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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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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叹了口气,“你看你都脏成什么样子了,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晚点我再收拾你!”
    推开家里的木门,爷爷正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他的腿那年摔残了,这些年很少出门,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此时天刚放亮,他砸吧两口旱烟,火光忽明忽灭的,映得他的枯老的脸有些骇人。一直以来,我都比较怕爷爷,不仅是因为他性格暴烈,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点的一点,我总觉得爷爷整个人阴阴的,站在他身边有种冷嗖嗖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我没敢说出来,否则肯定会被老爸来顿爆炒板栗。
    爷爷闭上眼睛,默默地吐出浑浊的烟圈,“回来了?”
    老爸点点头,“这小子,竟然跑到西边的山冈去了,待会儿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爷爷忽然睁开眼睛,“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去的,发仔,你过来。”
    我颤巍巍地走过去,站在爷爷旁边,等待严厉的训斥。出其意料的是,爷爷这次并没有骂我,而是伸出手来,拂掉了我脸上的泥沙,然后说道:“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莫非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特务份子对共产党员逼供的时候往往都是先施以温柔,再加以严刑,会不会等我洗完澡出来,爷爷就要罚我跪青石板。那块青石板又冷又硬,一跪上去,膝盖就麻麻的,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患风湿病。想到这里,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洗澡去了。
    老妈已经准备好了热水,一边用毛巾擦着我满是污渍的手一边骂道:“你个小冤家,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西边山冈吗?为什么你不听?要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你得把小命交待出去,真是!要是再有下次,我非打断你的腿!”
中邪(2)
    儿是娘的心头肉,骂归骂,老妈还是在我洗完澡以后,给我炖了只土鸡驱寒压惊。我大口地吃着鸡肉,感觉倍儿香,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般人家,只有过年才舍得杀鸡吃。啃完鸡爪,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后摸回房间睡下。这一宿没睡,几度挣扎在生死边缘,折腾的我确实是累了,我没把遇到的古怪事儿告诉爸妈,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沉沉地闭上眼睛,一下子便睡着了。
    我做了个冗长的梦,这个梦境好像在把我们这次的遭遇进行重放,我发现自己又掉进了那墓坑里,血尸挣脱了铁链追得我们满地打滚,他还说话了,他说他死得真冤枉,然后我就看见一把铁锹将他脑袋掀飞了,原来是爷爷救了我们,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大人,他们将我们从墓坑里拖了出来,就在快要爬出墓坑的时候,墓坑里忽然冒出了那生着吸盘的奇怪茎条,我的脚被吸住了,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想大叫,可是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我感觉胸闷得慌,整个世界渐渐变成黑色,最后是一片血红。
    我从梦境里挣扎着醒了过来,外面已是傍晚,天边的云朵仿佛镶了一层金边,一片片延伸至无际的远方。
    我的头疼得厉害,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透了,我想撑起身字,却发现没有半分力气,难道我生病了?
    老妈推门进来叫我吃晚饭,“你这娃娃咋睡得这么沉呀?都日落西头了还在睡呢!”
    我全身酸软的厉害,我说我不想吃饭。
    老妈紧张起来,三两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莫不是发烧了吧?”
    我摇摇昏沉的脑袋,“我就是浑身没有力气。”
    老妈说去找镇上的医生来看看,我说不用了,躺躺就好了。然后我继续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又是那个冗长而恐怖的梦,跳动的血尸,吃人的墓坑,影影绰绰,在我脑海里反复上映,我头疼欲裂地醒了过来。窗外是一轮清冷的月亮,月光从窗棂上照进来,一片惨白,让我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不过我可没有李白欣赏明月的心情,我感觉全身火烧火燎地疼,就像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啃噬肌肤,疼得我冷汗直流。我心下骇然,这到底是怎么了?
中邪(3)
    这种疼痛虽然不是钻心地疼,但就像针扎似的,扎得我满床乱滚。我的呻吟惊动了老妈,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发仔,发仔,你怎么了?”
    我咬着牙关,嘴唇直哆嗦,“疼……疼……”
    老妈转声扯开嗓子大喊,“孩子他爸,你快来看看呀!”
    老爸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怎么了?”
    老妈说:“发仔说他疼,你给看看,莫不是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老爸说不要乱讲,然后拉开了电灯。电灯只有三十瓦,映得整间屋子昏黄昏黄。夜风吹得窗户吱呀吱呀地乱叫,像首催命的歌,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要死了!
    老爸走到我旁边,弯下腰问我,“发仔,你哪里疼?”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浑身都疼,好像腰眼疼得厉害些!”
    老爸脱下我那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然后平躺在床上。
    灯光下,老妈呀地一声大叫起来,然后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恐慌。看见她那个样子,我的小心肝蓦地一沉。
    老爸冲老妈嚷道:“鬼叫什么呢鬼叫,把孩子都吓着了。”
    老妈双手捂着嘴,眼泪就在眼窝里打转了,“不……不……”
    老爸沉着脸,“去把老爷子叫来。”
    老妈点点头,转身呜咽着跑出了房间。
    老爸重重地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床边。借着那微弱的灯光,我能看见他憔悴的面容,和斑白的发丝。
    我说:“爸,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老爸说你别胡说,哪有那么容易便死了的,我们发仔命硬得很。
    咚咚咚!老妈搀扶着爷爷拄着拐杖进来了。
    爷爷走过来,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半晌,老爸问爷爷,“爹,你说这……”
    爷爷伸出枯老的手在我腰眼上按了按,“这是铜尸斑!”
    “什么?!”老妈和老妈触电般跳了起来,“爹,你的意思是发仔……他……中邪了?”
    爷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面镜子让我自己看。镜子里倒映出的是一个褐黄色铜钱大小的斑点。
    老爸牙关都在发颤,“那西边山冈果然邪门的紧,早都说过那是禁地,不能去不能去,偏偏这小子不听话,这下可好了,中邪了!唉!”
    老妈已经泣不成声了,“爹,发仔他还有救吗?”
    爷爷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容肃穆道:“看来要请神婆了。”
中邪(4)
    神婆按现代人的话来讲就是巫婆,专门给人驱邪做法,有时候给给看看风水什么的。不少人认为神婆无非就是装神弄鬼,骗取钱财,可是天下之大,奇人辈出,很多东西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而这个小镇上的神婆便是方圆百里一等一的奇人。
    据说她一生中见过的稀奇事儿着实不少,什么双头婴儿,棺中女尸,前年开丧葬店的老胡被冤鬼缠身,成天疯疯癫癫,满嘴唾液,家里人请大夫开了几味药都不见好,于是有人请来了神婆。那神婆还真有些道行,拿出个红葫芦,拔下葫芦嘴,放在老胡鼻尖让他嗅了嗅,老胡立马便不疯了。然后神婆拿出张黄符,在红烛上点燃,念了些不知名的语言,然后将那烧成灰烬的黄符放在清水里,叫老胡将那碗水喝下去。老胡此刻已经清醒了不少,看着那碗肮脏的水,说什么也不愿意喝。神婆叫几个年轻小伙子将老胡捆起来,然后扒开他的嘴巴,将那碗什么圣水灌了下去,不一会儿,老胡哇地呕出一滩黑水,恶臭熏天。神婆说冤鬼已经吐出来了,然后收拾东西走人。说也奇怪,打那天以后,老胡真的就好了起来,也不疯癫了,跟以前正常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大家都说神婆真是仙人再世。
    一般情况下,神婆是不露面的,她独自住在深山老林里,要是赶上你家犯了什么事儿,必须要用八抬大轿迎接神婆出山。
    老爸急急地跑出门去,给了轿夫一笔可观的钱财,于是八个身强力壮的轿夫扛起一顶大红轿子,和老爸一起趁着夜色出发了。漆黑静谧地街道上,八个男子抬着一顶大红轿赶路,显得无比诡秘。
    老妈去镇上走了一遭,回来对爷爷道:“我方才去强子,春儿,小黑子他们几个家看过,他们都没事,你说咋就我们发仔有事呢?”
    爷爷道:“这个不好说,有些人阳气重,鬼怪不敢骚扰,发仔本身属阴,很容易被鬼怪侵入体内。”
    去神婆的家路途要远,这大红轿最快也要等到明日黄昏才能回来。老妈看我痛不欲生的样子,便想去找镇上的大夫,爷爷说这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万一下错了药,那更严重,还是等神婆来了再说吧。
中邪(5)
    那是我生平最痛苦的一个晚上,整整一宿都没合过眼睛,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我看见我的手臂上又长出了铜尸斑,褐黄褐黄的,难看死了。
    嘭嘭!窗户被人给推开了,我看见强子的脸露了出来,我说:“强子?你怎么来了?其他人还好吧?”
    强子说大家都还好,就不知道你怎么中邪了。
    我说我命薄呗。
    强子说那些胆小鬼听说你中邪了,都不敢来看你,怕传染,只有我强子胆大,趁着出门买豆浆的工夫,顺道来看看你。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谢谢你,强子。”
    强子说:“你能好起来吧?”
    我说不知道,我爸请神婆去了。
    强子说:“那好,晚上我来看你。”
    浑浑噩噩熬到日落,我靠在窗户边,望着西边的山冈发楞。残红如血,将那座小山冈完全覆盖,就像披上一件红色的纱衣,说不尽的萧索与荒凉。西边的云朵渐渐变化,竟然又慢慢汇聚成一个血红色的“死”字,我的心蓦地打了个突,看来我是活不过今晚了。
    我恋恋不舍地看了看窗外那棵杨桃树,那还是我四岁那年亲手种的,屋顶上那只小黑猫还在眯眼睡着懒觉,好像它成天都这么睡着。微风吹过,我发现那丑陋的铜尸斑竟迅速地蔓延生长,瞬间爬满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喧哗声,神婆来了。
    老妈激动地跑进来,“发仔!你有救了,神婆来了!”
    我疲倦地点点头,刚想闭上眼睛,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厉喝:“睡不得!”那声音细如利刺,一下扎进我的耳膜,我只觉头皮一麻,困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门帘掀开,进来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婆子,她的打扮甚是古怪。一大把年纪了,头上竟还用红绳扎着两条冲天小辫,左耳上挂着一个杯口粗的银色耳环,手腕上挂着一串檀木珠子,身上穿的是印着艳丽花朵的衣裳,裤子却是漆黑色的,显得异样不协调,脚上是一双大红鞋,很惹人眼球。再看她的模样,一张脸上沟壑纵横,皮肤深陷下去,像干枯的树皮,不过那双眼睛却精光炯炯,让人不寒而颤。
    她蹒跚着走到床边,“睡不得!睡不得!这要是睡着了,只怕就醒不过来了!”
    满头大汗的老爸一脸焦急,“神婆,你看发仔他……”
    神婆乜着眼睛瞅了瞅道:“这是铜尸斑。”
    老妈问:“为什么他们一块儿出去的人就只有他得了这种怪病?”神婆说:“这不是怪病,确切地说是一种诅咒。”
    “诅咒?!”
中邪(6)
    神婆看我们满脸愕然,于是解释道:“诅咒分为很多种,有一种是死尸怨气太重,所以当生人靠近他的时候,他会把怨气发泄到生人身上,那么这人便中了诅咒。当然,南洋和日本也有些邪教高人施展邪术下诅咒,但那种是人为的,发仔受到的这种诅咒是第一种,靠近了怨气极深重的死尸!”
    我心道这神婆可真是神了,连我靠近了死尸她都知道,这事儿我连爸妈都没有说起过。
    不过爸妈听见我靠近了死尸,当下脸都白了,“你这娃,什么时候靠近了尸体来着?”
    我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神婆的那双鹰眼,于是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我们在山冈上上眼遭遇的离奇事情全部讲了出来,包括那个吃人的墓坑,还有那具恐怖的血尸。听完我的叙述,老爸和老妈唏嘘不已,爷爷则在一旁阴沉着脸。
    神婆眯着眼睛半晌道:“走!我们去西边山冈瞧瞧!”
    老爸惊讶道:“这天都黑了,是不是明日再去?”
    神婆说:“要是明日再去,只怕发仔便挨不过今晚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发仔既然是在墓坑里中的诅咒,那么非得亲自去墓坑看看有什么古怪不可,对了,你多找几个青壮年一块儿去,这样阳气重,还有,发仔也要去!”
    老妈对神婆说:“发仔都这般模样了,怕是去不了了。”
    神婆柳眉倒竖,“我说要去那就非去不可!”
    老爸叫老妈陪着爷爷安心在家里,然后背着我,找到那八个抬轿子的小伙子,又给了他们些钱,让他们陪着一路去了。
    夜色笼罩着大地,山冈上一片静谧,鞋子在乱石的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我凭着记忆指路,转了老半天才转到吃人的墓坑那里。我对他们说那墓坑会吃人的,大家还是远远站着为好。
    神婆从背上的一个花布包里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铜灯,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掏出火柴点燃。那火焰很奇怪,竟然是淡淡的幽蓝色。只见神婆面色凝重地将铜灯放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半晌,她吩咐众人道:“记住,千万别让那盏灯灭了!”
    一听这话,几个小伙子紧张地围成一圈,将那铜灯围在中间,生怕一个不小心,火焰就会被山风给吹灭。
中邪(7)
    皓月当空,云淡风清。
    神婆道:“按你的说法,这墓坑会吃人,会像沼泽那样无故陷下去?”
    我点点头,“我们就是那样无缘无故地陷下去的。”
    神婆道:“看来这墓坑会吃掉有生气的东西。”说着,她从布包里摸出一个黄符做成的小纸人,上面还有许多奇怪的文字和符号,神婆两只鸡爪一样的手捏了个法诀扣在一起,然后苍老干裂地嘴唇突然蹦出一声:“去!”
    接下来的情景让所有在场的人目瞪口呆,只见那个小小的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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