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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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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地道:“多余的话兄弟就不说了,总之,圣上之命,兄弟我亦是不甚明白,但既为人臣,只有尽心而为之份,绝不可枉加揣摩。诸位今日来的心意,兄弟我明白……来啊,将各位大人的名号记下,来日呈给皇上,看看臣子们的赤诚之心。”
那书记官跨前一步,只说了声:“诸位大人,请……”人群已炸了窝般喧闹起来,人人脸色惨白,有的还勉强道声:“李兄珍重。”更多的抬脚就跑,一时大门处人头窜动,拥挤不堪,立时便有开口痛骂别人抢了先踩了脚撕破了衣服的。挤出门的打马的打马,赶车的赶车,没马没车的也撒开腿跑,刹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那书记官回头笑道:“若非林小姐让小的在门口截住老爷,如此行事,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李洛阴沉着脸,道:“哼,来跟我打探──我还想找人打探打探呢。”一转身,也不回书房,径直往林芑云房中来。
刚进桂香斋园门,但见四门大开,内中小厮丫鬟们正奔走穿行,翻箱倒柜,似乎正忙着收拾东西。林芑云搬了张藤木躺椅,端端正正坐在大厅门口,一面看着身旁的丫鬟呈上的清单,一面悠哉的喝茶,不时指点一下小厮该将箱子搬到何处。铛铛俏然立在花丛中,手捧着花盆,正对几名丫鬟细心教导:“早上起来的时候,一定记得要洒够水。这阵子天雪,这几盆花要围起来……”
李洛脑中嗡的一响,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低着头深吸了几口气,一跺脚,手扶剑柄,快步走进园中。周遭的下人们见他来了,纷纷行礼,道:“老爷。”他也不答,眼不斜视,直走到林芑云身前方止。弯腰下来,鼻子几乎撞到林芑云脸上。
“干嘛?”
“该我问你吧,小姐?”李洛脸上肌肉一跳一跳的:“您这是……”
“走啊。祗报我已见着了,为赶时间,这就动手收拾啊。”
“我的行李不多,”李洛尽量露出狰狞的面孔:“而且不劳你收了。”
林芑云慢吞吞地喝口茶,叫道:“哎呀,不是云泉山水泡的,教他们多少次了……”顺手一泼,李洛慌忙跳开,待得重又凑上来,气焰已不觉低了。
“谁要给你收行李?这是我和铛铛妹妹的。”
“谁说你要去的?”李洛卯足了劲道。这几个月来,他对林芑云几乎是百依百顺,无事不应其求,就算平日里自觉万难办到,也想尽办法去做。但此次乃身负钦差重任,况且亦不知武约的意思,是以下决心拼着被林大小姐放火烧了整座府邸也要让她断了此念。
“我。”
“我同意了?”
“没有。”
“那不就结了。”李洛见她坦然承认,心中稍安,一转身,喝道:“林姑娘不去了,统统收回去!”
这一吼声如轰雷,震得旁边的人都是一跳,园中顿时一片寂静,丫鬟小厮们齐齐往他身上看来,又看看纹丝不动的林芑云,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不敢稍动。李洛在自己府邸里,若是驳林芑云的命令,那是连下人也支不动的。往日里他只有一笑置之,但今日之事不同寻常,他连喊两声都无人应,顿时恼了,一反手拔出剑,怒道:“谁敢不听的,今日就军法处置!”
下人们见了真招,这才慌忙动起来。李洛看着众人又将箱子大柜的往回搬,心中得意洋洋。林芑云却也不发一言,继续喝着茶笑盈盈地看,好象不关她的事一般。
不料到了晚上,武约派来的幕僚与李洛直谈到半夜,临出门了,却道:“将军明日动身,往赴草莽之地,小人就不来相送了。武娘娘说,她虽派林姑娘与将军同去,但想到林姑娘腿伤尚未痊愈,就要受这车马劳顿之苦,十分关心,特为她准备了一辆马车,明日一早就送过来。武娘娘吩咐小人提醒将军,此次乃是林姑娘对州府官僚了解的大好机会,还请将军尽力照顾协助。小人传言已尽,告辞,不送!”
当李洛低声下气赌咒发誓好容易才求得林芑云开了门,又亲自铁着脸指挥个个眼中闪着怨言与笑意的下人重新收拾东西时,才明白又被那鬼见愁的小丫头彻彻底底的玩了一次!
※※※
“爹……爹爹……我要爹爹……”那少女虚弱地哭道。她满身冷汗,衣服都已湿透,一头如云的秀发此刻亦是水淋淋的。她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泪痕干了又流,流了又干,身子火一般烫,握着阿柯的手却是冰凉。
阿柯的脸上亦全是冷汗,手亦是冰冷,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颤声道:“活……活过来了!”
他身后“咕咚”一声,站了大半天的蔡大夫长长出了口气,脚一软,跌坐在地,隔了一隔,嘿嘿嘿地笑起来。
阿柯凑到那少女耳边,颤声道:“姑娘,你、你家在哪里?”
“爹……我要爹爹……”那少女有气无力地哭着。她刚才接受针灸疗法的时候手指几乎刺进阿柯骨头里去,指甲断了好几根,此刻也没力气松开。
“是,是,爹爹……爹爹在哪里?”
“在……在家……爹爹在家……我、我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呜……”
“好好,见得到,见得到的……家在哪里……你别哭啊,家在哪里的?”
“神……神木山……庄……”
“神木山?神木山在哪里?喂……喂,你别睡呀,喂!”
“利州。”蔡大夫扶着桌子爬起来,一面道。
“利州?哦,是利州啊。”阿柯歪着脑袋默思良久。
“利州在哪里?”
“……”
蔡大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利州乃山南西道道府所在,由此往北,大约三百里左右,要过四个县城。”他捻着山羊胡须沉吟道:“神木山庄……当年‘一剑穿云潇湘子’尹凌在时,那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庄。”
“哦,数一数二的大庄?那就好办了!”阿柯一拍大腿,抹着头上的汗道:“我、我们找上去,就不怕别人追杀了,嘿嘿,说不定为了感谢我,连我的债也一并了了,嘿嘿嘿。”
蔡大夫冷冷地道:“你去找吧,说不定连他们的债也一起背了──十九年前,神木山庄在一夜之间被人荡平,人畜不留,全葬身火海。据说当时只有远在辽东的二公子侥幸逃脱,下落不明。这丫头,大概就是他的后人吧。”
阿柯一听到“十九年前”这几个字,全身不由得打个冷战,脸色变得煞白,仿佛想起来什么旧事。他呆了半响,方喃喃道:“灭门……原来,他们亦是被灭门的……不知道凶手是谁?”
蔡大夫沙哑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你知不知道这是江湖这二十年来最大的疑案?神木山庄当时那么大的势力,竟被人围着屠灭干净,下手之人的势力简直可称得上遮天蔽日。但这股势力之后竟也再未在江湖出现过,你说古怪不古怪?就因为如此,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湖中人还是谁也不敢与神木庄的人扯上关系,深怕惹上这大麻烦。”
“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阿柯这样迟钝的人都蔡大夫那诡异阴森的表情吓住,茫然问道。
蔡大夫躬身去拿床边的烟杆,一面含混地道:“……江湖人,总知道些江湖事……都是多年前的了,也不知世道变了没有……”
烛火如豆,照不到阿柯的正面,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听见犹豫不定的呼吸声。蔡大夫拿出火石,打着了叶子烟,慢慢地抽着。呛人的烟合著逼人的血腥,老头微微皱起眉头,在这暗淡的烛光中显出怪诞的神情。
良久,阿柯一俯身,抱起少女,沈静地道:“我、我们要走了。救命之恩,日后必报。”
蔡大夫淡淡的叹了口气,嘴角奇怪的翘起,不知是笑是哭。
“好说。看小老儿有没有命活到那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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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相逢
“吱!”
随著一声清脆的鸟鸣,一只飞鸟极快地由东至西掠过长空,引得一位赶车的老汉绕有兴致地抬头观望。这是一条林间驿道,两旁参天的古木遮天避日,只头顶上见得到一线天,那鸟一越而过,自然无从再寻,但那老汉仍伸头望了半响,叹道:“哎,好久没有吃到烤小鸟了。”
车帘子一下拉开,一个老婆婆探头出来,道:“烤小鸟吃?真残忍,亏你也吃得下。”
那老汉嘿嘿一笑,道:“肚子饿了,可……可什么都吃得下。”说著咂咂嘴。这个时候肚子也凑热闹似地一阵欢唱,那老汉长叹一声,道:“饿了一天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东西吃啊?”
那老婆婆温言道:“快了快,刚才那位牧童不是说了么,前面几里远就是古桑镇了。到那里,咱们痛痛快快吃上一顿。”
老汉闻言稍振,用力一抽马鞭,却又道:“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里吃呢?那些人……”说到这里探头在四周打量一阵“不晓得跟来没有?”
老婆婆轻轻笑道:“哪有那么担心?大不了买个馒头什么的就走,我不信就能认出我两来了。”
这两人正是阿柯与那少女。两人自告别蔡大夫之后,阿柯小心地将自己扮做老头,那少女装做老婆婆,两人昼伏夜行了好几天,不往别处走,偏往威服寨所在的麒麟山行,围著山转起了圈子。威服寨上下几百人,正在各处刮地三尺的搜,万没料到两人大摇大摆在自己势力范围内转悠,待得寨主司马南风自觉不对,重回小镇搜寻时,两人驾著车忽而南下,驶上了去山南西道的驿道。虽也有几次遇到威服寨的人拦道盘查,但见到两个家伙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模样,多半只看上一眼便大叫放行,甚至有一次还遇上个正在热孝中的人,送两人老大一包食物。
就这样走走绕绕,躲躲藏藏,两人已出了剑南道,进入山南西道境内。那少女的身子也一天好似一天,当然,见了阿柯的面也不再一记闷棒下去。只是始终娇羞,与阿柯面对时,常常未语先脸红,言语间也对阿柯礼敬有加,却怎么也不肯告诉阿柯自己的名字。但阿柯已知她是神木山庄的人,口中“尹姑娘”、“尹丫头”的乱叫。有几次逼急了,叫她“赢丫头”“输姑娘”。但那丫头却并不受激,红著脸的任他叫著。这般任打任挨的姿态摆出来,阿柯也不好意思再耍横下去,不再逼问。她说是到利州寻父亲,在路上行侠仗义,出手救了一位被打劫富家小姐,不料被仇家威服寨的认出。她用袖箭杀了两人,侥幸逃到小镇上。但这位小姐作风惯了,又毫无江湖经验,居然大咧咧住进酒店,若不是遇上阿柯,恐怕早把小命丢在那里了。
本来取道涪江走水路是最佳途径,但两人一合计,威服寨的人大概已对来往水路的船只严加看管,虽说两人易了容,但若真在船上遇见对方,言语间稍微露出马脚,可就麻烦了。是以乾脆拖延时间,慢吞吞的在山路上晃荡著,只要晃个十天半月的,对方的巡查一松,就是出逃的机会了。
未曾料到阿柯一个眼花,走错了路,两人在山里摸了近十天,好容易遇到进山猎虎的猎人,才辨明方向出山。此时粮食早已耗尽,连猎人赠与的麃子肉也吃光了,这时节又恰是初春,树上的果子再晚的也收了头,再早的也还未出来。阿柯饿得眼花缭乱,若非见到驿道越来越平坦宽阔,知道离市集越来越近,止不定要把马杀了来吃。
中午时分,眼见著渐渐地势开阔,已出了山,远远的炊烟缭绕,阿柯兴奋莫名,一个劲催马前行。绕过一处山头,两人眼前一亮,只见一条宽阔的河流破山而出,浩浩荡荡向南而行。这自然是两人日思夜想的涪江了。
冬末的天空,乃是一年内最暗无生趣的时候,映得河上也弥漫著一层无精打采的灰暗的光。但阿柯可看不到这些,他的眼光早飞到曲曲折折的河道拐弯处。在那里,百来座稀稀拉拉的房子组成一个简陋的小镇,镇外是小小的码头,靠著几艘破烂的渔船。也有艘大而坚实的船,看著一些人上上下下的搬运,就知道那是贩盐与茶的私船。
一阵河风吹过,阿柯使劲抽抽鼻子,叫道:“哎呀,有……有面响,哎呀!”肠胃顿时翻腾起来,让他恨不能身背双翅飞将过去,只得将一腔激情寄马鞭。一时间,阿柯高亢,马儿惨呼,拖著马车乱跳著向小镇奔去。
正赶得起劲,远远地望见镇头一群人围在路上,阿柯眼尖,瞧见内中不少人手提大刀,不知在喧闹什么。若是平时,他早停下来小心打量,但此刻饥火烧心,也管不了那么多,自付一张老脸也无人识得,当下并不停车,继续催马前行。
待走近了,见是那群人在路上设障盘查。那群人个个身著黑衣,袖子上红红的一个“威”字,果然是威服寨的人。阿柯与尹丫头交换一个眼色,尹丫头当即缩回车中装睡,阿柯则乾咳一声,继续不紧不慢的驾车,直向那群人冲去。
立刻有人叫道:“喂,老头!把车停下!”
阿柯装得老眼昏花,眯著眼四处打量,却继续一个劲往前赶,一面哑著嗓子道:“啊?”
“老头,叫你停下来!嘿,你眼睛瞎了怎么的?”
看看就要冲到跟前,有人抢上两步,一把拉住缰绳,将马车扯到路边停下。另两个人跳上车架,叫道:“老头,你聋了!叫你停车!”
“哦……哦……”阿柯只顾点头,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大爷……大爷……”
那两人见他一幅老得糊涂的样子,各自摇摇脑袋。其中一人便用刀挑起帘子一角,往里张望两下,回过头来道:“是个老婆子。”
另一人点点头,任不死心,凑到阿柯耳朵边,大声叫道:“老头,在路上见到过一个小子和一个丫头没有?”
“什么?牛?我这是马拉的车!”阿柯抖抖缰绳:“是马车!”
“是丫头!受了伤的丫头和一个小子!”
“瘦了的牛?嘿,我说你……这是马车!”阿柯一个劲的抖缰绳:“瘦了的牛?嘿!”
那人抹把脸,摆摆手道:“过去吧,过去吧。”
“我跟你说小伙子,这是马,”阿柯颤巍巍地抓住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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