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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在嘉庆初年-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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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总兵的府上人满为患,百官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怀鬼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投石问路,先来探探冯总兵的态度,若是冯总兵愿意将库银按期归还,众官自当责无旁贷,挖坟掘墓也得归还库银;若是冯总兵有半点迟疑,众官们那是一百个不答应,死扛到底,有冯总兵顶着,自己还怕啥!
    坐在厅堂正中间的冯天培一听说新上任的巡抚刘铭祺限十日内归还库银的事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不但拍烂了七八张桌子,同时也助长了与他蛇鼠一窝、拒不还银的下属们的嚣张气焰。
    本来出征剿匪那当就对刘铭祺恨得牙根痒痒,若没有这个秀才不是秀才兵不是兵的壮丁混迹在兑字营中,出奇制胜,屡立战功,自己的老冤家对头王世长,早就病死在域空山上了。如今倒好,刘铭祺不但抢了自己的头功,还给自己的老冤家对头的脸上添光不少,让自己在提督大人面前低人一等,苦不甚言。
    一脸奸相的巽字营参将王鹏林添油加醋道:“总兵大人,我等将士在他巡抚面前官小职微,任其摆布,但也罢了;可他总不能把总兵大人也不放在眼里吧!前几天莫将就听布政使倪道传到处跟那些没银子返还的官吏们游说,只要十日之内不返还库银的,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不论官职有多大,地位有多高,统统抓去查办!”
    坤字营的吴山本煽风点火道:“是呀是呀!我等一不贪污二不腐败,无非是借了几万两的库银用于日常应酬,上任没几天的新巡抚也忒不识好歹了吧!”
    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中,冯天培越听越气,大摆官威,哼道:“众将莫要担心惊慌,尔等远离京城,镇守塞外,保疆卫国,连当今皇帝都感恩于你们的一片赤胆忠心,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把我们怎么样啊!”手握兵权的人,腰杆就是硬。
    坎字营参将宋宗振接话道:“可不是嘛!我们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再说,他一个文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重,敢在总兵大人面前卖弄,我看他就是狐假虎威,仗着王世长在他身后撑腰,故意与总兵大人作对?”
    艮字营参将王锡朋想了想,又有些怀疑,笑道:“我看那倒未必,王世长虽说与总兵大人不和,同样借了三十万两库银给他的儿子置办婚事,大建府宅,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支持刘铭祺砸自己的钱缸吧!”
    坎字营参将宋宗振黑着脸,杀气腾腾地道:“那小子要是没有王世长这颗大树给他撑腰,倒也不能对付,他只不过是个当初我们抓来的一个送死的壮丁而已,如今风头见长,把他美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只要总兵大人一声令下,莫将愿意刻便率兵把他从巡抚衙门里擒来,先杀之而后快。”
    巽字营参将王鹏林像是吃了‘三步倒’似的,一对鼠眼叽里咕噜乱转,咬牙切齿地道:“宋参将言之有理,不能让他这一条鱼坏了一锅的汤。总兵大人切不可对他心慈手软啊!刘铭祺一天不除,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杀了他,杀了他,永诀后患……”众官一片沸腾,交头接耳,大举双手双脚赞成。
    “即使派兵将他擒来,总还是要先有个理由吧?”厅堂里终于传出一声不合群的音调,大家甩头一瞧,正是冯天培本人。
    巽字营参将王鹏林连忙躬身道:“启禀总兵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先把他擒来,然后再莫须有地给他定个叛国造反徇私舞弊的罪名,不就行了吗?”
    闻听此言,冯天培不喜反怒,沉声训骂道:“简直是胡闹,亏你们也能想出这种龌龊卑鄙的主意来,即使杀了他,本官的脸也给你们丢尽了!你们就不拍拍脑袋好好的琢磨琢磨,那提督大人追究下来如何解释?叛国造反?若不是他刘铭祺率兵剿匪,凭你们几个行吗!徇私舞弊?人家现在追收库银,充盈国库,干的就不是徇私舞弊的事?再说那刘铭祺是何许人也,是你们说抓就抓,说擒就擒的人吗?他曾也是与本官齐名的镇总兵之职,那帮子他带过的四营参将难道都是好惹的吗?你就不把闹出是非,吃不了兜着走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愕然半晌,没人再敢轻易吱声。
    巽字营参将王鹏林心有不甘地道:“光天化日,我们擒不得他,暗地里多派些儿高手潜到他的府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干掉,即使提督大人追究起来,无凭无据,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冯天培狠狠地斜睨了王鹏林一眼,哼道:“你们难道不知那塞外匪王身怀绝世武功的宋二虎乃是他的把兄弟吗?与他同住府上,亲如一家。而且兑字营当初的精锐火炮营全被他改编到他府上做宅兵,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暗杀他呀!此人明里暗里都不能除啊!”
    王鹏林苦着脸道:“那……那我等将如何是好呢?”
    冯天培略一沉吟,冷笑道:“我们不动声色地与他干耗下去便可。连提督大人都不计较库银挪用的事,我看他一个巡抚能把本总兵怎么办?”
    众官眼前一亮,齐声恭维道:“总兵大人高明,我等自愧不如。”
    姜还是老的辣,深谋远虑的冯天培竟然想出了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绝招来应对,让日后的刘铭祺头疼不已:杀?杀不得;罢官?罢不得;索赔?索不来;
    抄家?抄不得;砍头?更是砍不得。
第62章:君子之行
    轰轰烈烈的收还库银之举渐渐临近十日之期,返还回来的库银还不到三成,刘铭祺心里有数,吃到别人肚子里的肥肉再想让其吐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康襄城职高权重的两个护国大将,一位是宅心仁厚镇总兵王世长,不但对自己有赏识之恩,更是对自己有提携之谊,自己一直把他当成长辈来尊重,可眼下正是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燃烧初期,总不能半途而废吧!那日后自己又如何在康襄城立足,如何为百姓请命。另一位是老奸巨猾的镇总兵冯天培,狐群狗党,帮派势强,又岂能轻易撼动。
    再难的路自己也得走下去,再险的山自己也得攀过去,想到此,刘铭祺叫来府上的张管家,暗中嘱咐了两句,便带上一些随行的家丁,换上一身布袍青衣,朝王世长的府上而去。
    “咣咣咣……”红漆木的府门,拍出数声闷响,张管家理了理衣服,举手投足颇似一位富得流油的阔少,半扭着屁股等在门口。
    半响,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能容半个人进出的宽度,一位奴仆打扮的老者奇问道:“找谁?”
    “请问这是镇总兵王世长王大人的府上吧?”
    老奴打量了张管家两眼,木然地点了点头:“是啊!”
    “我家公子前来拜访,烦劳通禀!”
    “请几位走前门,我家老爷说过,后门不给外人进出!”老奴说完,双手一推,欲关门谢客。
    张管家急忙上前一步,一只脚硬塞入门缝之间,笑道:“喂,老人家,前门人多眼杂,多有不便,麻烦你跟你家老爷通禀一声,就说我们是他的远方亲戚,我家公子名叫刘铭祺,前来拜见,你家老爷一听,便会让我等进去。”张管家边说边从袖口里拿出十两银子,硬生生地塞在了老奴的手中。
    老奴似信非信地朝张管家的身后扫了一眼,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整银,点头道:“那我去试试!老爷若不应允,各位就请回吧!”
    张管家连声道谢。
    没一会的功夫,府门再一次被打开,老奴道:“总兵大人请几位进府。”
    刘铭祺心中一喜,跨步踏入府门,身后跟着的管家和家丁鱼贯而入。
    在老奴的引领下,众人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宽大的庭院停住了脚步,院中几栋连脊垂檐屋宅别致精雅,不时传出噼里啪了的摔打声和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老奴随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众人让进了房内。
    进房一看,嚯?只见满面荣光的王总兵稳坐方桌上座,正和三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俏女子在桌前‘码长城’,争吵的不亦乐乎。
    刘铭祺躬身上前笑着拱了拱手道:“总兵大人,好兴致呀!”
    王总兵抬起头,起身相迎:“哈哈……巡抚大人,稀客稀客,来来来,请坐。”一挥手,示意三位妻妾退下,老奴随后收走桌上的麻将。
    刘铭祺在临近桌边的一把凳子上坐了下来,寒暄道:“大赌伤身,小赌怡情,不知总兵大人今日的牌运如何呀!”
    王总兵随后而坐,点头道:“手气不错,赢了十两纹银!”。说完,伸手将袖口里的十两纹银丢放在桌前。
    “啊!”居然是张管家塞给老奴的进门小费。
    王总兵脸色一转,肃然道:“贿赂本府家丁就是贿赂本官,老夫为官三十载,从未收过一两的贿赂之银。巡抚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
    张管家一看出岔子了,忙笑嘻嘻地上前打圆场道:“都是小人的错,为图方便,所以才?总兵大人恕罪,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是张管家机灵,既不得罪总兵大人,又能替主承担责任。一旁的刘铭祺借着老奴端茶送水的机会稳定了心神,暗自欢喜。
    身为总兵当然不好与其府上的管家计较太多,袖一挥,道:“算了,下不为例!”张管家应了一声,忙退到刘铭祺的身后,垂首而立。
    王总兵端起青瓷雕花沿边的茶碗,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放下杯子,直言不讳地问道:“但不知巡抚大人亲自登门有何贵干呢?”
    刘铭祺毕恭毕敬地道:“下官今日闲来无事,特意登府打扰,为的是与总兵大人聊聊家常而已。”
    王总兵目光深邃,深不见底,探身凝目道:“老夫看,不只是聊聊家常这么简单吧?”
    刘铭祺微微一笑,又道:“再则就是顺便来探望总兵大人的身子骨恢复的如何?”
    王总兵随后哈哈大笑,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夫这里虽不是宝殿,但巡抚大人百忙之躯,不会只为了喝茶聊天,探望老夫病体而来的吧?老夫若是猜的八九不离十的话,巡抚大人是不是亲自登门找老夫催要库银来了!”
    闻听王总兵直截了当地地点中要害,刘铭祺轻轻地点点头,只能默认。
    王总兵收敛笑容,面色渐渐地凝重起来,接着长长地吁了一口,叹道:“充盈库银,惩治贪吏,得益于天下百姓,稳固大清江山社稷,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只可叹老夫让你为难了!”
    对王总兵极为恭敬的刘铭祺拱了拱手,直言道:“想必大人确有苦衷,铭祺怎敢冒犯,宁可弃官,也不会对总兵大人不敬。”人不能做过河拆桥的勾当,刘铭祺所言,正是出于一种报恩的情怀,而不忍当面揭示王总兵借用库银之事。
    王总兵心头一热,当初亲手栽培起来的贤才良将,毅然放弃功名,舍生取义的做法,心中又感动又欣慰得很。转念一想,王总兵又黯然惭愧起来,人家刘铭祺为国为民,自己却为私为己,想到这,神情一紧,正色道:“你身为巡抚,能思国忧民,秉公执法,本该大义灭亲,天经地义,老夫并无责怪你之意。”
    接着,王总兵脸色难看,声音抖颤,愤怒道:“说来说去,这全都是我那大逆不道的儿子王楚干出来的败坏门风之事,在老夫养病期间,便私自以老夫的名义偷借库银三十万两,令选良地,大建符宅。老夫自知愧对列祖列宗,愧对皇帝的圣恩,愧对黎民百姓,自知罪孽深重呀!唯有遣散家奴,变卖家产,再将府宅充公,以此偿还库银。择日老夫便搬出府宅,绝不能拖巡抚大人的后腿。”
    闻听过后,刘铭祺一惊,随口问道:“总兵大人搬往何处呢?”
    王总兵黯然道:“老夫只带上三室妻妾与几个贴身的老奴,找个能落脚的地便可。”
    一席话,令刘铭祺对这位南征北战的将帅更为的尊敬,王总兵是何等声望地位权势的身份啊,让其遣散家奴,变卖家产,搬出府宅,和平常百姓家窝居于四合大院之中,那岂不是比那流落街头的无名乞丐还惨!
    刘铭祺忙起身深施一礼,怅然道:“王总兵一番舍生取义的肺腑之言,让铭祺感触颇深,大人对我有恩在先,未能酬报,怎忍目睹总兵大人栖居矮檐之下,我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之人了吗?”
    王总兵淡淡一笑道:“无妨,老夫今年五十有二,这把老骨头,说不定哪天,阎王爷一高兴便招了去,老夫视名利地位荣耀如过眼云烟,早已看透,若能因此将库银收回,造福百姓,老夫也算是替逆子赎罪,求得心安。”
    刘铭祺心知王世长为人耿直,吐个吐沫都是一个钉,说一不二。只好表露心悸,道:“总兵大人高风亮节,铭祺佩服之至。临来,便差家丁随行带来薄礼呈上,以感大人之恩德。”
    王总兵连连摆手道:“老夫不是说过了吗?府上从不收理!你这是何意啊?”
    刘铭祺郑重道:“大人误会了,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若不是总兵大人对铭祺的栽培岂有今日。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无以为报。此不是礼,而是心,铭祺送的是“感恩之意”,大人若是不收,岂不让铭祺夜不能寐,愧活于世了吗。”
    不收,人家一片诚心,收,却又违背自己多年清廉为官的原则,王总兵犹豫不决,思付再三,终于应道:“既然这样,老夫还是先看看再说,若是贵重,自然不收,若是不贵重,自当收下便是了!”
    听罢,刘铭祺欣喜地点了点头,朝门外挥了挥手,张管家心领神会,忙大声吆喝:“你们几个快点,把礼物抬进来,给总兵大人过目。”
    话音刚落,八个家丁分前后气喘吁吁地抬进来两个沉甸甸的黑木箱子来,稳稳地停放在王总兵的面前,揭开箱盖一看:“嚯,满满腾腾的两箱大青萝卜,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内,嫩绿嫩绿的,一看就知道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等萝卜。”
    别小看这两箱箱塞北大萝卜,在当时的塞外那可是比人参都之前,只有方圆不到三公里的一个小镇的特产,生着吃,清脆可口,熟着吃,回肠荡气,天下少有之美味。
    王总兵当即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起身来到箱旁,笑道:“哈哈……这倒是怪了,你是如何知道老夫特喜欢吃这塞北大青萝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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