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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谎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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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
这是曾通自己心脏不堪重负猛然收缩的声音。
尽管门外的人影晃动得非常快,但是曾通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是一个穿着囚犯服装的男人,手持一盏油灯。他绝对不是侯风,他的邪异地眼睛莫名地空洞着,流露出死亡的气息。以至于曾通没有留意到他的脸长什么样子。
他走路没有一丁点声音。这在这条掉根针都能听到的甬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更让人心寒的是,他的影子。曾通敏感地注意到了影子的问题,这个犯人手里拿着油灯,快步走过门口,那么在这条昏暗的甬道里,无论如何都该有他的影子在他的背后的地上。但是现在,曾通注视着门外的地面,那里空无一物。他记得,这个人走过门口的时候,地面也如现在一般。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做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它是不是人?它的影子呢?
曾通手里捏着的几张纸在颤抖地发出唏唆的呻吟,他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已经湿透的袖口滚落下来,浸润着那几张纸。于是他胡乱把那几张纸塞进怀里。慌乱中也没留意其中几张纸划落到地上。此时此刻,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在那条黑暗的甬道里的迷路,在迷路时看到的,自己的影子。
他慢慢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影子的一只手伸得笔直,指向门口。
“救命啊——”“来人——啊”
甬道里响起曾通的嚎叫声。凄厉的呼救声响回荡在甬道里,这晚已经是第二次,如同他被人殴打一样。
尽管很少有人能看见狱长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奇怪的是在每个人的印象里,狱长的脸都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也许,是因为他敏锐的眼神。此刻,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没有表情的表情,他的眼光凌厉地看着被反绑着双手,蹲在角落的侯风和曾通。他的眼光停留在曾通的时间明显多于注视侯风,因为曾通奇怪的脸色惨白,一直不停的颤抖着。
大声呼救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是狱长和侯风。很显然地,他们没有追到那个在门外偷听的人。而曾通在这边莫名其妙地呼救则引来了大批看守,打乱了狱长本来按时回来送二人回牢房的计划。为此,曾通可以看出,狱长对他极端不满,即使曾通抖着嘴唇的坦白。
狱长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也都看见了。这两个人,很明显的,企图越狱逃走。我已经审问过他们,他们也承认了是串通一气,自己弄开了锁。我要说,这是我的工作的失职,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在这里,我建议,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囚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乱而使某些事情失去控制。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我认为有必要对这两人进行处罚。大家有什么意见?”
在一旁的,是小心翼翼的值班看守们。所有人都聚集在狱长小小的屋子里,以至于让人觉得氧气缺乏而喘不过气来。他们毫不知情地听着狱长将侯风和曾通押进禁闭室的命令,丝毫不知道这是狱长为了掩盖他指使侯风和曾通行动而放的烟幕。所谓的问讯意见,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任何一个稍微用大脑思考问题的看守,回想起狱长用枪指着自己解救曾通的一幕,都能明白狱长的立场在哪一边。在狱长来到这里之后,每个人都逐渐熟悉并遵守了他的行事习惯,即所有人,所有的看守和囚犯,都无条件遵守他的每一个命令。
见没有人提出,或者说敢提出反对意见,狱长满意地咂咂嘴,喝道:“马宣,带这两个人去禁闭室。”
没人响应。看守们面面相觑,马宣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狱长奇怪道:“怎么?”
马宣道:“报告!我们这里……禁闭室,我们这里没有。”
狱长怒道:“没有?不可能!我看过资料的,禁闭室在操场另一侧一个单独的窑洞里,叫做西洞……”
马宣道:“报告!西洞本来是有的,但是后来一次山体滑坡,把西洞埋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新的禁闭室,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需要用上。”
侯风忍不住“咯咯”冷笑了两声,这正合他意。狱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是这样,那么也需要对他们两人进行处罚!把他们押回他们的牢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让他们离开哪里!不许他们放风或者劳动,也不许他们和任何其他犯人接触,让他们在自己的牢房里蹲监禁!对了,还不许他们互相交谈!马宣,吴仲达!”
马宣和吴仲达齐声应道:“有!”
“你们两人轮班值勤,守住他们牢房的甬道口,除了送食物和清洗便盆的,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曾通哆嗦地走在侯风后面,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阳气厚重的众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空守恐怖邪异的怪诞,他就忍不住地发抖。狱长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尽管他清楚狱长自己曾经质疑过监狱里是否有鬼的问题。当然,曾通没有想到的是,当着那么多看守的面儿,狱长即使相信,也不会让曾通讲述自己遇见的经历,那只会导致混乱而使得狱长自己的权威受到影响。至于侯风,则对此完全嗤之以鼻。侯风正冷笑地跟着马宣的步伐。
曾通和侯风一前一后,心态神情毫无相同之处,但他们的口袋里则同样装有一叠纸和一只铅笔,以及各自牢房的钥匙。这当然是出自狱长精心的准备。
两人回到,或者说被押到自己曾经的牢房,现在的禁闭室。曾通爬进被窝,期望捂在里面可以让自己不在哆嗦。同时可以听见侯风在隔壁吵闹:“他妈的!谁把老子的床弄坏了!我要求换床!”
“吵个****!什么床不床的?”似乎是马宣的声音,“操!你睡的明明是土炕,哪里来的床?”
“我日!什么****狗屁土炕,你爷爷不爱睡!还不给老子换一张,老子要睡床,你有个屁好笑?”
“嘿——您倒是装起大爷来了,来来……”一阵开门的声音,然后猛然是类似棍棒敲打破布的声音:“我叫你装逼!我叫你装大爷!操你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来招惹你大爷我!我打死你这孙子!还想****换床,我换你的卵蛋——”
只有马宣嚣张的叫骂声,和不断的棍棒敲打破布声。侯风一声不啃,默默的让一个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搏斗对手发泄肾上腺素。曾通忽然为马宣感到害怕,天知道,侯风这样根本不必要地挑逗马宣是为什么?难道是给狱长一个借口,一个让马宣死的借口?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侯风要报复马宣,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样耸人听闻的手段来。何况——侯风兜里既有自己牢房的钥匙,狱长还给他看过地图!
曾通自己不知道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侯风这边。尽管侯风曾经同样的毒打过他。
“算了。”一个干涩的声音。曾通想了一下,辨认出是极少开口的吴仲达。
“行了,”马宣似乎是打累了,“你这孙子皮还挺厚,以后大爷烦了就常找你练拳啊。嘿嘿。越狱就个关禁闭,那是你赶上时候遇上咱们狱长是个大好人发善心。”
马宣嘀咕着关上门,和吴仲达走远了。狱长吩咐过,让他们轮流守在甬道口。这条甬道只有四个单间,却仍然有些长,还拐了个弯。站在甬道口,连侯风那间的门口都看不见。听见马宣和吴仲达远去,曾通常出一口气。不是为了同情侯风,而是害怕侯风突然暴起杀掉这两个看守——曾通可以肯定,这两个人即使拔出枪也不是侯风的对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是因为侯风身上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马宣嚣张的声音从甬道口沿着甬道壁反射过来,似乎在跟吴仲达吹嘘什么。曾通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厌恶。要分析马宣这样一个简单的小人物,曾通也能胜任。自己刚来监狱的时候,也被他欺负毒打过。但是随着和狱长关系的深入,马宣逐渐也对他客气起来。后来侯风来了,肯定路上没有少吃他的苦头。这回他和侯风被狱长毫不客气地反绑双手,声称越狱被擒,马宣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对曾通他尚留几分情面,对侯风这个和狱长不那么近的,自然痛下毒手。想起马宣嚣张的面目和在狱长面前狗一般的嘴脸,曾通忽然觉得在某种程度上,侯风是对的。这样的人实在该杀。在旁人看来罪不至死,那是因为这些旁观者没从中吃过苦头。
隔壁的侯风沉寂下来,很快曾通就听见均匀的呼气声,呼气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鼾声。这个侯风,在被人毒打并侮辱两分钟之后,竟然坦然入睡!
他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曾通合上眼睛,翻了个身,怀里传来细细的摩擦声。他伸手一摸,摸出几张纸来。这是刚才看完的的纸上面是狱长和侯风的谈话——真实的谈话,不是口头上的敷衍。也许狱长会随即发现这几张事关重要的纸张不见了,也许他现在在大发雷霆,或者焦躁不安?不,他那么冷静的人,一定不会的。
曾通笑着举起纸,无意间的一个差错,有恶作剧的效果呢。但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
昏黄的灯光从甬道口的侧壁上反射过来,狱长的字迹模糊不清。确切的说,是有另外的字出现。曾通马上反应过来,是纸张的背面。狱长和侯风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曾通飞快地翻转过来,他们前面的对话是:
狱长:「……我需要你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侯风:「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狱长:「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侯风:「我不知道。你呢?」
毫无疑问,狱长给侯风看了什么东西。否则侯风那句“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明显不符合对话逻辑的突兀。
那么,狱长给侯风看了什么东西呢?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侯风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狂说“这太可怕了”这样的话?
曾通不知道,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推理能力。于是他接着看下去: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侯风:「不可思议。你怎么能相信?我拒绝相信。字是人写的,如果这个人有什么企图或者阴谋呢?」
狱长:「那不是问题。不错,你说的是有可能的。但这不能排除他写的是事实,这也是可能性的一种。」
侯风:「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不是吗?」
狱长:「看来你动心了。」
侯风:「你知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不象一个狱长。」
狱长:「你什么意思?」
侯风:「一个狱长,怎么可能不信任他的同僚,而和他手下最危险的囚犯商量这样的事情?」
狱长:「别自我标榜。你看起来也不象资料上说的那样。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必须接受,你,是囚犯,我,是狱长。如果你不接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侯风:「我没有挑战你的权威。但你必须给我权限,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
狱长:「你、我、曾通。」
侯风:「为什么有他?他有什么用?凭什么相信他?」
狱长:「有什么用你会明白的。如果要在你和他挑一个的话,我肯定相信他而不相信你。」
侯风:「很好,讨论计划吧,开始怎么办?」
狱长:「第一步,必须知道这个监狱的构造。我手里的地图不完整而且错误百出,我曾经悄悄夜探过,很多地方都和地图明显不同。而且,有好几次我都察觉到,我被人发现了,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不知道其人的身份和数量,但我以我的名誉保证这是真的。我们必须探知到整个监狱的构造,否则无法行动;同时,我们也需要查出跟在我后面的人是谁。」
侯风:「同意。具体呢?」
狱长:「你有时间先默记一下地图。我给你们钥匙。不要给曾通说实情。你们装成越狱的样子。我们的目标首先是从这里到最西边,这一段地图上没有的,但是现实中存在的甬道。你带曾通探察地形,你需要默记一下地形,然后想办法甩开他,然后你跟在他后面。我会跟在你们后面,在你甩掉曾通之后,我跟在曾通后面,你跟在我后面。曾通肯定会瞎撞,你需要将他适时的引导到正确的路线。回来之后,我们再对照我们各自记忆的路线。」
侯风:「同时我还需要观察是否有人跟着你?」
狱长:「不错,我以为你能对付,怎样?」
侯风:「如果是用钥匙的话,越狱就说不过去。」
狱长:「如果哪个看守真的忠于职守的话,会给我提出来。否则的话,就是怀疑对象。」
侯风:「好!」
似乎是为了节约纸张,两人的字越写越小,也越来越具体实际。看到狱长的计划,曾通终于明白为什么侯风会越狱的时候带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会被侯风殴打抛弃,为什么会在甬道里迷路,在被看守们殴打的时候,为什么狱长能第一时间内赶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迷路。也许,是侯风做了手脚吧。
这一切,原来如同狱长承认的那样,都是狱长操纵的。侯风所谓的越狱,不过是探路的烟幕而已。
字到这里是真的没有了,曾通奇怪的注意到,没有狱长和侯风在这次夜探完之后的讨论。他清楚地记得两人在辩论茶与文明这个话题的时候,还不停的笔谈。而现在看到的所有字迹,似乎都是出发之前的。
也许是不小心丢到哪个地方了吧?
仅仅在这几张纸上,也有不少不好理解的地方。比如狱长写的,“你、我、曾通”是什么意思?侯风前面说的是“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侯风的拿手好戏是什么?
该是杀人?
曾通打了个哆嗦,狱长允许他杀自己?不会,那样的话前面的“你、我”就没法解释。前面侯风向狱长要某些权限,是什么权限?杀人的权限?为什么要杀人?
当然,不可排除在危险的时候自卫。对于侯风这样的人来说,平白也认为人人都可杀,何况有正当目的的时候,那还不大杀特杀的?
那么,这段话的意思其实是,狱长给侯风的权限,除了狱长本人,就只有曾通和侯风是一伙的。除此之外,人人不可信任,也就是说,人人都可杀。
狱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曾通想不通。他只是隐约觉得,狱长虽然与侯风是看上去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在笔谈的时候,除了字迹以外,口气和思维方式几乎是同一个人。曾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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