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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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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打了水漂似的没有回应,怎么郝宗成、张希泯昨夜莫名其妙的回来,宫里就派人过来了?
陈定邦闷头往里闯,守在门前的甲卒拆刀喝道:“来着何人?”
看门人不在跟前,陈定邦探手将腰牌解下来,说道:“我住此间,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呢……”
陈定邦虽不担任将职,但从三品的骑都尉武官衔还在,腰牌银制,牌头做出虎口状,有如虎符。领头的校尉看了陈定邦一身寒酸的衣衫,也没有兵器在身,说道:“莫不会是你捡了吧?”
“李帅一身节俭,我等便有锦衣也拿去换食,岂容你在这里轻贱?”陈定邦咄骂道。这会儿有一人从里面走来,陈定邦唤道:“狗犊子,你是怎么守门的,魂都跑哪里去了,哪有让宫里人帮你守门的道理?”
“陈将军,你怎么回来了?”狗犊子也不识眼色,看到陈定邦返回来,缺根筋的问道。
陈定邦眉头微蹙,这狗犊子就是缺个心眼,没理他的问话,问道:“还有其他人都跑哪里去了,府里都有哪些客人来了?”
“其他人都给督帅打发走了,我不肯走,督帅拿我没有办法。有人来了,我才到里面去招呼,”狗犊子得意洋洋的说道,“陈相爷与内待省的王启善王大人过来了,在西偏院跟督帅说话呢,督帅要我出来招呼诸位兵爷……”
陈定邦心里咯噔一沉,这才猜到督帅让他紧急去津海送信,实际是故意将他遣走,督帅料事如神,那陈信伯与王启善这次过来就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陈定邦闷声往西偏院走去,也不从校尉手里拿回腰牌,那校尉见陈定邦确实是府里人,也不挡他,看他走得急,过了片饷才想到没将腰牌还他。
陈定邦一身潜行出城的穿扮跟行头,身如赤贫、走地无声。之前宅子里还有十数名老卒照应,今日都给李卓遣散,诺大的院子空无一人,显得异常的寂寞。
陈定邦走到西偏院,不仅没看到府里人,也没有看到陈信伯、王启善有随待跟进来,好像他们就只从北园带了一队甲卒护卫。
“郝大人回来了,辽西兵败有了定议,这杯酒是皇上赐给你的!”这是陈信伯的声音。
陈定邦心里奇怪,辽西兵败有了定议,跟赐酒有什么关系?心里一犹豫,便缓下步子。
“我饮下这杯酒可以,我死不足惜,但郝宗成在临渝被俘两月有余,昨夜突然脱归,实是伪燕的阴谋啊!”李卓的声音悲凉。
“你是说东胡人的苦肉计?”陈信伯反问道,“要不是有勇卒不甘心给东虏所驱,冒死救人,郝宗成便要死在东虏牢里。听说他们夜里回来/经过朱雀街,与你的部将陈定邦遇到。郝宗成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看了也不会认为是苦肉计的!至于辽西兵败,我晓得你心里不甘,但当年是你空口许下五年平虏之诺不假吧?此征辽西也是你动议成行不假吧?也是你拥兵松山不前错失良机不假吧?非如此,虏兵怎能从大同脱先?辽西之败皆因为袁立山率部先降而失全军崩溃,袁立山是你治蓟镇时依仗的左膀右臂不假吧?你总不能将这些罪失都推到皇上头上去吧?”
陈定邦胸口似给塞了一团火,要爆发出来,陡然明白所谓的赐酒其实是杯要夺督帅命的毒酒,这狗日的崇观儿到这会儿还要督帅来替他承担兵败的罪责,陈信伯、王启善过来当帮凶——他敛起足弓,就要转身回屋去拿兵刃去,将陈信伯、王启善砍个七八截,才带督帅闯出燕京城去找陈芝虎!督帅哪点对不住他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也是为臣的本分。陈芝虎若要问起,便说我是畏罪自杀,想必你们也是这么安排的。这是我给陈芝虎所写的遗书,没有我的遗书,陈芝虎是不会信你们话的——这杯酒我已饮下了,陈相可以回去交差了,还请陈相代我谢皇恩浩大,请代我向皇上进最后一言:燕京突围,使陈芝虎殿后,南行还有一线生机,断不可听信郝宗成之言东去津海!袁立山还有些将勇,他亲眷皆在京里,不可能不战而降!请皇上对蓟镇将领军眷皆赐厚赏,不能突围之时,让蓟镇军给东胡人利用了!还有……”那陈凉悲壮的话到这里就嘎然而止,接着就是酒杯落地而碎的声音。
陈定邦顾不得去取兵刃,破门而入。李卓枯蒿的身子站在桌前,已经绝了生机,只是手临死还撑着桌案维持身子不倒下……
“督帅!”陈定邦号啕大哭,心里又恨又悲又痛又悔。
恨天下代督帅何其不公,恨督帅视陈信伯为师为友,陈信伯却来逼死督帅!
悲、痛督帅际遇凄凉,壮志未酬,还要代君受过。
悔未必及时反应过来,将督帅手里的毒酒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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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定邦闯进来,陈信伯与王启善都吃了一大惊。陈信伯也不管他与李卓交识数十年,拿了桌上那封李卓写给陈芝虎的信函就走,也来不及验看,王启善反应也快,跟在陈信伯就往外走,走出西偏院才压着声音说道:“这人是谁,有没有可能给他听去什么?”
陈信伯与李卓相识数十年,陈定邦他自然认得,他不吭声,往大门口走去,看到北园甲卒头领,招手让他走到跟前,压着声音,说道:“李兵部畏死自杀,府里闯入两贼,请梁校尉将他们格杀勿论,莫要给他们走掉!”
王启善才晓得他小看陈信伯了,将李卓两个门人斩草除根、以绝后遗的决断,陈信伯在相位上这些年又怎么可能欠缺?
校尉挥手领着诸多甲卒往里闯,陈信伯就站在门口,心里暗道:“李卓啊,李卓,你也不要怪我对你门人心狠手辣,你也心甘情愿替君上担责,总不能再节外生枝吧?”
陈信伯本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以他对李卓的了解,要他为皇上代过、自尽而亡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者他开始也没有想到李卓会先一步将府上仆役遣散,但是刚才在西偏院密谈的内容很可能给陈定邦听去,陈定邦是个火爆性子,陈信伯可不想有太多的意外发生。
这会儿看门人狗犊子从门厅里探出头,问门檐下的陈信伯:“陈相爷这就要走啊!”当真是缺一根筋,左右四五名甲卒拨出刀来也没有觉察异常,待举刀朝他刺来,才骇然失色,大叫一声:“妈呀!”硕壮的身子整个的往门房里猛缩,除了左臂给刺中一刀外,倒是避开致命的几击。
李卓府里侍候的,都是他这些年来从军里带出来的忠心耿耿的老卒,便是看门人武艺高强也不令人意外。
一名甲卒居前,持刀就要往里闯,陈信伯看到狗犊子打出砵盆大的一拳快如闪电,一拳便将这名甲卒的脸打瘪下去,这名甲卒抑倒便告断气——谁能一拳之力会有如此之勇,谁能想到李卓府上的看门人竟有万夫不挡的武勇,一下子便没有人敢往里硬闯。
四名持刀甲卒堵在门口,后面人将背上的步弓拆下,领头的校尉又让甲卒将陈信伯、王启善两人保护起来。还没有准备好往里冲呢,侧面便传来轰然一声,却是狗犊子硬生生的从侧面破墙而出,手里提着一对黑黢黢的钢锏,步如流星似的往西偏院跑去。
狗犊子边走边喊:“陈龟儿,陈龟儿,陈相爷要杀我!”他哪里是狗犊子,明明是个狗熊犊子!宅院墙与门户曲曲折折,不利射箭,这边甲卒追都来不及。
给狗犊子满身是血的闯进来,陈定邦才陡然惊醒,晓得陈信伯起了杀心,对狗犊子说道:“督帅给他们害死了,他们要杀我们灭口……”
狗犊子看到断了生机仍站在那样的李卓,忘了给追杀之事,一屁股坐地上号陶大哭起来。陈定邦狠手抽了他两巴掌,将他打清醒些,说道:“卢雄,督帅是怎么死的,唯有你我两人清楚,我们分头逃,记住了,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让自己活着,知不知道?一定不能让督帅含冤死得不明不白!”
李卓府上用人不多,但毕竟是他担任兵部尚书时给安排的宅子,还有七八进院落,北园甲卒人数虽多,对宅子里的地形却不熟悉,一开始又没有合围,硬是给陈定邦与狗犊子翻墙越户逃了出去。
燕京里流民有好几十万人,陈信伯心里懊悔,除了通知城守加强戒备,也只能先回宫复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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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虎毒食子
冷翠园是座围湖而建的围廊园子,角畦里植树叠翠如烟,入夏季节,园子里荫凉如秋。张府的侍卫持刀带甲,在园子外警戒,不要说人接近了,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你这逆子,不忠不孝,还有脸活着回来!你是要陷张家死地啊!”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出来,谁若靠近园子院墙,便能听出这是当今权相张协的声音。
“孩子在东虏手里也是苦熬挣扎,没有立即舍身求义,实在是心里有不甘啊,”张希泯跪在坚硬的砖地上哭诉,“李卓拖延战机,致辽西之败,数万将卒晒骨寒地……”
“屁话!你这畜牲,在我面前还要演戏不成,”张协恨得拄杖捶地,见儿子睁着眼犹装无辜还要欺瞒自己,提着杖头就去戳他的脸,骂道,“你这个畜牲,贪生怕死,旁人不明白你,我做了你三十多年的老子,还能看不透你?郝宗成形销骨立,不会是东虏所行苦肉计,郝宗成对皇上还是有些忠心的,但你的伤都是新伤——这会儿大家都将眼睛盯在郝宗成身上,皇上这时候要起疑心也只会疑郝宗成,即便是郝宗成也一时迷糊,给你骗了过去。你以为过三五日,还会一直都没人看出蹊跷来?”
张希泯脸给戳得鲜血淋漓,伤上加伤,但父亲的话将他的内心直接戳穿,令他震惶不安,愣怔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窥着父亲的脸色,似没有想象中的震怒,才壮着胆子问:“父亲都晓得了,为何在殿上帮郝宗成说话,促皇上赐死李卓?”
“你真是蠢啊!”张协见儿子一点长进都没有,心里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跟无力,扶着椅子坐下来,压着嗓子说道,“你这点把戏瞒他人能瞒三五日,瞒李卓片刻都不成。若让李卓就辽西兵败事与郝宗成当堂对质,你这点把戏便会给当堂戳穿。为了张家满门两百余口,我哪敢让李卓进宫对质?李卓不死,张家就是满门之灾,还不都是给你这个畜牲害得!”
“让陈信伯去逼李卓,万一李卓看出什么提醒陈信伯怎么办?”张希泯胆子大了一些,问道。
“李卓的心思一时半会还在郝宗成身上,且不说李卓未必有这个急智,便算李卓提醒了陈信伯,你以为陈信伯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成?他这些年千方百计要做的无非是要压过为父,为父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捅开来?”张协语气平静下来,说道,“再者,李卓就是替罪羊,不是李卓错,就是皇上错。满臣文武谁能让皇上低头认错?郝宗成不回来,事情也就拖过去。郝宗成回来,这辽西兵败的责任就不能不议的,不然大家心思不定、不安,怎么突围?”说到这里,张协缓了一口气,说道,“谁也不恋生?不像我,半截入土了,你的人生路还长着,没有死志也正常。事情已经如此,我也不怪你,你坐起来说话,将你知道的情形,都详细的跟我说说,看怎么补救?”
张希泯便将那次蓟州宴后燕胡汗王叶济尔强召他进去的情况细细道来,说道:“……孩儿要么立时就死,要么就只能暗中帮郝宗成脱狱,那些劫狱的勇卒也都没有问题——除了这个之外,虏王别的事情一概没提。若是有别的条件,孩儿便是死也会死在东胡人牢里的,绝不会拖累爹爹的。”
“东胡人早就将你看透了,只要你与郝宗成回来,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还需要你答应什么条件不成?”张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枯瘦的手无力的垂放在桌案上。
这会儿老管事张成提着一只簋盒,菜肉飘香——张成将簋盒放在桌案上,一屉屉的抽出来,将装满美味佳肴的菜碟摆在桌上,说道:“厨房里这会儿就只能做出这些来应急,二少爷就将就些填填肚子……”又拿出一壶酒来,没有摆到桌到,而是伸过去要递到张协手里,说道,“二少爷身上伤还未愈,真能喝酒?”
从昨夜回来,就一直接受审查,虽说没有给为难,但除了两粒糙面子做的窝窝头,张希泯两天时间就没有吃别的东西,肚子饿得呱呱直叫。见还有酒,张希泯便当父亲怒气已经消了,伸手要从老家人张成手里将酒壶抢过来,嘴里还说道:“能喝得,能喝得……”
张成见相爷没有阻拦,便任酒壶给二少爷从手里抢过去,看二少爷的眼神里尽是怜惘。
张希泯也不拿杯盏,嘴凑着壶口,便大灌一口,迫不及待的拿起竹筷子,夹菜往嘴里塞,仿佛饿死鬼投胎,晓得老家人张成是追随父亲数十年的心腹,什么秘事都不用瞒他,嘴里塞满菜肉,含糊的说道:“父亲说旁人过三五日可能会看出破绽,便是陈信伯拿此要挟我们张家,也不是一桩好事,眼下要如何掩饰才好?还是孩儿就在家养病算了,不抛头露面,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算是看清楚了,蓟镇军十万精锐都不堪一击,南边便是有三四十万兵马来救,也是没用的。天下大势是在东胡人手里,但东胡人要治天下,还是少不得我们。形势拖到燕京失陷,爹爹便率群臣附义,东胡人还是会重用我们张家的……”说到这里,心脏莫名的猛跳了一起,紧接着心脏就急剧抽搐起来,绞痛如刀割,整个身子都麻痹不能动弹,惊惶的看向父亲……
“你不要怪爹爹心狠,”张协凄凉又狠绝的说道,“你不死,张家两百余口就悬于刀下;你不死,陈芝虎他日看出蹊跷,也不会饶过张家;你不死,皇上也会起疑心,爹爹怎么跟陈信伯争燕京留守的位置?没有燕京留守的位子,张家日后在东胡人眼里又能有什么价值?东胡人让你回来,没有提什么条件不假,偏偏你活了三十多年,我也用心教你,你到这时候却不能明白自己是用出去就废掉的棋子,你能怨得了谁?我连你大哥都保不住了,这都是命啊……”张协越说语气越疾,声色俱厉,状如恶虎……
“相爷,少爷伤重不治而亡,你要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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