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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第2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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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莜娘这才放人走了,她回神捏着手中银票,匆忙向杨真赔个不是,将银票还给了他,索性道:“公子,这顿就算本店请了,奴家还有家务去忙。”
  “我……”杨真本想跟莜娘相认,却在这样的场合无法出口,只能看着她匆忙远去,想了想,再叫过小伙计吩咐道:“给我留间上房,银票先压着……对了,先替我换点碎银子。”
  “好的!”小伙计接过银票兴冲冲去了。
  杨真出客栈前暗暗打量了那掌柜的一眼,看上去颇为忠厚老实的一个男人,暗为郭莜宽心,走进了喧闹的市集,顺着人流,他照着记忆来到一家杂货铺。
  “天师神教,传吾大法,鬼神辟易,无邪不治……”一个细长的嗓子从街头叫过,正在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杨真听得奇怪,回头一看,却见一名打扮不伦不类的灰袍干瘦道士,手上举着个长幡,上面满是火红的符咒。
  “公子爷,您要的都准备好了。”店老儿给递上一个小竹篮,里面堆满了纸钱和香烛,那老儿见杨真注目那道士,便笑道:“最近这天下不太平吶,妖孽横行,那南方的蛮子又闹事了。”
  杨真闻言收回目光,道:“什么妖孽,南方蛮子怎么了?”
  那店老儿咳嗽了一声,叹息一声道:“河阳镇倒还算太平,过了江,再往南去,可就乱啦,那些蛮子结伙造乱,在我大汉边境闹翻了天。
  “传言还有一些会邪法的妖孽作祟,时疫横行,闹得人心惶惶,亏得有武阳王镇守一方,蛮子才不敢过分嚣张。
  “可这大冬天刚缓过气,那退去的蛮子据说又要打来了,这不,最近河阳镇啊,有军爷,还有这道士和尚出没……”忽然店老儿怪道:“公子爷该是大地方来的,是见过大世面的,该比老儿清楚才是呀。”
  河阳镇外一处山岗坡林上,堆集了零散的坟茔土丘,在雪林里如块块雪馒头一般。
  杨真在一块低矮的坟墓前,孤零零地站着,脚下香烛余烟袅袅,纸灰一地。
  许久,他从行囊里取出一只木偶放在了坟头上。
  忽然他若有所觉,一个雪衣女人凭空出现在了他身边,就这么叩首拜倒雪地上。
  “你这是……”杨真有些吃惊。
  “怎么,不认识奴了?”白纤情两手纤巧地提起长裙,若河柳随风一般盈盈起身,风情无限地回眸一笑,“你的爹娘自然也是奴的爹娘,这可是你中土人的习俗,奴没记错吧?”说着,娇媚无比地横了杨真一眼。
  白纤情的突然现身,让杨真有些无所适从,憋了半晌,才道:“你真打算这样跟着我?”
  “跟着你一辈子,不离不弃,直到地老天荒……”白纤情生生站到杨真呼吸可闻之地,深情不悔地凝望着他,甜美的声音柔腻到他浑身骨子发酸。
  “可是……”杨真心神一颤,鼻端香风袭来,白纤情已投入了他怀中,两臂紧紧缠上他的脖子,两人紧密无隙地揉在一起。
  生平第一次这样抱着一个女子,杨真放也不是,抱也不是,那丰盈柔软的感觉,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难舍也难离,一时浑忘了一切。
  这一刻他心中没有萧清儿,只有怀中妖媚多情的狐女。
  好景不长,他身前蓦然一空,白纤情跟出现一样闪电消失了。
  杨真贲张的血气顿然跌了下去,他正若有所失,却听心海里传来有些羞涩的声音:“奴元气未复,不能现身过久。”
  杨真焦急道:“那怎么办,你元神若散,就……”
  过了好久,白纤情才幽幽道:“要是奴不在了,你会不会难过?”
  杨真自受伤以来,头发一直随意束在脑后,他抓来那缕白发,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若实在不行,就跟你去归墟,总有办法令你复原的。”
  白纤情无比开心道:“咯咯,没这么严重呵,奴逗你的,就是想试试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奴。”
  “你……”杨真气结,不管如何,他本有些愁郁的心绪,不知觉开朗了许多。
  白纤情提议道:“这个小镇还不错了,不若我们就在这里安家吧?”
  “安家?”杨真头一次想起这个念头,转瞬拒绝道:“不行,在这里,我怕昆仑山的人迟早会找来。”
  白纤情嗔道:“你骗人,要是你的清师姐来找你,只怕你求之不得呢。”
  杨真顿时头痛无比,这狐妖哪里都好,就是爱吃醋,只好道:“那我们去游历天下,找那仙山桃源,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个小镇。”
  昆仑山一切已成过去,他又回到了起点,人生才刚开始,也许试着过回平凡人的生活,未尝不是件好事。
  杨真一路赶回“归来去”客栈时,已经到了正午,正是商客云集之时,他让伙计直接引他去了上房。“归来去”客栈分前后两进院落,在天字型大小房东一间,正好可居高临下看到后院。
  刚吩咐伙计将午膳送到客房,杨真就为一阵吵闹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推开窗户,却见到了自进镇后就飞得无影无踪的青鸟,正在后庭半空来回绕飞,冲着当庭一个设坛作法的道士叫骂了开去。
  此时,院落中围了一群人,纷纷看着热闹,莜娘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站在正厅法坛桌长案前,不知所措。
  “骗子,骗子……”
  “孽畜,休要张狂……”
  “死牛鼻子,臭牛鼻子……”
  那道士挥舞着一柄法剑上窜下跳,纵然会些轻功,却是拙劣不堪,为青鸟耍弄得团团转,气急无法,一众看热闹的市井之民在旁为之大呼小叫,场面快不可收拾。
  杨真心中疑惑,这道士不就是早间在街头上见到的那一个?想归想,他还是在楼上喝止道:“青鸟——回来!”
  “咕——”青鸟怪叫一声,不依不饶地又骂两句,飞落了在杨真所在窗棂上。
  顿时,内院中一群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杨真赶紧冲下方道了个歉,关上了窗户,将青鸟赶进了房内,回头对它道:“要惹事生非随你,不过,别在这家客栈里。”
  青鸟落在房中一张藤架上,叽咕道:“那小东西身上有妖气,那牛鼻子装腔作势胡乱作法,本鸟看不过去,嘎嘎。”
  “妖气?”杨真大惊,不为别的,只为那是莜娘的孩子。
  “青鸟,你有办法救那孩子?”杨真此时没有法力,只能干著急,他没想到初下山,就遇到了这样的事。
  “一时半会死不了,咕咕,本鸟闻到酒香了,咕……”青鸟扇动翅膀,闪了一闪就飞得不知去向。
  杨真哭笑不得,他是拿这妖鸟无法。
  不到片刻,伙计就送来了酒菜,门刚关上,敲门声就响起,他开门一看,却是早上买走他皮裘的华衣青年,这人一脸笑容抱拳道:“这位兄台,又见面了,方才那怪鸟可是有主之物?”门方开,他目光就在往屋子里扫视。
  杨真抬手一揖问道:“正是,这位兄台不知有何见教?”
  那青年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如此灵性之物非同等闲,不知兄台肯否割爱与在下?”
  杨真笑着摇头,那青年也不吃惊,游目一周却没有发现青鸟踪迹,不免有些遗憾道:“果然如此,兄弟想来非是凡俗之流,本人冒昧,倒教兄弟笑话了。”
  杨真见他坦率,也不想骗他,只是颔首微微一笑。
  “在下姓武,兄台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杨真见他无意离去,心中一动,伸手邀请道:“在下姓杨,这位武大哥若不嫌弃,就一起坐会?”
  武姓青年爽朗一笑,也不客气,道:“杨兄,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落坐一席后,反客为主拿起酒壶先嗅了一嗅,眉头一皱,还是一人满上一杯。
  杨真见微知着,笑道:“这酒可是不合口味?”
  武姓青年朗笑道:“在这僻壤之地也算凑合了……相逢就是缘,来,为你我萍水相逢干一杯!”说着,举杯相邀。
  杨真听那院中仍旧传来作法叱呵颂咒之声,心知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莜娘之急,索性定下心来,拿过面前的杯子碰上一碰,见对方一饮而尽,他生平第一次饮酒,也不肯落于人后。
  温酒入喉,一股辛辣之味灌入肺腑,杨真只觉一阵热力蒸腾,浑身升起了一股暖意,大感舒心,半晌才缓过来,抬头却见武姓青年又倒上了一杯。
  酒过三巡,武姓青年见多识广,一席话来,已经与杨真熟络一片。其间他自称洛水府公差,前来采办公需之物,杨真则自诩山中隐士弟子,两人彼此报了大名,称兄道弟。
  武令候见酒壶见底,遂要告辞,方起身忽然道:“这客栈东家小孩染了疾,兄弟以为那道士……”说了半截,他却打住看着杨真的反应。
  杨真踌躇半晌,道:“我观那道士略通炼气之术,不过在下以为,他不过是跑江湖的方士一流,这么折腾只怕劳而无功。”
  武令候顿然回身大笑道:“杨兄神气内蕴,飘然出尘,想必非池中之物,难怪武某有一见如故之感。武某尚有要事在身,有暇再与兄台谋它一醉。”说罢洒然而去。
  杨真心中稍感惊讶,暗道这人莫不是看出他是修道之人,回头一想也觉不可能,毕竟他一身修为尽废,浑身无分毫真元可用,看上去顶多比寻常人精气神健旺一些。
  他再回到窗前,此时庭院中作法方歇,看热闹的人群渐散,庭院中香案上火烛点点,鸡酒果品在贡,满地黄色燃符飞落,在一天飞雪中,很快熄灭。
  莜娘抱着孩子与其夫家一起向那道士感恩戴德,同时递上红包,表示敬神。
  杨真一转念,兴许那道士有点来头,暂且放下为莜娘的牵挂,待伙计收拾后,闭门脱靴,躺倒榻上,他需要思考一下日后的去向。
  失去法力意味着他跌落凡尘,尽管他侥幸并未失去逍遥长空的来去之法,但他并不打算再轻易使用天诛。令他甚感困扰的是,今后必须遵从民以食为天的法则,车船行止都得靠钱财支撑,他无门无路,如何讨得生计?
  他不能从当初山下年少的生活经历找到答案,思来想去,怎也没有头绪,出世多年,这山下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经完全陌生了。
  不得已,习惯性地打坐冥想起来。
  姬香对他讲的话,他并没有忘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恢复法力,尽管他知道那很渺茫,几乎难若登天。
  他想起了在万青谷那段不能炼气的日子,《截神道》这个炼神之法,顿时在他脑海里揭开了一道门缝。
  在乾坤印的守护下,他心神很快臻入了玄冥之态,修炼起那脆弱的元神。
  很快他发现天地元气仍旧在他身遭无所不在,却是无法进入他百脉运转,但这已足以让他有了方圆十数丈的六识感知力。
  几个时辰飞逝而过,伙计前来为上房暖炉添炭火之时,将他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外面的飞雪也停歇了下来,市集也停止了喧嚣,只有码头零星传来号子声。
  杨真决定下楼走一走,刚走下天井楼梯,在门庭处他就碰上了和伙计一起,正在亲自动手撑竿上灯的莜娘。
  莜娘冲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方错身而过,杨真却突然叫住了她:“老板娘,令郎的病可有好转?”
  莜娘一怔,吩咐伙计继续干活,收手道:“难得公子有心,可惜小儿他……”说着她脸色有些黯然。
  杨真不再犹豫,道:“在下略通歧黄之术,也许能帮得上忙。”
  莜娘抬眼看了看杨真,自然有些不信,杨真虽是神采出众,器宇非凡,但若说他是擅把脉诊病的大夫,只怕任谁也不敢轻易置信。只是这年轻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好感,令她不忍拒绝。
  这时,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从客栈门庭外传来,武令候率领几名护卫卷着一阵寒意,一身风雪地赶了进来。
  “依我看杨兄只怕通的不只是歧黄之术,老板娘还犹豫作甚?”
  莜娘看着武令候和他身后的一群人,目中有些惧意,只是强笑道:“大爷说的自然不假……那就,麻烦公子了。”后一句,她目光回落在杨真身上。
  “武某也去见识一番,老板娘不介意吧?”武令候说时,挥手令一旁随从自行散去。
  “大爷请随意。”莜娘强笑一声,显然对那武令候有所顾忌,翩然掌灯领路穿堂往后院行去。
  在一间厢房内,杨真见到了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家伙。油灯下,小孩白胖的脸上明显透着一股青气,眉心却赤红若火,嘴角还泛着白沫。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满是豆大汗珠,小身子一直在微微发抖。
  莜娘一家都来了屋里,围在杨真身后,只要孩子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杨真一边听着莜娘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孩子发病征兆和救治经历,一边在心中与白纤情交涉着看法。
  “这妖气还很弱,拔除并不难……”白纤情略微施法一探,就作出了结论,“不过依奴看,要找到妖气源头才能根治。”
  杨真脸色先一松,又是一紧,道:“源头,难道这里真有妖……妖怪作祟?”
  白纤情咯咯窃笑道:“不必避讳奴,这不过是一些散妖游魂,失去意识后,自行寻鼎再生,成不了气候。”
  杨真没好气道:“那赶紧替这小家伙拔除再说。”他已经注意到郭屠夫看他的目光已有几分怀疑和不善,他深知这大叔的脾气暴躁,不敢多耽搁。
  白纤情取笑道:“那就得你这假郎中配合奴一番了。”
  众人见杨真收手,目光纷纷落在他面上,莜娘急切道:“公子,可曾看出点什么?”她心下还是有些不信,以为杨真不过是谁家初出茅庐的郎中。
  负手站在人后的武令候,也目闪精芒地盯着杨真的反应。
  杨真本想沉吟一下,想想措辞,见郭屠夫抚着粗黑硬渣的胡子,瞪着杀气汹汹的牛眼,赶紧道:“令郎身中妖气,非寻常药石可治……”
  果然不等杨真话完,郭屠夫怒道:“今日那臭道士也这等说辞,你这小娃娃莫不是也来我郭家打秋风?”
  “爹!”莜娘低叫了一声拉住父亲,向杨真作了个歉然的表情,“请公子但说无妨,小儿这病再拖不得了,若再治不好,只怕,只怕是……”
  莜娘的丈夫站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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