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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桥遗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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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过两次意大利,

那不勒斯。

从来没去过。我有一次到过北方,拍一些勃河的照片。后来再是去西西里去拍照。

弗朗西丝卡削着土豆,想了一会意大利,一直意识到罗伯特·金凯在她身边。

西天升起了云彩,把太阳分成射向四方的几道霞光。他从洗涤池上的窗户望出去说:“这是神光。日历公司特别喜爱这种光,宗教杂志也喜欢。”

你的工作看来很有意思,

是的,我很喜欢。我喜欢大路,我喜欢制作照片。

她注意到了他说“制作”照片。“你制作照片,而不是拍摄照片?”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想。这就是星期日业余摄影者和以此为生的人的区别。等我把今天我们看到的桥的那些照片弄好,结果不会完全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我通过选镜头。或是选角度或是一般组合。或者以上几样都结合起来,制成我自己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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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相不是按原样拍摄,我总是设法把它们变成某种反映我个人的意识。我的精神的东西。我设法从形象中找到诗。杂志有它自己的风格的要求,我并不同意编缉的口味,事实上我不同意时居多。这是我烦恼之处,尽管是他们决定采用什么,屏弃什么。我猜他们了解他们的读者,但是我希望他们有时可以冒一点风险。我对他们这么说了,这使他们不高兴。”

这就是通过一种艺术形式谋生所产生的问题。人总是跟市场打交道,而市场——大众市场——是按平均口味设计的。数字摆在那里,我想就是现实。但是正如我所说的,这可能变得非常束缚人。他们允许我保留那些没有被录用的照片,所以我至少可以有我自己喜欢的私人收藏。

间或有另外一家杂志愿意用一两张,或者我可以写一篇关于我到过的地方的文章,插图的照片可以比喜欢的更野一些。”

以后我准备写一篇文章题为‘业余爱好的优点',专门写给那些想以艺术谋生的人看。市场比任何东西都更能扼杀艺术的激情。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个以安全为重的世界。他们要安全,杂志和制造商给他们以安全,给他们以同一性,给他们以熟悉。舒适的东西,不要人家对他们提出异议。”

利润、订数以及其他这类玩意儿统治着艺术。我们都被鞭赶着进入那个千篇一律的大轮了。“做买卖的人总是把一种叫做‘消费者'的东西挂在嘴上。这东西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是一个矮胖子,穿着皱巴巴的百慕大短裤,一件夏威夷衬衫,戴一顶草帽,开酒瓶和罐头的扳子从草帽上摇摇晃晃挂下来,手里攥着大把钞票。”

弗朗西丝卡轻轻地笑了,心里思忖着安全和舒适。

不过我成就并不多。像我刚才说的,旅行本身就很好,我喜欢摆弄照相机,喜欢在户外。现实并不像这支歌开头那样,但是这是一支不坏的歌。”

弗朗西丝卡猜想,对罗伯特·金凯来说这是很平常的谈话,而对她,这却是文学素材。麦县的人从来不这么谈话,不谈这些事。这里的话题是天气、农产品价格、谁家生孩子、谁家办丧事还有政府计划和体育队。不谈艺术,不谈梦,也不谈那使音乐沉默、把梦关在盒子的现实。

他切完菜,“我还能做什么吗?”

她摇摇头,“没什么,差不多就绪了。”

他又坐到桌边,抽着烟,不时呷一两口啤酒。她在煮菜,抽空啜口啤酒。她能感觉到那酒精的作用,尽管量是这么少。她只是在除夕和理查德在“军人大厦”喝点酒。除此之外平时很少喝家里也几乎不放酒,除了有一瓶白兰地,那是她有一次忽然心血不潮,隐隐地希望在乡村生活中有点浪漫情调而买的。那瓶盖至今没有打开过。

素油,一半蔬菜,煮到浅棕色,加面粉拌匀,再另一品脱水,然后把剩下的蔬菜和作料加进去,文火炖四十分钟。

菜正炖着时,弗朗西丝卡再次坐到他对面。厨房里渐渐洋溢着淡淡的亲切感。这多少是从做饭而来的。为一个陌生人做晚饭,让他切萝卜,同时也切掉了距离,人在你的旁边,缓减了一部分陌生感。既然失去了陌生感,就为亲切感腾出了地方。

他把香烟推向她。打火机在烟盒上面。她抖落出一支来,摸索着用打火机,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就是点不着。他笑了笑,小心地从她手里把打火机拿过来,打了两下才点着。他拿着打火机,她就着火点了香烟。她一般在男人面前总觉得自己比他们风度优雅一点,但是在罗伯特面前却不是这样。

太阳由白变红,正好落在玉米地上。她从窗户望也去看见一只鹰正乘着黄昏的风扶摇而上。收音机里播放着七点钟新闻和市场简讯。此刻弗朗西丝卡隔着黄色贴面的桌子望着罗伯特·金凯,他走了很长的路到她的厨房来,漫漫长路,何止以英里计!

已经闻到香味了。

清静?清静能闻的到吗?排烧烤之余,今天的这顿饭确实是清静的做法。整个食物制作过程和链条上没有暴力,除了把菜从地里拨起来可以算。炖烩菜是静静地在进行,散发的味道也是静静的,厨房里也是静悄悄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请你给我讲讲你在意大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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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无言跟他在一起使她感到不自在,于是她就讲起来,给他讲她青少年时成长的情况,私立学校、修女、她的双亲——一个是家庭妇女,一个是银行经理。讲她十几岁经常到海堤边去看世界各国的船舶;讲后来的那些美国兵;讲她如何和女伴们在一家咖啡馆里喝咖啡时遇到了理查德。战争搅乱了生活,他们起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终于会结婚。她对尼可洛只字未提。

他听着,不说话,有时点点头表示理解。最后她停下来,他说,“你有孩子,你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迈可十七岁,卡洛琳十六岁。他们都在温特塞特上学。他们是4…h协会成员,所以他们去参加伊利诺伊州博览会了,去展览卡洛琳养的小牛。”

这是我永远没法习惯的事,没法理解他们怎么能对这牲口倾注发这么多爱心的关怀之后又眼看着它出售给人家去屠宰。不过我什么也没敢说,要不然理查德和他的朋友全要对我大光其火了。可是这里面总有一种冷酷无情的矛盾。”

她提了理查德的名字,心里有点内疚,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有。可是她还是感到内疚是从一种遥远的可能性而来的内疚。她也不知道如果她陷入了她无法处理的局面,今晚结束时该怎么办。也许罗伯特·金凯就此走了,他看起来挺安静,挺和善,甚至有点腼腆。

他们谈着谈着,夜色变蓝了,薄雾擦过牧场的草。在弗朗西丝卡的烩菜炖着的时候,他又给俩打开两瓶啤酒。她站起来在开水里放进几个饺子,搅了搅,靠在洗涤池上,对这位从华盛顿贝灵汉来的罗伯特·金凯产生一股温情,希望他不要走的太早。

他静静地有教养地吃了两份烩菜,两次告诉她有多好吃。西瓜甜美无比。啤酒很凉。夜色是蓝的,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四十五岁,汉克·斯诺在依阿华州谢南多阿的kma电台唱着一支火车歌曲。

古老的夜晚,远方的音乐

现在怎么办呢?弗朗西丝卡想,晚饭已毕,相对而坐。

这个问题他给解决了。“到草场去走走怎么样?外面凉快一点了。”她同意之后,他从一只背包里拿出一架相机,把背带套在肩上。

金凯推开后廊的门,给她撑着,然后跟在她后面走出去,轻轻关上门,他们沿着裂缝的边道穿过水泥铺的场院走到机器棚东边的草地上。那机器棚散发着热油脂的味道。

当他们走到篱笆前时,她一只手把铁丝网拽下来跨了过去,感觉到她细条凉鞋带周围脚上沾了露水。他也照此办理,穿靴子的脚轻松地迈过铁丝网。

你管这叫草场还是叫牧场?

我想叫牧场。有牲口在,草就长不高。当心脚底下牛粪。太阳刚从地平线消失,天空变成蔚蓝色。月光下,公路上一辆小汽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消声器很响。那是克拉克家孩子的车,他是温特塞特橄榄球队的四分卫,跟裘迪·莱弗伦森经常约会。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步了。平时,总是五点钟开饭,晚饭过后就是电视新闻,然后是晚间节目,理查德看,有时孩子们做完功课也看。弗朗西丝卡通常坐在厨房看书——从温特塞特图书馆和她参加的图书俱乐部借来的书,历史。诗歌和小说,或者是在天气好的时候坐在前廊上。她烦电视。

有时理查德叫她:“弗兰妮,你瞧瞧这个!”她就进去和他一起看一小会儿。埃尔维期出现时常引起他发出这样的召唤。还有甲壳虫乐队首次在“埃德·苏利文大观”出现时也叫她看,理查德看着他们的头发,不断摇头,大不以为然。

有短暂的时间几抹红道划破天空。罗伯特·金凯指着上面说:“我把这叫做‘反射'。多数人把照相机收起得太早。太阳落山后总是有一段时候天空出现真正美妙的光和色,只有几钟,那是在太阳刚隐入地平线而把光线反射到天空的时候。”

弗朗西丝卡没说话,心里捉摸这是怎样一个人,草场和牧场的区别似乎对他那么重要,天空的颜色会引得他兴奋不已,他写点儿诗,可是不大写小说。他弹吉他,以影像为生,把工具放在包里。他就像一阵风,行动像风,也许本身就是风中来的。

他仰望着天空,双手插在裤袋里,相机挂在左胯上。“月亮的银苹果/太阳的金苹果。”他用他的男中音中区声部像一个职业演员那样朗诵这两句诗。

她望着他说:“w。b。叶芝‘流浪者安古斯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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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叶芝的东西真好。现实主义。简洁精练。刺激感官。充满美感和魔力。合乎我爱尔兰传统的口味。”他都说了,用五个词全部概括了。弗朗西丝卡曾想方设法向温特塞特的沉重解释叶芝,但是没能让大多数人理解。她之所以选了叶芝,部分原因正是刚才金凯说的,她想所有这些物质是会对那些十几的孩子有吸引力的,他们身上的腺体正跳得咚咚响,就像橄榄球赛半场休息时绕场而行的中学生乐队一样。然而他们受对诗歌的偏见的影响太深了,把诗看作是英雄气短的产物,这种观点太强烈了,连叶芝也克服不了。

她记得当她在班上读到“太阳的金苹果”一句时,马修·克拉克看着他旁边的男孩子,把双手拱起来做出女人乳房的样子。他们偷偷笑着,同他们一起坐在后排的女生都涨红了脸。

他们一辈子都会以这种态度生活下去,她知道这一点。这正是她灰心丧气之处。她感以受伤害,感到孤独,尽管表面上这个社会是很友好的。诗人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麦迪逊县的人为弥补自己加给自己和文化自卑感,常说,“此地是孩子成长的好地方。”每当此时她总想回一句;“可这是大人成长的好地方吗?”

他们没有什么计划,信步向牧场深处走了几百码,拐了一个弯又向屋子走去。跨过铁丝网时夜幕已经降临,这回是他为她拉下铁丝网。

她想起白兰地来了。“我还有点白兰地,或者你宁愿要咖啡?”

存在两样都要的可能吗?

当他们走进草地和水泥地上场院的灯照出的光圈时她回答说:“那当然,”自己听着声音有点感到不安。为是那不勒斯咖啡馆里那种有点放荡的笑声。

很难找到两个一点没有缺口的杯子。虽然她知道他生活中用惯了带缺口的杯子,但是这回她要完美无缺的。两只盛白兰地的玻璃杯倒扣着放在碗柜深处,像那瓶白兰地一样从来没有用过。她得踮起脚跟才够得着,自己意识到凉鞋是温的,蓝色牛仔裤紧绷在臀部。

他坐在原来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注视着她。那古老的生活方式又回来了。他寻思她头发在他抚摸之下会有什么感觉,她的后背曲线是否同他的手合拍,她在他下面会有什么感觉。

古老的生活方式在挣扎,想要挣脱一切教养,几世纪的文化锤炼出来的礼仪。文明人的严格的规矩。他试图想点别的事:摄影、道路或者廊桥,想什么都行。就是别想现在她是什么样。

但是他失败了,但是还是在想触摸她的皮肤会是什么感觉,两个肚皮碰在一起会是什么感觉。这是永恒的问题,永远是同样的问题。该死的古老生活方式正挣扎着冒到表面上来。他把它们打回去,按下去,吸一支骆驼烟,深深地呼吸。

她一直感觉到他的目光盯在她身上,虽然他目光一直是含蓄的,从不是公然大胆的。她知道他知道白兰地从来没有倒进过这两只杯子。她也知道,凭他的爱尔兰人对悲剧和敏感性,他已感觉出一些这种空虚,不是怜悯,这不是他的事,也许是悲哀。她几乎可以听到他在脑海中形成以下的诗句:

瓶末开过,*

杯子是空的,

她够着身体找出来,

在依阿华,

中央河流域某地,

我用眼睛望着她,

这双眼曾见过,

吉瓦洛人的亚马逊河,

也曾见过丝绸之路,

骆驼行旅扬起的尘土,

追随我身后,

飞向杳无一物的

亚洲的苍穹

当弗朗西丝卡剥掉那瓶依阿华瓶盖的封皮时,她看见自己的指甲,希望它长一些,保养得好一点。干农洗不能养长指甲,至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在乎。

白兰地。两只玻璃杯放在桌上。她准备咖啡时,他打开瓶子在两只杯子里斟上酒,倒得到恰到好处。罗伯特·金凯对晚饭后的白兰地是有经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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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他不知道在多少人家的厨房,在多少好饭馆里,多少灯光暗淡的客厅里实践过这一小手艺。他不知见过多少纤纤玉手捏着高脚白兰地杯的柱子,长长的指甲伸向他,有多少双蓝色圆眼睛、棕色长眼睛通过异国的夜空凝视过他——当抛了锚的帆船在岸边摇荡,当海水拍打着古老港口的堤岸?

厨房的顶灯太亮了,不适宜喝咖啡和白兰地。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农夫之妻,要让它打开弗朗西丝卡·约翰逊,一个走过晚饭后的草地重温少女时代的旧梦的女人,要把它熄灭。有一支蜡烛就足够了。不过这样太过份了,他会误解的。她打开洗涤池上面的小灯,把顶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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