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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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可能几百年来都没有变化，他想。
　　他弄不明白的是方露为什么要构筑这一道金刚石打造的保护屏，这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方露呈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形态都是虚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她。
　　“咔——”极其轻微的仪器转动声传入他的耳中。
　　扎克猛然抬头，就在浮动的灰尘中看见并不真实的方露。她好似背光而立，模糊的边缘与机器发出的人工笑声亦近亦远。
　　“很高兴又见到你。”方露颔首微微笑道，扎克这才注意到她这次穿着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晚礼服裙，宛若刚刚从奢华晚宴中归来的贵妇，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各种潜在的威胁。
　　扎克的手不自觉的伸进了口袋里，想要翻一些什么出来，可口袋里空空如也。
　　“额……将军……”他感到嘴唇发干，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总不能说我今天来是杀死你的吧？这简直太可笑了！
　　方露挑眉，面部表情被光线掩去了一大半，了然笑道，“你带来的那些合成生物就在这座宫殿里寻找我的思想盒把？你之所以不好意思，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吗？”
　　扎克微微怔住，下意识的逃避方露的目光，可希法却通过讯息告诉扎克直视方露——“那只是一个虚拟影像！”
　　他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从容了些，“我们并不想与您作对，可还是请您告诉我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这样子对大家都没有任何的坏处……而且这一次我不仅仅是代表我个人，也代表了第三系统和生物主义者。虽然我们并不期待和平，可我们也不喜欢战争。”
　　“我可不知道你能代表这么多大人物。”那一端传来希法听起来惊讶实则波澜不惊的机械女声，她在无形中参与了这一场会谈。也许她才是真正和方露谈判的角色，扎克只是走过场。
　　方露的微笑滴水不漏，每一个可恶的虚拟人形都是这种抢走的模样，无论是方露，还是希法，亦或是嵘、辙变，他们都是这样，没有一点点感情的外露。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辙变居然沦落到依靠你这无名小卒了吗？也许我应该换一个词——利用。”
　　扎克无所谓的耸耸肩，并不在意方露说了什么，“要么你执行自我毁灭程序，要么我们帮你一把。一对三，你没有任何胜算。”
　　“充其量只是一对二而已，那些无知的野兽什么也伤害不了，辙变以为开发了初循环代码就能够破冰而入……我倒是有些怀念那个叫阿斯兰的南人，”方露那张光影模糊的脸露出遗憾的神色，虚伪又美好，“可惜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
　　“她已经醒了，智力没有受到伤害，不过情感系统受到一定损伤而已。”
　　希法用不急不慢的语调轻声告诉郭之语，如有惊雷平地起。
　　扎克自然知道这句话方露是听不到的，但他也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每一个标定都会被分析，然后判定有没有说谎。他没有猜错的话，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极度震惊又强作冷静的。
　　眼睛有时候会出卖一切秘密。
　　可瞎子又不能确保自己的表情没有猫腻。
　　“什么时候的事情？那辛河呢？”扎克追问，但希法却没有回答。显然她认定这件事情让扎克知道并没有意义。
　　方露一直盯着扎克，略有遗憾的神情很快又变得平静而悠然，说道，“还有其他人在和你进行交流吧？不如让她出来吧，反正事情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言外之意是，再多牺牲一两个人也没有关系。
　　“呵。”希法为了表达自己的情绪讽刺的笑了一声，声音轻快，仿佛在歌唱令人放松的歌曲，“我要中断对你的控制了，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后面的一切你就好自为之吧……你的立场已经不重要了，站在哪一方也无所谓了。”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白噪，扎克忽然觉得全身的压迫感不见了，轻松了不少。
　　可他却皱起眉头。
　　“她已经终止对我的控制了，虽然我知道我不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可还是谢谢您的大度。”扎克开始向后退，方露也没有多少惊讶，也了解扎克不过是一枚棋子，他的死亡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和威慑。
　　光滑的金刚石保护屏仍然透着明媚的光，方露的身体寸寸消失。
　　“其实我一直把你划归到辛河那一个阵营。不过听起来，你更像是辙变安排的先锋部队……不如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辛河还没有死。她还冤混不散的缠着我呢……哈哈……”人工合成的机械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大厅，四周的特制玻璃颜色忽然一变，覆上深深夜里深深的星空。
　　这里变得与之前他与辛河到达的计划部44楼一模一样，无限终结的宇宙如流水般变幻着，暗淡又耀眼的星光周身环绕，恍若妖魔。
　　“我可不喜欢你这么划分，但我很高兴你是这么想的。”
　　扎克嘟囔道，庆幸自己还留着一把防身用的EMP手枪，希望它不要失效。
　　“这里是迷宫，你能进来并不代表你能出去。我自认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在某些方面，”机械声音顿了顿，“我就让你看看那些看起来无比强大的合成兽是怎么死亡的吧。亲手毁灭自己的作品，能有这个勇气的人世界上并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
　　“……听起来真是自大。”扎克不满道。　　　　　　　　　　　　　　　　　　　　
作者有话要说：　　　…　

☆、包围与突围

　　这就是无数南人梦寐以求的避难之所阿拉卡，残阳黯淡无光，红雪飘摇而下。血红的海浪永无休止的拍打着海岸，那些从未停止过的声音显得渺远又凄凉。
　　她的双手贴着玻璃，眼神迷茫又冷淡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海岸线。
　　辙变在她身后的一张沙发坐下，神色泰然自若，唇角却溢出一抹冷笑，“郭之语那群生物主义者已经按耐不住了。”
　　阿拉卡已经远不如从前的光景了，过往的美丽早就被时光折去，剩下的都是尘埃与废墟，数十年如一日的飞舞着。辛河麻木的扫视过目光所及之处的塌败的建筑物，眨了眨眼睛。
　　如果让她说出实体AI与人类肉体的差别是什么的话，那就是不够灵活，无论做到多么的精致，都让人觉得很别扭。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极少数的人类愿意把自己的意识转换成代码植入到实体中，听起来永生的确是很诱人，但一点也不。
　　因为那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孤独感。
　　仿佛刺骨冰凉的海水一点点漫过头顶而万籁俱寂。
　　“成功几率不大吧。”辛河不咸不淡的敷衍过去，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简直是没有可能。听起来就像是鸡蛋碰石头一样。”辙变专注地看着眼前实时汇报的数据，熟练地锁定了方露所在位置，“她的中央程序一点都没有收敛，运作很正常呢。”
　　辛河微微抬眼，视野并没有变得更加开阔。
　　此刻昏暗的高塔之上只有她和辙变，光线越过玻璃落到地上，他们都被覆上了一层金红的光，朦胧且真实。她看不清辙变的表情，只见到幽幽蓝光照着他的脸。
　　“要么我们帮他们一把？还是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了才出手？”说着，她把高塔的照明装置全部打开，轰然一声所有模糊的事物都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包括辙变那张酷似郭之语的脸。
　　辙变啧啧摇头，语调平稳，“别这么着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
　　辛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完全没有线索去支持她去联想到什么不对劲。她使用的逐步推理思维比不上与人类高度相似的人工思维，为了模仿的更像是一个人类，她不断的添加推断条件，可这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的。在某个方面看，她觉得自己变得很蠢，而且无药可救。
　　“人类与初循环代码相比较，你喜欢哪一个？”辙变头也不抬的问道。
　　“人类。”辛河脱口而出。
　　“我问过很多人这种问题，七成人类和你的反应一样，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既然都体会到作为初循环代码的好处了，为什么也想做一个人类？现在人类的身体已经改造的和机械差不多了，AI也被赋予了情感，两者看起来有天壤之别，其实也就是不同的种族而已。甚至可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做一个人类让我觉得很安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自信，甚至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
　　辙变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眼中的凌厉之色被尽数掩去，“在我刚出生那几年里，我不断地向不同的人提问。包括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工人、恐怖分子、贫民、军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我问了很多很白痴的问题，也问了很多……人类不敢面对的问题。有时候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理解情感的，毕竟你曾经也是作为人类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一种无法改变的对生存有害的习惯，这就是人类的情感。虽然我觉得我一个人的看法不能代表所有人，但在大多数时候，人类都是感性的动物，不是一条条的代码或者强制执行的程序。”辛河垂下眼帘恰似不经意地微微笑道，温柔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情感已经被辙变洗清一样。
　　“所以我很想回到那具还在冰冻的尸体里面啊。”她话音极轻，落地即碎。
　　她之所以如此心急的想要解决方露这个大麻烦，也只是想要快点回去而已。辛河相信郭之语这个生物主义者有能力把自己的尸体修复好，就算不如从前也无所谓，至少还是一个人。在那个时候，阿斯兰也应该醒了吧，一切都会变回当初的模样。
　　辙变本来想说些什么，听到这句话却顿了顿。他很清楚辛河为什么会答应他帮他对付方露，当然也知道辛河做着一切的初衷。这是一桩很亏本的买卖，并不是他亏本，而是辛河亏本。
　　沉默良久，他才说道，“你有时候像个白痴一样。”
　　“多谢你善意的提醒了。”辛河弯弯嘴角，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那具身体别要了，作为回报，方露死后你可以永久性的不受我控制的寄居在这AI身体里面。我会把它改造的更像人类。”
　　“哦？”她挑眉望着辙变，有些不可置信。
　　辙变站起身来，关闭了光屏，优雅而从容地向出口走去，“也许你该认识一下莎乐美，她是我的孪生妹妹，也就是第四系统。她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阿斯兰已经醒了。”
　　辛河猛然回头看向辙变，愣了许久。
　　
　　晋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完全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口。她呆滞的表情就像木头人一样，或者说是刚刚初始化的AI，在她的面前一切都是混沌的。阿斯兰已经苏醒了39个小时，可只是眼睛睁开，对别人的动作或者话语略有反应，把食物放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是渣渣眼睛，轻轻的摇头，什么也不说。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一旁的乔威懊恼地翻看着资料，想要从中找出自己是不是犯下了什么轻微的编程错误，让阿斯兰的人格产生了偏移。可郭之语却叹息摇头，说那不是关键，关键是嵘的暴力破解造成了阿斯兰脑部的永久损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阿斯兰，看着我。”郭之语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说了。
　　阿斯兰呢喃了一声，疲倦似的抬眼看他，眼神迷茫又空洞。
　　“辛河是谁？”郭之语试探性的问道。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寂静，阿斯兰平静地合上双眸，给人一种正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这个名字的错觉，可她什么也没有回答。
　　“算了。”郭之语叹息，转而吩咐乔威好好保护阿斯兰。
　　乔威点点头，准备把轮椅推出去，却听见阿斯兰说话的声音。
　　那细微的声音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断断续续的像博物馆里面的老式磁带。
　　“我不需要知道没有价值的数据，她也是。”
　　字字冰冷。
　　郭之语微微一怔，让晋把其中一台电脑拿给阿斯兰。晋觉得这样子刚刚属性神志不清的人怎么可能有能力控制电脑，即使传说中阿斯兰是如何的天才也不可能啊。碍于郭之语的命令，晋还是把那台电脑放到阿斯兰的面前。
　　也许只是那么一瞬间的错觉，靖看到阿斯兰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个并不明显的角度。
　　“你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完成的吗？”郭之语继续问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阿斯兰第一次伸出手，僵硬的手指抚摸着键盘。
　　保护辛河，杀死方露。阿斯兰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这一句话。她并不想让郭之语察觉到自己刚刚是在说谎，所以只是展露出听到了这句话的冷淡表情。
　　她没有必要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老头，虽然他看起来不坏，可目前的情况很不明朗，自己也是处于被动状态，或许辛河的处境比自己还要可怕……不知道她有没有逃过将军的追杀令。阿斯兰默默地打算着，毫不生疏的让电脑进入了网络，去查找最近的新闻。
　　“辛河的尸体我们还保留着，还有复苏的可能，但没有把握。”郭之语看似闲聊的和阿斯兰说着话，神态有如和街头上无所事事的老头子，可他又在仔细的观察着阿斯兰的神色变化。
　　可阿斯兰看起来就像机器，不露一点破绽。
　　她迅速的关闭浏览新闻的网页，转而入侵自救组织的网站。那里面肯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将军既然是一个思想盒，那就一定会有情报！
　　晋对乔威使了个眼色，乔威偷偷的走到门外，调出光屏监控阿斯兰。
　　但散发着微弱蓝色光线的光屏一片空白，显然是被屏蔽了。这是德莎克所有学生的习惯，使用任何的设备之前，先进行加密，然后清除所有的痕迹，不留下任何的证据给他人。阿斯兰唯一留下痕迹的电脑就是嵘的额主机，她不必担心这个，因为嵘绝对忠于她。
　　「久违了，阿斯兰博士。」嵘在屏幕不起眼的一角发送信息给阿斯兰。
　　阿斯兰刻意抬头看了看，晋站在郭之语身后不敢向前走，而郭之语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什么。她一边听着，一边回复嵘。
　　「辛河怎么样了？」
　　「死亡状态。我正在用您芯片中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