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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生结婚记-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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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生连声答应。他心想,改房产证的事情就永远也别说了,反正陈莎莎家就一个独生女儿,父母百年后,什么不是她的。而自己是她的老公,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老爸那里么,能蒙则蒙,就说改过不就得了。
  过年期间,陈家应酬繁忙,张生则乐得带着父母到处逛逛。威海路的大伯家已经拆迁了,新分到的房子在闵行。张生爸爸很自豪地说:“我们张生的房子也买在闵行呢。等结婚的时候请你们去看。”
  “哦,都要结婚啦。”大伯母问,“对象是哪里的啊?”
  “就是本地小姑娘。”张生爸再次骄傲地说。
  张生觉得,爸爸此刻像赚回了前半辈子的骄傲。
  初五,选了个好天气,陈莎莎一家带上张生一家向新房子出发了。一进小区,陈妈妈就不住地讲当初她们母女俩是如何辛苦地看房,辛苦地挑选,才最终选择了这么一个满意的楼盘。
  “看,楼层好,三楼,不高不低。房子在小区正中心,一点也不吵。”
  “阳台很大,但是只算一半面积,很划算啊。”
  “两间卧室都是朝南的,我们老了住过来帮他们带孩子,正好。你们以后不过来嘛,我们总是要多帮衬他们的。”
  陈妈妈说到最后一句,张生爸回过头来看看张生,张生躲闪地把目光移开。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张生爸爸,他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与陈莎莎分手以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里,张生想,如果他有一个多啦A梦,有一个时光机器,他一定会想办法回到那个初五的午后,在那间阳光充沛的客厅里,做点什么去改变一切。如果真的能改变什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惜,虽然有科学家发现了比光速更快的中微子,但时光机器仍然无影无踪。作者、读者、还有当事人,都只能硬着头皮回到那个时间里,安静地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逛得差不多了,陈妈妈提议到小区里面再参观一下。
  走到门口,张生爸突然停下来,很镇重地说:“亲家母,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然后,他滔滔不绝地开始算账。从首付,到贷款,再到张生每月的还款,末了,他说:“亲家母,你说这个房子,张生占一半产权也不过分吧。”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
  陈莎莎妈妈倒很镇静地说:“张生爸爸,你这个帐算得不对。莎莎是要嫁给你儿子的,张生还贷款,莎莎也是一起在还贷款的,要把他们两个的钱分开说,除非他们不结婚。”
  哐啷一声,阳台上的陈莎莎碰翻了一叠瓷砖。就听她大声地说:“张生,你过来一下。”
  张生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看到陈莎莎怒目圆瞪,涨红了脸颊。她说:“张生,还真没有看出来啊,你爸爸人虽然土,脑子倒很精明嘛!”陈莎莎声音很大,张生赶快把她往角落里拖,边拖边示意她小声点。
  谁知这样一来,陈莎莎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你拉我干什么,我就是要他听见,一个男人,真有本事就去赚钱,不是来算计别人家。”
  “陈莎莎你闭嘴!”张生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个气球在膨胀,他和陈莎莎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该闭嘴的是他!”陈莎莎尖声说:“这么极品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
  “你说谁极品?”张生声音颤抖地问。
  “还有谁,你爸!”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落在了陈莎莎脸上。

  第二十章 爹娘难做情难长

  在张生的心里,千万次的咒骂过自己的老爸:“暴君”、“小气鬼”、“吃饱了撑的”。后来他学会了一个英文loser,便觉得这个词格外地适合老爸。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老妈:“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他觉得,就是老妈年少无知时的那次错误选择,让自己从一出生起就注定要生活在困窘的环境里,生活在这个男人的肉体暴力和精神暴力之下。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当有人在他面前痛骂老爸的时候,他会是多么的愤怒。而且,这个人居然是陈莎莎,这个他认定了要白头偕老的人。
  那一耳光刚落下,张生就后悔了。为了一个他怨念了小半辈子人,打了陈莎莎。他一定是疯了。
  晚上,他疯狂地给陈莎莎打电话,但手机关机,家里的电话永远不接。张生妈吓得什么也不敢说,只好怂恿张生爸去劝解。张生爸刚走到张生旁边,就被张生一阵臭骂:“都是因为你乱说话,这下你满意了?”
  张生爸嘴唇颤抖着,过了好久才说:“那就算是我错了嘛。我也是害怕你吃亏。要不然,我去请他们一家吃饭,赔礼道歉。”
  看着老爸一副做错事孩子的表情,张生的心里又觉得很不忍。被人骂了,还得去认错,不是为了儿子,谁肯这么去做!?
  张生爸的桀骜不驯,张生是最清楚的。他当知青的时候不肯去巴结工作组,最后被忽悠走了回上海的名额。他当学徒的时候打过师傅,只因为师傅骂了他一句上海小流氓。他分房子的时候骂过车间主任,指着鼻子问对方“我进厂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结果眼看到手的集资建房名额生生被取消。他一生吃不得亏,受不得委屈,不愿在人前低头,这种性格换来的却是一辈子的失意。
  而如今,在被未来儿媳妇骂了一顿的晚上,他决定去赔礼道歉,恐怕是他一辈子觉得最难堪和屈辱的时刻。然而,他还是决定了。
  张生的心里,五味杂陈。
  但陈莎莎一家会不会接受道歉呢?张生知道,这还得从陈莎莎的身上寻找突破口。陈莎莎他还是很了解的,这个女孩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比谁都狠,但心肠很软,她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在一起的,只要自己的表现好一点,诚恳认错,她最终生不了几天气。
  张生记不得自己在陈莎莎楼下守了多长时间,陈莎莎才终于肯接他的电话。
  “莎莎,我错了。”张生说完这句话,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认了一千次错,追忆了一千遍往事,又念了一遍悔过书。
  悔过书里,张生认真地说:“作为一个适婚男青年,应该像对待女神一样的对待未婚妻,任何对她不敬的行为,都应该被群众批判,再踏上一万只脚。”
  陈莎莎好容易才破涕为笑,说:“你上来吧。”
  “这”张生犹豫着。
  “我爸妈今天去亲戚家了。”
  张生这才赶忙跑上去,一开门就抱紧陈莎莎,不由分说地狂吻她。陈莎莎刚开始还带点生气地想要推开他,后来渐渐地就融化在了张生的怀抱里。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就滚上了床。而两个年轻人一旦滚上了床,天大的烦恼也烟消云散了。
  还是张生的本家,那个叫张爱玲的曾经说过一句话:女人的□通向的是心灵。一个女人,不管生再大的气,只要她的身体还接纳你,就证明她心里仍然有你。对于这一点,张生无师自通了。
  送张生出门的时候,陈莎莎伸出手指头来戳张生的额头:“改房产证的事情你还说不说了?”
  张生连声道:“谁说谁是猪。”
  在张生父子的诚恳道歉,和陈莎莎的斡旋下,陈莎莎父母终于答应了吃饭的邀请。
  陈莎莎挨了耳光的那天,陈妈妈既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好人家,这么一个爱占便宜的公公,一个打人的老公。”
  陈莎莎本来心里正委屈,听了妈妈这番话反而嘴硬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陈妈妈叹了口气:“我就是让你做主做多了。如果没有买房子,我和你爸是坚决要你分手的。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我女儿呢。”
  现如今,张生来道了歉。陈莎莎一个劲说张生的好,还说,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和张生父母一起生活的,眼不见心不烦,井水不犯河水 。看女儿这么坚决,陈莎莎父母也犯了难。
  陈妈妈忧心忡忡地说:“以前看着张生这孩子挺老实,没想到急起来脾气也坏。让他们两个单独生活,我不放心。不然以后还是住在一起。”
  一直不插话的陈爸爸开口了:“我坚决反对。”
  陈妈妈很惊奇地看了陈爸爸一眼。
  陈爸爸说:“我觉得吧,张生的问题倒不大,我们也算认识很久了,这孩子总体还是好的,那天嘛,莎莎确实也太冲了。诺,女儿就像你,凶巴巴的。”
  张生妈白了他一眼。
  张生爸接着说:“但是这家人家太麻烦了,尤其是张生爸。我看房产证改名字的事情全是他爸爸教张生的,张生那孩子老实,哪懂这个。你想想,张生爸是知青,将来肯定想回上海的,到时候少不得缠上小两口,所以现在才想在房子上打主意。”
  “那怎么办?你女儿就是认准了张生啊。”张生妈无奈地说。
  “那我们得提条件。如果他们答应了,这样正好合你的意,以后我们一大家子一起过,张生也不敢欺负女儿。如果他们不答应,也正好,我们就一拍两散,莎莎也没话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妈妈似懂非懂。
  陈爸爸把嘴凑到陈妈妈的耳朵边,说了一会儿。
  “那要告诉莎莎吗?”陈妈妈有点拿不准。
  “我觉得不要,她知道了又要闹了。”陈爸爸叹了口气:“爹娘真是难做啊。一门心思为她好,还怕她不领情。”
  在约定的那一天,张生早早地在上海人家定了包房,点了一桌陈妈妈爱吃的菜,带上父母一早等候在那里。他特别叮嘱了父亲,不能再讲任何和房子有关的事情,今天的主题只有一个:赔礼道歉,请求陈莎莎一家的原谅。
  张生爸点点头,低沉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陈莎莎一家来了。还不等坐定,张生爸就站起来,端起酒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堆道歉的话。
  陈莎莎爸妈态度生硬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张生只好也一起端起酒杯,说抱歉的话。良久,陈爸爸才开口说:“如果不是看在莎莎那么坚决的份上,我们今天是不会来的。我这个女儿,我从小都舍不得打,张生,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
  “是啊,张生。你也知道,你的家庭条件各方面很一般,我们当初同意,也看在你敦厚老实,所以对你也很照顾,你不能忘恩负义。”陈妈妈接口。
  虽然,这话听得很刺耳,张生父子还是唯唯诺诺。谁让他们理亏在前呢。张生连连表态,再次保证会对陈莎莎好。
  “只是对莎莎好?”陈妈妈反问。
  “当然也会对你们二老好,我们是一家人嘛。”张生态度很端正。
  气氛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大家开始布菜吃饭。陈莎莎爸爸用闲聊地口气问:“张生爸,你什么时候退休呢?”
  张生爸爸说:“快了,再过三五年吧。”
  “你们在成都应该也很习惯了吧,”陈莎莎妈妈接茬,“听人家说,成都比上海适合老年人生活,气候好,东西也便宜。”
  是傻子都听得出这弦外之音。张生爸又不傻。他似乎有点明白了未来亲家的意思。虽然心里不好受,但为了孩子的幸福,还是违心地应允着:“是的,我们还是习惯成都,将来不到上海来。”
  “你们养老也不容易,我看那十五万的装修款你们就不要出了。”陈莎莎爸爸说。
  张生和陈莎莎对视一眼,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对,”陈妈妈接着说,“我们手头上正好还有些钱,房子的事情就不要你们两个操心了。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回成都。”
  张生越听越不对劲,他鼓起勇气打断:“阿姨,你这是”
  陈妈妈接着说:“张生以后就和我们一起生活。按我们老家的规矩么,将来小孩也跟我们姓。”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外面大堂里喧嚣的声浪冲破墙壁一般的袭来。
  “册那娘额!”
  张生爸脸色煞白地站起来,把一杯黄酒泼向陈莎莎的妈妈。

  第二十一章 再见,亲爱的

  都说人是一种有很强自我保护能力的动物。他们总是会想办法让自己忘掉特别痛苦的回忆,不让回忆来反复伤害自己。张生就在努力试着这样做,试着试着,好像他就真不记得了。
  只是,在浑浑噩噩的梦境里,那些片段会像锋利的刀刃一样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飞出来,狠狠划破张生好不容易构筑出来的虚假平静。
  他好像看到陈莎莎的妈妈尖叫着从座位上弹起来,包厢里一片混乱,陈爸爸用手上的酒杯反击。
  他好像看到陈莎莎在暗夜的寒风中哭得像一个破碎的纸人,她说:“张生,你让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好像看到父亲指着他的鼻子骂:“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没有骨气的东西,这样的人家,有什么好留恋的?”
  张生和陈莎莎分手了。
  别人都说,有了孩子再分手就会伤筋动骨,可现在,有了房子再分手,也一样既麻烦又痛苦。
  张生怒吼道:“我不还贷款不就完了吗?我不想再去跟他们家谈这件事。”
  张生爸也怒吼道:“我看你不仅没骨气,还傻到家了。”
  2008年,乘着奥运会的东风,全国楼市形势喜人。张生和陈莎莎的房子,从单价一万出头,涨到了一万四,几乎升值了四十万。张生为这房子还了差不多一年半的贷款,每个月五千八百块,粗粗一算也有十万块了。
  房子卖掉了。张生爸与陈妈妈谈判,张生分到了二十万。张生曾经多么盼望与这个房子摆脱关系,但当一切真的成为现实时,他又觉得不能接受——一切已经成为过去。
  拿到父亲为他争取的二十万块钱的那天,张生把自己关在屋里痛哭。这二十万算什么,算他的卖身钱吗?
  张生爸在门外,重重地叹息着。
  谁说只有女人需要房子?男人也一样,越是在孤独无依的时候,越是渴望有一个安全的港湾可以让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休憩。上帝耍了张生一把,又决定拉他一把。2008年初冬,金融危机让张生又了再买房的机会,房价下挫,贷款放宽。张生用这笔钱,再加上父母的积蓄,贷款买了一套老公房。此是后话。
  在张生没有房子安顿自己肉体和灵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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