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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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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一口烟呛到肺里,我便剧烈咳嗽起来。我边咳边偷眼看寄爷,见他吧嗒吧嗒抽着草烟,表情尴尬,老脸泛红,不看覃瓶儿也不看我。我暗暗好笑,心说,这就是您家东扯葫芦西扯瓜的下场。
其实我已隐隐猜到寄爷要我妈在覃瓶儿枕边放斧头和墨斗的意思。这两件东西是我父亲走夜路时从不离身的东西,据说可以镇邪。我父亲是木匠,年青时帮别人家打家俱,晚上回家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两件东西带在身上,第二天早上又带去,从不嫌麻烦。我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要这样,父亲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这是师父交待的。不过,我父亲不知走了多少夜路,路过多少坟场,还真的从没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晓得是他运气好还是斧头和墨斗真能镇邪。
“走吧!我们到安乐洞洞口去看看!”寄爷对我和覃瓶儿说。
其实说是到洞口,根本不可能马上就能到洞口。因为安乐洞在天脚山中部石壁上,虽然有条小路直通安乐洞,但因为多年没人走了,那条小路几乎已经看不见了。所以,我们只能站在山脚下的公路上,仰头去看那安乐洞。
安乐洞的洞口呈不规则的圆形,从下面看,就象一张黑乎乎的大嘴在仰天呐喊。洞口有块巨大的形如半扇门板的石壁,上面刻着“安乐洞”这三个阴刻古篆字,这几个字经过长年累月风雨侵蚀,笔划已经很模糊,不过在近处还是能大体看清。
“没错,就是这里!”覃瓶儿看见安乐洞近在眼前,显得很激动。
寄爷看着安乐洞,若有所思。
“哈哈,我就晓得你们在这里——噫?瓶儿,你的脸……?”满鸟鸟火火风风跑来,盯着覃瓶儿的脸,满脸疑惑。
“我的脸到底怎么啦?”覃瓶儿的目光在我和满鸟鸟脸上扫来扫去。
我一听,要出事了。还没来得及采取闪电行动,满鸟鸟就绘声绘色跟覃瓶儿讲起昨晚的情形来。那语气,那神情,夸张得令风云变色,那口水,喷得“飞流直下三千尺”!
我哀叹一声,默默计数,当我数到三时,覃瓶儿果然尖叫起来,声音高亢激越,直透云霄。叫声未落,她急忙跑到一个水塘边,看了看水中的影子,才抬起头来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难怪我起床时见枕头上有些东西,我还以为是枕头不干净呢!鹰鹰……你这个骗子……”
我狠狠瞪满鸟鸟一眼,暗骂他破潲缸一般的嘴,不愧是他父亲文书老汉“脱的壳”。真是个猪脑壳,难道不晓得女人把脸蛋看得比命都重要吗?
第十三章 喊云窟
       寄爷收回目光,叮嘱我们说:“你们几个回家准备一下吧,我也回去准备些东西,明天早上我们在这里会合,然后进安乐洞,覃姑娘也去吧!”说完自顾自回家了。
“走吧,我们回去吃早饭。”我悻悻对覃瓶儿说。我被她一声“骗子”弄得半天不得色,说这话时心里发虚,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覃瓶儿翻个白眼,佯装气恼地说:“骗子!……口是心非说我的脸漂亮,原来肚子里装着这个秘密……不是鸟鸟说给我,你是不是还想一辈子瞒着我啊?你心里是不是认为我昨天晚上的脸很丑啊?”
“我……”
满鸟鸟见我吃瘪,嗤嗤偷笑,瞥见我狠瞪着他,赶紧正色对覃瓶儿说:“瓶儿,你也别怪他,要不是他的血……你的脸说不定现在还像翻转石榴皮呢。”
覃瓶儿瞟我一眼,拉着我膀子说:“别生气了,感谢您家救了我。手指流的血多吗?还疼不?”满鸟鸟飞快接嘴,阴笑着说:“没事。也就几十滴血而已。”他故意把“滴”字咬得很重,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很快明白他话中的韵味,刚想捶他的皮子,覃瓶儿娇嗔地对满鸟鸟说:“几十滴?当时鸟叔您家怎么不贡献几十滴血呢?”这傻妹娃儿,根本没听出满鸟鸟话中有“一滴精,十滴血”的意思。唉——!
“不行呢,我的血质量不过硬。”满鸟鸟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
“嗯?质量不过硬?为什么?”覃瓶儿皱着眉头好奇地问。她哪里知道寄爷用我的血还有另一层含义呢,表情很无辜。
“你问他。”满鸟鸟双肩抖动,指着我说。
我狠瞪满鸟鸟一眼,恶狠狠地说:“滚!莫死皮癞脸到我家混饭吃。瓶儿,你也是,怎么人牵着不走,鬼牵着飞跑?”覃瓶儿还在疑惑,满鸟鸟嘿嘿一笑,“那不行。嫂子昨天做的扣肉还没吃完哩!”
这等无赖,哪有其它话说?
回到家中吃过早饭,我开始着手准备进洞的用品。由于没有经验,我根本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只好请父亲帮忙。
父亲说:“进洞三件宝,油灯、红绳和砍刀,这三件东西缺一不可。油灯用于照亮,还可探测洞中的空气;红绳用于上下攀爬,还可以避邪;砍刀当然是用于防身。”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忙问该如何准备这三件东西。父亲不答话,到屋后找来几根蔫巴干的楠竹,从楠竹节疤那里锯成一节一节的竹筒,口径有小碗粗细,长度大约在一尺五左右。父亲又找来煤油灌进竹筒,用白布捻了几根灯芯,用铝铁皮裹了,放到装有煤油的竹筒里,而竹筒开口一端,则用粘糯的观音土密封住,只露出灯芯。
父亲做了十几根这样的竹灯,又找来几块棕树皮,把棕丝一缕缕抽出来,搓成一根长度一百米左右,约小拇指粗细的棕绳,接着找来几块红布捆在棕绳上。那棕丝本是暗红色,绑了红布才是真正的红绳。至于砍刀就很好办了,我们当地家家都有这个东西。装砍刀的那个东西很特别,叫刀别子,它是在一块半椭圆的木板上钉一根象门把手的方木,穿一根棕绳捆在腰上,砍刀不用时往刀别子里一插,既方便又简约。
覃瓶儿见我父亲轻车熟路准备好这些东西,连连赞叹,说这些东西做得既精致又耐用。
满鸟鸟在旁边说:“鹰鹰,需不需准备些黑驴蹄子?”我很诧异,“你也看过《鬼吹灯》?——黑驴蹄子我们已经准备了啊!”心里却说,要黑驴蹄子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去挖坟掘墓!
“在哪里?”满鸟鸟左顾右盼,四处搜寻。我弯腰拍拍他的腿,戏谑地说:“这不是吗?需要时,不用砍下来,直接往所谓的棕子嘴里一塞就行了!”满鸟鸟狠瞪我一眼,不再说话。
为了防范未然,我找来父亲当年用来打野兔的竹弓竹箭。这东西虽然是用竹子做的,用来应付一般的危险还是绰绰有余。
我托人从镇上带回几支强力手电和几对电池,把眼镜也换成隐形眼镜,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我突然想起覃瓶儿随时要喝酒,可是用什么装酒好呢?嘀咕半天,我灵机一动,想到一件绝妙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满鸟鸟、覃瓶儿三人一身精装打扮,带着准备好的用品,在约定的地方等寄爷。看到安乐洞在我们面前张着大嘴,三个人既紧张又兴奋。
那天天气格外好,氤氲的雾气在山谷中飘荡。不知是哪家的娃娃把牛放在山谷中,清脆的牛铃声显得格外悠扬;一轮红日从天脚山背后升起,阳光照得山谷中那些挂满露珠的杂树熠熠生辉,那沁人心脾的一弯绿色浓得似乎要胀破山的皮肤溢到地上。
我见到这幅美景,心中的杂念一扫而空,豪气顿生,对着那轮初升的太阳,脱口就是一首打油诗:“远看象蛋黄,搁在山梁上,伸手去一拿,发觉上了当。”满鸟鸟听了哈哈大笑,扯开喉咙,粗声大气唱了一首土家民歌:“妹娃儿住在吊脚楼哟喂,情哥哥我在楼下求嘿哟,哥哥你求我搞么事呢嘛,哥哥想睡你上头嘛哟嘿……”听得覃瓶儿满面绯红,掩嘴偷笑,俏脸映着红红的太阳,美奂绝伦。我瞧着覃瓶儿的脸,心意更加坚定,为了这美女一笑,为了去除她背上那幅绿毛图,进安乐洞纵然九死一生,我也无怨无悔。
不久后寄爷背着一个柴背篓来了。柴背篓看样子很重,用一块黑布盖着背篓口,不晓得里面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四人收拾停当,顺着那条杂草荆棘丛生,几乎看不见的小路,爬到安乐洞的洞口。站在洞口再看“安乐洞”三个字,才发现那字特别巨大,每个字几乎有一人多高,笔锋犀利,结构严谨。字的笔划里,长着一些杂草和几篼刺梨花,风一吹,杂草摇头晃脑,刺梨纷红色的花瓣漂漂洒洒扑到我们脸上,迎面就是一团花香。
我站在那几个平时熟视无睹的大字下面仰头看了好一阵,第一次产生疑问:这几字古篆字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雕刻的呢?“安叔,这几个字是谁在什么时候刻在这里的?”覃瓶儿果然也是同样的心思。
“这个……我也不晓得,打我记事起,这几个字就在这里了。据很多老班子说,这几个字在这里很久了,谁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人在啥子时候刻的……”
我们唏嘘一阵,绕过那块石壁,站在洞口打量洞中的情形。洞口之后,是一个特别宽大的大厅,整个形状就像一个斜放的茶壳,我们当前所在的位置,就像茶壳嘴;脚下边是一段很长的斜坡,斜坡上长着一丛丛米把高的丝茅草,间杂着一蓬蓬矮小的水竹;一条被杂草覆盖得隐隐约约的小路弯弯曲曲向下延伸到洞厅深处。再抬头看洞顶,发现洞顶左边开了个大天窗,明亮的阳光从天窗直射进来,形成一条五彩缤纷的光束,斜照在洞内;几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和蜻蜓从光束中飞过,带起一团团飘飘渺渺的雾气;洞顶悬挂着很多巨大的钟乳石,一串一串岩浆水滴在地上,滴嗒有声,声音清脆而悠远;斜坡上布满像漏斗一样的泥坑,远远看去,就象军事上用的沙盘;空气湿漉漉的,很清新,不但没有一般洞中那种阴晦气息,反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花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十分幽暗,极目远眺,那些隐在深处的景致只能大致看到轮廓。
“瓶儿,不要怕。有寄爷呢,他老人家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长,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都多……”我见覃瓶儿神色极不自然,赶紧安慰她。这话与其说是在安抚覃瓶儿,不如说在为自己打气。
“这个地方叫喊云窟!”寄爷说。
“为什么叫喊云窟?”覃瓶儿脸色稍稍恢复,好奇地问。
“那是因为,如果站在这个洞厅一喊,整个洞厅很快就会布满白雾,而且还会听到一阵阵马蹄声!”
“真的?”
“不信?你们试试!”
满鸟鸟迫不及待站好姿势,双手拢在嘴上,对着洞厅大嚎一声:“哦嗬!”声音十分洪亮,打在石壁上又弹回来,嗡嗡乱响。满鸟鸟的嚎叫声刚落,“轰”的一声,洞厅深处飞出来一大群岩老鼠(蝙蝠),吱吱乱叫,飞到我们附近的洞壁上倒挂着,红色的眼睛闪着寒光,愤怒地盯着我们。
我们正在奇怪,突然发现一团团白雾缓缓从岩老鼠飞出来的地方涌出来,很快就布满喊云窟,填得喊云窟白茫茫一片。几只岩老鼠在白雾中飞来飞去,扯得白雾飘忽不定,那束斜斜射进来的阳光显得更加清晰耀眼。
“听,是不是有马蹄声?”寄爷把手放在耳边对我们说。
我们侧耳一听,立即呆若木鸡。白雾不断涌出来的同时,喊云窟深处竟然真的传来隐隐的“得得”声。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匹骏马在快速奔跑,马蹄踏在青石上,清脆悦耳。
三个年青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被喊云窟这个奇特的现象弄得瞠目结舌,心里暗自发懵,这才刚进洞,就出现这么古怪的事情,那洞内深处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奇诡绝谲的东西呢。
满鸟鸟这个粗人意犹未尽,准备再嚎叫一声,寄爷赶紧阻拦,“莫喊了,再喊这白雾不晓得啥子时候才散,对我们进洞造成麻烦!”满鸟鸟听了才闭上嘴巴,不再鬼哭狼嚎。
“寄爷,这到底是啷格回事?”我问寄爷。
“这事儿说起来并不神秘,我在书上看过,好像是因为洞内空旷,某些地方受到声音的震动,引起空气流动,带得洞内的热气涌出来,遇到外面的冷空气,才产生白雾。而那马蹄声,可能是因为有水凼与外界声音产生共鸣才出现的,只是共鸣后产生的声音恰好听起来像马蹄声一样。这样的现象在很多山洞中都存在,没啥子稀奇,只是你们阅历少,不知道而已。我父亲很小的时候,跟着我佬伢到安乐洞深处去挑过硝泥,做过火药,他说他也曾经喊过无数次,所以我才知道喊云窟的来历。”
“你父亲他们在里面做过火药?”我吃惊地问,不是说安乐洞里很凶险诡异吗?他们不要命了?
“是啊!不过,我父亲说他那时还小,对洞内的情况已经基本没有印象。不光是我父亲进去过,你佬伢也跟着你曾祖进去过。你曾祖年青时还是一个主要劳动力呐!据说安乐洞中有一个地方就叫硝洞!”
“这个……我怎么没听我爷爷说过?”为了让覃瓶儿听得明白,有她在场时我基本上都说普通话,尽管说得有些慌腔走板,但总比满鸟鸟用普通话的调调说当地方言要强得多。
“估计他老人家有所顾虑吧。像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听了这样的事,哪有不试上一烙铁,亲自去打探一番的道理?要不然,满鸟鸟也不会遇到撞邪那种事了。”
“安……安哥,你可要罩着我……”满鸟鸟听到“撞邪”二字,悚然变色。我也有些迟疑,看样子,我们进洞绝不会“闲庭信步”,万一真把小命丢在里面,岂不冤得慌?为了一块梦中的令牌碑涉身犯险,死了都要被人笑掉门牙。
“你看你,前怕狼后怕虎的。都走到这里了,难道你想打退堂鼓?”寄爷见我气势有所萎靡,早看出我的心思,不满地看我一眼,语气隐含着责备的意思。
“就是。安哥,我看这伙计也就是‘鸡公屙屎头一节硬’,昨天拍着胸口说得冠冕堂皇,说啥子‘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现在做那……姓乌名龟的东西了吧?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来了吧?我说安哥也是,让这样一个脑满肠肥的东西跟我们两个去冒险,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满鸟鸟这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我晕头转向,恨不得拿鞋底针缝上他那张不饶人的大嘴。这不是刻意让我在覃瓶儿面前掉面子吗?再说,你这个鸟人怎么倒打一耙?刚刚你还露出你那拉稀摆带的鸟样!
“行了,乌鸦莫笑猪毛黑。鹰鹰的担心也有道理,毕竟我们进去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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