,并无助益。如若我能娶得强国公主为后,她的母系,自然可以成为我强大的助力,于我称霸之事,实在多有益处,可以早日让我达成心愿。可是,我错了,自我遇见你之后,便知道我真错了。”
钟无双缓缓闭上双目,心底那股冷意,又缓缓溢了上心头。
是啊,在这天杀的世道,司马宣的想法,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在他眼里,钟离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防碍他早日登上天子之尊的阻力。这样的妇人,自然要除之而后快了。
除了这个妇人,另娶强国公主,这让司马宣称霸天下的野心,可以提前数年实现。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牺牲区区一个妇人,实在是太划算了。
钟无双正在自苦,司马宣却把他的脸搁在她的颈侧,久久一动不动。
钟无双任由他搂在怀里,木然,僵硬。
直到司马宣含着鼻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前事已错。然天见可怜,终是让我迷途知返。无双,终我司马宣一生,将不再负你。如此,我们不计前嫌,欢喜度日,百年相守可好?”
在钟无双的沉默中,司马宣哽咽的声音又起,“自此,我凭一己之力图霸天下,你便留守我的后苑,为我生儿育女,可好?
钟无双睁大双眼,任由泪珠儿从明眸中流落于颊,“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司马宣低着头,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心。
温柔地贴了好一会,他轻轻的,吐词明白地说道:“无双,我深知前事已错,自识得你来,你爱慕南宫柳时,我患得患失,你为他前往胡城之时,我亦为你担惊受怕。你成为我后苑之妇时,我虽知你并不情愿,然而还是欣喜若狂。你诈死逃逸之时,我几乎已无生念。痛失大子,我与你一般,亦是肝肠寸断。自与你相识以来,我,便不再是我了”
他移开她的脸,温柔无比地望着她,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喃喃而语道:“这许久以来,我尝尽世间诸般烦恼。自此,我想你时常伴我身侧,霸于后苑,与我朝夕相对,生死相守,再无分离之日,此生必不负卿!”
听到这里,钟无双伸手推开了他,她仰起泪痕俨然地脸,满是凄楚。
望着他,在司马宣含着乞求,带着询问的眼神中,钟无双低声问道:“皇上可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钟无双说出这句话,见司马宣低眸不语,不由轻轻一笑。
这一笑,带着刻骨的凄然孤苦,侧过头,钟无双望着虚空,语气不带起伏,一如她已然死去的心,淡淡说道:“皇上欲霸我于后苑,却不能容我独霸后苑,不觉可笑么?如若皇上当初懂得情爱,不纳他妇,我的孩儿,又怎么会半途夭折?!”
嗤地一笑,钟无双的声音转为低弱,“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上天真若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以前,无双甚是惜命,总想活得快活恣意,总是狡计百出地为自己谋划将来,然而我却不知,我再是善谋善算,终是算不过天。孩儿已失,你我便情缘已断,皇上若还冷惜,便放我重回边城罢。”
司马宣似是一惊,他瞬也不瞬地望着钟无双,喉结动了动,低低的,慢慢地问道:“你我情缘已断?!你要弃我,独回边城?”
钟无双苍白着脸,心如枯木,苍凉地喃喃说道:“是,我想重回边城。如若皇上强留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于这深宫之中,徒添了一具行尸走肉,于你我无益。”
几乎是钟无双的话音一落,司马宣的右手嗖地一伸,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
他扣得如此紧,直勒得她疼痛不已。
他的脸色很白,雪白一片。
抿着唇,他幽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钟无双。
盯着盯着,他低哑地一笑,轻轻说道:“无双,他日我少年轻狂,不懂情爱之事,亦从没有想过,我会爱一个妇人,如你一般似痴似狂。现如今,我已知错,日后,也必将不会再犯此错。我已许诺于你,日后必将重你爱你,生死不弃。不日,你还将以皇后之名,与我同登九层土台受万民敬仰,这等时候,你怎可弃我而去?”
他的眼眶有点红,他的语气,却格外格外的温柔,“我都计划好了,无双却还要弃我而去么?”钟无双一直静静地听着,直过了许久,她才抬眸向司马宣望去。
就在她望去的那一瞬间,她瞟到了盯着自己的司马宣,眼中的不安和惶然。
这时的钟无双,已觉心身俱疲,无力细究这些。
她慢慢抽出他掌中的手,低声说道:“我倦了,不欲再为你后。皇上若是不允我回边城,那就罢了。反正,心不自由,如何自在。孩儿已失,在哪,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说罢,她慢慢朝殿外走去,再也不向司马宣看上一眼。
望着钟无双渐行渐远的背影,司马宣胸口一阵绞痛。
她明明只是跨出了大殿,但司马宣却奇异地知道,钟无双她,正在逐渐走出自己的生命之中。
他明明知道,然而,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离开,望着她将自己屏绝于她的生命之外。
一种即将要失去一切的念头,席卷了司马宣所有的感官。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种无法掌控一切的无力感所打败。
尽管他想要冲上前去,将钟无双紧紧的搂在怀里,摇晃她,让她告诉自己,刚才的一切,只是个玩笑。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当街贩浆之时,眨着灵动的墨眼,小心地算计着所有可能生财之物。
他希望她一如从前在宗国宫殿之上,大气使然,于万千贵人之中,侃侃而谈,自信张扬得面目有光。
他更希望她一如在边城重逢之时,与他鹣鲽情深,恍如逍遥世外的神仙伴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剑抵过(四)
这一切,都恍如昨日。舒殢殩獍
可现在,却似昙花一现,不可再追。
不过月余,自己在她眼中,已然如同陌路之人,与她不再相干!
空荡荡的大殿里,突然变得很冷。
司马宣低着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钟无双离开的方向,唇动了动,声音干涩,“妇人,这次是真的对我起了离意,想是极难挽回了。嬖”
司马宣是真的害怕了。
说起来,钟无双真正对他,决绝过两次。
第一次,她诈死逃逸之时,当他在边城找到她,要她跟他回宫时,妇人虽不情愿,但是,她看他的眼神,远没有现在这般遥远,这般冷漠缆。
司马宣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与上次全然不同。
司马宣生平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惶恐不安
自从央齐死后,钟无双对于痛失大子的事,虽然仍有悲伤,但更多的时候,她似乎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她不再说话,不再理会司马宣及任何人,虽然她如常的照食照睡,但是,这样的钟无双,更多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将所有人都关闭在她的心房之外,包括司马宣。
司马宣知道,她这是在消极抵抗。
她便是用这种方式,想要逼得他放手,逼得他成全。
眼看着她一日消瘦过一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取悦她,都无法让她展颜一笑的司马宣,逾来逾束手无策了。
这一夜,司马宣没有回寑殿,他一直坐在议事殿中,直到天明。
这一夜,他将钟无双所说的话,前前后后仔细回味,想了许多许多。
这一夜,他在烛光中翻了一下诗册,心头烦闷更甚。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寑殿门外,怔怔在望着沉睡中的妇人发呆。
他听到了她的每一次辗转反侧,听到了她的每一次无力叹息。
他想,他堂堂一方诸侯,这样站在寑殿外面,望着自己的妇人入睡,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转过身想离开。
可他才提开一步,又站住了。
他发现只有这般站在房外,看着她,自己的心里才会稍感踏实。
他甚至几次走到房门边,想推门而入,可几次提了步,终是没有入内。
真是可笑,他居然在畏惧,居然不敢入内。
他便这么一直怔怔地,在寒深露重的寑殿外,直站到天亮。
直到晨光淡淡,树影幢幢,灰蒙蒙寥阔无边的天空发白之际,他才广袖一挥,返回议事殿。
司马宣如常早朝,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诸般政务。
直到退朝之时,直到群臣如潮水一般退去之时,原本腰背笔直,一直巍然如山的司马宣,却似不堪重负一般,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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