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7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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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不克不及叫淮东军轻易的将四城桥封死，孙季常一方面将弓弩集中到城楼前，将砖石、擂木堆好，点起柴草将大铁锅里的油烧沸起来，做好提防淮东军直接夺城门的准备，一面下令打开城门，派兵出城，将淮东军从四城桥前逐走。
　　　　孙季常在城里也制造了一些简易盾车，叫兵卒推着出城来战，两军就在护城河桥上展开血肉搏杀。
　　　　虽出城而战的守兵，能获得城楼上弓弩的支援，但护城河桥的外端，距城楼已在八十步。虽城头的弓弩能射到淮东军的阵脚位置，但力度已，淮东军用盾车结墙，举盾为顶，从城头望去，密密集集的有如鱼鳞一般。
　　　　守兵从护城桥出击，接战厮杀，盾抵盾，密集的盾牌抵堆在一起，叫枪矛找不到刺戳的缝隙，抡刀乱砍，双方不竭的有兵卒倒下，但很快又叫后面的兵卒填住缺口。而在淮东军的阵后，蝎子弩以及用样用绞力投射的梢弩，能够将一块块大如城墙、一支支粗如长矛的箭矢、石弹抛射到敌阵之中，这给守兵造成的伤亡更甚于两军接战线上产生的伤亡。
　　　　守军退却，淮东军也不追击，侧后的辎兵便能迅速赶上，在护城河桥之前挥锹镐挖掘沟壕，要将守兵完全封锁在内；孙季常只能不断的轮流派守兵出战，还冷不丁派出骑兵冲杀，以避免黄陂城给淮东军完全封锁在里面。
　　　　奢家投燕后，奢文庄没有保存，将永嘉、会稽、晋安以及上饶等战事的失利之事，都详细的阐发给北燕将帅知道，孙季常在围打阳信时，与那时的江东左军打过交道，吃过败仗，但对淮东军在攻城战里大规模使战械没有直接而深刻的认识。
　　　　倘若淮东军真的有能力在极短的时间里，将上百架抛石弩逼到城下，那叫淮东军完全控制护城河外围，就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城下指挥战事的是澄文澄，敖沧海陪同林缚站在照湖山的观战台上观战。
　　　　长山军第三镇师是上饶战事之后，在赣东抵当军的基础之上，吸收赣东北抵当势力整编而得来的一支戎马，以虞文澄、潘文督为正副制军。
　　　　赣东抵当军来源相对复杂一些，有赣州军旧部，有早年从东闽军退伍归田的老卒，不过更多是赣东的抵挡民众，基层武官骨架差不多都是从淮东战训学堂及诸部抽调的江西籍将卒组成，与敌将韩立曾在祁门血肉搏杀。只不过赣州抵当军的人数颇少，到上饶战事后期，也六七千人，在组建长山军第三镇师时，虽然又弥补大量的基层武官，但戎马迅速扩充到一万五千人满编，可以是第三镇师还是一支年轻，没有怎么经历过血战的军队。
　　　　澄文澄、潘闻叔等将在黄陂城下打得不急不躁，中规中矩，虽叫敌骑冷不丁的冲杀出来，阵脚有些慌乱，有些不需要的伤亡，但总体还能稳住，配合用盾车、钩镰枪杀敌骑兵。由于护城河桥的宽度有限，哪怕守兵用披甲重骑冲杀出来，一次也只能六七匹战骑并驱而出，只要从正面能用盾车硬生生的扛住，从侧翼还能用强弩封杀。
　　　　“传统的筑城再挖城河体例，怕是要淘汰了，”林缚倒不是无意一天就将黄陂城完全的封死，对虞文澄所部的表示，也算满意，与敖沧海站在观战高台上，起城池戍守之事，“挖长壕，虽然增加了一道防御，但也限制还击的通道，失去积极戍守的可能，这有利我们将抛石机直接推进到城下杀敌；不过看孙季常不会轻易屈服，我们要做好打巷战的准备！”
　　　　观战台是在照湖山西坡堆土而筑，离黄陂东城战场，也三四里远，居高望下，将整个战场都看在里间。
　　　　新附军投了新主子，打得甚是卖命，双方围绕护河城桥纠缠了半天，守兵还在轮番的往外冲杀，没有轻易退却的意思，敖沧海紧蹙着眉头，道：“看来这些狗、娘养的，真以为自己能打赢荆襄一战……”
　　　　士气即是如此，一旦有求胜的、获胜的信心，作战意志就会坚定；柴山戎马未出之前，黄陂守兵求胜的与信心显然不会轻易受挫，那就意味着会给强攻黄陂的淮东军带来很多的麻烦，或许真将打残暴的巷战。
　　　　林缚道：“重弩、火油罐什么的，都不消省——黄陂之敌既然骨头这么硬，这么难啃，就一定要将他们的骨子打折失落，要挫杀他们的锐气！”
　　　　火油罐是纯消耗物，虽闷烧煤的附和物为火油罐带来充沛的原料，但也不是无限量供应。重弩战械的使用，在使用依旧要面临严重的损耗。一部重型抛石弩经常会打出百余石弹就会散架。
　　　　黄陂才是初战，要是重弩、火油罐都在黄陂消耗一空，接下来的战事就要战卒用血肉之躯去搏杀——不过话又回来，黄陂一战是要挫敌锐气，一定要打得狠、打得快，待柴山奇兵出击时，将直接打到仇敌的脊梁上，打得仇敌阵脚大乱，淮东军到时候以追歼为主，对重弩的依赖反而不强。
　　　　得林缚提醒，敖沧海将传令官喊下来，下令将更多的重弩推上战场，交虞文澄去指挥使用。
　　　　这时候高宗庭从后面登上观战台，道：“刚有标兵从汉水西岸回来，看来荆门守兵有降敌的可能……”
　　　　“胡文穆优柔寡断，荆门是守是弃，怕到荆门给合围之时都没有一个准主意，哪里能奢望荆门守将有抵死守城的决心？”敖沧海转回头来，对胡文穆也有些不屑，道，“只希望他能把荆州多守几天。”
　　　　对荆门守将，林缚不是很熟悉，他本意是直接命令胡文穆抛却荆门，后来出乎种种考虑，没有直接干涉荆门守弃——荆门很可能会很快失守，林缚也没有觉满意外，要是叶济罗荣连荆门都啃不下，荆襄战事倒也简单了。
　　　　林缚道：“敌军在鄂东，粮草奇缺，但也晓得先往黄陂填足粮秣；即使铁门山那边，燕胡也赶着送去数千头牛马，叫守军能吃上一阵子；汉津西城紧临汉水，我们不克不及将汉津围死，总能有粮草从汉水补进城去——胡文穆仅给荆门就留下一个月的粮草，想要荆门守兵有坚守的意志，简直很难……”
　　　　河南诸地皆残后，燕胡在南线征战的筹粮简直是个难题，不过燕胡，特别燕西诸胡是游牧部落，同时期将大量的牧群往南迁移，在野地牧养的牛羊，也确实替燕胡解决了一部分吃粮问题。
　　　　在常人的概念里，胡人牧马，其实燕西胡人在草原牧养更多的是牛羊。
　　　　根据军司情潜入燕西的密探情况，在燕西草原，一户胡人五到七口人，经常牧养十数匹马、数十头牛，二三百只羊。
　　　　在晋北、燕南以及河南靠近黄河的一些地区，由于人口锐减的关系，大量的耕地给内迁的胡人圈为牧场，胡人役汉人为奴，牧群的规模更大到数十匹马、两三百头牛、上千只羊的规模。
　　　　不过整体上，燕胡在荆襄的粮草仍然是处于极度紧缺的状态，需要从洛阳经南阳源源不竭的运粮南下供给才够——抑或强攻下荆州，从荆州城里也能叫燕胡获得大量的补给。
　　　　而前期燕胡在粮草最紧张的时候，优先供给鄂东防地，也考虑鄂东诸城寨有给淮东军切割包抄的可能，需要储蓄充沛的粮草。有粮才能叫人不慌，才能叫守兵有固守城池的信心。
　　　　“也许叶济罗荣的屠城令也是个因素，”高宗庭道，“南阳大屠之后，叛将韩立在彭湾岭屠杀妇孺两千余口，田常也在石河驿杀俘千余人，在血腥杀戮之前，荆南诸县敢奋起抵挡的城寨极少，当阳、河溶等城在内，都在敌兵刚至之时，就献城而降。周繁眼下围着荆门，普碣石已率步骑一万五千人先往西南去打夷陵了，胡文穆在荆州城里，也没有出兵与敌野战的勇气！”
　　　　林缚早已练就一副铁石心肠，胡人杀烧掳掠，自然要血债血偿，但他知道最血腥、最残暴的屠杀者，恰恰是那些投降过去的叛将降卒，更叫他恨得咬牙切齿。
　　　　林缚握着腰间的佩刀，关节捏得发白，道：“血债总需血来偿，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就叫他们再跋扈獗几天！”
　　　　降敌而加入屠杀的叛降军官以及燕胡军官，他会一个都不饶，但那些降卒……林缚想到马一功、甄氏那边缺少人手扩大对汉阳李氏的攻势，战后可以考虑将大量的俘虏投到高丽战场上去。
　　　　高宗庭道：“或许淮东水营分一部往上游，到荆州一线作出登岸之势，可以将燕胡更多的骑兵吸引到荆州附近去……”
　　　　荆州城里，只需要三万戎马足够了，为提防淮东戎马从荆州登岸相援，燕胡将更多的骑兵往南移，也是必定之举。
　　　　“待燕胡戎马合围荆州再！”林缚道，“眼下还是先打黄陂……”
　　　　高宗庭也不急于建议林缚派去兵荆州佯动，又问道：“长轩岭那边如何？”
　　　　敖沧海道：“孙季常不敢驱兵出城太远，长轩岭那里筑垒，没有阻碍……”
　　　　长轩岭在黄陂城北往西一些，南坡离黄陂城十四五里，山势不高，但往北延伸有三十余里，为孝昌县双峰山的南脉，在长轩岭筑垒，是做两手准备。
　　　　一是对黄陂的围攻，不会做做样子，会真刀真枪的搏杀。要是能迅速将黄陂城攻陷，将解决后面很多的麻烦。再一个就是考虑未必有足够的时间拿下黄陂城，柴山戎马很可能不能不提前进击襄随腹地，林缚就要考虑率精锐步骑直接绕过黄陂城深入荆襄腹地打歼灭战，长轩岭在黄陂城后，就能成为淮东军进军荆襄腹地的一个临时补给据点。
　　　　不管怎么，淮东军在长轩岭筑垒，在黄陂城未陷的情况下，就直接将触手往鄂东防地纵深处延伸，都将进一步将敌在石城、随州的戎马往大洪山南麓、往孝昌双峰山一线吸引。
　　　　虞文澄所率的长山军第三镇师，在淮东军里是一支年轻的、经验有所不足的军队，但不料味着将卒就没有敢拼敢杀的精神。
　　　　孙季常率部降胡，兵甲极为精良。
　　　　燕蓟解体，三边及京营诸军大量都没能南逃，或俘或死或降，边军大量的精良兵甲，就直接归燕胡所有。特别是京营军，战力不强，由于拱卫京畿与帝室，可以装备着当世最精良的兵甲。另外，燕京城里，还有一个庞大的武库，储蓄着大量的兵甲弓弩，都要燕胡缴获去。
　　　　淮东军这些年，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打造铠甲，虞文澄所部虽正式组建不过四个月，但将卒披甲率已经达到五成，要比池州军、荆湖军、淮西军都要高。
　　　　不过投降燕胡的新附军，自身在投降之前，就是装备精良的镇军或边军或京营军，再依靠后期的缴获，披甲率甚至高达七成、八成，所用的弓弩也丝毫不比淮东军差半分。
　　　　唯一的区别，就是淮东军拥有更多的重型战械。
　　　　林缚要敖沧海不要在黄陂一战节约重弩的消耗，敖沧海就叫辎兵将后备的一批蝎子弩、梢弩等重弩推上前阵。
　　　　床弩以及大量的蹶张强弩，只能放平射敌，两军接战时，只能平射的床弩、蹶张弩，由于不克不及放置在阵前而失去效用；步弓抛射对铁甲及大盾的钻透力有限，也没有体例大量的摆设在阵中；淮东军的抛射射程达三四百步的蝎子弩及梢弩，除能攻击敌塞，更能直接置于阵中冲击敌阵，就能体现极大的优势出来。
　　　　蝎子弩、梢弩弩架之下皆装轮，随步兵出战，进退两便。
　　　　在接阵处，两军都用甲卒，都用盾矛稳住脚阵，不叫对方有破口而入的机会，普通弓弩对甲卒的杀伤力也有限。
　　　　而当二三十斤重的石弹从三四百步远处掷来，即使头戴铁盔，身穿铁甲，给掷中，也难逃头裂骨断的下场。当巨矛投来，洞穿铁甲如穿河泥——当一具具躯体给长矛死死的钉在地上挣扎、惨叫，其撼震力绝非那一两重的羽箭插在身上能比。
　　　　虞文登见前阵稳住之后，即在阵后或两翼摆设更多的蝎子弩、梢弩，一次数十石弹、数下支巨箭的去冲击出城接战的守兵。
　　　　淮东军乍看也没有强不克不及匹敌的境界，但淮东军越打越稳，特别是集于阵后及侧翼的重弩越来越多——孙季常招架不住这么大的伤亡，而见淮东军又不会给他诱惑轻易抵近城下叫他有机会用滚石擂木砸杀，最后只能坐看淮东军在护城河桥外侧，挖成长壕。
　　　　叫淮东军挖出长壕将出城还击的通道完全堵死之后，孙季常这才有机会真正领教淮东军密集使用战械的厉害之处。
　　　　数以十计的抛石弩就隔着护城河，在距城墙根约四百步远处组装。
　　　　一堆堆材料从辎重卸下，飞快的组装成高达十数丈高的重型抛石弩，在缺了一角的明月下，恍如一头头的巨兽趴在那里，将尾巴高高的竖起来；在更近的处所，数座巢车飞快的立起来。
　　　　月色很快，所以孙季堂在城头能清晰的看到从辎车搬下来石块的大，心想这么大的石头，要是直接砸在城头上，他不相信临时在城头用圆木搭建的战棚能拦住一下。
　　　　这种巨型的抛石弩，孙季常相信黄陂城里即使有技术足够熟悉的工匠，三五天也不克不及造出一架来，而淮东军在护城河外，一夜就竖起二十多架来……
　　　　重愈百斤的石弹投掷而来，城门之前的敌楼挨上一记，即塌一片，两三下就皆成废墟。而贴近护城河所立的巢车，更是淮东军近城攒射的床弩、蹶张弩射击平台。
　　　　在淮东军抛石弩、床弩、蹶张弩的砸射下，守兵无法在箭石覆盖的城段立足，只能往两边遁藏，或者直接先避到城下的躲兵洞里去。
　　　　而城墙每给重愈百斤的石弹正面砸中一次，便要地动山摇，砖石砌裹的墙面也随之枝裂来清晰的痕迹来，叫人怀疑在同样的处所给多砸中几次，这段城墙就会塌下来。
　　　　守兵散避，没有箭矢射下，淮东军即遣辎兵、民夫蜂拥而下，将填满土的布袋填入护城河，同时填出数条直接接近城墙根的进兵通道来。
　　　　由于淮东军的进兵通道与城门错开，孙季常在城里也没有体例出城还击。
　　　　由于淮东军用重弩对城墙的覆盖冲击能力极强，巢车置床弩平射、城下用蝎子弩抛射，就能将一段城墙的守兵驱赶出去，淮东军就可以直接用云梯攀附城头，在城头站稳脚之后，与从两边赶来的守兵搏杀。
　　　　孙季常也早就看到无法直接阻拦淮东军登上城头，便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