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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恋物语-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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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很多地方,“国”和“家”是两个对立的东西,对国家有害的玩意,对家庭却颇有益,清谈便是其中之一。此物固可把姓司马的晋王朝谈垮,但用到家庭中来,不但谈不垮啥,反而能使家庭更为兴旺,更充满活泼和盎然的生意。古之家训,以读书声和机杼声来判断该家的盛衰,在农业的而且是封建的社会,读书声属于恶性补习,正常教育不会逼着孩子回到家里仍死啃书本。真正温暖而兴旺的家庭一定有两种新的“声”焉,那就是笑声和谈话声。有些家庭一进去就好像进了千年古墓,三年五载听不到一声哼卿,那准是一个不知温暖为何物的家庭也。夫妇间的感情,也准是其淡如水——君子之交可淡如水,但夫妇之交如果也淡如水,那股滋味便够消受的。淡如水和甜似蜜是两个极端,夫妇虽和情人不同,不可能整天抱在一起,又亲嘴又乱摸,无休无止地卿卿我我,但却可以一直清谈。或沙发上、或饭桌上、或床头上,谈谈一天不见面时各人做的事,有文学素养的朋友,睹景思情,再谈谈诗词,谈到会意之处,相视而笑,或相偎而报以深获我心的一捏或一拧,情趣洋溢,那才真正是理想的夫妇。
“看报”是家庭幸福不幸福最锐敏的寒暑表,一个家庭是不是有其可羡可恋的情趣,从丈夫看报的举动上可以推测。西洋有一幅漫画,丈夫在餐桌上一面吃饭一面看报,太太唤他他不应,踢他他不动,大怒之下,整理东西,逃回娘家。老母听说女儿回来,急忙去迎,女儿一见,一肚子委屈,哭了起来,可是抬头一看,不禁大张其口,盖她爸爸也正在餐桌上看报看得津津有味,连她进来都木宰羊哩。呜呼,无论何时,都拿报纸遮死人脸似的往自己脸上一迹,乃是对家庭、对妻子厌倦的信号,对爱情已感觉到淡而无味的信号。试想夫妇二人吃饭,做丈夫的猛看其报,做妻子的被冷落在一旁,独自吃自己的,难堪还在其次,主要的是双方已不开心,如果不恍然大悟,想办法抢救,这种冷清场面,可能发展为一场世界大战。夫妻间离别了一天,见面竟没啥可谈的,也没啥意见可交换的,还说啥“百年好合”。
柏杨先生有一同窗,大学者焉,在他搞的那一行中,颇有点地位。女儿已嫁,只剩下两老批判实在论的倡导者。曾在哈佛大学任教,后去西班牙、英、,古板人也。有一天我把我的意见告诉他,大力提倡家庭中应风趣横生,并假造一个例曰:“老赵你认识乎,连一句幽默话都当成真的,争辩得面红耳赤。”该同窗猝然应曰:“我这个人就一向严肃,向不跟人开玩笑,包括我的妻子。”呜呼,这句话扫天下之大兴,一个人竟然严肃到家庭床第之间,理该滚到十八层地狱,为阎王老爷挖煤。
我们再强调一次,爱情乃感情的一种,而感情是变化多端的。柏杨先生早上起来,接到一信,一位妙龄女郎对我甚为倾慕,约请吃咖啡焉(这是每个文人幻想的一幕,我何能免俗),心中自然大乐。然而上午上班,老板训曰:“你这么大年纪还不知自爱,把公家的热水瓶带回家。”心中便不得不勃然大怒(不是大惭,盖这年头流行的是“闻过则怒”)下午有朋友来访,猛往我头上戴高帽,心中则窃窃自喜。晚上有朋友警告我曰:“你以后宜少开簧腔,否则准有未便。”则复大恐,感情如此多变,爱情何能坚硬如铁?人们必须认清这种本质,才有希望使爱情永恒,否则恐怕任你指天发誓,敌血为盟,到时候仍稀里哗啦,打得粉碎。
爱情既不稳定,想使它稳定,要靠小小情趣去培养,没有不断的和新的刺激,爱情即陷于平庸和俗而不堪之境。于此我们乃发现有一种观念,曰:“反正我们已是夫妇啦,还讲究个啥?”那才是天杀的观念,有此观念的人,就容易成为悲剧或惨剧的主角。悲剧者,像丈夫变了心,或太太跟野男人睡觉,甚至跟野男人跑啦之类。惨剧者,就是我们前面所述的,过着默默寡欢的僵尸生活,青春逝去还不知道是怎么逝去的,一辈子等于一盘锼了的蛋炒饭。
“反正我们已成了夫妇”,有此一念,爱情就笈岌可危。除非做妻子的运气好,遇到的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丈夫,一辈子既硬又酸语出《晋书·卫瓘传》:“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混不出点名堂,或者除非做丈夫的运气好,遇到的是一个三分麻木的妻子,没有人打她的主意,否则,迟早就要冒出点乱子,轻则一肚子气,重则一辈子气也。这乃是人性的自然发展,全用围堵的办法不行,必须要有适当的宣泄才是良策。我常看见有些太太们,仅仅头发,就几乎一个星期一小变,一个月一大变,这周梳的是玛丽莲,下周梳的是奥黛利·赫本,再下周梳的是东洋仕女装,而再再下周却成了清汤挂面的马尾式,便不由自主地由衰钦佩。盖男人多是贱骨头,经常教他们耳目一新,是做妻子的第一要义,头发不过是小者也。
不知道是哪一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发明了“荆钗布裙”的理论,劝年轻妇女在家不要打扮。一些木瓜型的女人,为了孩子和丈夫,家里搞得如难民收容所,自己也搞得蓬头垢面,脸黄肌瘦,指甲里污垢盈尺,辛苦得像一条刚犁过田的老牛,未开言先打呵欠,既没有工夫看报,更没有工夫看书,偶尔非发表点高论不可时,说出来也是纽约城张飞战岳飞的高论,自己即令不在乎,做丈夫的却在乎也。
情趣是性格和智慧的化合物,有此境界与否,和知识水准没有必然关系,有些不认识几个字的夫妇,穷苦不堪,其乐却硬是无穷,这类例子太多,举都不胜枚举。柏杨先生逃难到广州时,见一对类似乞丐的夫妇,挤在一间小房之中,连大门都没有,只挂了一张白布门帘,女的俯在一盆水上照映梳头,男的还在唱歌哩。但相反地有些大官富商夫妇,却经常一个月、两个月不说一句话,而说起话来也庸俗得教你浑身发烧。
妻子为了孩子或为了丈夫,而忽略了自己,无论她牺牲到什么程度,都等于在那里玩火,终有一天把自己老命烧掉(当然也有结果安全罗蒙诺索夫(I'KIVHKJIVQRSIT^M_MNMJMS,,别人还赞美她玩得好哩)我常看到有些太太,简直贤慧得不像话,天不亮就起床,准备早餐,丈夫上班时,连穿鞋系鞋带都是她服侍,孩子们上学,再为孩子们穿衣洗脸整理书包,然后上菜市场,买菜、做菜、打扫清洁,丈夫、孩子睡午觉时,她则洗衣服、缝衣服,如此这般,天黑下来时,她才发现还没有梳一下头。柏杨先生有一天去侄女家,托她办一件事,时己下午五点,我看她不但没有梳头,而且也没有擦口红,两只臭脚丫拖着木屐呱答乱跑,谁要告诉我她十年前是个美人儿,我准把他作大骗子。呜呼,她不注意修饰,把自己糟踏成那种实在太出人意料。目前他们夫妻间的感情甚好,她的丈夫还到处炫耀他妻子刻苦耐劳,任劳任怨,柏杨先生自不必预言什么,但我总觉得她的那种干法有点危险,当时便劝她几句曰:“贤侄女,且听我讲,当一个太太,无论年轻、年老,无论在家、在街,切忌名士派。太太就是太太,不是诗人,诗人可以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太太则决不可。”侄女曰:“我丈夫晓得我就是为了他才这样的。”我曰:“你不能盼望用感恩去代替爱情,三思三思。”她三思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看情形她三思之后,仍会照着她的原样。盖天杀的观念一旦在脑筋中作祟,人都是走自己认为对的路也。
人类从孩提时候起,便喜新厌旧,如果说喜新厌旧是一种人性,也不过分。小孩子喜欢小布熊,喜欢得日夜不离,睡觉都要抱着睡,吃饭也要拿着吃,可是过了几天,便是摔到地下都不睬,目标转移到电动小汽车上矣,你能说那孩子天生的不是善类,扑杀之才甘心乎?爱情也是如此,当初爱那位小姐爱得入骨,只要对他轻轻一笑,他就如坐春风,而结了婚后,一览无余,她就是把牙笑掉,他都觉得没啥了不起。可是见了别的女人,虽是三流四流货色,却怦然心动。这种情形,你说他贱也好,不道德也好,没有责任心也好,混蛋加三级也好,什么都好,但再严厉的指摘只可使这种趋向减轻,不能使之彻底根除,使之彻底根除的唯一方法是不断使自己蜕旧变新。嗟夫,假使闭眼一想,便可发现症结所在,男人们在社会上做事,所看到的女人,全是花枝招展,整整齐齐(她们回到家后可能也弄得不像样子,但出门在外,却漂漂亮亮,你奈何她),一个人粉脸白白的焉,嘴唇红红的焉,指甲尖尖的焉,高跟鞋“登登”的焉,真是心旷神怡,越看越爱。可是等回到自己府上,夜叉般的黄脸婆,蠢蠢然蹲在那里洗地板,一天都没刷牙,有奇味从口中出焉,而且十年如一日,天天如此,那种情绪上的打击,能使人精神崩溃,很多丈夫都是被这种太太赶到别的女人怀里去的。
爱情如作战
柏杨先生有一句话,说出来准使正人君子和天真纯洁的朋友们寒心,但如果不说,又觉得实在忍不住。盖不但人生如作战,不但追求异性如作战,不但谋职做事如作战,即令在爱情上,在家庭中,以及夫妻之间,无一不是作战。这作战有两种意义:一是要征服丈夫(借此补充一个隆重声明,我们谈妻子时,没有抛弃不谈丈夫之意,不过同时谈两方有点麻烦,敬请举一而反三),使丈夫死心塌地,心服口服;二是要击败其他女人,使她们在丈夫眼中,不占席次。如果自以为天下已定,老娘不必再战战兢兢,不必再杀得血流成河,那么她的江山真是危如累卵。如果上帝和她特别有交清,没有人碰她,那昌万幸。如果上帝一时照顾不到,竟有人碰到,稍微一碰,恐怕再多的蛋都要稀烂。
一个有头脑的太太,永不会忘记修饰自己。不知道修饰自己的女人乃一头伟大的母猪,它以为它连老命都奉献啦,应该被爱了吧,人类却是爱猫者有之,爱狗者有之,爱金丝雀、画眉者有之,而爱母猪的似乎不大多也。盖人之异于禽兽者,在于人有审美眼光,禽兽则无。人类间之爱,不完全基于实用,有时候甚至和实用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只求悦目。像一幅图画,像一首音乐,它能疗饥疗饿乎?一个做妻子的人必须了解这一点,才算孺子可教。你为他做饭、洗衣、带孩子,他睡觉时你为他打扇子赶蚊子,他病了你三个月都不睡觉——鸣呼,这一切都是对的,也是可感可佩的,但仅仅如此这般还不够,必须再有点别的才行。如果能穿得整整齐齐,长得漂漂亮亮,举止缠缠绵绵,那将更无懈可击,大获全胜。有些太太坐在梳妆台前,一坐便是三十分钟,坐得老爷叫苦连天——咦,对于那种叫,当太太的千万不要介意。孟柯先生曰:“其辞若有憾焉,其心乃窃喜之。”便是说的这一类的事。世界上没有一个丈夫不愿自己太太美如天仙,但又不敢明目张胆鼓励她在脸上、身上乱搞,抓住一点埋怨埋怨,乃人性之常。有些三心牌太太,丈夫对她固没啥可挑剔的,甚至还到处宣传她贤慧,不过心里总有点不是味道,尤其是面对着别的娇娃,那股劲就更难排遣,家破人散危机乃在赞美声中埋伏生根。
女人们修饰自己,也就是说,女人们爱漂亮、爱美,是正当的,也是她们的特权。鸣呼,不但是特权而已,依柏杨先生之见,那简直是她们应负的严正义务——她必须有适当的打扮,以使他的丈夫爱她,她的子女敬她,她的朋友以她为荣。她至少也应使她的丈夫儿女和朋友们不厌恶她。她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是没有尽到一个女人或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她就要付出代价。
一个女人,美丽不美丽,是天生的,漂亮不漂亮,却是后天的培养。天生的黑皮肤断言直觉是人的一种先天的能力,可以不经过理性或经验,直,吃啥药都不能使之变成雪白,但应想办法使之润泽;天生的箩筐腿,走起路来若鸭子散步,应靠毅力板之使正;天生的笑时露出牙床,自不能从此不笑,但不妨少大笑而多微笑;天生的有点鸵背,怎么也弓不直,则应经常穿高跟鞋,同样可以刚健婀娜也。有些女人,生了一个孩子之后,便理直气壮地开始糟蹋自己,真教人在旁为她捏一把汗。前月有一位朋友发生婚变,太太留学生也,读的还是目前最吃得开的美国语文,在某学堂教书,丈夫是个爱面子的人(谁又不爱面子乎),若干年前,有一次一起去参加婚礼,两人约定在礼堂会齐,届时太太抱着孩子驾到,丝袜扭在腿上不算,还有一只重叠而下,堆在脚面上,一双平底鞋,鞋底烂而四溢,鞋面上东一块泥、西一块灰,丈夫顿觉脸上无光,便悄俏告诉她快去把袜子提好。她觉得他挑剔她,愤愤不理,丈夫不愿看她的嘴脸,便躲到休息室和新娘的爸爸聊天。十分钟后,该太太尾追而至,冲着他勃然曰:“袜子提好啦,你可以消气了吧?我找你不容易,请也抱抱孩子,何如?”该丈夫站起来,夺门而逃。那一次便闹了个天翻地覆,柏杨先生是居中调解人之一,该太太悻悻曰:“我就是穿袜子穿得不整齐,也犯不上发那么大的脾气呀。”呜呼,她念书虽多,却是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啦,竟不知道问题不仅在于袜子,而在于她的那种没情调、不懂风趣的气质。即以当天而言,她虽然提上袜子,而鞋上的灰仍在也,其腰仍弯如虾也,其脸上的粉仍东一块、西一块也,其头发仍是一个半月以前梳洗的也。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那些奇妙的举动,不但不能争回自己的荣誉,且徒使两个人都无地自容。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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