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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臣-第5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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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要好得太多。
    首辅的位子先让陈西言占着,陈西言将有七十岁了,也没有几天好折腾。
    程余谦本也不是会节外生枝的人,他以江宁兵部尚书位拥立新帝登基,不管拥立谁,都少不了他的好处,他也是最不想节外生枝的人。
    程余谦虽然品性不算好,也没有太多做事的魄力,但做官做到这一步,人不会愚蠢,淮东的态度明确下来,他再迟疑不决,拥立之功就没有他的份了。
    岳冷秋与张晏、刘直三人到宁王府将事情的曲直跟宁王解释清楚,陈西言、程余谦及林续文随后就过来了。
    宁王元鉴武也是一身冷汗,在此之前虽说他心里很焦急,但没有想过会有别人来跟他争帝位,更没有想到在青州已经酝酿了这么大的危机。
    林续文将林缚的劝进表从怀里掏出来献上,宁王等不得刘直帮他拿过来,一箭步离开蟠龙雕花椅,将本该呈给他一人看、实际却先给陈西言、岳冷、张晏、刘直、程余谦等人先看过的劝进表接过来,激动得手都在打颤!
    “林家是朝廷的忠臣,大忠臣,大大的忠臣,孤没有看错林家……”宁王嗓音因激动变得又细又尖,跟刘直说话声音似的,让人听上去滑稽可笑,这时候站在堂上的却没有人笑他,或为一朝天子,或为阶下囚,只是这一线之差,换了谁知道真相残酷如此,都难以心情平静的。
    按说淮东上劝进表,宁王要借口自己才德欠缺而坚决的推辞掉,待诸臣三番四次的上劝进表之后,他才勉强其难的接受进劝,授意其他人准备登基的事情。
    只是事情到这一步还有变数,一向都讲究礼制的陈西言,也认为当前最紧要的是将大义名份先定下来,也不管宁王根本就没有谦让的意思,与程余谦、岳冷秋、张晏、刘直等人一并走到堂前跪下来劝进:“国事危急、山河破碎,家不可以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惘天下臣民之苦,早登大宝,鼎定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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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劝进(二)
    (第二更来了,兄弟们再努力一点点,今天的红票很有希望破一万二啊!)
    八月初六的清晨,江宁城里下了细雨,给江宁酷热的暑夏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顾悟尘不动声色的起床,到书房写了几个大字,但心里仍有按捺不住的烦躁,青州那边已经拖得太久了——崇观帝生死不明,这边最多也只能拖四十九天的孝期,等正式拥立了宁王为帝传昭天下,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心里越是烦躁不安,顾悟尘越是要自己冷静下来,在图大事之前不能乱了阵脚,对林缚他自认为还是看得比较透的,有野心有手段有决断,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
    马朝这时候走进来,说道:“宁王府派人过来,要大人去宁王府一叙……”
    “哦!”顾悟尘愣怔了一下,难道今天就要议拥立之事?心里难免又焦急起来,他冷静下来又想:没有遗诏,依制只能由有声望的大臣劝进,宁王才能在江宁继位登基,按照规矩,宁王总要推辞三五次,只要山东将消息封锁得严密,再拖上十天八天不成问题。
    不过真要是劝进,他这边不应该一点消息都得不到,也许只是一般的召议。
    想到这里,顾悟尘心思又稍定一些,吩咐侍婢给他拿来绛紫色蟒袍公服换上,马朝也备好车马,送他去宁王府。
    车到宁王府前,顾悟尘就感觉出气氛的不一样来,宁王府朱红大门两侧一长溜的拴马石柱悉数停满车马,
    车马多无标识,但是官看官,扈从认得扈从,赶车的马夫、车夫也有自己的圈子。
    顾悟尘坐在车厢里,骑马随行的马朝以及坐在马车前的赶车老张,在眨眼间的工夫里就将停在宁王府外的车马大半指认出来,说给顾悟尘听。
    不管是赋闲的,还是正当权的,江宁四品以上的官员,大多数都聚到宁王府来了。
    顾悟尘暗暗心惊,蹙着眉头,这气氛实在令人难安,将马朝唤到车窗跟前,压着声音吩咐了几句,就让马朝带了两名随扈策马离去;顾悟尘照旧下了车,从踏马石下来,站在那里整理袍袖,让一名扈从跑过去递拜帖。
    陈西言正在门厅这边候着顾悟尘,看到马朝等人策马离去,心里冷笑:没有淮东军的支持,青州军、梁家都远在淮泗之北,仅靠区区江宁水营还能搅出多大的浪花不成?
    “顾大人!”陈西言提着袍襟走下台阶迎出来,眼睛微微眯着,挤出很深的皱纹来,作揖道,“我远远看着像是顾大人的马车,原来顾大人也给宁王召来议事了?”倒好像就比顾悟尘早一步撞见似的。
    “陈公!”顾悟尘还礼道,陈西言是与汤浩信同辈份的人,不管背地里刀光剑影斗得不亦乐乎,但遇见还是要执晚生之礼,却对陈西言今日所穿的一身簇新蟒袍又惊又疑……
    陈西言致仕将近十年,虽然一直都不甘寂寞,但都是以清流领袖的身份藏在幕后活动。虽说陈西言有穿蟒袍公服的资格,但这些年有谁见过陈西言在公开场合穿过公服?
    这当儿,又有两辆马车给扈从簇拥着赶来,看架式身份不低,陈西言、顾悟尘也不忙着往里走,就站在台阶下等候,却是沐国公曾铭新与永昌侯元归政前后脚赶来……
    元归政眼里也是又惊又疑,看到这么大的场面,他几乎能肯定是今天要议废立、对宁王进行劝进,但看顾悟尘的神色,对此也是措手不及……
    元归政爵位虽贵,但无实权,劝进这种事瞒着他很正常,但顾悟尘身为兵部左侍郎,不要说对淮东、青州、东阳三支强军的影响,本身就直接掌握江宁水营,劝进之事怎么可能不事先跟顾悟尘透风?除非岳冷秋等人有十足的把握不怕顾悟尘这个变数!或者说岳冷秋等人已经听到什么风声,要强行推动策立之事?
    “宁王竟然也劳烦曾老国公出面了?”陈西言走前搀住曾铭新的胳膊,以示亲热。
    曾铭新狐疑的看着陈西言身上簇新的蟒袍,又看了看顾悟尘、元归政两人脸上的惊疑,他就算不知道梁太后、鲁王之事,但拥立之事拖这么久没有决定下来,江宁城里什么谣言都有,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今天气氛的异常,压着声音跟陈西言说道:“国难当头,陈阁老你要做这定海神针,可不能闹出什么大乱子!这局面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乱不了,老国公你就放宽心,”陈西言笑着轻道。
    曾铭新相信陈西言是老谋成算之人,而且他今日穿着蟒袍公服出场,这背后要有什么勾搭,陈西言必然掺了一腿,比起岳冷秋、程余谦那几个不靠谱的,曾铭新在这时候也更愿意相信陈西言。
    听陈西言信心十足的这么说,曾铭新就暂且将心里的惊疑按下,也不多问什么,跟着一起往宁王府里走。
    顾悟尘、元归政也只有硬着头皮一起进去,穿堂过屋,到议事堂,议事堂里挤满了人,刘直与宁王府卫营指挥使谢朝忠就守在前厅门口,谢朝忠身穿甲衣,手执短戟,堂前堂后,布了许多甲卒,要比以往议事严密得多。
    刘直看到陈西言与顾悟尘、曾铭新、元归政进来,迎过来说道:“顾大人、陈阁老、国公爷、侯爷,宁王在里堂正在等着你们呢……”迎着他们四人往里堂走去。
    宁王坐在正中,程余谦、岳冷秋、张晏、王学善、王添、余心源等人在下首分两排而坐,看到陈西言等人进来,随宁王一起坐起身相迎。
    顾悟尘且不说,陈西言在官场资格最老,曾铭新与元归政又是江宁辈份最高的勋贵,便宁王在登基前,在他们三人面前也不能拿架子。
    重新排过席次坐下,宁王也不再等其他人进来,咳声说道:“今日请诸位大人过来,有两桩事,其一津海传来的消息证实圣上在渡潮河时投水崩殂,为朝野大哀,”未等诸人在震惊里表达致哀之情,宁王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淮东制置使林缚上书言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上表劝本王就位,然而本德浅恩薄,实不敢窃居圣位。但林大人所言也是实情,遂请诸位大人过来另立贤明……”
    宁王话音刚落,林续文就配合的从屏风后走进来,捧着林缚所拟的劝进表,走到堂前双膝跪下,唱诺似的说道:“宁王贤良明德,众望所归,非淮东制置使林缚拥戴宁王,国难当头,臣林续文也恳请宁王不弃天下臣民,临危以挽狂澜……”
    顾悟尘、元归政当下便如遭雷殛,震惊当场,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竟听不得他人在表演什么——
    陈西言、岳冷秋、程余谦、张晏接着跪下来劝进——王学善、王添、余心源等人又惊又疑,特别是顾悟尘如此反应,令他们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常,但是林续文代表林缚与淮先表了态,岳冷秋、程余谦、张晏、陈西言也接着表了态,也就容不得他们再有什么迟疑,相继走到堂前跪下来,哀声恸人的恳请宁王继位。
    曾铭新不明白林缚为何会跟顾悟尘闹翻了,也不清楚淮东与顾悟尘在拥立宁王一事上有什么分歧,竟要林续文绕过顾悟尘进行劝进事——但不管怎么说,不管背后藏着怎样的秘辛,淮东干脆利落的站起来拥立宁王,终是一桩维护大局稳定的好事。
    也难怪陈西言刚才在大门外如此信心十足,心想早定下君臣名份是要紧,曾铭新也一并跪过来,恳请宁王继位。
    诸人皆跪下劝进,顾悟尘、元归政二人还愣立在堂上,就突然格外的突兀。
    陈西言、岳冷秋、张晏、程余谦等人跪在地上,眼角余光仍看着顾悟尘、元归政二人的反应。宁王看在眼里,心里怨恨犹深,若说从林续文嘴里知道梁太后及鲁王事还有些猜疑,看顾、元二人的反应便是确凿无现代化了,宁王轻轻的冷哼了一声,说道:“本王德浅才薄,实不堪此重任,顾大人与永昌侯便比你们清楚的,你们还是另议贤能吧……”
    顾悟尘、元归政这才惊醒过来,忙跪下来,叩头说道:“请宁王勿弃天下臣民……”违心说这样的话,心里苦涩如破了苦胆,谁能想到这致命的一击竟然淮东先打出来的……
    消息很快传到外面,议事堂里也是黑压压跪了一片——宁王坚持不肯,劝来劝去,劝恼了,就退回内宅,任性的将一干人丢在堂上。宁王虽然躲进后堂,诸大臣却是坚持不懈的劝进,叩头叩得敲木鱼似的。
    好些人为表诚意,额头叩得血淋淋的,王添甚至当堂叩晕过去……
    劝进之事也很快传遍江宁,也不晓得张晏、刘直等人在此之前做了多少准备,一柄柄万万伞飞也似的传进府来。日隅时分,士子清流以及江宁城里的中下级官员,也都聚到宁王府前来劝进……
    宁王等人也怕节外生枝,造势到这一步,差不多已有八成火候,到午后宁王便迫不及待的从内宅里走出来,“勉为其难”的接受劝进。
    接受劝进才是第一步,接着诸臣又共推沐国公曾铭新、永昌侯元归政、陈西言、程余谦、岳冷秋、张晏、余心源、林续文以及顾悟尘、王添、王学善、刘直、谢朝忠等人为临时辅政大臣,共议治丧与立都及新帝继位之事。
    其他人膝盖跪得生疼,额头叩破不少,这会儿见大势定下来,撑着膝盖站起来也没有多大的事。顾悟尘所跪的砖地,跟浇过雨似的,湿了一片,到午后站起来,身子晃了两晃,便一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所谓遗诏之事,都是秘不能宣的,宁王心里将顾悟尘恨得要命,眼下却是不能公开的向顾悟尘发难问罪,甚至在拟临时辅政大臣名单时,还将顾悟尘加在里面。这就是要堵天下悠悠之口,防止有人质疑他得位不正。
    顾悟尘当堂昏厥过去,倒是让宁王解决了一桩麻烦事,便下令送顾悟尘送回府上好好休息,当下就将顾悟尘的名字从临时辅政大臣的名单里划掉。
    元归政也是失神落魄,以身体不适,推辞掉临时辅政大臣的委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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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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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大势已定,接下来就是飞马传诏,通告天下。
    地方上在这时候已经错过上劝进表的时机,只能上贺表,承认新帝及江宁中枢的地位。谁这时候再坚持不表态,要么是自恃势力强大,拿贺表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要么就是心怀异志,等着江宁派兵来打……
    虽说立帝诏函是六日夜间才拟定发出,但是消息灵通的,如邓愈、董原、孟义山、陈华文等人,七日清晨就遣使进江宁呈上贺表。
    虽说比不上拥立之劳,新帝登基,总要大赦天下聊表心意,若还要包怨的话,就怨他们没有淮东那种一锤定音的实力。
    当然,在此之前,谁也不敢轻易先递劝进表,万一表错情,事先给清算反而得不偿失。就算大家都认定最终只能立宁王为帝,劝进这种事也是要排资论辈的。
    董原、邓愈等人,明面上都要算岳冷秋一系,那就不能越过岳冷秋先递劝进表。
    陈华文、孟义山等人,明面上都要算吴党一系,那就不能越过陈西言、余心源独自上劝进表。
    林缚、林续文越过顾悟尘上劝进表,争得拥立首功,即使各方面都极尽隐瞒梁太后及鲁王之事,官场上的明眼人也都晓得林顾出于某种不明的因素而公然决裂。
    顾悟尘与林缚是师生、是翁婿,是东阳系的两大核心人物,本来是江宁一桩市井广传的美谈,这师生、翁婿二人的公然决裂,无论是崇观帝投水而亡、宁王给拥立新帝、江宁将成帝都之外最引人热闹的谈资。
    在东阳乡党内部,林缚与顾悟尘的决裂,甚至比新帝登基之事还要惑人瞩目,这涉及到东阳系内部站队的问题。
    林续文作为临时辅政大臣,要参加治丧、新帝登基、定都、定国制、定年号等诸多大事的讨论,而这种核心政策的确定,必然只能在宁王府里讨论、经宁王等人一致认可之后才能做出最终的决策。
    从五日午后秘密返回江宁算起,林续文就整整有二十四个时辰没有合眼,一直到七日午时,才拖着疲倦的身体离开宁王府,返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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