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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近卫军-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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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不安。
奥丽雅仍旧带着那样神穆的表情稍微歪着嘴笑笑说,她和妮娜妹妹约好在公园附近会面,马上就可以一块儿回来。她这句话并不是对着某个人说的,说了就站起身来出去了。
玛丽娜只顾说话,毫不怀疑她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奥丽雅带着妮娜一起回来了。
“刚巧有几个伙伴提起你。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我就给你介绍一下。”妮娜不带笑地说。
她默默地领着邬丽亚走过几条街道和几座院子,向城中心什么地方走去。她一路上都没有瞧过邬丽亚,她的圆睁着的褐色眼睛里带着恍惚而凶狠的神气。
“妮娜,出了什么事啦?”邬丽亚悄声问。
“他们大概马上就会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能说。”
“你知道,维克多·彼得罗夫的父亲被捕了。”邬丽亚又说了一遍。
“是吗?这是可以料到的。”妮娜挥了挥手。
她们走进一所跟四周的房屋一样的标准式房屋。邬丽亚从没有来过这里。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头和衣半躺在一张宽阔的木床上,他的头埋在几个拍得鼓鼓的枕头中间,只露出宽大的额头、多肉的鼻子和浓密的浅色睫毛。一个骨骼粗大、皮肤晒得黄黑的瘦削的中年妇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做针线活。两个年轻漂亮、光着大脚的妇女,闲着没事坐在窗前的长凳上;她们好奇地对邬丽亚望了一眼。
邬丽亚向她们问了好。妮娜很快地把她带到另一个房间里。
在这个大房间里,有几个年轻人和一个姑娘围桌而坐,桌上摆着冷盘、酒杯和几瓶伏特加。邬丽亚认出了奥列格、万尼亚·捷姆奴霍夫和在战争初期给五一村人做过报告的叶夫盖尼·斯塔霍维奇。有两个青年她不认识。那个姑娘是刘巴,就是邬丽亚在那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在她家门口看见的“女演员刘勃卡”。她们相遇的情景又非常鲜明地浮现在邬丽亚眼前,所以她在这里看见刘巴,不禁大吃一惊。但是在同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对刘巴那一天的举动的真相,她也恍然大悟了。
妮娜把邬丽亚带进去之后,马上就退了出去。
奥列格站起来迎接邬丽亚,他有点窘,用目光给她找个坐的地方,然后咧开嘴对她笑了一笑。在邬丽亚即将知道一个不可理解的、令人不安的消息之前,这一笑突然使她感到极大的温暖……
在维克多的父亲被捕的那天夜里,城里和区里所有来不及撤退的党员几乎全部被捕,被捕的还有苏维埃机关干部、从事这种或那种社会活动的人、许多教员和工程师、著名的矿工和某些隐藏在克拉斯诺顿的军人。
这个可怕的消息一早就传遍全城。但是只有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知道,德国宪兵队的这次行动给地下组织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虽然这次行动并非由某人的失败所引起,而是由于德国人想防患于未然。“警察队”的“密网”里捕获到的人们里面,有许多人是要参加袭击监狱警卫队的。
奥丽雅和妮娜跑来找奥列格。她们的晒成古铜色的、瘦削的脸上透出来的苍白色霎时也传给了他。她们转达了康德拉多维奇的话,说安德烈叔叔夜里被捕了。
瓦尔柯躲藏的地方,除了康德拉多维奇之外,是无人知道的,可是却突然遭到搜查。事后才知道,他们要搜索的并不是瓦尔柯,而是女主人的已经撤退的丈夫。这件事发生在一所“小上海”式的房子里,进行搜查的福明马上认出了瓦尔柯。
据女主人说,瓦尔柯在被捕时态度镇定,但是后来福明打了他一记耳光,他突然发起火来,把这个“警察”打倒在地上。那时就有几个宪兵朝他扑过来。
奥列格让家里人陪着奥丽雅,自己跟妮娜跑去找杜尔根尼奇。无论如何必须见一见庇罗若克或是柯瓦辽夫。杜尔根尼奇叫他妹妹跑到他们两家去了一次,但是她打听得来的消息却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又叫人不安。据他们的父母说,他们俩昨天天一黑就出去了。可是过了一会,他们的同事“警察”福明就到他们家里来,打听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他因为没有碰到他们,说话非常粗暴无礼。后来夜里他又来了一次,不住地说:“他们会有苦头吃的!……”柯瓦辽夫和庇罗若克快天亮才各自回家,都喝得烂醉。柯瓦辽夫是一向不喝酒的,这就格外令人奇怪了。他们对家里说,他们在一个卖私酒的女人家里喝了个通宵,家里把福明的那些恐吓的话转告他们,但是他们毫不理会,倒下去就睡。第二天早上来了几个“警察”,逮捕了他们。
奥列格通过妮娜把这一切通知了波里娜·盖奥尔吉耶芙娜·索柯洛娃,要她一有机会就把这一切转告刘季柯夫。他们召集了谢辽萨、刘勃卡、万尼亚和斯塔霍维奇来开会。会议是在杜尔根尼奇家里开的。
邬丽亚走进去的时候,斯塔霍维奇和万尼亚正在争论,邬丽亚马上也被这场争论吸引住了。
“我不懂,这叫什么逻辑?”斯塔霍维奇说,“我们做了种种准备要营救奥斯塔普楚克,我们抓紧时间准备,搜集了武器,动员了年轻人,可是等安德烈叔叔和其他的人被捕了,那就是说时机更成熟,需要更迫切了,反而有人叫我们还要等待……”
斯塔霍维奇在青年中间的威信大概很高。万尼亚惶惑起来,用他那有点喑哑的低音问道:
“那你建议怎么办?”
“我建议至迟在明天夜里就劫狱。要是我们不空谈,一早就开始行动的话,今天夜里就可以劫狱了。”斯塔霍维奇说。
他发挥了他的意见。邬丽亚发现,从她战前在五一村共青团集会上听他做报告以来,他已经大大地改变了。虽然他那时就能灵活地运用像“逻辑”、“客观上”、“我们来分析一下”等等书本上的词汇,但是那时他的态度还没有这样自信。现在他说起话来不慌不忙,不做手势,昂着他那浅色头发自然地向后梳的头,瘦长的手捏成拳头放在桌上。
他的建议显然使大家吃惊,没有人敢马上回答他。
“你是在鼓动大家感情用事,无非就是这样……”万尼亚终于羞怯地、但是声调非常坚定地说,“我们不必躲躲闪闪。虽然我们从来没有讲过这一点,但是我想,你一定也跟大家一样,充分了解我们并不是根据自己个人的倡议来让青年们去做这样严肃的工作。除非有新的指示,否则我们连动一动指头的权利都没有。这样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再断送一批……事实上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他突然生气地说。
“我可不知道,也许是不信任我,所以没有全部告诉我。”斯塔霍维奇傲慢地抿起嘴唇。“我反正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到过一个明确的战斗指令。我们老是等着,等着。一直要等到人们真的被杀害……要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被杀死的话。”他态度生硬地说。
“我们大家都同样为他们难受,”万尼亚带着生气的声调说,“但是你难道当真以为我们自己的力量已经够强了吗?……”
“五一村人里面有没有勇敢忠诚的青年?”斯塔霍维奇老气横秋地直望着邬丽亚,突然向她问道。
“当然有。”邬丽亚说。
斯塔霍维奇一声不响地望了望万尼亚。
奥列格缩着脑袋坐在那里。他的大眼睛时而严肃地注视着斯塔霍维奇,又望望万尼亚,时而直望着前面,默默沉思,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膜。
谢辽萨低着头不作声。杜尔根尼奇没有参加争论,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斯塔霍维奇,好像在研究他。
这时刘勃卡坐到邬丽亚身边来。
“你认得我吗?”刘勃卡轻声问道,“你记得我父亲吗?”
“那是在我面前发生的……”邬丽亚把谢夫卓夫遇难的详情轻声告诉了她。
“唉,我们不知要经受多少苦难!”刘勃卡说,“你知道,我恨透了这批法西斯分子和‘警察’,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她说,眼睛里露出天真而残酷的神色。
“对啊……对啊……”邬丽亚轻声说,“有时我觉得心里充满了复仇的渴望,我甚至为自己担心起来。我怕我会做出什么轻率的举动。”
“你喜欢斯塔霍维奇吗?”刘勃卡凑着她的耳朵问道。
邬丽亚耸了耸肩。
“你知道,他太爱表现自己。不过他是对的。这样的青年当然能找得到,”刘勃卡说的时候想到谢尔格·列瓦肖夫。
“不过问题不光在有没有这样的青年,而在于谁来领导我们。”邬丽亚轻声回答说。
奥列格仿佛跟她约好似的,这时说话了:
“问题不在于青年人,勇敢的青年总是有的,整个问题全在于组织。”他用年轻响亮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比平时口吃得更厉害,大家都望了望他。“要知道,我们毕竟不是组织……我们是聚一聚集起来谈谈的!”他的眼睛里带着天真的表情。
“要知道,有党。我们怎能不受它的领导,不通过它,就自己行动呢?”
“本来就应该从这里谈起,不然倒变成我是在反对党似的。”斯塔霍维奇说,他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狼狈和懊丧的表情。
“直到现在我们都是跟你和凡尼亚·杜尔根尼奇发生关系,而不是跟党发生关系。你们至少可以跟我讲明白,你们召集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为了,”杜尔根尼奇说话的声音非常平静镇定,大家听了都转过头来向着他,“要使大家有所准备。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一定不会来叫我们呢?”他直望着斯塔霍维奇,问道。
斯塔霍维奇没有作声。
“这是第一。第二,”杜尔根尼奇接下去说,“我们不知道柯瓦辽夫和庇罗若克出了什么事。我们难道可以盲目行动吗?我从来不容许自己说弟兄们的坏话,但是万一他们出了问题呢?不跟被捕的人联系,我们怎么能随便采取行动呢?”
“这一点由我来负责,”奥列格急急地说,“他们的家属一定会送东西进去,可以给谁递一张字条——夹在面包里,或是瓶子里。我可以通过妈妈组织这件工作……”
“通过妈妈!”斯塔霍维奇鼻子里嗤了一声。
奥列格的脸涨得通红。
“可见你并不懂得德国人。”斯塔霍维奇带着轻蔑的口吻说。
“不应当迁就德国人,应当叫他们适应我们。”奥列格勉强克制住自己,避免望着斯塔霍维奇。“你—你的意见怎么样,谢辽萨?”
“最好是去劫狱。”谢辽萨不好意思地说。
“对啊……人力是有的,不用担心!”
斯塔霍维奇觉得有人支持,马上有了精神。
“我所以说,我们这里没有组织,也没有纪律。”奥列格满脸通红地说,说着就站起身来。
这时妮娜打开了门,庇罗若克走了进来。他鼻青脸肿,一只手也包扎着。
他那副样子非常痛苦,又那么怪,大家都不由朝着他欠起身来。
“你是在什么地方搞成这样的?”杜尔根尼奇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
“在‘警察队’里。”庇罗若克站在门口说。他的乌溜溜的、小野兽般的眼睛充满了孩子般的痛苦和狼狈的神情。
“那么柯瓦辽夫呢?你在那边没有看见我们的人吗?”大家都向庇罗若克问道。
“我们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他们把我们拉到‘警察队长’
办公室里揍了一顿。”庇罗若克说。
“你别装得像不懂事的孩子那样,把经过情形好好地讲一讲,”杜尔根尼奇没有提高嗓门,生气地说,“柯瓦辽夫在哪里?”
“在家里……在休息。可是有什么好讲的?”庇罗若克说,他突然发起火来。“白天,就在这次抓人之前,索里柯夫斯基把我们叫去,吩咐我们傍晚前带着武器到他那里去,他说要派我们去捉人,可是促什么人,他没有说。这是他第一次叫我们办事,至于是不是单派我们去,是不是大规模地捉人,这些我们当然都不知道。我们回家的时候心里就想:‘我们怎么能去捉自己人?我们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我就对托尔卡说:‘我们上卖私酒的女人西纽哈那里去吧,喝醉了酒,就不去,事后就说我们喝醉了。’唔,我们考虑来考虑去——他们究竟会把我们怎么样呢?我们又没有嫌疑。大不了吃一顿耳光,把我们赶走了事。结果正是这样:把我们押了几个钟头,审问了一下,打了一顿耳光,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庇罗若克十分狼狈地说。
形势虽然严重,可是庇罗若克那副样子实在又可怜又可笑,总的说起来,这一切又像孩子般地蠢笨,所以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可是有—有的同志还以为他们能够袭—袭击德国宪兵队呢!”奥列格说的时候口吃得厉害,眼睛里露出了无情的、愤怒的神气。
他觉得对不起刘季柯夫:他第一次委托青年人做一件重大的工作,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幼稚轻率、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他在同志们面前感到惭愧,因为他们大家对这件事都和他有同感。他对斯塔霍维奇的浅薄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感到愤慨,同时他又感到,斯塔霍维奇仗着自己有战斗经验,所以自以为有权对他奥列格组织整个工作的方法表示不满。奥列格觉得,是他的软弱和他的过错造成了工作的失败,所以他心里充满了严厉的自我谴责,他鄙视斯塔霍维奇,但是他更为鄙视自己。
第34章
这批青年人在杜尔根尼奇家里开会的时候,瓦尔柯和舒尔迦正站在宪兵站长勃柳克纳和他的副手巴尔德面前,就在几天前他们把舒尔迦叫去跟彼得罗夫对质的那间办公室里。
他们俩年纪都不轻,身材都不高,肩膀都很宽,两个人并排站着,就像是林中空地上的两株兄弟橡树。瓦尔柯略微瘦些,面色黧黑阴沉,连在一起的眉毛下的眼珠闪着凶光。舒尔迦的满布斑点的大脸,虽是浓眉大眼,样子英勇,却露出一种明快平静的神色。
被捕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这几天在宪兵站长勃柳克纳、副宪兵站长巴尔德和“警察队长”索里柯夫斯基的办公室里,都在同时进行审讯。但是他们却一次也没有来惊动瓦尔柯和舒尔迦。甚至他们的伙食也比以前单独给舒尔迦的要好一些。这几天,瓦尔柯和舒尔迦一直听到他们牢房墙外有人在呻吟,有人在咒骂,有脚步声、忙乱声、武器的碰击声、水盆水桶碰得叮当作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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