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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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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寓言集》:孟加拉著名学者伊绍罗琼德罗·比代沙戈尔(1820—1891)写的一本寓言故事。
②三界:印度教和佛教都认为宇宙间存在着三个世界:天堂、人间和地狱。
又过了一年,小姑娘已经9岁。有一次,从早晨开始,在她家里就吹起了唢呐。乌玛出嫁了。新郎名叫彼里莫洪,是戈宾德拉尔的同行作者。他虽然年龄不大,并且知书识字,然而他脑子里却没有一点儿新思想。因此,街坊邻居里的一些守旧的人对他赞不绝口,而戈宾德拉尔也一味地在模仿他,可就是总不大像。
乌玛穿上贝拿勒斯纱丽,用面纱蒙上她那张娇小的脸,哭泣着要到婆家去了。妈妈嘱咐她说:“孩子,你要听婆婆的话;
应当多做一些家务事,可不要再读书写字啦!”
戈宾德拉尔也嘱咐妹妹:“你要注意,可千万不要在他们家的墙上乱画,那里可不同咱们家。千万小心,不要在彼里莫洪的任何稿件上乱写。”
小姑娘的心颤抖了。她当时意识到,她现在要去的那个家,是没有人会原谅她的。在那里,要弄清楚,什么叫做罪过、错误、缺点,还要经过长期的学习和遭受很多的责骂。
那一天的一清早,就吹起了唢呐。但是,在那个披着面纱、穿着贝拿勒斯纱丽、佩戴首饰的小姑娘颤抖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在这群人中是否有人能很好地了解这一点呢?这是很值得怀疑的。
乔什陪着乌玛到婆家去了。家里让她在那里住一些日子,等乌玛在婆家安顿好了之后再回来。
慈母般的乔什,经过再三考虑,还是把乌玛的笔记本带去了。这个笔记本是她娘家财产的一部分,是她在自己故居度过的不长岁月的一种美好回忆,这是父母钟爱她的一部简史,而且是用歪歪斜斜的不熟练文字写成的。对于过早地承担家务的小姑娘来说,这个笔记本可以引起她那颗童心对愉快甜蜜的自由生活的回味。
她初到婆家的那几天,什么都没有写,也没有时间写。几天之后,乔什终于回去了。
那一天中午,她闩上卧室的门,从一个铁盒子里取出笔记本,哭着写道:“乔什回家去了,我也要回到妈妈那里去。”
现在她没工夫去抄录《精读课本》和《常识课本》了,我觉得她也没有这种兴趣了。所以,现在在她那简短的记述中也就没有长篇大论。在上述那一行文字后面,写有这样一段话:“如果现在哥哥接我回家,我再也不会弄坏他的稿子了。”
据说,乌玛的父亲常常想把乌玛接回家来,但是戈宾德拉尔和彼里莫洪勾结起来,阻止他那样做。
戈宾德拉尔说,现在正是乌玛学习敬奉丈夫的时候,如果现在把她从丈夫家里接回来,使她重温昔日父母对她的神爱,那就会分散她的精力。他还以此为题,写了一篇充满说教和讥讽语调的美妙文章,那些同他观点一致的读者,都一致认定那篇文章是令人折服的。
乌玛听到人们这样议论,就在她的笔记本上写道:“哥哥,我跪在你的脚下求求你,把我接回家去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有一天,乌玛闩上门,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在笔记本上书写一句无意义的话。她的小姑子迪洛科蒙久里非常好奇。她想,嫂子怎么老是闩着门,应当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她从门缝里看见,嫂子正在写什么东西。看到这种情景,她感到非常惊奇。萨拉斯瓦底①从来还没有这样悄悄地驾临到她们的内室——
①萨拉斯瓦底:印度古代神话传说中主管科学文化的女神。
她的妹妹科诺科蒙久里,也来到门旁,偷偷地瞧看起来。
她的小妹妹奥侬戈蒙久里,跷着脚尖才勉强能从门缝里看到室内的秘密。
乌玛写着写着,忽然听到门外三个熟悉人的格格笑声,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慌忙把笔记本放进铁盒子锁好,羞怯地把脸藏在被子里。
彼里莫洪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特别忧虑。一旦女人开始读书学习,小说和剧本就会接踵而至,维护家庭节操就会遇到困难。
此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得出一个非常奇妙的结论。他说,阴性和阳性两种力的结合,构成神圣的姻缘合力,但是由于读书学习,女人身上的阴性就会受到压抑,而阳性就会占上风,然后因为两种阳性发生冲突,结果就会产生一种破坏力,使得姻缘合力遭到毁坏,因而妇女就会成为寡妇。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反驳过他这种理论。
彼里莫洪晚上回到家里,狠狠地训斥了乌玛一顿,并且用嘲讽的口气说:“应当给你定做一条律师头巾。我的太太可以把笔夹在耳朵上去上班了。”
乌玛没能完全理解他这话的含意。她从来没有读过彼里莫洪的文章,因此她现在还不具备理解他那种幽默的能力。但是她心里感到很难过——她在想,如果世界能一分为二,她也许才能摆脱羞耻。
很多天她没有再写东西了。可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有一个女乞丐歌手,唱起了《阿戈摩尼之歌》①。乌玛把脸贴在窗棂上默默地听着。秋阳普照着大地,童年时代的所有往事,一一浮现在她的脑际。听到《阿戈摩尼之歌》,她就再也接捺不住了——
①《阿戈摩尼之歌》:为祝贺杜尔伽女神秋天回娘家而唱的一种欢迎曲。
乌玛是不会唱歌的;但是自从她学会写字之后,便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只要听到谁在唱歌,就把它写下来,以此来弥补自己不会唱歌的缺陷。今天女乞丐唱道:
城里的人说:“乌玛的娘,那是
你丢掉的星星又在闪光!”
王后听了乐得发狂,
她急忙跑过把话讲:
“我的乌玛,你在何方?”
王后哭诉道:“我的乌玛回来了。”
“快过来呀,孩子!快过来吧!
“快过来,坐在我的膝盖上。”
我伸出双手,搂住母亲的脖颈,
十分委屈地哭着对娘讲:
“你要把女儿带往什么地方?”
乌玛满腹委屈,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悄悄地把女歌手叫到屋里,闩上门,开始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抄写起来。
迪洛科蒙久里、科诺科蒙久里和奥依戈蒙久里,从门缝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突然她们拍着手叫道:“嫂子,你作的事儿,我们全都看到了。”
乌玛当时急忙打开门,走了出去,用羞愧的声调说:“好妹妹,千万别对任何人讲!我跪在你们的脚下,求求你们!我再也不这样做了,我再也不写了。”
这时乌玛发现,迪洛科蒙久里的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的笔记本。乌玛当时急忙跑过去,把笔记本揣在怀里。三个小姑子费了不少劲儿想把它抢走,结果都没有办到,于是只好把她们那位聪明的哥哥叫来。
彼里莫洪一进来,就威严地坐在床上。
“把笔记本交出来!”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吼道。他看到乌玛不执行他的命令,便扯着嗓子大喝一声:“交出来!”
小姑娘用手捂着揣有笔记本的胸口,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丈夫的脸。当她看到彼里莫洪站起来,准备来抢笔记本的时候,她就把笔记本扔到了地上,用双手捂着脸,也倒在了地上。
彼里莫洪拾起笔记本,高声读着那里所写的东西;乌玛每听一句,就对大地贴得更紧一层,而那三个小女孩,作为听众,却笑得前仰后合。
从此之后,乌玛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笔记本。彼里莫洪也有一个笔记本,上面用尖刻带刺的语言写满了各种文章,但是却没有哪一个人敢把它抢走毁掉!
(1893年)
董友忱译
非法入内
一天清晨,路上站着两个小孩,正在为一件英雄壮举——看谁能从庙里的花藤上摘下花来——而打赌。一个说:“我能!”而另一个说:“你永远办不到!”
摘花的事,听来易如反掌,但为什么又这样难以实现呢?
要明白其中的原委,还必须解释一番。
已故的马多博钱德拉的寡妻——贾伊卡莉·黛比,是这座克里希纳神庙的主人。马多博钱德拉曾在梵语学校教书,而且获得过“雄辩家”的称号。然而他一到妻子跟前,这种雅称就无法得到证实。根据某些学者的意见,称他为“雄辩家”还是名副其实的。因为不论是辩论,还是讲演,谁都得在他妻子面前甘拜下风。而他作为丈夫,分享妻子的盛誉,是理所当然的!
老实说,贾伊卡莉并不善词令。她经常以三言两语,有时甚至一言不发,也能使滔滔不绝的雄辩家哑口无言。
贾伊卡莉身体颀长,健壮结实。她不但鼻子尖,而且头脑敏锐,丈夫在世时,她早就把要收回的债务,应确定的地产,以及该取消的多时无主的欠款,搞得一清二楚。现在谁也别想骗走应属于她的财产,哪怕是一个子儿!
这个女人的性格,有许多方面像男人。她没有一个知心的女友,女人们都很怕她。诽谤中伤,唠唠叨叨,或是嘤嘤啜泣,她是不能容忍的。甚至男人们也畏惧她。因为她用一种无声的、充满反感和蔑视的一瞥,可以把村里的贤哲,斥责成围着神庙游来荡去的最无耻的懒虫。即使是头脑迟纯和满不在乎的人,对她也要退避三舍。
这位老于世故的寡妇,不但有强烈的憎恨感,而且还有强烈地表现这种感情的出色本领。当她认定某人罪孽深重时,简直能用言语或沉默,想法或手势,把他完全化为灰烬。
村里发生的一切红白喜事,贾伊卡莉总是要到场的。而且不管在什么地方,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占住最显眼的位置。不论是她本人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对于她在所到之处必然要坐首位的事实,谁都不存半点怀疑。
贾伊卡莉是看护病人的能手,但病人们却像见了阎王一样惧怕她。哪怕是稍微破坏了饮食制度和生活规律,她的火气会比病人的体温升得更快,更使人难以忍耐。
这位瘦高严厉的寡妇,仿佛是天神的一把无情的利剑,总是悬在村民的头上。谁也不敢对她表示喜欢或轻视。尽管她与村里每个人都有联系,然而,谁都没有像她那样孤僻和形单影只。
贾伊卡莉未曾生育。但她抚养着两个父母双亡的侄子。这两个孩子,尽管没有男的监护人,但并未受到过什么侮辱;尽管姑母过分宠爱,也未淫荡堕落。在这些方面,谁也不能说东道西。老大已经18岁了。媒人也已登门多次,年轻人并不反对结婚。然而,姑母却从不愿促成这桩好事。她没有其他女人的那种想法——燕尔新婚是多么幸福!多么甜蜜!相反,她担心蜜月会使侄儿像有钱人家那样懒懒散散地呆在家里,在妻子的柔情蜜意中一天天变得徒负虚名。这些想法,使结婚在她心目中变得更加可鄙。她庄严地宣称:“先让普林学会挣钱,然后再娶媳妇也不迟。”
贾伊卡莉吐出来的冷酷言词,使一些邻家姑娘求爱的心破碎了。
神庙是贾伊卡莉最珍贵的财产。对于神像的安排和供品,容不得半点马虎。两个侍候神像的婆罗门,害怕这个女人,要比敬畏天神强烈得多。从前一个时期,天神也并未得到它应得的全部东西。因为庙里除了神像之外,还秘密地供养了一尊偶像,它的名字叫“尼斯塔里妮”。酥油、牛奶和面粉等供物,都秘而不宣地分给了上苍和人。可是今天则不同,在贾伊卡莉的掌管下,天神获得了全部供品,而半天神的人,只好另谋生路。
由于寡妇的精心照料,神庙院子里井井有条,干干净净,一根杂草也找不到。在庙基的一侧,长着一种马多比的藤蔓。它的枯枝烂叶一掉下来,贾伊卡莉就要捡起来,扔到外面去。这寡妇不能忍受庙宇里的秩序、清洁和肃穆气氛遭到任何破坏。从前,邻里的小孩玩捉迷藏游戏时,常来这儿藏身。有时邻近的羊羔也跑进来啃点细枝嫩叶。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小孩不能随便进来,饥饿的羊羔进来挨顿棍子,咩咩叫着跑出去找母羊。
至于那些品行不端的人,即使是贾伊卡莉的亲戚,也不准跨进神庙一步。贾伊卡莉有一位妹夫爱吃异教徒做的鸡肉。一天,他来走亲戚,想到庙里去。贾伊卡莉急忙叫住了他,忿懑不已。为了这件事,她和自己的亲姐妹都差点儿闹崩了。寡妇对这神庙过分而不必要的关注,在一般人看来,简直达到了癫狂可笑的程度。
贾伊卡莉到哪里也是表现得严厉、高傲和任性。只有在庙里神像面前,才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自感卑微,俯首贴耳。在偶像面前,她完全成了良母、贤妻和奴婢,变得谨慎小心、温柔善良、美丽忠顺。这石头庙宇和石头雕像,是激起她潜在女性的唯一物体。它们就是她的丈夫、儿子,就是她的整个生命!
知道这些之后,读者就会懂得:刚才那个打赌要去庙里摘花的孩子,是多么的勇敢!他是贾伊卡莉弟弟的儿子,名叫诺林。他对姑母了如指掌,然而,这使他那顽皮天性更加放荡不羁。越是危险的地方,对他越有吸引力。哪里有禁令,他就偏要去试试。人们说,他姑母小时候的性格也是这样的。
贾伊卡莉这时正坐在走廊里,凝视着神像,怀着慈母般的心情,全神贯注地默数念珠。
诺林蹑手蹑脚从后面来到马多比藤蔓附近。低处的花已摘去献给神像了。孩子慢慢小心地爬上藤架。正当他伸直身子想去摘高处的几束花朵时,由于用力过猛,陈旧的架子吱呀一声垮了下来。诺林和藤蔓一起摔到了地上。
贾伊卡莉慌忙赶来。看到侄儿倒在地上,她用力抓住他的手,把他拽了起来。孩子受了伤,但这不能算是惩罚,因这是无意招来的痛苦。为了有意识地惩处,她又揍了小孩一顿。诺林一滴眼泪也没掉。他默不作声地忍耐着。姑母把他拖到房子里关了起来,并禁止他吃晚饭。
女仆莫科达听到不给诺林送晚饭,含着眼泪,以不安的语调哀求宽恕孩子。但贾伊卡莉毫不动心。没有这位女神的同意,谁敢秘密地给这饥饿的孩子送饭吃呢?
寡妇打发人去叫工匠修理藤架后,又坐在走廊里默数念珠。不一会莫科达胆怯地走来问道:“奶奶,小叔子饿得直哭,我给他送点牛奶行吗?”
“不行!”贾伊卡莉铁面无情地回答。
莫科达走了。从附近房间里传来了诺林伤心的哭声,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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