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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汉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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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浑身上下也没有佩带首饰,把子头亦去了,只散打了个发髻儿,耳侧垂下几绺发丝,只双瞳剪水,仍若往昔一般清澈晶亮,一身镐白跪在水磨青砖地上更衬的我见尤怜。殿内此时一声喘息咳嗽不闻,沉寂得令人窒息。太后亦是一脸的无法置信,颤抖着声音问道:“福临,你这是要做什么?”福临紧紧攥着宛宁的手跪在太后面前,朗声答道:“额娘,我要封宛宁为妃。”满脸的无畏神色,我好似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坚定。太后冷冷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福临直直面对着太后犀利的目光,答道:“额娘,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博果儿已经去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宛宁不管不问,太妃会狠狠折磨她,王公大臣会羞辱她,我不能忍受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承担所有的罪名,我必须要将她接进宫里来才能保护她。”太后跌坐在塌上,半天无法言语,过了片刻,太后看向宛宁,目光痛苦,颤抖着问道:“宛宁,这是真的吗?你也同意了吗?”只见宛宁脸色苍白的雪一般,对太后连连磕头,泪流满面,沙哑着嗓子道:“太后,宛宁知道,这样做是狠狠的伤了您的心,辜负了您对宛宁的一片疼爱眷顾之情,可是,宛宁实在没有办法啊。”宛宁慢慢将视线转向福临,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和柔和,福临亦痴痴的看着她,那样的专注,好象这世上他们只剩了彼此。我一时竟看的痴了,只听宛宁又对太后道:“宛宁本来已经打算了此残生,长对青灯古佛,可皇上去了,他是那样的伤痛,我不忍也实在无法再辜负他的一片心了,太后,求求您,原谅我们的情不自禁吧,在皇上出现的那一刻起,宛宁已经发誓,除非死了,不然,这一辈子再也不要离开皇上半步了。”这一刻,我是由衷的敬佩宛宁的,她素日看来弱骨纤形,那样娇柔的一个人,此时,竟在太后面前,这样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太后说她要和皇上在一起,这份为爱不顾一切的勇气让人不由的为之心折。太后显也是楞住了,没承想宛宁会说出这样一篇话来,半晌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了你吗?”福临闻言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宛宁却对他安抚似的微笑着,又对太后道:“您可以杀了我,那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宛宁死不足惜,只怕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可太后,您有没有想过福临的感受,这一生,他所有的都不是他想要的,太后啊,那份旷世的荣耀背后,伴随而来的总是无尽的孤独和寒冷,高处不胜寒啊。我从未想过封妃,如果能得到您的恩赐,哪怕只做个最低等的宫女,我只求能陪在他的身边,他感到冷了,我能和他一起取暖,他觉得闷了,我能给他解闷,他心里苦了,我能抚慰他的忧伤,这样就足够了。”宛宁说这些的时候,福临只是满怀深情而又骄傲的盯着她,眼光柔的仿佛能化出水来,太后被宛宁充满温情的话所感染,一时竟无言可对。福临对太后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坚定而决绝的道:“额娘,儿子深知此举伤了很多人,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儿子与宛宁只有彼此而已,儿子不企来世,但求今生,所有的罪孽报应儿子愿意一力承担。求您成全。”太后楞楞看着福临,悲痛欲绝,泪珠纷纷滚落,颓然道:“爱新觉罗氏居然屡出情种,孽缘,孽缘啊。”福临见状,拉着宛宁双双给太后叩头,口称:“儿子谢额娘成全。”说罢,拉着宛宁径直奔出了宫门,待太后醒过神来,眼前只剩了惶然的我和苏麽麽,长叹一声,强撑着道:“这叫我如何跟皇后,跟天下臣民交代啊?”八月二十二日,圣旨下,立董鄂氏为贤妃,又旋即将吴良辅调回了身侧伺候。坤宁宫中,皇后接到诏书,将之恨恨摔在地上,厉声叫道:“哼,贤妃,勾引大伯,害死夫君,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也配称贤妃。”便只听得瓷器玉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太监宫女哆嗦着跪了一院子,只无人敢劝。太后看了诏书只是叹息,声音悲哀且无力,道:“这一纸诏书恐怕要成了千古奇文了。”尽管内宫外廷一致的反对,宛宁还是正式成了福临的妃子,赐住承乾宫,并且在九月二十八日,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再行加封为皇贵妃,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以来,蒙古科尔沁亲王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威胁皇后的后位,进而威胁了蒙古的地位,于是急急召集蒙古各部首领汇集而来京城面君。各王公大臣更是心急如焚,上书劝谏,以死明志,可怎么也挡不住福临坚定的信念,于十二月,在太庙正式册立董鄂宛宁为皇贵妃。已成定局的事实,使众人皆灰了心,不再上书言及此事,一些善于见风使舵的臣子已经开始上表贺喜,朝野内外终于恢复了平静,可内宫竟也出乎意料平静的如一潭死水,我却总是觉得不安,常常心惊胆寒,深怕表面的平静背后是酝酿着更大的风雨。岳乐来回太后,经太医详细诊断,证实贵太妃确实已然神智不清了,太后命人接了贵太妃回宫,派了稳妥的麽麽伺候着,又将宁寿宫一干太妃太嫔挪到了长春宫,空下宁寿宫来给贵太妃静养,并传下话来,从今以往贵太妃的日常之用比着太后的份例一应供给。宫人们都私下议论着贵太妃已经疯的不成样子了,我想起当日在博果儿灵前太妃满眼的恨意,已然胆颤,饶是如此,当我看到接回宫的贵太妃之时,还是止不住的震惊。打小见到贵太妃,脑中只想到“精致”二字,那确是一个无比精致的女人,满头乌发自是梳的稳丝不乱,就连手中捏的锦帕都是一丝皱纹也无的利落,浮翠流丹,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可如今,恍然一下已经老了十岁的样子,眼光散乱且无神,麽麽刚刚为她梳好的发髻,只一瞬就被扯的乱蓬蓬的一团,见了太后,倒是极欢喜的笑道:“妹妹,你可来了,皇上打宁远回来了,咱们一块去清宁宫请安吧。”众人面面相觑,只是迷茫,太后一边安宁的对太妃笑着,一面幽幽道:“清宁宫是在盛京老宫之时孝端先皇后的中宫,那年先皇出征宁远归来,贵太妃曾邀了我一起去那儿朝见先皇。”太心后嘴角的笑容是那样的苦涩,满眼的关心忧郁。这才恍然,贵太妃如今的记忆中恐怕只余了那些最美丽最欢喜的岁月了,众人唏嘘不已,我心中却是暗暗为她庆幸的,幸而是遗忘了,不然要她如何面对那样锥心刻骨的疼痛,如何面对如此尴尬的物是人非。这一年的除夕,过的极是沉闷无趣,太后皇后皆称有病,大宴小宴全部推却,众人深知原由,不过胡乱应景罢了。我日日陪在太后身边,随了太后礼佛,偶尔太后宣了胡宫山来讲些古记解闷,可皇后却是真的病倒了,太医来瞧了说是积郁成疾,也并无对症的药方可开,只选了些温补的慢慢调理着。
第三十四章
一早,我陪着太后用过早膳,因惦记着皇后的病情,向太后回禀,太后自有一番话对皇后嘱咐,又道:“从皇后那出来,顺道到佟妃那瞧瞧。”我肃身听后便携了朱颜匆匆往坤宁宫去。隆冬的早上,寒风凛冽,呵气成冰,尽管我身着雪狸皮的毛氅衣,但因刚从温暖如春的殿内走出来,还是止不住的手脚发冷,只觉透骨奇寒,朱颜要我略站站,又急着回去取了手暖炉给我笼在怀里,这才有了一丝暖意。御花园中清冷清冷的,少了蝴蝶蜜蜂纷飞的热闹吵杂,也不见姹紫嫣红的繁盛美景,余了那些四季长青的树木依然青翠苍劲,只肃杀落败之气太过,单调的叫人见了只觉感伤。朱颜见我只郁郁不做声,知我是不喜这般模样,笑道:“这冰天雪地的,本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草儿景,倒是南苑西北角一片梅花林,想必格格见了要欢喜的。”我被她这样一说才想起,笑道:“几乎都忘记了还有那个地方,到底偏了些,只是有谁肯顶着这样的寒气跑到那儿去赏梅呢。”朱颜笑道:“您既欢喜看,就命人把它挪到园子里来,岂不好?您跟太后一说,太后没有不应的理儿。”我闻言停住了脚步,正色道:“御花园可不仅仅是拿来供咱们来玩乐的,你不见常常在此大宴王公诸臣吗?甚至还有外邦使者。这园子亦是朝廷的脸面,可不是随着性子愿种什么就种什么的,一草一木自有它的意思在里头,日后不可再混说。”朱颜见我这般正经的说起,忙恭身道:“是奴婢一时想岔了,主子说的是。”我见她有些惶恐的神色,微微笑道:“我不过白说说,你倒不必惊慌的,你说起那儿的梅花,不如去采些来给皇后带去,她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看见新鲜的东西多少欢喜些。”朱颜应着笑道:“主子略站站等等奴婢,奴婢这就过去采些来。”我点头,瞧着她往南苑去,自捡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正低头铺绢子的当儿,忽觉有人在背后轻轻拍自己的肩膀,转过头去却是宁妃。只见她笑嘻嘻的站在面前,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和老麽麽,怀里抱着已满一岁的二阿哥福全,裹在包的严严实实的衣裳里,只露出粉团团的小脸来,两只漆点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我,我定定心神,笑道:“大清早的,只是调皮,也不怕教坏了咱们二阿哥。”一面说着,一面接了二阿哥抱在怀里逗弄着。宁妃只梳了小两把头,一支伽楠香扁方簪在右侧,一绺细细的碎蓝宝石流苏在耳边摇曳,淡扫蛾眉,略施薄粉,里头穿了石青色云蟒妆花缎袷旗装,外面披了件银狐大毛披风,一双皓如凝脂的双手上戴了翠玉戒指儿,越发增娇盈媚起来。只见她笑盈盈看着我,轻启朱唇道:“我怎么好比格格呢,一大早的就在这儿教奴知礼起来,早知道要让我们二阿哥来聆听聆听了。”我这才知她听到了我和朱颜的对话,靠近她低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都道梅花骨气太硬,又冷清,不合皇家富贵气派,遂园中不肯种了,朱颜不知这些,我只怕她多言必失,吴良辅又最肯在这上头较劲了。”她点头,我又笑道:“怎么,我倒教不得二阿哥了吗?”我本是笑言,宁妃反倒认真起来,道:“若格格肯教,倒真的是咱们母子的福分,我要备了大礼要二阿哥行拜师礼的。”我略有些意外,笑道:“这唱的是又哪一出,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且不说日后太后必定会为二阿哥择师,便是此时也太早了些,怎么就想的这样远了?”宁妃叹口气,将二阿哥抱到乳母手中,命道:“回阿哥所吧,好生照料,当心冻着。”乳母忙应了往阿哥所去,宁妃携了我的手离宫女麽麽远了些,才悄声道:“我一向拿格格当知心人的,也不怕说给格格听,你自是局外人,咱们却身在其中,这些事儿不能不早做打算啊。”我亦知晓,自宛宁入宫以来,福临几乎夜夜宿在承乾宫,将皇后及一干嫔妃都撂在脑后,一下朝便径直往承乾宫去,太后情知不妥却也无可奈何,众妃皆因是在年下,不肯冒尖给太后找不自在,因而压着满腔的怒气和不满,只不知以后要怎么闹腾起来,倒真应了苏麽麽的话儿,这宫里指不定有多热闹呢。正尤自胡思乱想,只听宁妃淡淡道:“我是早已将恩宠看破了的,又已封妃,再不济日后还有个儿子可依仗,如今惟愿福全能平安长大,我们母子并不求其他,相守度日便罢。”我心中暗自感叹,素日只当她是个乖巧知礼的,却不曾知还有这份通达随份的淡泊,太后也常说她是个有福气的,此时我却真的信了此话,无欲无求,尽管日子淡了些,总能保了平安一生,好过落个凄惨的下场,要知这深宫之中,君王的宠爱何其有极,一阵风的工夫就无影无踪了。略一思索,安慰道:“福全,听着就是个好名儿,你既有这份心,上天自不会亏负了你,好歹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心思通明着呢。”宁妃点头,又道:“唉,皇上着实有些不象话了,皇后病了这些日子,也不曾去瞧过,倒是十一福晋。”她忽觉失言,忙改口道:“倒是皇贵妃日日去给皇后请安问疾。”我不禁有些愕然,忙问道:“那皇后怎样,肯见了她吗?”宁妃苦笑着摇头:“格格是知道皇后的性子的,此时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怎么肯见她,每每都是冷言冷语的,又摔东西又砸药的一通大闹。”又若有所思的道:“皇贵妃倒真真是有些耐性的,又能忍,无论皇后怎么样对她,终是风雨无阻的,每日早早依旧去坤宁宫服侍。”正说着,朱颜捧了一大把腊梅花儿兴冲冲的赶过来,我们遂止了话头,我笑接过来,满怀的清香冲淡了刚才的凝重烦忧,宁妃笑道:“好丫头,自己个怎么爬到树上去的。”朱颜笑道:“奴婢哪里有那么大本事,是叫了守园子的小太监上去采的。”宁妃点头笑着,我道:“咱们一道去坤宁宫瞧瞧吧。”宁妃只道:“格格先去,容我回去换换衣裳就过去伺候着。”我亦不勉强,互施了平礼,朝相反的方向去了。朱颜望着宁妃的背影,只不解道:“宁主儿打扮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要换衣裳?”我叹气,道:“只是就怕打扮的太好了。”阖宫都晓得,皇后最恨妃嫔们打扮的耀眼明艳了,又是在她病恹恹的时候,宁妃怎肯轻易去触她的霉头。朱颜仍是不解,我也不再说些什么,只往坤宁宫去了。刚一进殿门,浑身顿觉舒泰,殿内笼着火龙,正中几个大暖炉正烈烈的燃着,夹杂着却略有些麝香的味道,我正暗自疑惑,朵云已经迎上来,为我脱下大氅衣,又接过手炉,笑道:“格格可算是来了,主子念叨了多时,几位娘娘正陪着主子说笑解闷呢。”我缓步进去,果见陈嫔,石氏,杨氏,乌苏氏正坐在横排一溜长几上,见我进来忙都站了起来,皇后只着了便服斜斜倚在厚厚的大迎枕上,满头青丝散在明黄面枕上,与素日尊贵傲气的模样相比,倒平添了几丝温柔的妩媚,见我进来,笑着冲我招手,我到底进去和众人互行了平礼才肯坐在皇后身边。朱颜将花儿插在白玉瓶里头,捧过来给皇后瞧,皇后略有些欢喜,对我道:“难为你费心了,这么冷的天还跑到南苑去。”我笑道:“这不是都怪姐姐吗?想着姐姐多日未下过床了,才叫人去采来看着新鲜新鲜,姐姐赶紧好了,咱们一起去瞧才有趣呢。”皇后仿佛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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