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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烟-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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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礼然侧过脸去看身边的男孩儿。他清秀的面庞在阳光里显得模糊,仿佛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梦。回家后,正好消失已久的蓉蓉打电话过来。讲起这事,张礼然还一叠声抱怨:“你说他们男生满脑子都想些什么啊?欲之亭,古代八大名亭之一,没听过就算了,居然扯上这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蓉蓉在听筒那头大笑:“傻瓜,你还真不解风情,人家那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暗示什么?”张礼然被好友一问,当真仔细琢磨起背后的深意来,“难道他是要长亭送别,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性暗示懂不懂!”
张礼然哑口无言,蓉蓉又自顾自地畅想道:“看来你们俩好事近啦哈哈哈。啥时给我发喜帖?我告诉你啊,结了婚就赶紧要孩子,早要早好,生的孩子好,恢复得也快。真的。”
“喂喂喂!”张礼然赶紧制止好友的神展开,不然越说越离谱了。末了,她羞答答地汇报道:“我确实跟别人滚床单了,只不过不是他而已……”
“你跟谁?”
“阿金。”
“我擦!你!”蓉蓉爆完粗口,好几秒都说不出话来。短暂沉默之后,又是一阵大嚷:“你你你你你!”可能是因为这个信息太有冲击性,刚刚还是一阵乱兴奋的她,连声调都直降N个八度,神秘兮兮地问:“你是1还是0?”
张礼然没想到她居然来这么一句,差点被口水呛着:“什么1啊0啊的,别拿你们腐女圈的黑话来形容好不好?是我推的她。”
“这还差不多。”蓉蓉刚缓过劲来,又陷入了震惊,“你居然是攻?天,你真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为什么不是走向光明?你就那么不看好我们?”
蓉蓉换了个问法:“阿赜同学彻底没希望了?”
“恐怕是的。”
“不要啊。我宁愿你跟阿赜同学一夜春宵然后独自拉扯孩子,也比你跟个女的在一起好!”
“胡说八道!我才不要做未婚妈妈!”张礼然快被蓉蓉给气疯了。不接受自己和张金也就算了,这家伙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讨厌小孩子,还一个劲地说说说。
收线之后,张礼然捏着汗津津的手机又发了一小会儿呆。余光里有个影子在晃,转头一看,张金正在自己不远处拖地。她身后水亮亮的地面,已经快有客厅一半的面积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被听了多少去。张礼然心下一惊,只能傻呆呆地看着她忙活。
张金往前拖了一两步,突然开口道:“还不过来帮忙?”
“嗯?”张礼然很少被这么要求,心里又因为刚才的事而惴惴不安,因此虽然从椅子上起身了,但行动依然迟缓地有如蜗牛。
“嗯什么嗯呀?懒家伙,拖地去!让我歇会儿。现在把力气都用完了,待会儿怎么来收拾你,我的然然?”
张礼然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她怀疑而又期盼地盯着张金,试图从对方表情上分析出这句话的潜台词。如果是她想的那样,那简直是太好了!因而,张礼然立刻抓过拖把,哼哧哼哧地投入到了劳动中。拖完地,张金又让她去抹桌子,完了是擦窗台。张礼然一一照做,把家里洗刷得干干净净。
看到家中焕然一新,张金终于下了最后一道指示,让张礼然把自己也洗刷干净。张礼然立刻欢欣地跑去冲澡,而后乖乖地爬上床躺好。带着沐浴液的香氛,那个一直指挥她做这做那的女人也翩然而至,吻她,吻遍她的全身。尽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张礼然却依然难为情,尤其是这个姿势太出格了。因此,她强忍着喘息扶住张金的脸,制止了那令人沦陷的举动。
“你不快乐吗,然然?”
很快乐,所以想要更多。
她盯着张金湿漉漉的唇,随后目光径直下移,落到紧按住自己大腿的那双手上。她看过张金弹吉他,但从没见过张金弹钢琴。此时此刻,张礼然很想化身为黑白键,让张金用流畅舒缓的乐音平复身体深处的欲念,然后在一片安然中飘飘忽忽地趋向极乐。
而且,她更希望张金吻她的唇,而不是别的地方。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兴奋,也不喜欢这种羞耻的快乐。
“阿金,”要求的话,一出口就变作了呢喃,“换手手嘛,好不好?”
得到的却是张金的摇头拒绝。
“为什么?”
张金只是微微笑着,用指腹在她皮肤上画着圈,告诉她:“我只想你快乐,不想你痛啊。”
听闻这话,张礼然猛地坐起来,瞪着张金:“我不怕痛!”
张金把脸轻轻贴在她的腿上,神色中有一点严肃,又有一点疲倦:“不行。我要保证你任何时候都能全身而退。”
这是什么意思?张礼然攥紧了床单,有种被小瞧了的愤怒:“阿金,不许你再认为我会后悔会不想继续!”
迎上的眼神很温柔,里面却分明写着“话别说那么早”几个字。
“没关系的。你随时都可以暂停,或是终止。你有这个权利。但我所要坚持的,也就只是这一点了。”
被这么一说,张礼然后悔得无以复加。早知如此就不那么顽固保守了,瘦皮猴、李政南、林宣赜,随便交付给哪个曾想得到她身体的男生都行。真是,跨年时都和他同床共枕了,竟然啥都没有发生。这件事,不光张金诧异、蓉蓉诧异、小辰诧异,现在的自己也分外诧异呢。
在被那种可恨的羞耻的快乐淹没之前,张礼然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三章剪成一章。白写了一大堆拍照的事,全用不上。
话说忽然觉得全文可以加个副标题,叫《论双子女和天秤女谁更有魅力》。

   



第76章 刀头舔蜜
张金哼着歌在厨房里切菜。砧板上是刚洗好的胡萝卜,她提着刀想了想,到底是切丝做胡萝卜丝炒肉沫,还是切丁做胡萝卜丁炒豌豆。张金对胡萝卜是望而生畏的,小时候在阿娭家曾被迫喝下新榨的生胡萝卜汁,那涩口的怪味还记忆犹新。可是,张礼然那只小兔子喜欢吃。
想到那家伙,张金还抬腕看了看表,天色都暗了,可张礼然还没回来。莫非是路上堵车了?还是这丫头下班后又去逛超市了?倘若是后者,得让她顺便捎点葱回来,不然没法做菜呢。张金一边想着一边忙活,准备切完了胡萝卜就去给张礼然打个电话。
正好这时,门就响了。
“回来啦?”张金侧过头想给张礼然一个大大的笑脸,然而这笑容顷刻间却停了。与此同时是张礼然一声疲惫万分的“嗯”。她身后跟了个高大的男孩子,扶着她的腰。张礼然朝他努努嘴,气若游丝地挤出话来:“林宣赜。”
其实根本不需要介绍,张金在黑客生涯中已经把他能被调查到的一切都摸得一清二楚。她不仅翻遍了他各个相册里的照片,还搜出了他常去的论坛。更疯狂的是,她还曾试图去破解林宣赜的密码。然而张金毕竟不是专业做这块的,她知道自己可以叫人帮忙,但这样的行为实在太离谱了。她为自己感到不齿,也不想让这件事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总算是悬崖勒马了。
“然然经常提起你,今儿可算是带来给我瞧了。”张金笑着打趣道,心里的苦涩却泛滥无边,仿佛身体里各种器官全数溃破,胆汁胃液和着血浆一股脑地冲进心脏。她又望了一眼林宣赜。白净的面庞,国字脸,看得出是乖孩子的模样。比起照片,他的真人更加清秀文雅,和张礼然的确更像是一对。
“进来吧。”她尽量热情地招呼着。
林宣赜并未多呆。他把张礼然抱进屋,放在沙发上躺好,叮嘱了几句便赶着回校去了。
大门重重关上之后,张金只觉得自己的伪装立刻被空气吹散。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冒起一股股白汽。隔着朦胧的白汽,她看不到几步开外的玄关,因此也看不到梳妆镜台反射出的张礼然。张金茫然地盯着菜板上的胡萝卜,手指捏着围裙一角,不住地发抖。她努力定定神,重新握起菜刀,继续对付那两根胡萝卜。然而,她越是想要稳定心绪,就越是难以摆脱刚才那段插曲的影响。菜刀撞在砧板上的响动,一声钝过一声,宛如击打在心上。
有人走近了料理台,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用力地按在肩窝里。张金下意识地就想挣脱,不过张礼然就这么抱了一下,随即就松开了。张金转过身去,面对张礼然,嘴唇翕动着,寻找合适的字词,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发话,那个本应愧疚的人却无比释然地说:“阿金,我给他了。”
“什么给他了?”
“我。我的身体。”
“你……说什么?”张金强迫自己认为是听错了。虽然早就想到有可能如此,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而且,张礼然语气里的淡然和放松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像是更为了加剧这种匪夷所思,张礼然又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第一次,你说让我给男人的第一次。以后不准再拒绝我了。”
听到这个确凿无疑的答复,张金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想都没想就扬起了手。意识到自己还握着菜刀时,张金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寒光的影子残留在视网膜上时,数以千计的神经元们就已经飞速地接力将终止动作的信号从大脑传递到了指尖。张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上的刀向身侧的门洞甩去。菜刀撞到瓷砖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叮,听上去却无比清脆。 
张礼然先是懵在当场,而后突然“哇”地哭起来。看着刀刃逼近的那几毫秒间,张礼然只觉着自己大约就要这么死了。差点酿成血案的张金自己也吓得不轻,已经空下来的右手还一个劲地发抖。尽管心还在气着恼着茫然着,身体却先它一步做出了动作:她想抱住张礼然。
张礼然方才的形容很对。身体。身体。身体是架奇妙的机器。张金极其佩服设计并制造它的造物主。他的算法真是绝妙,运行时间如此短。若是再长一点,早已是惨剧收场了。至于争执的起因,张金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现世报。她因为看过博客,担心张礼然有一天会想回归正常生活并为现下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所以才说出把第一次留给会有未来的人这种话。毕竟,很多男人还是很在乎这点的。谁能想到,那家伙竟直不楞登地执行了这一指令,而且是为了打消自己的顾虑。多么讽刺!
说到底,这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张金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去诟病。这种憋闷的心态让人又痛苦又烦躁,于是所有的混乱情绪都化作了泪水从眼里倾泻而出。
两个人抱在一起默默地哭着。锅里的水不知疲倦地沸腾。那原本是为了焯胡萝卜的,然而现在胡萝卜散乱地躺在砧板上,没有人再想做它,也没有人再想吃它。透过梳妆镜,张金看见挂在客厅墙上的电子时钟,心里一片恍惚。5月20日,这个日期,和俞可涵的背叛仅仅差了一天。
为什么这样的变故总发生在五月!
如此漫长的五月,如此令人憎恶的五月。
到了晚上,张金独自呆在卧室里对着电脑发怔。开机时,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些日子经常监控张礼然上网,并未发现跟林宣赜有任何联系,可他俩偏偏……因为理不清头绪,张金便抱着水杯走到客厅,冲了袋咖啡让自己更清醒些。她没跟张礼然说话,也没看张礼然,但身后敲键盘的节奏陡然慢下来许多。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而没人去打破的静默更加加深了这种诡异。
张金泡完咖啡,又目不斜视地走回去。坐下之后,她突然虚脱地歪倒在椅子靠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方才转身时,余光扫过搁在书堆顶端的手机,心底的窥伺欲竟又蠢蠢欲动。欲望就像是个无底洞,怎么着都填不满。对此,张金感到恐惧。更可怕的是,这个洞里还有着一股吞噬人的怪力,死命地将她往里面拉。
张金抬起自己的手,死死地瞪着它们。手心是一道道错乱的掌纹,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绪。虽然没有张礼然那样修长,但也是一个女孩儿家的手,骨节清晰,指甲圆润。就是这双手,她用它弹奏了千百上亿次琴键、拨弄了千百上亿回琴弦;她用它牵过张礼然的手、摸过张礼然的头、抚过张礼然的身体……这双手,她娴熟自如地用了二十五年,从没想过有一天它们会不听话。时至今日,张金已经快控制不住这双手了。它们就像是魔物,拖着她向险恶的欲望深渊滑去。
想到傍晚时的场景,想到差点就伤到张礼然的那道寒光,张金仍然心有余悸。她又怕又恼,恨不得那把刀从厨房飞过来,砍掉这双孽障。可惜菜刀没有那种能耐,张金也没有那种勇气,所以她只能靠剪指甲来发泄心中的苦闷与厌恶,并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警示。房间里逐渐被“嚓”、“嚓”声占据。每剪掉一片指甲,就相当于是消灭一桩烦心事。
然而还是觉得难过,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惋惜。背叛,张金不明白她的人生里为什么总是背叛。有那么一阵子,张金都恨不得自己往后再不碰感情了。这样的话,起码她的情绪可以走得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一不小心,指甲钳剪下一块肉来。十指连心,钻心的痛让张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一秒,张礼然冲了进来。有血从伤口涌出来,顷刻间把整个指尖都染红了。看到她手上的血,这丫头慌慌张张地问:“阿金,你是不是很痛?我、我给你找创可贴去。”听到这话,张金望着跑出卧室的那个背影,泪水逐渐在眼眶中堆聚。她轻轻地在心底问:然然,你是不是很痛?
她记得自己的第一次。是高二那年的暑假。离别在即,向来沉稳的男孩头一遭提出了过分的要求,但她没说什么就答应了。在年少气盛的冲动中,她感觉到透心拆骨的痛,同时也感觉到他想在自己的身体和记忆中留下烙印,以期在不远的将来能够继续与自己的人生并行。随即,记忆切换到大二时的中秋夜。学校绿柳坞旁的小树林里,浓郁醇酽的桂子香直往鼻子里钻,撩人得很。中天一盏玉轮,向人间铺洒着皎皎清辉。花好月圆,云尤雨殢,可是还是痛。俞可涵并不是第一次为之,她也不是第一次为之,但荒疏已久的身体还是不可抑制地痛。
再然后……罢了罢了,都是与此无关的痛苦,虽然割心却不值得一提。张金用指尖在桌上胡乱画着,似乎在勾勒苦痛的形状。自己尚且如此,张礼然那么怕痛的小孩,又如何能承受?看林宣赜送她回来的样子,想来是很难受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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