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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_沐非-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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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锦瞧着这一对,只觉得无比刺眼,她的手掌死死戳入肉中,瞧着已是血肉模糊。
明月在一旁不屑笑道:“这是从哪个窟窿里逃出来的一对活宝,男的象是会走路的礼记,女的倒似皇后娘娘写的女诫,都假得不成话!”
她刚跟青穆纠缠一阵,心中邪火正盛,刚刚刻薄地评说完,想起宝锦先前跟她提及的身世,不由一楞,“这就你那有名无实的前夫?!”
宝锦无言,只是直楞楞的坐在席间,夜风卷起了她的衣衫,映得眉宇也是模糊寂寥。
多少年了啊……
她无声的叹息道:时光荏苒,世上之事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大殿辉煌依旧,本是当初姐姐诘问高丽王李莘之地,她言谈间不怒自威,斯人汗流浃背,只敢唯唯而已,而自己却凭了一腔倔强,盈盈上殿,姐妹几乎反目,才勉强允下这桩婚事。
“姐姐……看来还是你说对了。”
她无声低喃道,值此千钧一发的危局前,却居然微笑起来。
那人影遥遥跪在阙下,平身赐座后,方才缓缓抬头,笑道:“臣本该准备赴宴,陛下与娘娘如此仁慈——”
他的声音停住了,仿佛被什么东西突兀卡住了喉咙,只是咯咯作响,望定了皇帝身后,瞳孔一下放大,随即收缩。
这在御前是极为罕见和失礼的,皇后却一点也不惊讶,径自笑得高雅温柔,“国主为何如此……”
她瞥了皇帝一眼,轻描淡写道:“可是在这里见了什么旧相识,惊讶成这个模样?”
宝锦只觉襟怀一紧,却是明月在扯她衣摆,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已落入套中,再也无法挣脱。
李莘凝住了眼,随即又闭上,满面都是痛苦和茫然,居然对皇后的话听若未见。
皇后的笑容不减,眼中却是威仪自现,又问了一遍,“国主,是何人何事让你惊讶至此?”
李莘仍是没有回答,他的眼中浮现出挣扎和绝望来。
皇后柳眉一皱,正要继续,却见李莘身后那金簪大裙的女子偷偷抬眼,欲言又止。
“这位就是新立的王妃吧?真是楚楚动人,我见尤怜……”
皇后看着高丽王妃金氏做作的羞怯,心中一阵不耐,却还是按捺住性子夸了她一句,随即问道:“国主好似受了什么惊吓,王妃可知其中端倪?”
“娘娘有问,臣妾不敢不答……只是,”
金氏偷眼望了夫君一眼,想及兄长铩羽而归的惨状,又想起自己苦等三年的煎熬,把心一横,声如蚊呐道:“王上是见到了死去年余的故人,惊骇异常。”
“死去年余的故人,这事可真是传奇……”
皇后终于畅快地吐出一口气,她无声笑着,附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皇帝反瞪她一眼,面色却是苍白中带着铁青,咬牙怒道:“妇人之言,多有荒谬!”
他浑身都笼罩在一种酷烈而冷峻的气息中,周身僵硬,面容唇角简直如刀凿一般,瞳中光芒大作,“高丽王,你到朕的面前,到底是想说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凡事一言而决,这么优柔寡断,倒是比你家王妃还要忸怩!”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莫名的焦躁和烦怒,阶下各席本以为是例行寒暄叙问,谁知上首竟是气氛僵硬,纷纷停箸注视。
殿中欢声刚歇,却染上了山雨欲来的诡谲压抑,让人几近窒息。
李莘被他的锐眼一瞥,顿时汗湿重衣,讷讷不能言,他心中暗道:不过是草莽出身,也有这般威势,然而上有问,不能不答,只得含糊道:“陛下身后一人,与故人有些酷似。”
“何人让你如此惊骇?”
“……”
再三催促下,李莘颤微微伸出手,有气无力的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终于来了!
宝锦就这般坐着,看到那惯于弄弦的修长手指一点点伸过来,心中却是无比平静。
第二百零四章恩绝
时殿中鸦雀无声,灯烛的亮光将众人的身影在地上拖的影子,千姿百态之下,带着鬼魅般的可笑和森森可怖,众人停盏不语,只眼睁睁地望着那上首表情各异的几人。
那纤细的手,平素里弄弦莳花,焚香翻书的手,在过去三年的朝夕相处里,自己甚至记得那掌心的丝丝脉络……
宝锦眯起眼,静静的看着李莘的指尖对准了自己,那不甘不愿中,甚至带着几分迟疑和仓皇的颤抖。
总是如此啊……李莘,你永远是为难的,犹豫的,被逼迫的,就算是背叛,也是如此这般姿态……
她无限讥诮地笑了笑,那笑容却不似当初被弃时的绝望和苍凉,却是带着释然的清醒——
果然是我有眼无珠,看中了这等金玉其外的蠢物!
红烛高燃,嫣红的烛泪流淌下来,这满宫里繁华似梦,却象煞了当初。
只是物是人非,缘起缘灭,冥冥中似有天意。
“宝锦,我对不住你……“
高丽国君李莘手腕颤抖,另一只手捂着脸,侧着头啜泣道。
宝锦看他哭得凄惨,唇边的笑容却越发刻薄,“王上何出此言,奴婢听着却是莫名其妙呢……”
李莘愕然抬头,却正对上她淡漠的眼,那样的清冷无暇,那样内蕴着的残忍刻薄,仿佛被那眼光刺痛,他悲泣一声,转开了脸。
皇后终于开口了,挟着云淡风清的威势,她问道:“国君,万岁身后这位姑娘……真如你所说,是你休弃的正妃,前朝宝锦帝姬?”
这话一出,满殿里好似被滚汤泼进,一时里全场轰然,面面相觑中,满是震惊。
李莘再如何也是七尺男儿,一国之君,这等出卖正妻,落井下石的行为,入得这芸芸众生耳中,实在也是羞愧难当,于是含糊应了一声,权作答应。
皇后柳眉一挑,正要发怒,却见那细骨伶俐的金氏从丈夫背后小步窜出,朝着他便是重重叩拜,“王上仁厚,念及香火之情,不忍多言,可自古忠孝节义,忠君都是第一位的,所以依妾身所想……”
她姿态温婉低伏,话也说得冠冕堂皇,却带着不耐催促的意思,李被她一催,习惯性的点头,随即一咬牙,声音低微,却无比清楚道:“这正是宝锦!”
这一句连殿下人都听得真切,顿时哗然,有人勃然作色,有人窃笑,还有人满面忧虑,顿时好似群魔乱舞一般。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喧哗都寂静下来,只见皇帝案前一只碧玉鎏银蟠龙双壶,已经在他一击之下化为碎片。
所有人几乎弹跳着抬头,下一刻,他们看到的皇帝,却是如魔神一般狰狞暴怒的神情。
有人发出抽气声,有人低低呻吟一声,几乎吓晕过去。
只见皇后使了个眼色,顿时就有侍卫上前,将宝锦拖下阶去。
宝锦被粗暴地掼在地上,她的左肘骨上顿时一阵剧痛。
她抚摩着左肘,想起这只手饱经摧残——上次是被云时折断,这次又吃一记,唇边禁不住掠起微微苦笑,抬眼看向帝后二人,只见皇后不动声色的安坐。而皇帝,整个人都仿佛沉浸在火焰之中,眼中满是惊愕、暴怒和绝痛。
宝锦静静地抬起头,望定了他,他的眼,也缓缓迎上——
“真的是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
“真的是我。”
两人的一问一答,都异常平静,可这份平静,却犹如薄冰下的暗涌,随时就要喷薄而出!
“哈哈哈哈……”
皇帝俯身大笑,仿佛乐不可支,又似畅快异常,众人听着,却只觉得从脊背上窜出一阵凉意。
皇帝笑了一阵,却俯身更低,有靠得近而眼尖的,竟看到他咳出一口血来。
皇后忍不住低呼一声,随即,那双安逸的柳眉,却因怨毒而微微挑动,几乎飞入眉鬓。
“果然是你……你骗得朕好苦哪……”
皇帝声音低沉,几乎是从胸腔中发出。
宝锦见他吐血,不知怎的,心中仍是一痛,听他终于叹出这一句,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重要之物在瞬间碎裂了,解脱之余,却满是虚空的苦涩。
第二百零五章人心
宝锦忍住心中汹涌,竟是微微笑了起来,“万岁说这话,真让我觉得意外……”
事已如此,她索性抛弃的一切的伪饰,连“妾”字都不再用,“明明是您跟皇后娘娘早知内情,布置了这一出,如今却这般装模作样,实在有些可笑。”
皇帝见她这一笑,清丽绝美之外,却又带着狷狂桀骜的魅惑,听着这近乎寻衅的言语,却并没有发怒,只是摇了摇头,道:“你错了……”
迎着她微愕的目光,皇帝忍住心痛,一字一句道:“虽然皇后告诉了我真相,又转来高丽的书函,提起证人若干,可我,却从来没有信过。”
夜风从殿角吹来,卷起这青年帝王的袍袖,他眉宇间不复往日的冷峻严刻,只有那无比怅痛…………
“直到这两人站在你的面前,直到你亲口承认之前,我仍然相信你……一直的,相信着你。”
他的声音到后来,几乎已经渺然不见。
宝锦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比。
“我欠你一声对不住……是我骗了你。”
她低低道。
随即,她高高得扬起头,对着他大声说道:“可是你,你夺我元氏百年江山,毁我皇姐一生,让她受尽酷刑而死,这又怎么算?!”
她压下心中的不舍,嘿然冷笑道:“你说我骗了你,可是你又何尝不是骗了我皇姐,你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海誓山盟…………”
“住口!!”
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皇后却蓦然站了起来,她的眼中瞳孔紧缩,好似含着两团幽火,双手近乎痉挛地握住皇帝的手臂,尖声斥道:“多说无益,把这前朝余孽拖下去!”
一声令下,顿时就有金吾卫士入内,将宝锦反绑了双手,就在地上硬拖而过。
明月在一旁看得肝胆欲裂,正要冲上前去,却听宝锦清脆喊了一声:“慢着!”
只见她推开抓着她不放的手,缓缓从地上爬起,虽然满身狼狈,却仍是面容平静。
她瞥了明月一眼,那一眼里含着无数涵义,后者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咬住牙,但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宝锦站起身来,声音仍是无比平静,她扫视一眼四周各席,无论谁对上她的眼,只觉得清澈明亮,让人无所遁形,忍不住要低下头去。
“我元氏得国百年,近几十年中,国力衰微,民生凋敝,皆是皇家之罪…………可无论怎样,元家都没亏欠在座各位一丝一毫,你们享着高官厚禄,富贵逍遥,一转眼就成了爬上了他人墙头,羞也不羞?!”
众人听着,有好些都面红耳赤,今日宴请的大都是文官和外臣,宝锦所说正中了他们心中的要害,于是恼羞之下,却无人敢答话。
“至于你,陛下……”
她的眼望向高阶上的九五至尊,一字一句道:“元氏与你,已是死敌,倾三江七海之水,也不能洗清。”
随即,她一转头,不需押解,自己昂首朝外而去,身后跟着的是手足无措的卫士们。说,高丽国的证人上殿之时,便可将宫中余孽一网打尽。
季馨躲在废宫的密道前,踌躇着不肯进入。
她遥望着远出星星点点的火把,静静谛听着依稀传来的哭声和惨叫…………那些是辰楼外围的人手没来得及撤离?是宫中本来就心向旧朝的老人?亦或是,一些被诬陷逮捕的无辜宫人?
她已经无力去想,整个人都瘫软下来,理智在催促她快些进密道,而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不能这么走了,宝锦还在大殿里……
“不……“
她垂下头,任凭满地的尘埃将她的衣裙弄脏,她在黑暗中呆呆地望着远处一片沸反盈天,心中只浮上一个念头…………
这一夜,可真长呵……
废宫的门口,发出轻微的声响,季馨全身一颤,不自觉地扣紧袖中银针,低声问道:“谁在那里?!”
门口没人做声,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季馨全身紧绷,银针正要疾射而出,却听那破败的门支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燃起的火折子将彼此的面容照亮…………
“是你?!”
第206…210章
第二百零六章援救
季馨看着明月,全身都放松下来,她喘着气,随即却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她的衣袖,问道:“宝锦呢?!”
明月直勾勾地看着她,并不作声。
“她人呢?!”
季馨几乎带上哭腔,绝望的气氛几乎让这方寸之地凝结。
明月的头一点一点地低垂下去,素来英姿飒爽的她,这时几乎哽咽,“我救不了她……她被金吾卫士拖去了死牢!”
季馨一阵目眩,终于坐倒在地。
“你救不了她……”
她喃喃道:“死牢有重重包围,谁也救不了她……”
她此刻虽然浑噩,心中却仍如明镜一般…………虽然死牢戒备森严,但如果辰楼全力以赴,还是有六七分胜算的。
只是,主上目前仍是昏睡不醒,宋麒和自己身为明暗两位执事,若有一人反对,就根本无权作这样大的调动。
而宋麟,绝不可能为宝锦一人,拿全楼人的性命作赌注,他甚至连试都不会一试。
明月听她说完,恨得跺脚道:“见死不救,以下犯上,你们这里的规矩真希奇!”
怒过之后,她反而头脑清明起来,一道灵光闪过,她拉起季馨,郑重道:“你错了,有一个人,可以救她。”
“是谁?”
“远在天边……就是那靖王云时云时最近的日子很是逍遥。
他虽然秉承朝廷旨意,名为宣慰和调查,实则却终于在蜀地过上了走马章台,会武竟日的悠闲日子。
他对朝廷的旨意只是作个样子,虽然外界传说这位新蜀王是弑父篡位,但他心知肚明,蜀王一家老小的离奇死亡,全是宝锦身边那小侍女千里之外操控做就的…………辰楼的力量,真真是骇然听闻!
云时刚到之时,李桓仍有戒备,但拿出宝锦亲笔写的书信后,两人对视一笑后,就几成莫逆。
那般走马章台的冶游,不过是为掩人耳目,云时在暗中发出书信,聚集属于自己的兵力,而李桓也在迅速整合桀骜的当地势力…………两人都清楚,皇帝对自己都是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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