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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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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打不过……”
“谅你也没那本事。”林芑云小鼻子里用力哼出一声:“就他那一手弓,十个你也一起射穿了。乘这几日我还压得住他,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面对这种公然侮蔑,阿柯纵使胆子再小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道:“那……那也未必……”却说得有气无力。林芑云不去管他,侧耳听听四周确实无人,几乎咬著他的耳朵说:“你沿江而下去荆州。道大师三日前已动身到那里去,你若找到了他,可保一时安全。”
阿柯觉得一股股热气喷到耳朵里,痒得受不了,却不敢稍动。林芑云拍拍他肩头,又道:“你与道大师在江南等著,我与铛铛妹妹自会脱身来寻你们的。”
“哦……哦?”
“至于尹姑娘,她父亲不是要回利州来寻她?她跟我住在这道府大院里,你就说,自己是朝廷命犯,非逃命不可了,这不就乘机抽身走了?”
阿柯一拍大腿,抓住林芑云的手,哆嗦了半天,蹦出个“中!”
林芑云满脸通红,幸好灯火昏暗,也看不出来,她便装做不知,任他握著。只听阿柯道:“你的手好凉,你、你又生病了么?”伸手过来,熟练地摸到她额头处。林芑云浑身一激灵,正要开口,忽听院子外铛铛的声音道:“那好,明天我们再去那个临渠寺玩吧!”——
第三章故人西来
林芑云猛地往前一冲,站起身来,又急又羞,低声叫道:“铛、铛铛妹妹回来了,定会到我房中来的,怎、怎么办?”
她这一跳,险些撞上阿柯脑袋上的包,阿柯也是吓了一大跳,随即道:“铛铛妹妹?好啊,大家一起叙叙旧也好……”
林芑云满脸通红,急道:“不可以!怎……怎么能让她见到你在我这里?”
那日与道亦僧等人相遇后,大伙结伴上洛阳,每日晚饭之后,林芑云、阿柯、丁丁、铛铛等同龄人总是聚在一起玩乐游戏,或是听道亦僧海阔天空的神吹。这些事阿柯常常想起,觉得再自然不过。谁知今日林芑云却如此惊慌,他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可……哎哟!”已被林芑云扯住耳朵,拉到衣柜前,低声道:“快,你快进去!”
阿柯浑不自在,但见林芑云急得跺脚,只得硬著头皮挤进去。衣柜里本已装了不少衣物,好在他瘦小,倒也勉强挤进。林芑云道:“千万别出声!”“光啷”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几乎同时,房门亦被推开了,铛铛一步跳进来,叫道:“阿柯!”
阿柯心中狂跳,几乎本能地便要回答,却听林芑云惊异地道:“什么?阿柯?没在这里啊。”
衣柜上沿镂空雕了些行云图案,透进烛光。阿柯踮起脚,刚好可以看到铛铛脑袋后的用金线系著的两个发髻在柜子前一甩一甩的,听她自言自语地道:“咦?怎么不在?”
林芑云笑骂道:“臭丫头,想来吓我?哎,还找,要不要开柜子看看?”说著便伸手来拉柜子的门。铛铛笑道:“林姐姐真是的,阿柯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也不找他来聚聚。我还赶著回来听他讲故事呢。”说著在椅子上坐了。
林芑云一笑,拉开没有掩藏阿柯身体的那一扇门,却小心地用身体挡著,取了件衣服出来披上,极低极低地道:“别动。”方关上门。
只听铛铛道:“啊,林姐姐,你都没去东市玩玩,可有意思了。”
林芑云道:“这么小的城,有什么好玩的?洛阳那么大,什么东西买不到。”
铛铛颇不以为然地道:“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有些土特地产,哪里是洛阳那样的大都见得到的?哼,不到河中一试,怎知水深水浅?”
林芑云道:“你呀,越来越象道大师了,活脱一个小大师。我不惯去那些地方,人又多又杂,还有些龌龊的事,不见也罢。”
铛铛叹道:“哎,你始终是贵门出身的人,比不得我们这些孤儿,在市集上游荡惯了的。”
林芑云忙道:“别这么说,我……我不是那意思,只是……”
铛铛的脑袋晃来晃去,仰头望著天棚,道:“这也没什么错。爹爹说,一个人总有自己的出身,也就总有自己的生活习惯,那是自小形成的模子,怎么也改不了的。不过呢,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好处。在一个方面坚持了,就很难能体会得到另一面的乐子了。所以有的人孝廉入朝,封王拜相,有的人退居山林,与野兽为邻——可也未必分得出谁好谁差。林姐姐每日只品茶看书,自得其乐。我呢,一天不出去晃荡晃荡,或是种种花啊草的,就过不得,都是一个道理。”
林芑云慢慢咀嚼著她这几句话,一时神往,道:“是吗?原来还有这许多道理……”
铛铛道:“那是。”喝了两口茶,跳起来道:“啊,不跟你聊了,我找阿柯大哥去了。他这次定有不少新鲜故事说给我听!”
林芑云脱口道:“阿柯不在他房里……”突然一惊,想要掩嘴已然不及。铛铛在门口停住脚步,回头诡秘地看著她,笑道:“咦,你怎知阿柯大哥不在房里?”
林芑云只觉耳根后面烫得几乎要把头发烧起来。她本也是大咧咧的一个人,与铛铛几个月相伴下来,同食共寝,早已亲如姐妹。但要命的是自阿柯走后,她思念阿柯的小动作统统被铛铛看在眼里,不时拿来笑话她。刚才在溪边,阿柯突然说出的那句话,让她的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乱跳,是以一听到铛铛的声音,立时吓得六神无主,鬼使神差的将阿柯推到衣柜里,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怕铛铛进来撞见。这一下心神恍惚间说漏了嘴,饶是她聪明绝顶,也是呆了。
正在此时,突听房顶上“嗑”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瓦上行走。林芑云就算不发呆也绝听不到,但铛铛与阿柯的耳朵同时一竖,凝神听去。
林芑云想:“铛铛妹妹如此诚心以待,我又怎能以如此行径对之?况且本无什么事,这样子偷偷摸摸做什么?”便开口道;“其实……”
铛铛突然一纵,扑到林芑云身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说话,有人!”
林芑云一呆,猛听窗外欧阳不平长笑道:“阁下好身手,夜半入府,竟然潜伏了半个多时辰。”跟著“丁丁”两声轻响,屋顶上又是一阵轻微但急促的脚步声。欧阳不平喝道:“大家小心,点子暗器厉害。”
东面单信的声音传来:“哪里走!”接著是长剑破空之声,有人哼了一声,似乎在单信那边讨不到好,又急步向西面窜去。欧阳不平坐镇院中,道:“王兄,抄他后路。南面是树林,天黑林密,可别让他混进去了。”
铛铛伸手在窗上戳了一个洞,向外打量,低声道:“欧阳先生怎么这么说,如此明显的圈套,人家会上当么?”
林芑云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也趴在窗台上看,道:“林中没有人,欧阳先生就是怕他乘机逃走,乾脆施之以弱,让他心中怀疑不敢过去。李洛呢?怎么没见人影?他平日里倒是吹得厉害,关键时候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铛铛道:“林姐姐,你老是对李大哥有陈见。刚才前院抓了十多个前来探风的贼人,李大哥赶著照应去了。”
林芑云道:“轻易就被官兵抓住的毛贼,想来也厉害不到那里去,稍为有点脑子的人也知道这叫调虎离山之计。哎,只叹某些人哪,老是不长进……”
铛铛知道她一日不挑李洛的毛病就不安心,也不介意,嘿嘿一笑。
那人果然纵身向北而去。他轻身功夫不在三大侍卫之下,武功似乎也不弱,且还有在夜里暗中难以察觉的暗器,王杰与单信两人一时也不敢过分靠近,只一前一后把住屋顶。四周吆喝声大作,护院官兵正迅速围过来。
欧阳不平运功到左手,刚才被暗器击中的地方又酸又软,怎也使不上力。他心中暗惊,凑到灯下细看,却见是一枚细小的银针,伤口处略显黑色,显然浸了毒物。他提剑在手,纵声喝道:“阁下究竟是谁?用此毒针伤人,恐非英雄好汉所为。”王杰与单信听他出言警告,也各自暗抄一把暗器在手。
那人嘿嘿冷笑,道:“对付官府走狗,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中了老夫的毒,休想活过明日!”他环视一下,见门口越来越多的兵士涌进,心中暗喜,只待等著人再多一点,便杀入阵中,大可乘乱溜走。
忽听一个稚嫩但毫不含糊的少女声音传来:“欧阳先生,快遣散士兵,在外院守护。命弓箭手准备,只射墙头之人。另遣五十名弓箭手守住树林,一百骑在林外待命。马房内其余马匹尽数取走。叫下人掌长竹灯来,照著屋顶。”
这一声呼喊出来,欧阳不平一愣,随即连声吩咐手下火速照办。屋顶上那人一惊,没想到府中竟有如此人物,临危不乱,这一招招的使下去,几乎断了自己所有后路。虽然他也知道所谓“弓箭手五十名、骑手一百”等等皆是吓唬人的,仓促间哪里有这么多人准备,但此地毕竟是州府大院,再拖得一刻,只怕比这还多的人都会赶来。他怒哼一声,提气径往墙上纵去。
王杰大喝一声,挺剑上前疾刺。那人使一柄短剑,与他斗在一起。欧阳不平在下面看得真切,那人剑法走的阴柔一派,指东打西,神出鬼没,在这暗夜里实是占尽便宜。王杰与他斗了十来合,渐落下风,但他军人出身,最是强悍,如钉子般立著,任凭那人如何急攻,竟是一步也不退。
单信叫道:“看鞭!”在腰上一抽,一条长约两丈的鞭破空而出,直取那人后背。他的鞭子乃牛筋混杂金线编就,末端还嵌有数枚刚针,舞起来赫赫有声,加上他浸淫三十几年的无上外家硬功,端的气势惊人。
那人左手反手一抄,又从背后掏出柄短剑,顺势一勾一带,接下这一鞭。那鞭梢击在屋顶,顿时砸破数块青石瓦,碎片四射。
这一下变做两人合围之态。王杰对付他擅长使剑的右手,主守;单信则凭著长鞭威力主攻。那人一手一剑,应付两方,居然仍是不落下风,只是因为顾及下面持剑而立的欧阳不平,不肯不顾一切的痛下杀手,是以一时间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欧阳不平眼角一瞥,见到林芑云与铛铛两人胆大妄为的推开窗子,正看得聚精会神,忙道:“林姑娘,此地危险,还是暂避一下的好。这贼子暗器有毒,伤著姑娘了可不得了。”
林芑云悠闲地端茶就口,铛铛笑道:“使毒?他算是遇上对头了。欧阳先生放心,待会姐姐就为你解。”
那人突然大笑道:“呵呵呵呵,好一个眼睛长过顶的丫头,不知道我这‘日分阴阳散’的厉害。好,让你见识见识!”
突然双臂同时一挥,竟将剑当大刀猛劈,内力到处,剑尖嗖嗖作响。王杰与单信暗叫不好,这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想要硬碰硬必定吃亏,但此刻那人身在屋顶横梁上,自己站在斜顶,退却就只能往下,那就等于让敌人从容袭击自己的头顶要害。若是再退猛一点,对手则可能乘机逃走。他俩都是战场上拼死拼过来的,断无胆怯后退之理,当即各自奋起全身功力,预备顶下这一击。
猛听欧阳不平大喊一声:“退!”两人心中一惊,还未回过神,那人在双臂劲道猛烈的情况下竟举重若轻的一收,两柄剑快如闪电般插回腰间,跟著双臂再一展,王杰与单信同时一哼,各自胸前中了一针,正中胸前要穴,顿时站立不稳,跌落下来。
他俩本已全力取守势,但预备防的却是那人的剑,万没想到他能如此收发自如,电光火石间,已改剑为毒针,哪里守得住?
欧阳不平见此人武功智谋均是绝顶,心中暗惊,知道今日要想生擒恐非易事,自己的主要责任是保护林芑云,当下打定主意,预备虚张声势射他一轮箭,让他乘乱走掉为上策。
那人笑道:“怎么样,小姑娘,我给你出了题了,敢不敢做?”他转瞬之间废了对方两名高手,竟然藐视一干官兵,并不乘机逃走,反而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瑕看著院中诸人。
林芑云与铛铛大步走出,向三大护卫走来。欧阳不平叫道:“林姑娘,不可轻涉险境,待在下……”突感一口真气提不起来,毒已攻心,顿时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林芑云走到他身边,自怀里掏出双银丝软甲手套戴上,小心地拔出毒针。欧阳不平浑身一震,挣扎道:“快……快叫放箭!”
林芑云道:“别忙,现在放箭也拿不下他。况且他伤了你们,心中其实愧疚得紧,还没见到你们脱离险境,又怎会舍得离去?”转头对那人甜甜一笑,道:“是不是,这位伯伯?”
此时大批家丁用长竹杆顶著灯烛过来,照得墙头一片光明,林芑云这才看清来人乃是一位老者,约莫五十来岁,头发已有些苍白,但满面红光,气度不凡。
那人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想要老夫留下,又何必用激将法?直说就行了。只不过老夫早发下誓言,有三救三不救,却不能坏了规矩。”
林芑云一边将针凑到鼻子前闻,一边把著欧阳不平的脉,一边兀自饶有兴致的问道:“伯伯规矩真多。敢问是哪三救,又是哪三不救?”
那人一本正经地掰著指头道:“妇孺老迈者,救;侠义之士,救;精通音律者,救。官府之人,不救;串通官府者,不救;滥竽充数者,不救。”
铛铛奇道:“啊,不救的人中,两类都是与官府有关的。但什么叫滥竽充数者不救呢,这范围好象太大了吧。”
那人得意洋洋,乾脆一屁股坐在屋顶上,道:“小丫头,这你就不知了。我说这滥竽充数,嘿嘿,乃是特指对音律狗屁不通而硬充会吹箫弄琴的人。例如,连琴的‘颤’、‘震’、‘依’、‘叠’、‘打’、‘增’都分不清,还要奏什么‘苏武牧羊’的人;或是连一点内腑真气都没有,还要十月里游太湖,烟波浩淼内吹‘平湖秋月’的人。又或是只知将‘用指轻利、取声温润、音韵不绝,句度流美’这几句俗不可耐的话奉为经典,而不知‘声韵皆有所主’,还敢强说懂琴通律之人。这样的人岂只不救,简直该杀!其他的滥竽充数嘛,可太多了,老夫并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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