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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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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时,就敏锐地觉察到,这道题,似乎与废了的太子有关。现在,太子关了七年了,皇上是不是要放出点风,看看下边的动静,然后,照伊尹的办法,重新立胤礽为太子呢?刚才,当着众人的面,这话方苞不敢出口,现在问了,康熙又不回答,方苞可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说:
“皇上恕臣直言,是不是皇上有意于二阿哥呢?”
康熙斩钉截铁地回答:“绝无此意!朕已下旨,凡有说胤初已经改过,应该复位的,杀无赦。言犹在耳,岂能更改。”
方苞小心地说:“皇上虽如此说,但据臣愚见,这个题目很容易引起下边的猜测,以为皇上又要赦免二阿哥了。万一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对朝局不利,请皇上慎思。”
康熙纵声大笑:“哈哈……方苞啊方苞,你真是个书呆子。你以为朕没想到这一点吗?你以为朕对臣子们的心,一点都摸不透吗?你是朕的朋友,朕实话告诉你吧,朕这是有意要把水搅混,以便于察忠辨奸,你懂吗?”
别看方苞学贯古今,见多识广,康熙这话还真把他说懵了:“圣上,臣、臣愚钝不化,不解圣意,恳求圣上明示。”
康熙神色严峻地说:“唉,朕老了,你方苞也不年轻。既然你是朕的朋友,朕今天就向你敞开胸怀,说说心里话,但你绝对不许说出去。”
“陛下请放心,方苞对圣上绝无二心。”
“好,朕信得过你。咱们先从朝政说起。别看臣子们每天在朕的面前说的全是好听的话,全是颂扬圣德的话,什么天下升平啊,百姓拥戴呀,什么千古英主,熙朝盛世啊,其实都是官样文章。朕心里清楚得很,放在二十年前,这些话一点也不过分,可是,现在不能这样说了。国家升平日久,弊端已经显露,而且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了。第一是吏治腐败,几乎是无官不贪。第二是结党营私,门户众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方有难,八方呼应。盘根错节,攻之不破。还有赋税不均,民不聊生,刑狱不平,怨声载道,加上国库亏空,考场舞弊,等等,等等,无不令人触目惊心啊!”
方苞万万想不到,康熙皇上竟然没有被阿谀奉承所迷惑,也不信那些报喜不报忧的奏章,更没有陶醉在歌舞升平之中,而对朝政的积弊看得如此透彻、如此一针见血。他想了一下说:
“圣上既然对朝政弊端洞若观火,为什么不采取果断、严厉的办法,痛加整饬呢?”
康熙心事沉重地说:“你问得好。朕刚才说了,朕老了,精力不济了。原来指望胤礽他们能替朕办好这件事,想不到,他们一个也靠不住。所以朕看透了,朝政弊端,已经积重难返。这事非朕亲自过问,而且是一件件地问,一桩桩地管,下决心整它几年,才能治好。可是,万一整了一半,朕突然撤手西去,儿子们谁能继承下来呢,那不把朕的一世英名都断送了吗?果真如此,朕就要变成先明而后暗的第二个唐玄宗了。方苞,朕的老朋友啊,你知道朕的难处吗?”
康熙这话,说得披肝沥胆,也说得十分痛切。方苞听了,不由得潸然泪下:“陛下,臣明白了。”
康熙没有理会方苞的激情,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方苞,你听仔细了。处在这种形势下,朕不能不多活几年,不能不慎而又慎地挑选继承皇位之人,要想做到这一点,就顾不得儿子们了。所以,朕才故意出了这个‘放太甲于桐宫’的题目,让这些孽子们,让这些想争皇位的阿哥们,去防着胤礽,去跟他斗吧。这样,朕才能躲过一点灾难,保住自己。方苞,你要知道,这不是朕狠心,不是朕不心疼儿子。天家骨肉,不同于寻常百姓,向来是难得保全的。朕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看,内有老八四处联络,外有老十四手握重兵。万一他们心怀叵测,起兵发难,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一席话,说得方苞心惊肉跳。他不能不佩服康熙皇上确实是圣虑深远,他也不能不为这变化莫测的局势担忧。眼下,康熙把话说到如此深刻。又如此明白的地步,方苞就是有天大的学问,也无言可对了。
康熙今天把压在心头的郁闷,把平日无法对人诉说的苦衷和盘托了出来,似乎也用尽了力气。他不再说话了,默默地向方苞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方苞知趣地悄悄行礼,退出了澹宁居。
却说四爷胤祯自从接管了内务府之后,又多了一条心事,就是更加思念那位被圈禁的十三弟了。前些年,哥俩共同办差,朝夕相处,十三弟被皇上戏称为“老四的影子”。现在,我得意了,怎么能忘掉含冤受屈、被圈禁了整整七年的十三弟呢,从感情上说,胤祯恨不得立刻见到十三弟,但从理智上,他又不能不控制自己。因为凡是被圈禁的人,不奉皇上特旨,是不准许任何人探视的。胤祯虽然接管了内务府,可这事儿,还有个宗人府也是正管。自己好不容易混到了这一步,如果感情用事,惹出麻烦来,可怎么善后呢?
胤祯的苦闷,瞒不过眼光锐利的邬思明。这天,四爷回到家里,邬思明开门见山就说:“四爷,您和十三爷是知心换命的兄弟,你该去看看他了。”
胤祯苦笑了一下:“唉,我真后悔。那天议论西征选将时,没有推荐十三弟,即令皇上不准,也能听出点口风啊。可现在要去看他,就要担风险了。”
邬思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担风险也得看他!四爷您想想:如今,您的处境和抱负都不同了。户部、吏部、刑部您亲自管着,礼部尚书派了尤明堂,工部尚书是施世纶。六部里五个部都是您的人,再加上内务府,这是多好的机缘,多大的势力啊!唯一管不住、而且最令人担心的是兵部、是军权。可是,您细心想想,近来调到京师的武将中,有多少人担任着要职,而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是十三爷当年一手提拔的。别看老虎被关在宠子里了,可是只要它一声呼啸,仍然会使山中百兽俱惊。那些十三爷的老部下,哪个不恋旧主,又哪个不想救出十三爷。学生说句孟浪的话,您要是不去看望十三爷,那可只能望军兴叹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邬思明刚提起十三爷的老部下,那个受十三爷恩情最重的张五哥就来登门求见了。胤祯知道,张五哥是十分受皇上信任和器重的,对他不能摆王爷的架子,连忙让人看座、献茶:“五哥呀,老长时间不见你了,出去办差了吗?”
张五哥十分规矩地答道:“回四爷,真让您说着了。前些时,苗疆出了乱子,把县衙都烧了。皇上派奴才去传旨给靖西将军岳仲麒,交代了一些剿抚的事宜。谁知一去就是半年,昨儿个才回来。听说四爷接了内务府的差,正是我们这些御前侍卫的顶头上司。所以奴才今日特地前来,一是贺喜,二是参见四爷,听四爷有什么吩咐。”
四爷听五哥说话得体,高兴地笑了起来:“哈哈……五哥呀,你这些年真出息了,怎么说出话来这么顺溜呢。不过,四爷我也不笨。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凡是四爷能办的,一定为你做主。哦,这位是邬先生,我的朋友。在他面前,什么都不用避讳。”
张五哥早听说邬先生的大名了,赶紧上前见礼。回过头来对四爷说:“四爷,奴才实话实说,我想见见十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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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乱起萧墙 43 邬思明谆谆说胤祯 四王爷殷殷探兄弟
侍卫张五哥求见四王爷胤祯,说他想去探望十三爷,求四爷帮忙。正巧,胤祯和邬思明也在说这件事呢。听了张五哥的要求,他和邬思明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哎呀,这事儿可不好办,这是犯着禁例的。你每天守在皇上身边,为什么不找个机会直接求皇上呢?”
张五哥诉起苦来了:“唉,四爷,别提了。这七年里,我在皇上身边,从来没听见老爷子说过十三爷一个不字。只要提到十三爷,皇上都是夸他。可是,我向皇上请求了多次,说想去看看十三爷,皇上呢,却只是笑,既不准我去,也没有训斥我。我真弄不明白,十三爷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一关就是七年呢?四爷您知道,十三爷对我有大恩。他遭了难,我不去看他,心里难受啊!”说着,说着,这个纠纠武夫竟然失声哭了起来。
胤祯走上前去,轻轻地拍着张五哥的肩膀说:“五哥,不要这样。你的心,我明白,我替十三弟谢谢你这分情意。不过,眼下我不能答应你。虽说我接管了内务府,可这事儿宗人府也管着呢。你去见十三爷,不过是尽一点情谊。可是闹不好就有杀身之祸呀!”
张五哥脖子一梗:“四爷,奴才不怕,为十三爷死我也情愿。”
邬思明微微一笑插言了:“张军门,学生要说你一句。十三爷的事,皇上的安排是有深意的,你绝对不要意气用事。我替四爷打个保票,一有机会,四爷会替你安排的。”
张五哥诧异地看了一下邬思明,又看看胤祯,只见四爷点了点头,他放心了:“好,我听四爷和邬先生的。四爷,奴才告辞了。”
张五哥一走,邬思明立即向胤祯说:“四爷,瞧见了吗,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军心。从京城驻军到大内侍卫,全是向着十三爷的。十三爷和您的交情,又无人不知,这步棋您不走不行啊!”
听了这话,四阿哥终于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下午,他从大内出来,坐上大轿,便直奔十三贝勒府。
如今的十三爷府与七年前可是不大相同了。沿着府邸原来的院墙,又修起了一道一丈多高的围墙。府门外边的高墙下,是一座仅能通过一个人的小门儿,守门的是宗人府派来的人。这宗人府,是清朝专门管理皇族事务的衙门,与内务府是平级的。胤祯来这里之前查过了,宗人府里,有不少是他正白旗下的旗奴。守门的一见胤祯来了,连忙报信给在十三爷府上管事的笔贴式。那笔帖式出来,胤祯一看,巧了,认识。此人名叫戴福宗,正是四爷府上戴铎的侄子。戴福宗见四爷来了,赶快上前磕头:“爷吉祥,奴才戴福宗给您请安了。”一边说,一边把四爷让进门房里坐下。
四爷今天显得特别地随和:“戴福宗,你四叔戴铎在我面前可没少夸你呀。去年他给我说,想让你的内弟去经管四爷在遵化的那片庄子,我答应了。那可是个好地方,每年有一万多两银子的进项呢。不知道你那内弟去了没有?”
戴福宗受宠若惊了。谁不知道四爷是位冷面王,一般的大臣们还难得和他说句闲话呢,自己一个下等的旗奴,今天能有这面子,而且还让内弟得了这份美差,他能不激动吗?四爷的话刚落音,他就连忙回答:“奴才谢四爷的赏。四爷您是贵人,眼下又替皇上管着事,日理万机的,还惦记着奴才的这点小事,奴才怎么敢当呢?府上高管家说了,要我那内弟明年麦收以后才去接管呢。”
四爷大度地说:“咳,这个高福儿,办事也真是小家子气。待会儿我写个条子,你去见高福儿,让你那个内弟即刻去办差吧。”
戴福宗趴在地下磕了个头:“哟,那奴才就谢四爷了。”
胤祯背着手在门前转悠了一圈说:“我说小戴呀,你们把这门修得太窄了吧。万一里边十三爷的人有个病什么的,总得能过去轿子才行啊。我告诉你,十三爷是极受皇上宠爱的。你们可不许放肆,更不准虐待他。”
戴福宗赶快回答:“四爷,您老放心,这事奴才明白。十三爷不就是圈禁了吗,皇上不下旨,谁敢难为十三爷呢?这门儿,赶明儿就改。再说,守在这儿的,全是四爷的旗奴。您老说句话,还不跟打炸雷一样响吗?”
四爷心如明镜却故作糊涂:“哦?这儿的人都是正白旗的。你看,你看,四爷我竟没想到这一层。唉,你们每天苦苦地守在这里,担着大责任,却又没有一点额外进项,真难为你们了。嗯——这样吧,你给我开张名单,到我府上替大伙儿领点赏银去。”
戴福宗又连忙行礼拜谢。胤祯却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
“哎,戴福宗,爷今儿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有话要问十三爷。可是,皇上这话又不便写成圣旨。你看,能通融一下,让我见见十三爷吗?”
戴福宗笑了笑说:“爷,您这话说远了。虽说私自探望,有干禁例,可是,爷都不怕,奴才们又怕什么呢?这样吧,爷请稍坐,我安排一下。”说着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十二个在这里当差的兵丁差役全被他叫来了。大家一齐跪下给四爷请安以后,戴福宗说话了:
“弟兄们,今儿四爷奉旨来见十三爷,可是因为事关机密,万岁又不便明降谕旨,咱们得担待着点。慢说四爷如今管着内务府,他还是咱们的旗主儿啊。如果连这点小事咱们都不肯出力,四爷要咱们这些奴才干什么呢?我把话说到前头,万一出了事,有我老戴一人担着,只求大家做个明证。有不愿干的,请把话说开了,我绝不会给你穿小鞋。可是,假如有人当面应下了,背后又出去嚼舌头,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戴福宗说着持起了裤子,露出大腿上六个紫黑色的伤痕,“瞧见了吗,这叫三刀六洞。我老戴是青帮上的人,这是入帮的规矩。谁要是想在我这儿吃黑饭,没准会有人把你装到麻袋里,扔进永定河里喂王八呢。”
胤祯没想到戴福宗还有这一手,不禁宽容地笑了:“小戴呀,别把话说得那么绝情,都是自家兄弟嘛。喏,这是一千五百两的银票,你拿去给大伙分了。另外,你记着把这儿的旗奴开个单子给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众人一是害怕,二是感激,谁不知道四爷那说一不二的脾气呀,纷纷磕头谢赏。四爷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大踏步地向院子里面走去。
进了二门,胤祯一眼就瞧见了十三弟。他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是饶有兴趣地在读一本书。乔姐站在身后为他捶背,阿兰手端茶盘,侍候在旁边。四爷停住了脚步,注目细看:七年功夫,变化可真大呀!老十三不过才三十多岁,可是,眼角起了皱纹,发辫子也已经花白了,竟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年。兄弟两人同在京城,却咫尺天涯,不能相见。十三弟呀十三弟,你让四哥想得好苦哇!胤祯不觉眼睛湿润了。可是,他猛然想起,不能惹十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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