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尔余生(gl)-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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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传来一阵咚咚声，那是高跟鞋与地面接触而发出的响声。
　　　　有人来了。
　　　　五月十三日，汶川地震第二天，宋佩仍然没来上课。
　　　　溥意冷和昨天一样，带了亲手做的早餐，前排角落的座位空落落的，那是宋佩的位子。
　　　　班主任对宋佩没来上课这件事好像重视了起来，给宋佩家里打了几通无人接听的电话以后，对正在走神的溥意冷说：“你今天去宋佩家看看，她怎么还没来上课。”
　　　　溥意冷答应了一声，继续走神。
　　　　老师你当然联络不上宋佩，因为她家根本没人，再说了，连我的电话她都不接了，大概是……那个吻真的打乱了她的心吧。
　　　　所有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忽略了那个吻，校长，班主任，年级组长，身边的同学，好像那天的那个出柜的吻只是溥意冷做的一个梦，然而她无比清楚，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一个梦。
　　　　理所当然的，心情就变得越发忐忑起来，溥意冷是非常非常喜欢宋佩的，那宋佩呢？
　　　　是不是只是玩玩而已。
　　　　男生拿着一个菠萝包来到熟悉的108号电脑前，出乎意料的是宋佩今天还在。
　　　　“诶？你怎么又翘课了？”男生问她。
　　　　宋佩揉了揉眼，“怎么了，你不也翘课吗？”
　　　　一句话把男生堵了回去，再无反驳。
　　　　十二点，早机下了，三三两两的男生叫他一起吃饭，他笑着摆摆手：“你们去吧。”
　　　　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生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行啊你，第二天就和宋佩好上了。”
　　　　宋佩对于他们有选择性的忽视并不介意，那个亲吻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表达情绪的一种宣泄方式，同性恋这个身份除非你自己承认，否则谁会想到你是呢？
　　　　“我说，你不吃饭？”男生问她。
　　　　宋佩转过脸，带着笑：“你不就等着我呢吗？”
　　　　二人一起从网吧后门下了楼，绕过小巷进了一家川菜馆，男生不无炫耀的说：“这家店超正宗的，老板是四川人。”
　　　　说起四川，宋佩才想起表姐还在那里养病，愣了一下，才跟上男生的脚步进了门。
　　　　“宋佩。”
　　　　“什么？”
　　　　宋佩对上男生的眼，男生的手局促不安的从桌上挪了下去，放到大腿上。
　　　　“你……是不是和溥意冷分手了？”
　　　　宋佩动了动嘴，没说话，流动的空气被尴尬的气氛冻结了半分钟，才被宋佩的话打乱：“是又怎样？”
　　　　不算承认的承认让男生窃喜了一下，喜上眉梢的说：“那你能跟我交往吗？”
　　　　宋佩眉头一皱，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拿起架在盘子上的筷子吃起菜来。
　　　　“其实……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不过没什么机会认识你。”
　　　　男生的话让宋佩有些想笑，“所以还要感谢512地震让我溜出来上网，接着阴错阳差的认识你？”
　　　　“额……话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没什么机会和你认识，我不想错过。”男生吞吞吐吐的解释着，但宋佩已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啪”的一声筷子被重新搭到盘子边沿，宋佩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不喜欢男生。”
　　　　“那你是同性恋？”男生紧追不舍的问。
　　　　宋佩挑了挑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太阳照在操场上，也溜进了高三年级的窗户。
　　　　溥意冷趴在桌上午睡，教室里的人并不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做题。
　　　　在球场踢球的男生是最先被吸引住目光的，足球闯进了守门员的球门也无人喊叫，那是因为他们看到陈诚和宋佩一起进了学校。
　　　　然后这股安静演化成一阵骚动，陈诚和宋佩在一起了？世纪大新闻。
　　　　这股骚动也蹿进了走廊，同学们的窃窃私语过后是忽然的安静。
　　　　溥意冷转了个头，被大太阳晃了眼，尝试着继续睡，可是外界环境好像有些与众不同，她爬起身，模糊的双眼被那个熟悉的身影聚了焦，待视线更加清晰以后，那个人旁边的陈诚就变得碍眼起来。
　　　　宋佩倚在门框上和陈诚聊着天，动作幅度颇大，陈诚边说边笑，偶尔还拍拍宋佩的肩。
　　　　溥意冷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笑话。
　　　　她走到门口，对没有发觉身后有人的宋佩说了一声借过，快步走向门外右侧的卫生间。
　　　　凉水泼在脸上，寒意才刚刚释放就被夏日的温度蒸发的一点不剩，溥意冷刻意压低了啜泣声，但同处于卫生间的同学都能听到她的动静。
　　　　流言蜚语继续涌进耳朵。
　　　　“我就说宋佩怎么会是同性恋，看来和陈诚早在一起了。”
　　　　“没想到陈诚喜欢宋佩啊，也是，宋佩长得也不算差，学习又好，不过陈诚的成绩就……”
　　　　“你们多大了啊还用成绩说话，陈诚哪里配不上宋佩了？”
　　　　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那个吻的吗？
　　　　四天以后，在冷战里倍受煎熬的溥意冷决定先行让步，英语课上，她递给宋佩了一张字条。
　　　　“放学我们在学校后门谈谈吧。”
　　　　五分钟后传来宋佩的回应：“你要打我吗？”
　　　　溥意冷不怒反笑，“我为什么要打你？”
　　　　纸条被重新传过去的时候，手心却是满满的一层汗，溥意冷的指尖紧紧攥进掌心，刺骨的寒冷由内而外的，让她的汗毛竖了起来。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我真的是你无聊消遣的玩具吗？
　　　　“既然不是打架，也没什么私会的必要，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溥意冷看着宋佩的话，笔尖抖动着却无法写下一个字，好不容易克制住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何思雨的耳朵被门外的高跟鞋抓住了，紧随其后的是门锁扭动的声音。
　　　　女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何思雨似乎毫不意外，主动起了身，向她的位置走去。

　　☆、第68章　六十八

何思雨跟着她走进安全通道，下了楼，坐到花园的长椅上。
　　　　蝉和蛐蛐没有被地震打扰到，此起彼伏的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感，三十度的高温因为夜里的凉风也变得不那么惹人厌了。
　　　　女人颤抖着手打开手包，拉链被抓了三次才被食指和拇指夹住，又费了两次功夫才拉开长方形的扁状的包，从中掏出一盒女士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左手依旧把手包按在大腿上，右手在包里掏了半天拿出一只金属打火机。
　　　　打火机的滑轮被拇指滑动，无动于衷。
　　　　何思雨的目光紧紧盯着打火机的出火口。
　　　　滑轮再次被女人的拇指擦动，擦出的一丝火花瞬间熄灭，毋庸置疑，这次的点火继续以失败告终。
　　　　“你怎么来了？”按耐不住复杂的心情，何思雨问她。
　　　　女人的目光没有从打火机上离开，这一次她发力更甚，终于，火点着了。
　　　　如愿以偿的吸入一口烟，颤抖的手把打火机丢进看不清材质和颜色的手包里。
　　　　“我不来还不知道林瑶现在这副模样呢。”
　　　　慵懒的嗓音配以嘴角的讥笑让她的脸变成另一番模样，那是何思雨熟悉的表现，起码十年来这个女人大多数都是以这样的神态与她说话的。
　　　　何思雨脸色一滞，没了下文。
　　　　纵使有千万个不情愿，还是无法不承认，林瑶的伤自己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当然，依着女人的角度，说是全责也不为过。
　　　　女人眼角一瞥，看着她，语调中有说不出的嘲讽：“怎么，你也这么认为吧？”
　　　　女人挺直的腰身和何思雨垂下的身子形成鲜明对比，何思雨本就弯下的腰又弯了弯，双脚向回一缩，脚尖相抵。
　　　　看到何思雨的表现，女人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林瑶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语气中不免带着埋怨和不解。
　　　　何思雨呵呵一笑，哑着嗓子说：“我也知道我配不上她。”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女人说。
　　　　“你这次来是……”不确定的语气让何思雨本就曲着的身子好像更低了几分。
　　　　“当然是照顾林瑶，我可不敢想象几个月后等她回来了会不会被你饿瘦几斤。”
　　　　挑衅的言语，自负的气质，是倪楠特有的标志。
　　　　没有错，这是那个让无数男性为她着迷的倪楠，也是那个让林瑶又敬又无语的倪楠，还是那个让何思雨无言以对的倪楠。
　　　　何思雨对倪楠的这些话并未表现出一点不满，在倪楠看来这是她的自知之明。
　　　　在何思雨看来这是她的退让与妥协。
　　　　在林瑶看来呢？
　　　　她看不到。
　　　　何思雨擦去眼角悄悄留下的泪，“虽然我觉得自己很平凡，远没有林瑶那么惹人夺目，但是林瑶选择了我，我就不会放弃她。”
　　　　倪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恐怕由不得你。”
　　　　“什么意思？”何思雨转过头迷茫的看着她。
　　　　“没有记错的话，何老师也该返校教书了吧，你可没有那么长——时间的病假。”
　　　　“长”这个字被特意加重后，这个句子让何思雨生出了几分怒火。
　　　　“你的意思是说要趁虚而入了吗？”何思雨瞪着倪楠，声音提高了很多。
　　　　倪楠眼角带着笑意看着她：“没有错，怎么，你对你们就这么没有自信吗？”
　　　　“我要带她回去。”何思雨说。
　　　　“林瑶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搭乘任何交通工具。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何老师。”
　　　　偏偏她的话让何思雨无从反驳，何思雨好不容易硬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也许比刚才的弧度更大了点。
　　　　“好了，何思雨，我不跟你斗嘴了，你病假结束就快回去吧。”
　　　　“那林瑶……”
　　　　“我照顾她。”
　　　　何思雨躺在床上，还在回味倪楠最后那个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带着一丝狡黠，好像是等待鱼上钩的猎人。
　　　　虽然不太放心倪楠，可她那么喜欢林瑶，总归是不会害她的，林瑶心中有我，我心里也有林瑶，所以我还怕什么呢？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浑身酸痛的何思雨很快就入睡了。
　　　　非常时期乘飞机恐怕很难正点起飞，何思雨的回程选择了高铁。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明明是和林瑶一起来的，却只能一个人回去。
　　　　何思雨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有点想哭，想抱着林瑶好好哭一场，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独自面对逼婚的压力，学校的舆论，她不能输，不能倒下，于是她缩了缩鼻子，将眼看就要流下的眼泪挤了回去。
　　　　这一路走来，她懦弱过，被伤害过，也怀疑过，却独独没有后悔过。
　　　　爱上林瑶，她不后悔，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甚至希望在高中时期就鼓起勇气对林瑶告白。
　　　　她还没有享受几天爱情的甜蜜，怎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灾而失去林瑶呢？
　　　　送行的老师们小心翼翼的对何思雨说注意安全，大抵是对这个女老师也充满了同情，明明是来出差学习的，怎奈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何思雨轻轻的点点头，展现出了一个颇为难得的微笑，转身进了火车站。
　　　　送行的人挺多，接风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清了。
　　　　妈妈和爸爸还在上班，就宋佩翘了课跑过来了。
　　　　“宋佩？”何思雨看着眼前这个表妹，头疼不已，“你怎么没去上课？”
　　　　宋佩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咱们边走边说。”
　　　　行事风格倒也有几分林瑶的味道。
　　　　何思雨一怔，恍惚间好像面前的这个女生是十年前的林瑶。
　　　　看何思雨还愣在原地发呆，宋佩抓起她的手，打开车门，把她退了进去，“何老师你还好吧？”
　　　　何思雨抿了抿唇，看着窗外似乎疾驰而过的景色，说：“我没事，就是林瑶现在还昏迷不醒。”
　　　　“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们不是在城市里吗？又没有在山区，表姐肯定会醒来的。”宋佩的强心剂似乎不怎么管用，何思雨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窗外。
　　　　“哦，还没有问你，你怎么没上课？”何思雨突然想起这一茬，转头问她。
　　　　宋佩经何思雨这一问，吞吞吐吐的说：“额……那个……不是没人接你吗，我就过来了……”
　　　　何思雨自然想不到512那天她们发生了什么，何况林瑶的事本就让她心神不宁的，对于宋佩不自然的表现也就没多想，只当是小孩怕被训，宽慰她道：“算了，我也不好说你，不过明天可要好好上课去，快高考了，你还是集中精神复习最重要。”
　　　　宋佩见何思雨没有怪她的意思，也放下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昨天她和陈诚一起进了学校，被好多人说成他们恋爱了，宋佩一向不爱解释，这些谣传自然没往心里去，可苦了那边不知真假的溥意冷了。
　　　　溥意冷的纸条还静静的躺在抽屉里，宋佩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她从没想过会闹成今天这般模样，没有恋爱经验的两个人摸着石头过河，对于第一次的危机也没什么应对方法，于是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她并不想和溥意冷分开，但是那个昭告天下的吻……让宋佩只要一想就头疼，溥意冷太荒唐了，就算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能当着几千人的面接吻啊，何况还是同性的吻，我可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可我做不到不在乎流言蜚语，我还没那么坚强。
　　　　本来妈妈就怀疑我和溥意冷的关系，如果这事儿传到家里头，指不定妈妈会怎么对我们呢。
　　　　何思雨回家的时候妈妈已经在做晚饭了，一见何思雨拖着行李箱到了家，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姑娘，马上接过手，让两人赶快洗手准备吃饭。
　　　　宋佩对于这个嫂子的妈妈还很陌生，她笑着对何妈妈说：“阿姨不要忙了，我就是送何老师回来，马上就走。”
　　　　何妈妈摆摆手，亲切的拉她进来：“来了就一起吃吧，我和思雨她爸爸都上班没空接她，难得你和思雨关系好，专程接她去了，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就说你在老师家吃饭。”
　　　　何思雨也附和：“是啊，宋佩你就留下来吃饭吧。”
　　　　就这样，宋佩留在何思雨家中吃饭了。
　　　　她其实本被溥意冷约了一起吃饭的，但一来她本就不想和溥意冷吃饭，二来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和溥意冷相处，这下子顺手推舟不用赴约反倒更好，于是当下答应了下来。
　　　　给溥意冷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留在何思雨家吃饭，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