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村上春树作品集-第3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嗯。”她说。“是说过。”
“这不是说谎。不过在那以前一直住在东京对吗?嗯……大概二十年左右吧。”
“二十二年。”她说,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棒,伸出手放在我前面。“首先你得到一分。”然后吐着烟。“满有意思的。继续吧。”
“没办法这么急。”我说。“这很花时间的。慢慢来吧。”
“好啊。”
我有二十秒左右,再装成集中精神的样子。
“称现在住的地方,从这里看……在西方对吗?”
她把第二根火柴棍像罗马数字的D的样子排放着。
“不差吧?”
“不得了。”她好像很佩服似的说。“你是专业的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像是专业一样。”我说。确实是这样。只要拥有能够听出和语言有关的知识和音调微妙不同的耳朵,这一点小事是会知道的。而且以这种对人的观察,我也不是不能算专业。问题还在后头。
我决定从初步开始。
“你单身对吗?”
她摩擦了一会儿左手的指尖然后张开手。“是戒指……不过没关系。这就三分了。”
三根火柴在我面前以见的形状排列着。在这里我又停顿了一会儿。情况还不错。只是头有点痛。每次做这个的时候,头就会癌。因为假装集中精神的关系。虽然说起来很愚蠢,假装集中精神和真正集中精神差不多一样累人。
“还有呢?”女人催促着。
“钢琴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吗?”我说。
“从五岁开始的。”
“是以专业在弹吗?”
“虽然不是在音乐会表演的钢琴家,不过也算是专业。有一半是靠教学在吃饭的。”
第四根。
“你怎么会知道呢?”
“专业是不透露玄机的。”
她吃吃地笑起来。我也笑了。不过底细揭开其实非常简单。专业的钢琴家手指在潜意识之下会有一些特殊的动作法,只要看那手势指触…比方只是敲着早餐桌子…就可以清楚地分出专业和非专业了。因为我以前曾经和会弹钢琴的女孩子交往过,所以这种程度的事我倒是知道的。
“你一个人住吧?”我继续说。没有根据。只是凭感觉。大体上的暖身运动做过之后,一点比较像样的灵感就会开始作用起来。
她撇着的嘴唇有点松开地往前嘟出来。然后拿出新的火柴棒来,在已经有的四根上面斜着架上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小了。眼睛要不细看的话,就分不出有没有在下的那种雨。远方传来车轮咬着砂砾的声音。那是车子从滨海道路开往饭店大门口经过斜坡路上来的声音。在柜台待机的两个服务生听到那声音大步穿过门厅,赶到门外去迎接客人。一个还撑着一把黑色的大雨伞。
终于一辆漆黑的计程车出现在门厅外的回车道上。客人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在奶油色高尔夫西裤上穿茶色外套,戴着绿色窄边帽子。没打领带。女的穿着草绿色质料细滑的洋装。男的体格结实,晒得很黑。女的穿着高跟鞋,尽管如此,男的还是高出一个头。
一个服务生从计程车的行李厢拿出两个皮箱和高尔夫球杆袋,另一个撑开伞为客人这雨。男的挥手拒绝雨伞。雨几乎好像已经停了。计程车从视野中消失之后,小鸟仿佛迫不及待似地一起啼叫起来。
女人好像说了什么。
“对不起?”我说。
“现在这两个人,你想是不是夫妻?”她重说一遍。我笑了。
“这个嘛,我不清楚。因为没办法一次考虑很多人。我想再多想一想你的事。”
“我怎么说呢……以对象来说算是有趣的吗?”
我挺直背脊,叹一口气。“嗯,所有的人都一样有趣。这是原则。不过光有原则,还是有些部分无法顺利说明。那同时也是自己心中无法顺利说明的部分。”我想试着寻找适当的话以继续说下去,结果没找到。“就是这么回事。虽然我觉得这说明很迂回。”
“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明白。不过,总之继续下去吧。”
我重新坐回沙发,手指再一次交叉在嘴唇前面。女人保持和刚才一样的姿势看着我。我前面整齐地排列着五根火柴棒。我深呼吸几次等灵感回来。不需要很了不起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小暗示就行了。
“你一直住在有宽大庭园的家里吧?”我说。这很简单。从她的穿着和肢体动作来看,立刻就知道教养很好。而且要培养一个孩子成为钢琴家相当花钱。声音也是问题。住在社区里放不下表演用的钢琴。说是住在有宽阔庭园的家里并不奇怪。
但我一这样说完的瞬间,就有某种奇怪的反应。她的视线像结冰似地凝视着我。
“嗯,没错……”她说到一半有点混乱。“确实是住在有宽阔庭园的家里。”
我感觉到关键点好像在庭园这一点上。我试着稍微再进一步逼近一些。
“关于庭园你有某种回忆吧?”我说。
她长久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非常久的时间,终于拍起头来时,她已经又恢复自己的步调了。
“这样不太公平吧?因为不是吗?任何人只要长久住在有庭园的家里的话,总会有一两件有关庭园的回忆呀。对吗?”
“确实没错。”我承认。“这件事就当做这样,我们谈谈别的吧。”
就那样我什么也没说地转头望向窗外,看着紫阳花。长久继续下的雨把紫阳花染出清晰的颜色。
“对不起。”她说。“关于这个我想再多听一点。”
我把烟含在嘴上擦亮火柴。“不过那是你的问题哟,关于那件事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香烟烧掉一公分之间,她沉默着。灰无声地落在桌上。
“你可以知道什么事情……也就是说,可以看到什么程度呢?”女人说。
“我什么也看不见。”我说。“如果你是指灵感之类的意思的话。我什么也看不见。正确说只是有感觉而已。就像在黑暗中踢到什么一样。知道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至于那东西是什么形状、什么颜色则不知道。”
“可是你刚才说你是专业的。”
“我在写文章。比方像采访报导啦、实况报导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文章,不过毕竟观察人还是我的工作啊。”
“原来如此。”她说。
“就是这样,所以到此为止吧。雨好像也停了,底牌也揭开了。谢谢你陪我消磨时间,我请你喝啤酒好吗?”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庭园这东西呢?”她说。“其他应该还有很多可以想到的东西呀。对吗?为什么是庭园呢?”
“偶然哪。在尝试各种东西之间有时也会碰巧遇上真正的东西。如果引起你不愉快的话,我道歉。”
她微笑了。“没关系。来喝啤酒吧。”
我向服务生示意,点了两瓶啤酒。桌上的咖啡杯和沙糖壶收走之后,烟灰缸换新了,然后啤酒也来了。杯子冰得很透,周围结了一层白霜。女人在我的杯子里为我倒了啤酒。我们把杯子稍微往上一举象征性地干杯。喝下冰啤酒后,头脑后方的凹陷处像被针刺似地疼。
“你常常……玩这种游戏吗?”女人问。“可以称为游戏吗?”
我们默默喝着啤酒。差不多该走了。我非常疲倦,头痛也越来越严重了。
“我想回房间躺一下。”我说。“我觉得我好像总是在说多余的事似的。所以经常都很后悔。”
“没问题。请别在意。谈得满愉快的。”
我点头站了起来。准备拿起桌边的帐单。她迅速伸出手叠在我的手上。触感光滑的细长手指。既不冷也不暖。
“让我来付。”女人说。“好像让你劳累了。而且还要谢谢你的书。”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再一次确认她手指的感触。
“那么就让你请了。”我说。她轻轻把手抬起来。我点了一下头。桌上靠近我这边,五根火柴棒还整齐地排列着。
我就那样朝电梯的方向前进时,一瞬间有什么把我制止住。我对她最初第一个感觉到的什么。我还没有确实解决那个。我就那样停下脚步。迷惑了一会儿。结果决定解决掉。我走回那张桌子,站在她旁边。
“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
她好像有点吓一跳似地抬头看我。“嗯,可以呀。清说。”
“为什么你每次都在看你的右手呢?”
她反射地转眼看右手。然后立刻指头看我的脸。表情好像从她脸上滑落似地消失了。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下来。她右手手背朝上放在桌上。
沉默像针一般尖锐地刺着我。周围的空气完全改变了。我在某个地方搞砸了。但我不知道我所说出口的话,到底什么地方错了。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道歉才好。我没办法,只好双手插进裤袋里,有一会儿就那样站在那里。
她以那样的姿势一直盯着我瞧,终于转开脸,眼睛看着桌上。桌上有变空的啤酒杯和她的手。她看起来真的是希望我消失掉的样子。
一觉醒来时,枕头边的时钟指着六点。由于空调不灵,加上做了奇怪而活生生的梦,浑身都汗湿了。从意识清醒之后,到手脚能自在活动为止,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我像鱼一般还一直躺在温温湿湿的床单上,眺望着窗外的天空。雨已经完全停了,覆盖天空的浅灰色的云已经有好些地方开始露出破绽缺口。云被风吹着流动着。缺口微妙地使云一面改变着形状,一面慢慢掠过窗框而去。风从西南方吹来。而随着云的移动,天空的蓝色部分也急速增加。一直望着天空之间,天色也逐渐扩散开来。因此我停止再眺望。总之天气正继续好转中。
我在枕头上转过头,再一次确认时刻。六点十五分。但我不知道那是傍晚的六点十五分,或清晨的六点十五分。觉得好像是傍晚,也觉得好像是清晨。打开电视的话应该可以知道,却又提不起劲特地走到电视机前面去。
大概是傍晚吧,我暂且这样判断。因为我上床时是三点多,应该不可能睡十五小时之多吧。不过那也只不过是大概而已。并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证明我没睡十五小时。不,甚至也没有没睡二十七小时的确实证据。这样一想心情变得非常悲哀。
听得见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有谁在向谁抱怨什么似的说法。时间流动得可怕的慢。思考事情花了必要以上的时间。其实非常口渴,但却花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那是口渴。我勉强挤出力气爬起床,一连喝了三杯水瓶里的冷水。大概有半杯是顺着胸前流到地上的,把灰色的地毯染黑了。水的冷好像渗进脑髓里去似的扩展开来。然后我抽了烟。
眼睛望向窗外时,云的阴影似乎比刚才变浓了几分。果然还是黄昏。没有理由不是黄昏。
我还含着香烟脱光衣服走进浴室,旋开淋浴的水龙头。热水发出声音打在浴槽上。老旧的浴槽上有好些地方像裂纹般。各种金属部分也全都变成同样的黄色了。
我调整好热水的温度之后,在浴槽边缘坐下,什么也没做地望着被排水口吸进去的热水。香烟终于变短之后,便将那塞进热水里熄掉。全身非常倦怠。
虽然如此,我还是冲了淋浴、洗了头,顺便刮了胡子之后,总算舒服了几分。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再喝一杯水,一面擦干头发一面看电视,正在播新闻。果然是黄昏。没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睡十五小时。
我想吃晚餐,到餐厅去看看时,有四桌已经被客人占用了。刚才到达的中年男女也在。另外三桌是由打着整齐领带,穿着西装的老男人们占着的。从远远看起来,大家好像穿着一样讲究,年纪也仿佛一样老大。好像是律师或医师的聚会那种感觉。我第一次看到这家旅馆有团体客人。不过不管怎么说,托他们的福,餐厅终于恢复了原来的生气。
我选了和早晨一样的窗边座位,在看菜单之前,首先点了一份纯苏格兰威士忌。在舔着威士忌之间,头脑稍微清醒过来一点。记忆的片断又——一返回原来该在的位置。有关雨连下了三天的事、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一盘煎蛋卷的事、在图书馆遇到女人的事、眼镜打破了的事等……。
我喝完威士忌之后,快速地浏览了菜单,点了汤、沙拉和鱼餐。虽然依旧没有食欲,但总不能一天只吃一盘煎蛋卷。点完莱后,喝些冰水把口中的威士忌气味消除,然后再张望一次餐厅。还是没有那个女人的踪影。我放松不少,而同时也相当失望。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想再见一次那位年轻女子呢,还是不想。两者都可以。
然后我想起留在东京的女朋友的事。并试着数一数开始和她交往有几年了。两年三个月了。觉得两年三个月好像有一点不上不下的数字。认真地试想一想,我或许没有必要多跟她交往这三个月吧?不过,我喜欢她,没有任何理由…至少我这边…跟她分手。
我想分手,或许她会说。我想她一定会这样说。那么我该怎么说才好呢。我喜欢你而且没有理由分开,这样说好吗?不,这样说怎么想都很呆。就算我喜欢什么,那也没任何意义。我也喜欢去年圣诞节买的喀什米尔毛衣,喜欢喝很纯很贵的威士忌,喜欢天花板高高的宽大的床,喜欢吉米奴恩(JirnmeNoone)的老唱片……换句话说只不过如此而已。我没有任何足以留住她的根据。
一想到跟她分手,再找新的女孩子时,我就觉得不耐烦。一切的一切又都必须从头开始来过。
我叹一口气,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想得再多也没用,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窗外海像暗色布料股扩展着。云变成一块块的,月光照着沙滩和细碎发白的海浪。海面朦胧地渗透出船上黄色的灯光。各桌穿着讲究的男士们一面喝着葡萄酒,一面聊着天大声笑着。我默默地一个人吃着鱼。吃完后,只剩下鱼头和鱼骨。奶油酱用面包沾起来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刀子把鱼头和鱼骨切开。并把鱼头和鱼骨平行排列在变得洁白的盘子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这样做看看而已。
盘子终于收走,咖啡送来了。
我打开房门时,地上掉了一张纸片。我用肩膀推开房门弯身捡起来。在印有饭店mark的草绿色便条纸上,用黑色原子笔写着细字。我把门关上在沙发上坐下来,点起香烟然后读便条。
中午对不起。雨也停了,要不要消磨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