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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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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是罪恶的掩护。凡黑暗升腾的地方,都是良善消逝的所在。荒凉的村镇小路上,一辆满载着猪崽的卡车声响巨大地碾压着路边倒伏的秋草。灯光所照,都是石子、稻壳,甚至几只五脏溃烂的动物尸体。
忽地,司机只觉前面一个红色人影晃动一下,接着一声惨叫,他吓得脸色煞白,忙踩了刹车。
“嗤——”子弹通过消音器,从卡车破败的玻璃窗射进去,司机惊骇地歪头倒在方向盘上。
“马太,成了!”黑暗中一个人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一个灰色人影从树林里一瘸一拐的挪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只血迹斑斑的藏獒。
“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已经买了机票,正在赶回!”彼得的声音里有深层的忧虑,“愿上帝保佑他们的证件不会出问题!”
马太虚弱地咳嗽几声,说道:“你把手机上的GPS卫星导航系统打开,争取黎明之前到达总部!”
彼得打开手机,进入导航系统:“我们在外环边缘,还好!五个小时内可以到达!”
卡车颠颠簸簸行进在石子路上,后面的猪崽被颠得散架,叫声连连。那只藏獒拖着猩红的舌头,搭在马太膝盖上的爪子不安地骚动。马太拨开它的皮毛,查一下伤势,叹息道:“这颗子弹差一点就进入你的肺叶了!——唉,我知道你饿,去吧!解决了它们,我们也清静!”他拍一拍藏獒的头,打来驾驶室和后边相连的铁门。
藏獒人缩成一团,从铁门钻出去。猪崽恐惧的尖叫声顿起,只是几秒钟功夫,它们的生命就消逝在腥风血雨里。藏獒啃骨头的声音在乌鸦的叫声中很是刺耳。
卡车越过乡村荒路,依着国道爬上一个小土丘。他们将车开进一个窑洞,迅速下车。从窑洞里取了两辆老式凤凰自行车,在夜风呜咽下骑过十三陵,往废弃的机场而去。那只藏獒在黑暗中一直在前面奔跑。
机场近了,彼得和马太下了自行车,将车藏在荒草里,徒步往机场门口走去。忽地,藏獒鼻子贴着草尖“哧哧”有声地嗅起来,猛地往后退开,金毛倒竖。
“有情况!铁包金嗅到陌生人的气味!”马太从风衣里拔出手枪,
彼得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的民航飞机,机舱隐隐约约晃动着烛光。他压低声音说道:“从光的亮度看,似乎只燃了一支蜡烛!我去丰都鬼城的时候留下了腓力、亚勒腓和小雅各布三个人啊!——我去探一下风!”匍匐在草丛上,向飞机摸过去。
机翼下的人骨在风中啸出尖厉的声音,仿佛谁在哭泣。彼得拨开长草,爬到机腹下,拧开三颗螺丝,揭开一个三角暗门。这是一个折叠式的腹镜,透过去可以看到经济舱内的一切。
三角视野里,燃着一盏白蜡烛,烛泪堆得很高,至少燃了两个小时。经济舱却空无一人。彼得狐疑地爬到后舱下面,如法炮制,揭开暗门。里面依旧空无一人,他的心莫名一紧。
忽地,藏獒在大门口一声狂吠,向这边奔纵过来。彼得脑海中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身子飞滚出去。
“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在他原来匍匐的地方炸开。
草丛那头一个人影一晃。彼得双手端枪贴着机身一步步绕过去。然而他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藏獒在草丛中吠叫着,嘴上叼着一个血红的反光物事。
马太的声音随之传来:“血色十字架!——小心埋伏!”
“轰隆隆——”民航飞机边那只水凹坑里忽然“啪啦”打亮灯光,一架直升飞机升上来。地上的草因螺旋风力的牵引,在彼得脸上狠狠抽打。
“哒哒哒——”子弹从天而降,彼得滚回民航飞机下面。
“哈哈,马太!你们以为犹大是你们的卧底,哪里知道他早把你们的基地秘密出卖!”莱昂主教尖酸的冷笑透过扩音器在空中回荡,“你们守在这里的三个看门狗已经被我干掉,明天早上你们会看见一堆草丛长得很茂盛,那是三门徒的血肉滋润的!哈哈!——我把马丁带走了,你们就等着梵蒂冈教宗的怒火将你们的主燃烧吧!”直升飞机越飞越高,地上倒伏的草缓缓竖了起来。
马太紧了紧风衣,看向头顶黑沉沉的天空,一颗启明星正从东方初显。
“马太,要爆破吗?”彼得压制着怒火,手上摆弄着从机舱里拿到的遥控器,“马丁昏迷的时候,我在他的头皮里植入了电子炸弹!”
“如果爆破,动静一大,我们的基地就彻底泄露了!”马太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虽然泄露给‘摩西五经教’,但至少他们不会立刻来端了我们的窝!巴多罗买和达太回到这里也是安全的!”
彼得看着遥控器上那个白点渐渐脱离了遥控范围,恨恨地将遥控器摔在地上:“这次我们损失惨重,连折六个门徒——”
“愿上帝原谅我们!”马太在胸口划个十字,“我预感上帝的新旨意该到了!”两人快步攀上机舱。
彼得去前舱接通电源,发报机果然传来急促的“嘀嘀”声,一组乱码在屏幕上呈现。彼得在键盘上敲打开来,脸上都是惨淡之色。
“上帝的惩罚下来了?”马太剧烈咳嗽着,吐出一口粘着血丝的浓痰。
“上帝限令,圣诞节之前将复活耶稣的材料聚集整齐!”彼得颤声说道。
“圣血?”马太叹道。
“还有都灵耶稣裹尸布!”彼得惊惶地绞着双手,“这两件圣物都是两所教堂的镇教之宝,要得手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唉!”他重重把拳头捶在键盘上。
马太敛起白眉毛,一双眼睛散发出愁虑的光色。他依着机窗看出去,黎明的光剑已经斩开黑暗华贵的黑袍子,一群大鸟从草丛中起飞。
“看来,我们也得请世界级的职业杀手了!”马太勾下头去,“查一查瑞士银行和中国银行上的款项,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彼得脸上肌肉紧绷着,敲打键盘,直接攻入银行帐户防火墙,他目光盯着屏幕,说道:“瑞士银行帐户上有一千万美元,中国银行帐户上还剩下3000万人民币!”
“不够!我们必须干一票才请得起国际杀手!”马太忧愁道。
彼得惊诧地看向马太:“你所说的国际杀手组织是什么名号?”
马太沉声道:“国际上存在一个流动的杀手组织,他们是二战时期一群困在孤岛的特种兵的后代,一生下来就没有身份,在世上也没有立足之地;也因为没有身份,他们根本不存在指纹和档案,于是成为杀人不留名的黑户!他们自称比美国当年的三K党还残忍,所以取名‘四K党’!他们的组织神秘得不可捉摸!二战以来,国际上很多国家的总统候选人、黑帮老大、宗教领主的神秘死亡都可能与他们有关!——‘摩西五经教’请的杀手铁塔所在的杀手组织,只是‘四K党’一个不起眼的分支中的二等杀手!”
彼得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马太嘴角抽搐一下:“上帝选我为门徒之前,我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反恐局待过一段时间。”他看一看天色,“如果傍晚巴多罗买、达太和多马还不能到,我们只好亲自出去干一票!”
“他们开价多少?”彼得问道。
“一口价,两千万美金!”马太补充道:“这么多年来,他们出动过不下百次,只失手过两次。一次是谋杀某个黑帮老大,他在杀手出动之前就已经被警方投进海岛上一个神秘的监狱;一次是谋杀某个国际谈判专员,当时消息泄露,美国CTU和FBI的人全盘出动,才保住那个他的命!”
彼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什么味道?”一股刺鼻的气味游进舱内。
马太心中一惊,伸袖子捂住鼻息,往外舱奔去,掐灭那支燃烧的蜡烛。蜡烛的黑芯上还兀自散发着黑色的烟丝。马太迅速打开机窗,让风吹进来。
“莱昂主教果然歹毒!”马太在风中咳嗽道,“开启安全装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品存在!”
彼得在电脑中快速输入编程,启动安全防护程序,一时之间,经济舱、尾舱和头舱都显示出几个红点,“嘀嘀”叫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乱闪:18——17——16——
“快跑!”彼得搀扶着莱昂主教匆匆跃下舱门,连滚带爬地钻入草丛,向机场门口奔去。
“轰隆——”那只废弃已久的民航飞机瞬间支离破碎,灼灼的火焰几乎荡平整个草地。地下的大陆板块都似乎裂开一般,剧烈地抖动一下。机场边上的围墙土崩瓦解,灰尘遮住半个天空。
马太和彼得被尘土呛得咳嗽不止。两人在踏着废墟,往土丘上爬去。阳光冲破尘灰时,两人佝偻的背影进了窑洞。
第三十章 拳王之死
第三十章拳王之死
北京某刑侦处,柳处长把一份新出炉的晨报摔在办公桌上,一脸愤怒。霍克眼角和颧骨上都贴着创口贴,正往比女人还白嫩的手掌上喷云南白药,说道:“您老人家发的哪一门子脾气啊?”
柳处长冷哼道:“刚从丰都灰溜溜的回来,现在又发生这档子事!——一个废弃的民航机场今天凌晨时分发生了烈性爆炸,整个北京城都听见响儿,就我没听见!”
霍克撇撇嘴:“不会是那些黑心的煤矿主,或者石油大亨在搞爆破出油出煤吧?”
“不是!”柳处长截口道,“一架废弃的民航飞机被爆破,现场的废墟下埋着很多人骨!甚至三具烤熟的尸体被挖土机挖掘出来!”
“哦?”霍克从镜片后瞪大眼睛,“看来那是个人肉屠宰场!案子要我们受理吗?”
“有人接手了。”柳处长从桌前堆得高高的卷宗中调出一本,“现在‘玄武湖惨案’的凶手犹大一命归西,要查出《第八碗》的幕后凶手,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了。”
“张若水?”霍克摇头惋惜道,“医生诊断他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左耳膜穿孔,就算醒过来也怕半个残废!可惜!”
柳处长目光沉沉地虚望着什么:“无论如何,我都要把那个魔鬼化身的米高缉拿归案!”
霍克看着她,若有所思:“柳柳,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你对米高这么憎恨?我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你就一直追查尘封了十来年的《第八碗》的案子。”
柳处长黑下脸来:“你只管协助我办案,别的就别管了!”她把卷宗翻开来,目光顿在一张折页上,眼中有了迷糊的泪光。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有鸟类的叫声从高大的橡树上传来,她的泪光闪了一下。
“柳处,有个记者在楼下刑侦大厅,想见你!她说他认识你,叫叶慧惠!”门外有人敲门。
柳处长说道:“知道了。”背过身去关窗户,借机拭去泪水。她将那本卷宗合起来,放进抽屉,出去。
霍克看着她离去,快步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翻开那本卷宗,这份备案是19××年的。他将卷宗翻到折页上,原来是一宗无头悬案:
柳间松,男,华裔,职业拳手,曾获某届拳王金腰带。于19××年9月13日突然暴尸街头,五脏都被掏空。专案组在现场没有获得任何线索,这起无头之案遂被搁起。
外面传来脚步声,霍克忙把卷宗放回抽屉,打开窗户看出去。
“咦,霍克,你看什么?”柳处长反手关了门。
“嗨!一群小皮孩在楼下草坪上踢球呢!”霍克摸着八字须,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童年真让人难忘啊!——哎呀,一个小女孩跌倒了,哇哇在哭!——他的父亲走了过来,把小女孩一把抱在怀里,你看,那个小女孩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柳处长背依着门,摘下警帽,一头长发垂挂下来。忽地,她的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霍克,够了!我刚从下面上来,刑侦大楼的铁门关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孩子在踢球!”
霍克转过来,耸耸肩:“我——我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逗你开心嘛——”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柳处长咬着嘴唇看着他,“霍克,我也不想对你掩瞒下去!我的父亲曾经是个拳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他简直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童年时代我读《格林童话》,每读到介绍国王的话语,就会想起我父亲高大的样子,而他也确实为我带来了荣誉,我的童年比任何女孩的童年都富足,要什么有什么——”柳处长的泪水顺着下巴流下去,衣领湿了一片。
霍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支雪茄,燃上:“我的童年是在蟑螂和老鼠的亲吻中度过的,我的卧室就是一只破油桶!我羡慕你——”
“我倒希望自己的童年不那么富足,等我一落千丈的时候也不至于那么痛苦!”柳处长抽泣道,“那一年我上初一,有一天傍晚放学回家,我在我和父亲常常吃饱了晚饭散步的大街上看到很多记者和警察围着什么,我好奇地蹿上前——那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惨怖的一幕!我的父亲,那个我一直骄傲着的父亲躺在血泊中,肠子勒在咽喉上,腹内空空像个黑洞,大小便洒了一地——啊!”她有些歇斯底里,嗓子眼里闷号了一声。
霍克忙上前,将她搂住,抚慰道:“都过去了,柳柳!都过去了!”
柳处长在他肩头睁大恐怖的眼睛继续说道:“当时我才十四岁啊!后来我母亲改嫁,我的性格也变得异常孤僻,十八岁那年我立志要报考到警校,天天睡的是地铺,吃的是馒头加水,不过我还是熬了过来,因为我心里存着一个信念,我要把杀害我父亲,也扼杀了我少女美梦的那个凶杀揪出来,推上断头台!”
霍克伸手拍着她的肩头:“你一直怀疑是米高干的,所以才对这个案子不放吗?”
“是的!”柳处长拼命捏着他的肩骨,霍克龇牙咧嘴,硬是挺着,“因为就在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一张《第八碗》的人皮油画在黑市流传开来!当我第一眼看到《第八碗》的伪作时,我震惊了,人皮油画上那只手臂和手臂的姿势就是我父亲死时的啊!那条毒蛇的姿势就是父亲肠子的姿势啊!我怎么会忘记!怎么会忘记!”
霍克咬紧牙关忍受着她的蹂躏,说道:“你怀疑当时米高在场,或者就是米高把你父亲杀了,然后以他临死时挣扎的手臂为参考作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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