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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心语-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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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他从来不主动开口。
最最重要的是,她还发现,他经常在以为没有人注意到时,偷偷地抹眼泪。
因此她觉得,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回家时,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妈。
「他没有朋友,看起来很可怜。」
小妈说:「那妳为什么不当他的朋友?」
然后她就会想起,他曾在那次打架事件时向老师打她的小报告。
可是其实她也知道,当初他会那么做,大概也是怕她受伤。就出发点来说,也许他并没有错,那么,再记恨下去,就似乎太小家子气了。
况且,她老早已经不在意那件事了。
一再想起那件事,不过是因为,她,没有把握。
班上的座位安排是男生一个,女生一个,两人共用一张桌子。
大部分的男生都很蠢。
所以大部分的女生都会拿粉笔在长桌子中间画上一条明显的白线,表示不准蠢男生越界。
她虽然没那么做,可她老觉得,他在心里已经画出了那条界线。
那让她没把握能跨得过去。
她不够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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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她听说,学校日开家长座谈会那天,只有他的家长没有出席。
再看见他那藏在眼眶里忍着不掉出来的泪时,她突然为这个不喜欢说话的男孩感到一阵心痛。
鼓足了勇气,她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有一天,她找到一个机会。
「官梓言,」她喊他,「联络簿借我好吗?我忘了抄。」
他正望着窗外出神。没听见?她又喊了一次。
他总算回过神,瞥了眼放在抽屉里的联络簿。
但只说:「妳跟别人借,我也没抄。」然后就不理她了。
于是她只好像以前一样,借了美美的联络簿来抄。
抄完后,她再次问:「我抄好了,你要不要抄?借你。」
官梓言总算又转过头来,听见她再一次重述刚刚他其实已经听见的话——
「借你抄。」
他并没有伸手接过已经捧到他面前的联络簿,只说:「不用了。」
但方心语一旦下定决心的事,就从不放弃。
她决定未来她要日行一善的对象就是她的桌伴,而且不接受失败或拒绝。
「我说我要借你。赶快把联络簿拿出来吧。」
他也挺拗。「我说不用了。」
好吧,要比意志力是不?
「拜托你拿出来。」
「不。」
「快点拿出来。」
「不。」
「我命令你立刻拿出来!」
「不。」
两人眼对眼好一会儿,仍然得不到半点共识。
突然,方心语自动地将手伸进他的抽屉里拿出他的联络簿。
「那我帮你抄吧。」好人做到底吧。「明天要带三角板、圆规,还有」
「我说不!」
翻开他的联络簿,她不禁愣了一下。既是为了他的激动,也是为了他的簿子上从头到尾根本没写过半个字,空白一片。
用力夺回自己的联络簿塞进书包里,他瞪着她道:「妳别烦我。」说完,就转过身去。
这让方心语满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再隔一天,她来到学校,竟然发现——
「是谁在我桌子上画了一条线?!」
真的是好大胆!她都婉拒那些自愿帮她画线的女同学了,怎么还有人这么自动?!
早自习时间,全班静悄悄,没一人说话。
「到底是谁啊?真是的,居然没人承认。」她边嘀咕边掏出面纸擦掉桌面上的白粉笔线。
但还没擦完,就又有一条线从桌子中间笔直地画了下来。
方心语猛抬起头。「谁——」
只见刚洗完手回到教室的官梓言拿着一支短短的废弃粉笔,在两人共用的桌子上,画下一条深深的界线。
方心语只能傻傻地看着他完成那条线,并且撂下那句应该由女生来讲的话:
「妳别越线了。」
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她被讨厌了。
4 越界
「官梓言,我们一起回家吧。」女孩第一百零一次问男孩。
「不。」男孩第一百零一次拒绝。
「官梓言,让我们一起回家吧。」女孩问男孩,第一百零二次的邀约。
男孩一边往回家的方向前进,一边拒绝。「我说不。」同样是第一百零二次的拒绝。
「官梓言,我说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字典里没有「放弃」两次的女孩有如乱世佳人郝思嘉一般,具备坚定的信念。她第一百零三次重申自己的意图。
可惜男孩并不欣赏她的百折不挠,相反的,还为此非常困扰。
在第一百零三次,他终于吼出不是「不」的话:
「拜托!我都说不要了,妳怎么说不听!再说我们根本不顺路好吗!」
男孩与女孩在路边对峙着,看起来像是一对吵架的冤家。
方心语有点受伤地看着他,嗫嚅道:「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回家嘛。」不顺路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断地拒绝她、推拒她释出的善意,让她觉得好挫折。
在学校里,他不肯跟她分享便当。(不像其他同学)
他也不肯跟她一起手牵着手去洗手间。(这点他太过害羞不肯配合,她也就认了。就像她也经常拒绝和美美、小月她们一起去上厕所一样)
两人共用的桌子上经常出现一条粉笔画出的白线。
她不断地擦擦擦,他则不断地画画画。
搞到后来,两人衣服上常常沾到许多粉笔灰,她还因此一直打喷嚏。
小妈总说她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小女孩,说到她不相信她果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孩都不行。
可为什么像她这样一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在他眼中,却会这么地「顾人怨」?
让他躲她躲到海角又天边。
她真是百思不解。
为了化解他对她的讨厌,她很努力地向他示好。
她拉着他一起去福利社。
拜托他跟她分享便当——小妈手艺好得不得了,她每天的爱心便当菜色都很丰富,其他同学都很乐意跟她「分享」,哪像他!
他真的是超级不合群的。
可,也就是如此,他也超级需要朋友。
所以,她这个地球爱与和平的守护者自告奋勇担任他的朋友。
而且还要是那种可以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倒垃圾、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的好朋友。
这样才不会寂寞,了吗?
为了不被讨厌,以及当他的朋友,她真的非常非常努力。
可惜成效不彰。
他躲她躲得、跟她追他追得一样勤。
两人在路边对峙了好半晌,官梓言忍耐不住地咆哮:「我不管!反正妳别再跟着我——妳家在那个方向,快回去!」
说完,扭头就走,也不回头看看她究竟走了没有。
他真的快抵挡不住了。
这个叫做方心语的女生好像外星人,不管他跟她说几次「不要」,她都好像听不懂。
从他第一次遇到她开始,他们之间就是一连串「要」与「不要」的鸡同鸭讲。
勒索事件那一次,她像个从天而降的女战士,手里抱着一只熊,毫不畏惧地从花丛里跳出来保护他。
那时他根本不想理会那两个中年级,只想赶快离开,不想惹事。
可她不但和那两个比她高两倍、也壮硕两倍的中年级男生打了起来,战力上的悬殊害他以为她就要被巴到墙壁上去贴着了。
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等他回神过来叫老师来救她时,她不但还在打,而且还打赢了。
真教他怀疑起自己的视力来。她明明那么矮,又那么瘦小。
小小一尊,就像个洋娃娃似的。
两天后,她出现在他的班上,说是转班。
一番神奇的自我介绍,让他怀疑她是不是前两天被打成了脑震荡?
龙老师指定她坐在他身边,起先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但很快的又说要他多指教。真像变色龙。说变就变,令人完全摸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班上,他是转学生,比其他同学晚入学一个月。
就差这一个月,他与同学的关系已经注定要生疏,根本热络不起来。
他也明白,他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和人打成一片的人。然而,她却是。
他看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多数同学们的好感。
举凡上课传纸条、偷看漫画,都有她一份。
常常,她就坐在他身边,课本放在桌上,抽屉里塞着一本其他同学传来的「假面美少女」一类的漫画。偷看的同时,在被老师叫起来问话时,还打开天线接收其他同学的Pass。
在班上,她如鱼得水,逍遥自在。
听说她以前是个逃课大王,但在龙老师眼皮下,已经渐渐收敛。
他最讨厌她常常以为他没在注意时,偷偷看他的脸,好像上头沾了什么肮脏东西似的。
她看得那么出神、那么专注,有时眼底还有一抹来不及藏起的同情。
就是那抹同情,令他讨厌起这个女生。
她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他可能会不小心咬了她。
她让他紧张。
他紧张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咬东西。
急着回家看妈妈——或许还急着摆脱什么,他愈走愈快。
总算,过了一个转弯,回到那栋位于小镇中央的白色大房子。
这栋位于小镇中心点的房子是富裕的象征。
外公也许真的是镇上最有钱的人。
但他绝对也是最残酷、最冷血的人。
他惩罚生病的妈妈还不够,也惩罚他。
自从妈妈带着他住进这栋房子开始,他就不曾跟妈妈讲过话,仿佛妈妈是空气一样,刻意忽视她。
而他也知道,为此,妈妈经常在哭。
就为了这一点,他就永远都不原谅他。
这么残酷的老人,不可能跟他有血缘关系。
只等妈妈病好,他就要带着妈妈离开——
安静地走进围绕着大洋房的花园里,房子就在花园中心。
官梓言试着不发出声音走进去,正低着头如同往常般直接走向妈妈的卧房里,却被一声叫唤定住身形——
「小言。」
是妈妈。
官梓言迅速抬起头来,在花园里搜寻着,完全没料到妈妈会站在花园里,拿着喷水器在替玫瑰花浇水。夕阳余晖洒在妈妈身上,像是金色的天使翅膀一般,让妈妈看起来好漂亮。
早上他上学前,她还躺在床上,身体十分虚弱。
因此他才会一放学就急着赶回来,深怕那个他不愿去想的事情会发生。
自从妈妈生病后,他就无心上学。假使他能选择的话,他宁愿留在家里陪伴妈妈;但妈妈坚持他得去上学,他只好去了,却老是心不在焉。
再加上方心语一直在闹他,让他心里真的好烦。
「妈妈。」将书包随意丢在一旁,他跑进花园里,自动地接过母亲手里的喷水器。「妳怎么起来了?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官咏兰冲着儿子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只是笑道:「没有啊,今天妈妈精神很好,你不用担心。」
闻言,官梓言眼睛一亮。「真的?我就知道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些大人都在胡说八道。妈妈不会有事的。太好了!
疼爱地抚了抚儿子如丝的细发,官咏兰藏起哀伤,微笑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很好的。」或许是在说服儿子,又或许是在说服自己。
自从回来老家,她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可她怎么放得下
她将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希望他们祖孙俩能够好好相处。但爸爸似乎仍不肯原谅她,连带不肯接受小言;而小言也同样固执,不肯亲近外祖父。
尽管如此,起码、起码她知道爸爸是不会真的丢下她的孩子不管的。她希冀的不多,只但愿当她走后,儿子会有个她能够信任的人来照顾。
前阵子她老躺在床上,无法下来走动。
今天身体状况似乎真的好转了一些,能够下床了,她便来到花园照顾母亲生前最爱的玫瑰。
曾经,她为爱不顾一切,如今一切都将要化为句点。她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悔恨?母亲在她离家的同一年就过世了,父亲为此责怪她。多年来,他们父女俩几乎切断了所有联系。她知道是她不对,但否认自己的过去,就等于抹杀小言出生的意义。
为此,她永不言悔。
看着儿子担忧的小脸,她没忘记身为母亲的责任,细细询问:「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吗?老师人怎么样?同学都好吗?功课跟得上吗?」
官梓言一一回答,说的都是自己认为妈妈会想听的答复。
「一切都很好啊,学校很不错,老师很开明,同学也都对我很好。我的功课妳更不用担心。」
「那有没有交到比较好的朋友呢?」自小,儿子就安静沉默,她一直担心他会跟同侪处不好。
「呃,当然有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官梓言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不知怎地,他提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方心语,以及关于他所知道的她的种种事迹。撇开她很烦不谈,其实她还真怪得挺有趣的。
母子俩就在花园里,一边浇花一边聊着学校的趣事,直到官咏兰发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小言,那是你同学吗?」
正滔滔不绝地掰着学校生活大小事的官梓言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车道入口。
果然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矮矮的个子,长长的辫子,小小的脸蛋,怪怪的笑容。
还会有谁!
他咽了咽口水,本想答:「不是,不认识」的,但方心语已经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官梓言,你走得好快,我差点跟不上。」还好老早听说他住的房子是全镇上最大的房子,因此才可以顺着路找了过来——虽然还是差一点迷路。能找到他外公家纯粹是幸运。
官梓言差点没翻了翻白眼。谁要她跟过来的啊!就说他们回家的方向根本不一样啊。
官梓言还来不及赶人,官咏兰就已经热络地邀请儿子的同学进来了。
「妳好啊,妳是小言的同学吧?不知道妳叫什么名字?」
受到邀请,方心语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还连连赞叹着官家的大花园。
「哇,好多的花喔,真漂亮。」走到官梓言母子身边后,方心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浇花的妇人。
「官妈妈好,妳长得跟官梓言好像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母子。
有礼貌地一鞠躬,她笑着自我介绍道:「妳好,第一次见面,我叫方心语,妳可以叫我娃娃,我是——」
「坚决捍卫爱与和平的地球守护者。」官梓言讪讪地接话,同时堵住她即将出口的一连串劈哩啪啦鞭炮话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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