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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皇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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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霎止步不前,极静极静的世界里,冰清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胤泽锁着指腹下美丽似蝤蛴的脖颈儿,深黑的瞳子里鹰爪一样锐利,他想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却不想自己的手上沾上她们聂家女人的血,他觉得不屑,觉得侮辱,所以他松了手。
一把将冰清推倒在地,背过身去,咆哮道:“聂冰清,你滚!你给朕滚到天边去!”
冰清一头撞在地上,抬起螓首时,白皙的额上立时青了一块。
冰清强忍着不出声,潸然泪下地默默从地上站起身来。
落寞地走出御书房的一瞬,她回望了胤泽最后一眼,对着他留给自己的决绝的背影,凄声在心中呢喃:“胤泽,陛下,等到迷雾重重散尽的一天,你要记得,冰清,冰清永远爱你”
狡兔死,走狗烹
宁心宫里,冰清跪在凤榻前,乖乖地任宫溟俯身在一侧替她把脉。
一双清清亮亮的美眸,平平静静地看着郁悒的宫溟。
宫溟垂首,无可如何——
他想帮她的,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抬望眼,见了皇后眼中的坦然那样明显,更觉心里难受得紧,只好低眸不看,站起身,向座上的聂飞凤揖礼:“回太后,皇后娘娘还不曾有消息”
冰清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这宫里自然也就再不需要她了。
垂眸,等着聂飞凤启口。
又是老生常谈,旧话重提:“哀家曾经说过,皇后春初嫁入皇家,若是逾秋还不见皇后有消息,哀家必定废后!现在也是时候该要履行了。你们都听着,从今天开始皇后冰清再不是我天衢母仪天下的皇后,我皇家跟她再无瓜葛!”
说着又向冰清道:“聂冰清,哀家准你即刻回九都聂府,从此贬为庶民,再不得踏进宫门一步!”
顿了顿,又续话:“你当初是怎么进宫来的如今就怎么回去,我皇家的东西,你一件也不准带走。来啊,去她凤簪,剥她凤衣,脱她凤鞋。”
当着这样多人的面,她的母后就要强行脱她衣服的吗?
“太后?”
冰清那样迅速地抬眼看向聂飞凤,一句话说不出口,眸中满满的都是屈辱和怔忪。
“是,太后。”两旁的宫女应声上前,毫不客气地就动手。
宫溟尴尬不已,不动声色地侧过身,避开眼去;聂飞凤身边的怡芳也是不忍。
须臾之后,只看几个宫女托着凤衣,捧着凤鞋,执着凤簪给太后过目,而后就退在一旁。
而地上蜷着的冰清,身上只余有雪色罗袜,素衣白衫,散着三千青丝,强忍住满眶的清泪,对着绛红绣毯,目不斜视:“民女冰清,谢太后数月来费心调教之恩,民女告退,太后,保重”
冰清鼓起勇气,从容起身,却是恍恍惚惚,若有所失地走出宁心宫去的。
止步于殿门檐前的一刻,泪水夺眶而出,怔愣了一瞬,才漫无目的地继续前行。
她本就高雅无垢,那就让她干干净净而来,无尘无埃而去吧;她从来也不曾在这里得到过什么,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什么的人来说,就连卑微地说句失去都谈不上。
只是,她怎么会连回家的路都给忘了的呢?
终于,再度刬袜停在肃冷的宫道中央,彷徨四顾清幽,眼空蓄泪泪空流。
叹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烟雨一场,浮云堪伤。
胤泽,人说两情若在永相望,奈何与君共聚梦一场,曲中人断肠,梦中暗思量,
——自问手中鸳鸯为谁纺?
“清儿?!”
冰清泪眼凝眸,只见了眼前忽而有一抹汉白,模模糊糊的样影。
从此,天涯陌路
冰清泪眼凝眸,只见了眼前忽而有一抹汉白,模模糊糊的样影。
身在几步之外的人,那样迅速地向她奔来,长手一伸势要将她揽进怀里。
凄婉哀伤的清音,呐呐而起:“明锐哥哥”
她已然不再是天衢的皇后,就自然不能再喊明锐一声“六叔”了。
冰清闭上泪眼,斜斜地软进明锐温暖的怀抱。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需要一个肩膀。
除了明锐,这宫里怕是再不会有人这般心疼她,总在她需要倚靠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面前。
“清儿,我的清儿”
明锐抱紧人,在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身子上细细摩挲。
弯身将人打横抱起,往自己来的方向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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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前脚走出宁心宫,胤泽后脚就到了殿内。
对着他的母后执礼甚恭,听他母后说得轻轻巧巧:“聂冰清是哀家为泽儿选的皇后,哀家本以为以她的倾国绝色定能讨得泽儿欢心的,可泽儿却连她一根手指都不肯碰上一碰,看来,真是母后错了,母后当初不该想当然地替泽儿立后的。”
胤泽不语,不知道他的母后言是此般,意在何处。
聂飞凤悠悠一叹,续道:“如今,母后又将她废了,这空出的后位还给泽儿,泽儿可以自行做主,选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立为皇后,也算是母后对得起泽儿了。”
听他的皇后被废了,胤泽在心里好笑,他想,他的皇后,荣达也因为他母后,湮灭也因为他母后。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聂冰清啊聂冰清,你就注定是这样可悲的。
聂飞凤瞥胤泽一眼,淡淡道:“泽儿难道不满意母后的处置吗?”
胤泽摇头,口气凉凉:“儿臣不敢,儿臣谢母后恩典。”
“嗯,这就好。”
聂飞凤颔首,垂眸:“聂冰清虽然是母后说要废的,可毕竟还未有昭告天下,泽儿也无须费事,只赐她一杯毒鸩便好。”
继而,声色一变,“要知道,我聂家,决不允许出一个废后!”
胤泽明白过来,他的母后这是又要借刀杀人了。
可怜她聂冰清生在聂家,生来就是当棋子的宿命。
狡兔死,走狗烹,她是这样的命,她就得担待!
胤泽狠狠心,“母后所言甚是,儿臣这就派人前往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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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门外,紫帷马车前,牧庸握紧冰清的一双纤手,絮絮叮嘱:“皇后且暂回九都探望一下家中老小,太傅这就去找陛下,定当要陛下亲自前往九都聂府把皇后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不到黄泉不相见
“皇后且暂回九都探望一下家中老小,太傅这就去找陛下,定当要陛下亲自前往九都聂府,把皇后风风光光地接回来。”
车前的莫愁,不屑一顾;冰清则静默不语,想不出来胤泽到底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明锐不悦,想冰清好不容易得以脱离苦海,不明白太傅还要瞎折腾什么。
第一次对牧庸说话时口气寒寒:“时辰不早了,太傅回去吧,太傅放心,有本王在,自然要把清儿照顾得妥妥当当。至于会不会再回来,还是让清儿自己决定。”
强行抱起冰清,转头就扬声嚷道:“夜晏,准备启程。”
“皇后,”
牧庸依依难却地松开手来。
看冰清上了马车后,从车窗探出头来,对着他频频挥着小手:“太傅回去吧,冰清会好好等着太傅的。”
明锐听了就火大,钻进马车去,揽过冰清,毫不客气地打下碎花帘子,隔绝了牧庸的视线。
抱剑坐在夜晏边上的莫愁,对着牧庸说了最后一句话:“太傅不必求皇上接冰清回来,我们冰清从来就不稀罕皇家一针一线。太傅若当真心疼冰清,就让冰清做回原来的自己,这也才是凌风最想要的。凌风去蓝翎打仗未归,莫愁代他拜托太傅了。从此以后,天涯陌路,太傅保重了!”
这些人啊,一个比一个难缠的,说得牧庸愈发难受,想日后若当真再见不到冰清了,那可如何是好。
望着驶出宫门远去的马车,紧追几步:“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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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啼血,海棠垂泪,深愁浅愁伤秋瘦。
凤仪宫里,聂飞凤坐在座上,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看胤泽忽然去而又返,这一次这样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神色深寒而坚毅。
聂飞凤怔了一怔,看一殿的宫女纷纷毕恭毕敬地对着胤泽施礼,胤泽却没有反应。
一失方才来时的恭敬和谦顺。
聂飞凤忽然间明白过来,却又真不敢相信。
直到殿外有披坚执锐御林军鱼贯入内,聂飞凤才沉着眸子,凉凉而问:“泽儿这是做什么?”
胤泽答得生硬:“儿臣来请母后移驾‘重华殿’的。”
重华殿?聂飞凤如何会记不得那是自己曾经做太子妃时住的地方,他竟然要自己再回到那样简陋僻静的地方去?
“泽儿是什么意思?”
胤泽道:“母后仰仗着国公执掌天衢多年,多有辛苦,既然泽儿今已亲政,就当对母后多多尽孝,让母后幽居独处,颐养天年。想这‘重华殿’曾是母后新婚所居,那当中的甜蜜美好应当还在母后心头萦绕才对,所以,儿臣以为那里最适合母后了,也好让母后时时记得,谁才是母后的夫!”
皇后有大爱而不言
“儿臣以为‘重华殿’最适合母后了,也好让母后时时记得,谁才是母后的夫!”
这一句话当真说到聂飞凤的痛处了,她若真能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就不会因为胤泽大婚时冰清跨不过那个马鞍而深恶痛绝。不会那样失态地当众退场。
只是,她当时并不知道,所谓的跨马鞍不过是一个形式,跨过去了不见得就能从一而终;跨不过去也不必定就红杏出墙。
眸光敛起:“泽儿胆敢这样对哀家,当真就视我天衢祖法于无物了吗?”
胤泽唇角勾起,眸中一片寒意:“废除采选从我枺劭迹嶷靥笠泊游覗|华帝开始!”
最后的屏障就这样轻易地毁于无形,剩下的只有惶恐和绝望。
可聂飞凤却从未后悔,她只是想爱她所爱,哪怕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却始终不肯承认,她对明锐所生发的爱情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她从来不肯认输,即使如今面对着这样强硬的胤泽,她的儿子。
胤泽移目,看都不想再多看聂飞凤一眼,“还磨蹭什么?母后还是赶紧移驾吧,朕与你之间,母子缘尽于此,不到黄泉,再不相见!”
甄彧会意,上前请道:“太后请吧!”
胤泽转身要走,怡芳忽然跪倒在他脚下,噙着泪水乞道:“皇上,请皇上看在奴婢伺候太后多年的份上,恩准奴婢随去‘重华殿’继续侍奉太后吧。”
胤泽没有想到,他母后身边竟然还会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婢女的,忠信可嘉。
举步出殿之前,淡淡启口:“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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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明远水。
御花园中,碧水池畔,有向梅语作陪,胤泽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语儿,朕给你写的手书你可都收到了吗?”
坐在石凳上的向梅语点头:“语儿都收到。”
胤泽执起她一双素手,柔声问道:“那朕让向阁老辞官归乡,语儿可生气吗?”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一直都很担心。
向梅语盈盈一笑,回握胤泽的手道:“语儿又不是不明事理,如何会不明白皇上想保全我爹爹的心意呢。只要是事关帝业,皇上只管放手去做,若事事以语儿为念,岂不束缚了手脚。”
听得胤泽欢心鼓舞,唤了声语儿,拉起淡妆清浅的人儿抱坐在自己腿上。
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陛下”
牧庸兴冲冲地寻了来,看到这等场景登时就不痛快了。
“太傅?!”
材不材间过此生
“太傅?!”
胤泽赶紧同向梅语一道立起身来,对着这煞风景的太傅恭敬道:“太傅,朕从今天开始再不是‘无冕之王’,而成为了天衢堂堂正正的帝君,太傅可为朕高兴吗?”
牧庸看一眼向梅语,淡淡向胤泽道:“陛下,太傅终于找到了为皇后治病的办法了,陛下快去把皇后接回来吧,接回了皇后,陛下也才算圆满了。”
胤泽忽然间想起,自己赐皇后毒酒的事还未曾跟太傅招呼过一声,看来太傅还蒙在鼓里。
“太傅”
见胤泽支支吾吾,百般不愿意,牧庸恭请道:“陛下请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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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牧庸取出一支碧玉雕琢而成的磨牙棒呈与上座的胤泽,“此乃国公留给皇后的信物,请陛下过目。”
胤泽伸手接过,擎在掌心,冰凉润泽,摩在指尖,微微感到几处低陷,仔细一瞅,竟是刻有两个精美隶书,赫然书着“胤泽”两个字。
这就是国公收藏了十几年,宝贝了十几年的东西啊,他却从来不知道。
想到国公看他的眼神,那般宠溺,可那一心呵护自己的人如今却已然不在了。
胤泽不觉悲从中来。
牧庸看着胤泽惨然的神色:“陛下,国公并未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呢。”
胤泽震惊不已:“太傅,说什么?”
牧庸道:“陛下看重的人皇后自会尽心尽力好生观照,从无相将军到向梅语姑娘,再从向梅语到国公炎铸,哪怕陛下从来都不曾看重过皇后,她都始终无怨无悔,默默为陛下付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皇后有大爱而不言,却每每被陛下当做怯懦无用。
为了救国公大人,便是陛下如何拿她出气她都甘于忍受,始终不替自己澄清一句,为的就是不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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