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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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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聃先生被关进一所僻静的小屋。看着暗蒙蒙的屋脊,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的感觉,他仿佛觉得,他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还不成熟,他想,“如若我能比这再成熟一些,可能事情的发展不会这样。”只一闪,这种想法就被另外一种情绪——对于敫戕的愤怒的情绪所代替了。
敫戕把老聃关进小屋之后,听说他很有声望,听说他年轻时就曾城头却敌,是个恭谦,居卑,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的人,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后悔,但是他并没主动去把老聃放出,而是采取了另外的办法,他想,“管你是啥样的人!只要敢顶撞我,就要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我既然已经把他关了起来,就不能松松地再把他放出。如若我亲自指令把他放出来,那就说明是我的错,就等于在世人而前自己打自己的嘴。”他为了叫老聃投降,给他挽回面子,就亲自派人到小屋里去劝老聃:“先生,你认个错吧,只要向太爷认一个错,太爷就可以立即把你放出。”
老聃先生严肃地说:“我想在这多住几天。”
敫戕对于老聃,心中很是气恨,下决心把他关押到底,一直到他彻底投降。他恐怕百姓知道此事,会引起不满,惹出不好对付的麻烦,就采取各种办法,对消息严加封锁,并派人对老聃严加看管。老聃先生家里人来找老聃,他故意撒谎,说他们请老聃先生帮助办件公事,现已出差到了宛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老聃的弟子文子对老师出差宛丘之事产生怀疑,前来打听情况。一位心里向着老聃先生的看守,偷偷地把情况向他告知,并偷偷放他进屋去见老聃。
文子一进屋子,见老师在地上坐着,就“扑腾”一声跪到地上,拉着他的胳膊放声大哭。老聃先生站起来,弯腰将弟子拉起,强打精神笑着说:“别哭,别哭,你这是哭啥,这是哭啥!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并故意拍拍文子的肩膀头说:“说实话,我这次被关押,心里算是轻松愉快,我能以这种方式对自己提出的‘规律’之说是否正确,进行研讨,实在是风格殊异,机会难得。”文子用衣袖擦着眼泪说:“老师,别这样说,快别这样说!要知道,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暗杀的!”老聃先生笑着说:“他们不敢,我料到,他们没有那样的胆量。”“老师,且不可想恁天真。”文子眼里仍然含着泪水说,“要知道,姓敫的心狠手毒,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事已如此,他们如若那样,那就随他们的便吧。”老聃先生的脸色开始阴暗下来。
文子偷着瞧看老师之事被敫戕发觉,他们将他秘密扣押。那个走露消息的看守,被他们撤换之后,押入南监,一下子成了吃里扒外,“罪大恶极”的犯人。
情势越来越严重。
没想到,三天之后的一个夜晚,一群陈国兵马突然之间将苦县县衙严严实实的包围!
“冲进去!冲进去!”
“不要让他走掉!”
“要他自动受束,不然的话,就砍下他的脑袋向国王缴旨!”
阴影晃晃,夜色森森,在清冷的星光之下,几百名执刀举戟的兵士,盔缨躜躜,厉声慑人。几个骠悍的壮勇冲进衙去,将一个住所的房门跺开,把个睡得烂熟的敫戕从床上狠狠地揪起。他们收缴了他的官衣官帽,让他穿上布衣便服,宣明了他们前来抓他的原由,拧着他的胳膊,给他戴上沉重的木枷。
披头散发的敫戕,被推搡着走出屋子。当他们走到县衙大门里边的时候,单六慌慌张张地走上来,把一包衣物递给敫戕,并假惺惺搌着眼泪向他说:“太爷保重。”敫戕定定地看着单六,狠狠地照他嘴上踢了一脚!黑暗中,单六摸摸自己火辣辣的嘴唇,肿得老高,又往里摸摸,发觉门牙被踢掉一颗。
星空无尽,旷野迷迷,一辆双轮囚车,载着扛枷带锁的敫戕向宛丘方向驶去。……
次日拂晓,文子突然走进关押老聃的小屋。他呼吸急促地向老聃先生报信说:“老师,老师,昨天晚上,敫戕,被国王,咱陈国国王,下令抓走了!现下已经在宛丘入狱了!”
“怎么回事?!”在黎明的薄暗之中,老聃先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听说他伙同他的姐夫,私通吴国,又庇护盗贼,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他参与犯罪,因素很多,其中一个不算不重要的因素就是听信单六的坏话。……昨天晚上,新太爷已来咱苦县县衙上任。听说新太爷姓燕,名叫燕普。这位太爷没见过您,可是他对您十分敬佩。他说他早已听人讲到过您。这是一个看监的对我说的。新太爷听说你被关押,特别生气,他可能很快就要来接见您!”
“是这样吗?咦!……唉,我真是没有想到!”老聃先生又惊又喜,但是这惊喜里却带着一丝对敫戕的无可名状的惋惜,“我只说‘变’是不可抗拒的规律,真没想到敫太爷会变成囚徒!”
………………………………………………
黄金怪案
新县正燕普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放出那位坐牢的看守和被关在小屋里的李老聃。他异常高兴地在厅堂之中接见了老聃先生,诚敬诚爱地把他待为上宾。他满面春风地看着老聃说:“先生之超乎常人之事,俺燕普略知一二。您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蜎渊不信,结果以身试言;您说‘变是规律,谁也无法抗拒’,敫戕不服,结果以身殉律。人说您是仙人下凡,不知先生您自己以为如何?”
老聃先生忙解释说:“卑人并非超人,实在并非超人;用‘仙人’之说美言卑人,更使卑人愧羞。‘乐悲否泰,物变必然’之说,可能确实是个规律,那不过是因为卑人对这些方面常常留细才有幸猜中。既是规律,那就免不了在所有的人事之中都是那样表现,不过有的表现得明显,有的表现得不明显。以上我所经过的两个明显一些的表现,之所以应了卑人的拙论,那不过是一种巧合。天下巧合甚多,这不足为奇,卑人实在并无高明,实在并无高明。”
燕普又问老聃:“敫戕又私又恶,并且又对您进行侮害,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听说先生对他的可悲下场也曾表示同情,这是为什么?”
老聃先生说:“我惋惜他的可悲下场,不同情他的罪过,敫戕私恶,下场不好,罪有应得。然而,卑人一不希望他又私又恶,二不希望他有难有灾,这是我的矛盾心情。他作恶,自作自受,这点归他;我不失自己的悲慈,这个归我。慈悲之心,既要施之于民,也要施之于官,既要施之于善者,也要施之于恶人。”
“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好一个不同寻常的老聃先生!”燕普噙着眼泪,心悦诚服地笑了。
老聃先生临走之时,燕普县正再三挽留,想请他留在县衙,当个助手;为了回家继续研究学问,老聃再三推辞,不愿留下。事不可勉强,志不可加予,燕普无奈,只好恋恋不舍地让先生回乡。
紧接着,燕普一连两次亲往曲仁里村恭请老聃出任县衙书吏(相当于后来县长的私人秘书),老聃先生都做了委婉而坚决的推辞。文子“私下笑谓燕普曰”:“先生有着他自己不可动摇的想法,他这样的人,恐怕您再请十次,也不会出任。”
一次恭请不就任;二次恭请不出山;三次恭请还会有吗?
春秋时期,苦县有个与外地不同的最大特点,那就是,每逢前任县正去职,后任县正就位的时候,社会上的地痞无赖,土匪盗贼,总要对新太爷进行试探,他们或真真假假,或以假充真,制造出一两起最难判决的官司让新的县正进行审理。如果这位新县正能把官司处理得合情合理、干净利索、公道恰当,使人不得不诚服,就说明他能压住阵脚,有本领治好苦县,这样以来,那些坏人总要慑于新太爷的能力而销声匿迹,整个苦县县境也因而平和安泰,百姓也因而能够过上安顿的日子;如果这位县正把官司处理得一塌糊涂,人心不服,他们总要欺这新来的太爷是个大蠢才,窝囊废,这样一来,苦县县境就会出现坏得不可收拾的局面,流氓霸道,无赖横行,土匪猖獗,盗贼四起,案件多如牛毛,黎民百姓,人心惶惶,就连鸡犬也无法得到安宁。接下去,笔者要叙述的故事,它的情节的与众不同,就是受苦县的社会特点的催促而发展出来的。
公元前五二一年绿色盛夏的一个上午,一辆样式讲究的马车从正南方向向苦县县衙驶来。马车驶进县府大院,一位风度超俗的老人从上面跳下。老人年近八十,精神矍铄,乌衣白裙,脚穿高底缎鞋,头戴紫金发束,一副与世有隙的稀人模样。老人下车之后,一声不响,一个人迈着轻缓的步子,走进县正厅堂,然后转身,掀起竹帘,从东山墙那道小门进入暗间的卧室。
与此同时,从苦县县衙到曲仁里村去请老聃先生的班头张瑀也已掀开竹帘走进他家的屋门。
老聃先生正在伏案攻读,见一位简衣便服的中年汉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到来,心中感到惊异,不自知地愣了一下。
“卑人姓张名瑀,是咱苦县县正燕太爷手下的一名班头,此次未经允许,前来贵府打扰,是有火急要事须向先生告知。”张班头说到这里,没等老聃打座,自动在他的卧铺床头坐了下来。
“火急要事?”李老聃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什么要事?请班头快对卑人说知。”他本要十分热情地接待这位尊贵的来客,但因事情紧急,连客套和寒暄的话语都没顾得上说,就开始打问起了事情的原委。
张班头说:“太爷因接到一件特别棘手的黄金官司,无法处置,一筹莫展,几乎想要辞职返家。小人因想起先生的声望和学识,想起先生系太爷的友好,所以特来告知先生,请先生给拿个主意,指点一二。先生若能助太爷半膀之力,理好此案,那将是太爷之幸甚,苦县百姓之幸甚。”接下去,他把这场黄金官司的前因后由细细地向老聃先生作了叙述。
城南五里,有个小丘庄。小丘庄有一对兄弟,哥哥丘盆,弟弟丘罐,二人都是有名的流氓无赖。他们不仅是有名的流氓,而且是有名的亡命之徒。他们和强盗、土匪,暗暗结成同伙,为了同伙的利益,他们可以连脸色都不寒上一寒的活活卖命。他们所服气的人,强盗、土匪都得服气,有人暗暗把他们称之为“义气流氓”;他们在他们不服气的人的面前如果吃了什么亏,他们的同伙会拼死命地替他们报复。这一对无赖兄弟,在爹娘死后,分东、西两院居住,他们两家只隔一道墙头。也巧,在这道墙头的正中,也就是在两家相邻的那道界线的正中,不偏不倚地长着一棵归两家所有的大树。他们弟兄二人在出树时,在树根底下的界线上掘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老大丘盆说是他先看见的,他先掘出来的,金子应该归他;老二丘罐说是他先看见的,他先掘出来的,金子应该归他。二人争执不下,互不相让,打官司上了苦县县衙。新县正燕普受理了他们的黄金官司,没想到自己是接受了一个十分扎手的难题。燕县正把黄金判给老大,老二说他判得很不公平,十分不服;他又把黄金改判给老二,老大说他判得很不合理,十分不服。燕县正无奈,就把金锭判给他们二人各人一半。他们仍不服气。燕太爷一眼看出他们是在设置假案,故意取闹。对于这一点,他们死不认账。太爷想用强力压服,他们同时高喊,“不合情理的强力压服,越压越不服,大不了破上一条血命,我们身后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报仇!”太爷拒绝受理此案,让人把他们轰出公堂。可是刚轰出去,他们又跑上来,躺在公案桌前的地上,赖着不走,嘴里骂着:“当官不给民作主,不如回家喂牲口,连这个小小官司都问不好,真是白吃国家的俸禄,坐不住苦县就别坐,干不了这个县官不如干脆不干,没能力把这场官司问得使我们佩服,不如干脆快快下台,从这里请出去!”声言,这场官司姓燕的不问就是不中;问不好也不中。“看来他们是想纠集同伙,大闹公堂,让人们都知道新来的太爷燕普的无能。燕太爷心地十分慈善,是个很好的好人,可是因为他心慈手软,居弱居柔,所以也就显得无能,面对这十分扎手的‘黄金案件’,燕太爷骑虎难下,进退维谷,感到十分为难,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之下,只好打算辞职回家。城里百姓私下里议论,有的说,‘善良人治理不了国家,掌握不了政权,只有恶人才能压住阵脚,使天下太平,看来,自古以来,只有恶天下,没有善天下’;有的说,‘咱苦县来个凶恶的太爷,咱们受尽他的欺压,生活象牛马一样痛苦,换了个好心的太爷,又治服不了坏人,咱们还是过不上安生的日子,看来,啥时候也没咱老百姓弹的杏胡儿!’面对这种情况,燕太爷六神无主,深感恶人当官易,善人当官难!”张瑀说到这里,看着低头倾听的李老聃,把话停了一下,那张机灵的“国”字大脸上先自显出为难的神色,见老聃还在一声不响地等他往下叙述,就接叙着往下说道,“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太爷曾一度想到先生,有心请先生半臂相助,又不敢启唇,因为考虑到先生志在研做学问,从来不愿涉足官家政事,鉴于前两次太爷亲自恭请先生出任书吏,先生皆不愿出山,如若这次亲来恭请先生相助,恐怕……在太爷十分为难之际,小人就自作主张,偷偷前来告知。我想,凭着先生的声望和智慧,先生若能到县衙去上一趟,恐怕丘盆丘罐他们那群流氓无赖吓也会被吓退的。不知先生您该当作何想法?”
老聃先生听他说到这里,对于“黄金案件的情由”已经完全明白。他深深地为燕普县正着急,对于这位对他有恩的新太爷的困难处境深感同情,但是他深知这是一件十分扎手的官司,一时没作直面回答。他一手按着花发,低着头,一声不响,心想,“这场官司,看起来一半子儿戏,是件小事,实际上事关重大。丘盆丘罐,身后站着一群歹人,听说他们还和当官的有着什么拐弯亲戚。我如若涉足,弄不好有赔命的危险,可是,我如若对此事袖手旁观,不管不问,听任盆罐他们把一个礼贤下士的善良官员活活难倒,让他们嚣张尘上,使苦县百姓家无宁日,多灾多难,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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