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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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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照本宣科,神情执着而痴迷,又仿佛在倾听金子的落地声,场面竟有些“红泥小火炉”般的温馨(此画名为《冶炼金子的老人》)。
“若水,是你?”陆明的笑比哭还难看,“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在我临死前还能见到你。”他一说话便开始剧烈地喘息。
“我也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张若水的脸藏在黑暗中,“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为什么?”陆明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渗着血丝的痰。
张若水扫一眼桌子上的烧瓶、漏斗、坩埚、长柄勺等化学仪器,把一只罕见的皮老虎(中世纪的炼金师用以鼓风的道具)拿在手上捏一捏,说道:“你曾经的班主任马教授告诉了我你中毒的事。他也不确定你还在人世。”
“嘿嘿,”陆明苦笑一声,“你觉得我还活着吗?我是已死的人了。”这话自他口中说出,令人毛骨悚然,连烛光也似跳了一下。
张若水把食指点一点额头,稳定一下思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坟墓,只差迈出另一只脚了。我很想问你,陆明,记得三年前我们在操场上辩论生死与上帝存在的问题,你现在还相信世界末日吗?”
陆明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把头偏过去看向窗外,一颗大星子在虚空抖索着冷清的光,像是某个人前尘的一滴泪。
“若水,你是不是很恨我?恨我当年用那个女孩试‘圣水’?”陆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三年我想明白了,也许你有你的宗教。可是,当我梦到那个白衣女孩濒死的叫声时,我的良心就开始折磨着我!”张若水捻亮酒精灯,一半脸色呈现出光明。
“是的,我自有我的宗教!”陆明的眸子里燃起一盏久违的灯,“你知道吗,若水,三年前我坚信我在为宗教献身,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宗教虽然有所动摇了,但我不愿否定三年前的我,所以我现在的宗教是相信三年前坚信宗教的我的宗教。”他的嗓子眼里咕噜噜堵塞着一口痰,因为剧烈喘息整个脸都憋红了。
“否定之否定。”张若水陷入沉思,“陆明,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陆明睁大眼睛看着张若水脖子上挂着的狼头内脏瓶,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来问我‘圣水’的配方的!可是,我坦白的告诉你,这个世上活着的人当中大概没有一个知道配方,因为这种配方一直在研发阶段,还没有最后定性!我一个中文系出身的人,对于化学懂得实在不多,我一直都是靠着一些炼金术的书来做试验,我的‘圣水’根本不纯,比起传说中真正的‘圣水’缺少很多种病毒做饵,尤其是中世纪黑死病的病毒和鼠疫的病菌——”他从枕头下抽出几本厚厚的书,书名都跟炼金术有关。
张若水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但也非常震惊,看来“圣水”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他尽量掩饰起心中的慌乱,说道:“你错了,我对于‘圣水’配方的兴趣远没有对‘圣水’这一说法来源的兴趣来得更大。”
“嘿嘿,”陆明掖一掖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看起来像一只晒干的沙丁鱼,“自从狼头瓶失踪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有人会来找我,因为这个世上能解开圣水之谜的人实在罕见,想不到那个回来找我的人是你。也许你已经把‘圣水’请人作了化学的物理的解析,他们都告诉你什么?也许有人会提到中世纪,提到古埃及,可是,我要告诉你,他们的推论虽然正确,然而与真相只接近百分之一二,甚至背道而驰——”他因为激愤又咳嗽起来,嶙峋的锁骨一凸一凸,仿佛要迸裂**似的。
“我一个要死的人,告诉你某些真相也无妨:‘圣水’有三大功用,其中之一,是把骨头炼成金属质地——啊!”陆明那双血丝纠结的眼睛看向门口,整个身躯由于恐惧而扭曲,由一条沙丁鱼变为钻洞的黄鳝。
室内的酒精灯与蜡烛的光芒都是一暗,张若水隐约看到一只凶残的眼睛从门缝里一闪,他的心蹦到嗓子眼,左手手掌哆嗦着按一按墙壁,一念之间,右手袖出瑞士军刀,大跨步闯向门口。
一阵激烈的追捕后,张若水忽然感到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向他摔来,他在国外学过一些擒拿,当下头一偏闪过其中一团,另一团却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右肩,他手中的瑞士军刀“哐当”落地,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也同时落在他的脚上,张若水凭触觉和味觉知道是一只鞋子。
楼梯上的脚步声陡然消失了,楼道上静得可怕。张若水知道那个神秘人摔掉了鞋子,在暗处躲避,等待时机偷袭,不敢贸然前追。他左手燃起打火机,长长的影子在楼梯上晃动,右手捡起瑞士军刀,一步一步下台阶,火光所照,却是空无一人。
他正步步惊魂,楼上忽而传来陆明的一声惊叫,张若水心中大叫“不好”,原来刚才就在他对付那双鞋子的时候,那个神秘人已经悄然与他擦肩而过,赤足爬到楼上。张若水飞步回头,向十三楼爬去。
他刚转到一个楼梯口,一个钝物狠狠朝他面门上迎过来,“邦”一声结实的敲在他前额上,一股血腥气冲上喉头,他只觉脑袋一空,意识与**瞬间抽离。
第一章 乌镇笔仙
第一章 乌镇笔仙
乌镇分为东、西、南、北栅,真正值得一品的当数西栅了。周李清不是第一次去西栅,然而多年后她回忆起这一次西栅之旅,那些惊怖的情愫如隐藏在竹稍的竹叶青一样毒杀她的思想与**。
那是一个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灾难日子。
那一天,老黄历上写着:“宜居家,宜剪裁;不宜丧葬,不宜西行。”然而追求旅行乐趣的红男绿女们谁在乎这些个?只有一些老人们躺在“吱吱呀呀”叫的藤椅上,捧着紫砂茶壶战战兢兢的看着西天——那个他们即将归去的地方。
西栅售票口簇拥的人群中,一个长眉俊眼的青年十分惹眼,他身上那件V字领T恤上喷绘着一幅毕加索的《格尔尼卡》(显然是自己喷制的),脖子上挂着的吊链很古怪,竟是一只精致的铜棺材——也许寓意着升官发财吧,和一只古埃及盛放死者内脏的内脏瓶的迷你版,他背着一个木质画板,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画纸上一簇未干的雏菊在怒放。
他一不小心挤到周李清的身旁,雏菊的明黄颜料差点刮到周李清的瓜子脸上。她的哥哥周李想强硬的拳头捏一捏,发一阵“咔咔”响,没好气的瞪那艺术青年一眼,叫道:“嗨,别插队!”
那艺术青年却耸耸肩,对皱着秀眉的周李清笑一笑,露出一口齐刷刷的白牙:“同学,你是北×大艺术系雕塑班的吧,我认识你——你这种‘赫本头’很容易让人记得,我们都是同一个导师——赵柄彰是不是?你是不是总被赵教授叫‘小李子’?”
周李清讶然打量他,却没有任何印象,但他说的却是确凿,自己确实在赵教授门下学油画和雕塑,而且确实被戏称为“小李子”。当下,她抿一抿薄薄的嘴唇,说:“哦,也许、大概我们认识吧。”
那艺术青年又笑道:“我叫张若水,幸会,说来还算是你学长呢。”
周李清这一下子如梦方醒:“啊,你就是在巴黎办过三次画展并且得过国际大奖的那个张若水吗?我们总听赵教授提起你,说你是他的骄傲,却没有见过!”她显露出女孩特有的崇拜情结,长长的睫毛扑闪着。
“我也常听赵教授说起你。”张若水笑道,“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啊,对于光与影的效果处理特级棒,中国的印象派就等你来开启了!”
周李清脸色微微一红:“哪里。”双手在裙后反绞着。
两人很快捕捉到一个共同话题,谈笑风生起来。周李想为了冲淡刚才的尴尬,为张若水买了门票算是赔礼。张若水看一眼周李想,歪头认真打量他一下,把手指拿捏个取景框,笑道:“哥们,说真的,你让我想起罗丹的《思想者》——小李子,是不是?你哥的眉眼、骨骼以及肌肉走向都很像那幅巨雕《思想者》!”他不会知道,这句无意的话竟一语成谶,后来发生的种种离奇事件,便是从这句话出发的。
上了乌棚船,张若水与周李清相对而坐。张若水一边看着“喜”字格红木窗外层叠的山水,一边用手指在眉心比划着,说:“小李子,古人说‘远山如黛’,你的眉毛果真如山啊——香山。”
周李清食指揉一揉眉头,莞尔一笑:“原来你不但油画来事,水墨也懂得。”
张若水又是一耸肩:“我的水墨画在国外可以糊弄那些黄毛绿眼睛,博一个新鲜感;到了中国就算末流了——咦,哥们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埋头沉思的周李想身上。
周李清吐一吐舌头:“我哥他怕又在作诗了,他看到美景就得作诗的。”又调皮的续上一句,“真可怕!”
等到上了码头,张若水手指捏着T恤抖风,说道:“我刚才从桥上看到挂在水闸上的太阳,像一场壮烈的死刑,真是雄奇!只恨我画不了它!”
周李清不解道:“怎么是死刑了?”
好久不做声的周李想终于嘘一口气:“那水闸是木头做的木枷,太阳就是血淋淋的人头!可不就是在上演一场死刑吗?”他的嘴巴微微一张,露出微有缺口的牙齿,那是小时候和妹妹玩“官打捉贼”的时候在茶凳上磕的。
张若水本来要说,太阳从西边落下代表人一天的死亡,听到周李想这么说,不禁心中一寒,多看了他一眼。
周李清皱着眉头,撇嘴说:“哎呀,哥!”
出了渡口,面前横生了一杆杆黄柱子,上面挑着一些干冽的蓝印花布,在风里无声的荡漾着,像一具具无头的青衣女尸,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舞。一些游客扯了风雨漂白的花布遮住半张脸,尽情的拍照。周李清在旗杆前做几个乖俏的动作,张若水一一拍下。等两人上了木结构的亭台再回首,只见周李想把脖子伸进打成绞刑扣的布条里,长长的舌头吐出来,衬着背后鲜红如血的夕阳,倒真有些骇人。周李想眼角瞥一眼张若水,跺脚叫道:“哥,你真变态!”
张若水却笑道:“我以为我够搞怪了,没想到你哥哥和我一样是个活宝。”说着举起数码相机“咔嚓”一下,那声音倒像是砍头。
西栅都是木质结构的牌楼,古色古香,大红灯笼挑檐高悬,偶尔可以看到三两盏贝壳做的风铃,夏风细细,水催花发,自有情趣。三人一路径往游人稀少的地方走,景致虽然荒凉些,却别有风味。
绕过“乌将军庙”,再往里入了一道僻静的巷子,巷子里探头探脑伸出一些人高的青草来。西栅不似东栅,有些老宅是早没了人住的,几乎荒弃。为寻深幽,三人蹑手蹑脚的进了一个破落的院门,只见里面青芜的一片,晒着一盏锈蚀的铁架灯笼,微红的一层灯笼皮子外翻着,上面隐约显出“张宅”两个墨字;木门大敞,像一口黑洞,雕花的窗户歪在风声虫声里,里面隐约有蝙蝠振翅的声响,听起来古里古怪的。
张若水伸手剥了一片红漆,叹息道:“这可是上等漆,现在市面上很难得了。可惜,无论多好的漆也挡不住风吹雨打。”
周李清则盯着一个木刻的簪花仕女看,忽而身后一阵凉风吹起,她猛打一个哆嗦,眨着眼睛叫道:“真是的,刚才我似乎看见这木雕女子冲我白了一眼,她似乎从几千年的风烟里走过来了,有些阴阴的鬼气。”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不愿久留。
夕阳敛尽最后一丝光辉,西栅闻名天下的夜景便在灯光浆影里脉脉呈现。烟笼寒水月笼纱,一派朦胧景象;自然,也有些夜晚特有的阴森水汽在菖蒲棒子里、在水蜘蛛的蛛网上发酵。
“你们谁知道,码头为什么没有马?”周李想莫名的笑起来。
张若水和周李清仿佛没有听见,小声私语着什么,趴在桥的栏杆上看水中吞食灯影的金鱼。
周李想撸一撸头发,有些抱怨的叹道:“女大不中留啊!”独自一人过了桥,投进夜的眸子里。
就在桥的那头,一座江南牌楼上,一个黑影背依着回字纹廊柱而立,一排低悬的绿纱灯笼的光亮只照见了他的一只手,那是一只修长而结实的手,手指上飞速把玩着一枚黑色刀片,刀口泛着幽幽的绿光。
那黑影远远对着周李想满意的点一点头,露出诡异的一笑,反手将风衣兜兜住头部,一低头之间,就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西栅打更的声音“邦邦”、“邦邦”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声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原始而仿真的声音,刺破了夜空,却警醒不了任何人。
“你玩过‘笔仙’吗?”张若水看着水中周李清微熏的脸庞。
“哦,貌似就是拿笔在纸上下意识的写字的游戏吧?看过一部韩国的恐怖电影。”周李清眼皮微微抬一下,面色也微微一白。
张若水微笑道:“其实还有一种‘笔仙’的玩法,把你的手伸过来。”
周李清把手轻轻的伸过去,但眼睛还是看在水中,她忽而感到掌心微微的麻酥,知道是张若水在用手指在她掌心写字,脸色潮红了一片。
“是什么字?”张若水故意歪着头笑问。
“我不要猜。”周李清的脸更红了。
“传说在心爱的人掌心写个‘爱’字,下辈子的姻缘就定下了。”张若水轻声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风渐渐大了,人的喧哗声也渐渐淡去。他们在桥上等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周李想的影子,周李清拉着的张若水的手,又是撇嘴,又是跺脚。
张若水笑道:“瞧你一惊一乍的,你哥哥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周李清却不说话,眼里满满的担忧之色,张若水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去找他就是了——对了,打他手机吧。”
周李清吐一吐舌头:“我倒糊涂了。”掏出手机拨开哥哥的号码,那边传来莫扎特悲怆的“安魂曲”,在萧瑟的风里,那钢琴调子仿佛是从坟墓里传出来的。到了安魂**的时候,那边才有人接了,一声嘶哑而诡异的咳嗽之后,手机断然挂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周李清心中升起,她无力地倒在张若水的怀中。
三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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